紅之霞
Chapter.22 深海雷鳴
潛入水中，數顆白色的氣泡滑過我耳側。
口裡咬著小型氧氣瓶，大約可以供應十分鐘左右的氧氣量。
在水中張目視物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往海龍所處的位置加速前進，不一會兒就看到牠靜待在水中的身軀。
體型中等，毫無警戒心，看起來應該不會太難對付，目前狀態看起來是在休息，或許才剛剛吃飽，眼睛似閉非閉的。
拔刀出鞘。
感受著附近的水流動向，迅速讓身體習慣，開戰前最後一次用口裡含著的小型氧氣瓶深呼吸，刀刃上浮現一層白色的氣刃。
「準備標記。」雖然哲爾斯聽不到，但我還是在口裡唸著，手中的魚叉舉起。
「三、二……一！」魚叉一揮向前，打出暗號，我身後的船立刻射出一發魚槍，上面綁著染色玉。
準確命中！
「嗚吼吼吼！！」被刺中後腳，海龍發出吼聲朝我這邊一瞪。
只見牠縮緊身體，似乎準備好要進攻。
(唔～滿衝動的傢伙嘛！連我手上有什麼都沒搞清楚就進攻。)讓牠嚐點苦頭，我心裡這麼盤算著，身軀一彎準備接招。
像一艘小型艦艇的海龍把身軀一縮，接著尾巴打了一個迴旋，身體直直地往我的方向衝刺。
我踢了一下水，把身體略往側邊移動，同時看準海龍跟我的距離，在牠進入我魚叉攻擊範圍的瞬間，我挺叉一刺，瞄準牠的左肩斜斜戳去。
手中握著的木製長柄傳來紮實的命中感，海龍的皮有一定厚度，要刺穿沒有那麼容易，不過手感正好在我的預期之內。
順著反作用力，我把魚叉一推，身體自然偏離出海龍的攻擊軌道，牠的衝刺被我輕鬆化解。
海龍在水中靈活地扭轉身軀，我看見牠背上發出電光，接著，一顆閃電吐息朝我直奔而來。
新手可能會驚慌失措，不過我只稍微偏轉身子就閃過了。海龍似乎明白這回牠遇到了對手，因此毫不留情地又向我衝過來，巨大的質量體瞬間加速，帶起了龐大的水流，藉由判讀這些水流動向，我大約可以預測海龍的進攻打算。
不出所料，牠張口想把我攔腰咬斷。
「哼！」左手的魚叉瞄準牠的巨嘴直刺過去，這次是使盡全力，勁道在水裡帶出了線條。
不過海龍並非省油的燈，牠的超高機動性，能夠瞬間加速之外；也能瞬間停止，牠將尾部往前一勾，龐大的身軀立刻減速靜止，同時尾部橫向一掃，把我刺去的叉尖掃歪，我的胸前露出破綻，牠又縮起身體，二段加速朝我撞來。
(挺厲害的嘛！)縮起雙腳，我藉由他衝刺過來的水流翻滾身軀往下避開，水中的戰鬥比起陸地上更多了立體的空間感，右手的刀往對手胸口上一刷，茲！鼻子嗅到了海水中的血腥味。
我就身處於海龍的下方，從牠的視線來看我可以說是瞬間消失在眼前，而且胸口的弱點被極端鋒利的刀刃給劃傷，驚愕中掺雜著憤怒的海龍使出了看家本領──放電！
背上凝聚著大量的電擊，既然能在身體周圍瞬間形成電網，那就連瞄準的功夫都省去了。雷光閃現，那種閃耀跳動的電弧真的十分駭人，難以想像被包夾在其中的痛苦，不過我早已經安然地在安全距離外欣賞這海底電火秀了。
我是如何辦到的呢？答案依舊是我左手的長柄魚叉。
海龍善於利用身體背部的放電器官──背電殼，放出電流使週遭的生物麻痺，之後再進行攻擊或捕食。我手中的長柄魚叉也就是為了應對這招而存在的。交戰時利用右手的太刀迅速出擊，若看見一絲電光從背部的突起處閃現，立刻將左手的魚叉刺向海龍，目的不在於刺傷牠，而是藉著反作用力將自己推離牠的放電範圍。
這招對於海龍的水中衝刺也很有效果，而且牠移動所捲起的水流也令我更容易避開牠。
至於一般的掃尾攻擊，我只要在水中翻滾身軀基本上閃避無礙，別忘了我還有迅龍裝的加持。
一條黑色的尖刺物突入水裡，刺中了海龍的右肩，海龍放電攻擊讓岸上的哲爾斯瞄準更加便利。
「嘎吼吼吼吼轟轟～～！」水中的魔物叫聲聽起來較為低沉且傳導快速，我趕緊摀上耳朵，同時腳往前一夾，身體迅速向後脫離，海水流過我的雙肩，柔滑的觸感令我精神一振。我一手執刀一手持叉，雙眼緊盯著獵物。海龍的胸口已經不再淌血，看來剛剛那一刀並不夠深，魔物的復原力一下就止血了。
望向我的太刀，上面的氣刃已經由白轉黃，這是第二層，只要纏繞到第三層以上，我就可以使出我的終極決勝之技──曉夜。
但在此之前……
海龍全身進入帶電狀態，同時扭轉身軀，以Ｓ型的方式朝我進攻。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海龍高速游經的路線上，似乎有些海水被高溫電流給蒸發，化作氣泡往上飄去，真不愧是被稱作「海中災厄」的存在，這種高機動性和破壞力曾令無數的船隻粉碎海中。
我雙腳交錯踢水，朝反方向閃去，但海龍也迅捷地切換方向，直接把尾巴向我掃來，在我眼前的是一條巨型的帶電長軟鞭。
翻身同時魚叉往前一刺，護手的繃帶被電流掃到立刻產生焦黑，這傢伙的放電能力果然令人震撼，越來越期待將牠的力量融入我的刀刃之後的效果了。
想不到，海龍預料到我這招，原本橫著旋轉的身軀，立刻轉為垂直翻滾，巨大的尾部從上而下壓往我的頭頂。
(可惡！)舉起刀跟魚叉交錯一擋，同時身體向後飄去卸力，巨大的力道打得我猛吐了一口氣才接下。
慶幸的是放電效果已經結束，只有純粹的水壓跟肉體的攻擊而已。
調整呼吸，幸好沒有產生暈眩。
海龍轉身準備朝我咬來，這時我運勁吐納，準備發動另一個絕招。
只見我刀上的氣刃開始往刀尖匯聚，最後在尖端形成一個密度極高的鬥氣團，長度大約三公分左右，因為壓縮而閃爍著光芒，其餘部分的刀刃回到平時的狀態，刀擺在左腰側。
龍吻朝我身體迅速逼近，精神力聚集到我的雙眼，把對距離的感知力發揮到最大，我的揮刀速度、海龍的接近速率跟刀本身的長度，掌握所有資訊……
(見切！三日月！)
念頭初發，刀光乍現。
只見一道細長而微微彎曲的亮白光芒橫過海龍的鼻尖，我的刀迅速出擊，既像是有斬到又像是落空，用肉眼根本無法判定，然而，隱約存在的手感，以及再度刺激我鼻黏膜的血腥味已經告知我答案。
「嘎吼吼吼吼吼──！」
臉被劃破，海龍失控地狂吼，蓋上耳朵轉身閃避，見識過這招的魔物通常不敢立刻發動進攻。
在海龍退怯的同時，又有一根魚槍飛來，不過這回被海龍一個憤怒的迴旋甩尾給抵消，激起一道水波把我推向遠處。
──三日月。
剛才的招式之名。將所有的氣刃聚於刀尖，並且只用刀尖去斬擊對手，因此可以在最遠的距離砍中目標，且因為氣刃壓縮到極高密度，所以往往攻無不克，不過若是距離沒掌握得剛剛好的話，不論太近或太遠，這招的威力便無法發揮，所以得在完全掌握對手的動向時才能使用。
這招的優勢在於發招極快、距離極遠。
鬥氣本身就有淡淡的色彩，壓縮鬥氣會因折射而產生亮光，斬擊時出現的細長弧形軌跡，就好像每月第三天《註１》的月亮，因此取名為「三日月」。
氣刃重新散佈到整支刀刃上，目前已經是第三層──紅色氣刃。
就在此時，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海龍的掃尾、衝撞甚或只是一個小轉身也好，帶起的水流都會衝擊著我的身體，久經戰鬥的本能習慣會自然的發力去維持平穩，不過這使得我的氧氣消耗量高出預期，我得適時補充氧氣才行。
望向附近，沒有能夠補充氧氣的石頭縫隙，唯一的辦法是浮上水面，但問題是那樣可能會有長達三、四秒的時間無法掌握海龍的動態。
(呿、賭賭看嗎？還是直接發動絕招收場？)
時間不容許我考慮太久，海龍的雷電吐息朝我飛奔而至，而且這次的大小比上回大得多，顯然牠也卯足了全力想要將我電成水中焦炭。吐息經過的路線上，海水部分化為了氣體，沒看過這幕的人很難憑空想像出來。
我連忙避開，想不到海龍立刻又吐出了第二發雷電吐息，失控的團狀雷光朝我飛來。我當機立斷趕緊把刀收回背上，用雙手挺著魚叉向著雷光中心揮去，奮力偏轉雷電的方向。
發光的能量體和魚叉尖端相撞，一股激烈的震盪之力從魚叉傳導到我的手臂，接著往我體內移動，海龍所放出的雷電吐息帶有超高電壓，即使是不良導體的木柄魚叉，依然能夠硬是將電流壓過來。
內心一震，本想立刻撒手脫逃，但這時背後的破水聲令我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魚槍攻擊支援，哲爾斯憑藉高超的眼力所發射的魚槍，準確無誤地命中了第二發雷電吐息，將它硬生生偏轉而去，奔向幽暗的海底。
這時我背脊感到一陣涼意，海龍利用我對付雷電吐息時的空檔移動到我身後。
連忙拔刀朝後側一斬，牠的前腳被我斬中，不過這時我看見了牠白森森的獠牙正準備壓碎我的頭顱，我立刻往前一滾，以進為退的把身體塞入牠張大的口中，並趁牠還沒咬下之前，把太刀的刀鞘給直立地撐在牠嘴裡，有驚無險地脫逃成功。
海龍嘴巴無法咬合，憤怒地橫衝直撞，我故技重施，利用手中的魚叉和他保持距離作戰。夜刀【迅影殺】的刀鞘十分堅韌，暫時不會被牠咬斷。
嘴部機能暫時被癱瘓，海龍改成橫著身子朝我撞來，同時背上又蓄著電光。我急速往上升，閃光從我腳趾間掠過，帶來一陣微微的刺痛感，這時海龍出其不意地把尾巴捲上了我的雙腳，以強大的力量想將我拖近牠的身體，在巨力的束縛之下我難以逃脫被高壓電流襲體的命運。
就在這一刻，牠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如果是在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它成功捲住我的腳的話，那對我而言的確是大危機，然而現在我手中聚滿鬥氣的赤紅之刃，要斬下一兩條龍尾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左手的魚叉奮力刺穿海龍的尾部，以那邊當基點，右手的刀刃猛力揮下，刀上的鬥氣劇烈噴發，在刀刃本體接觸到之前，牠的表皮就已經承受不住壓力而裂開了。太刀像是切奶油一樣，把牠的尾部從身體分離。
「嘎吼吼吼轟轟～！」血流如注的景象配上悽慘的悲鳴，我早已習於目睹耳聞。
手上的刀刃在豪飲完敵人的鮮血之後，首次纏繞上第四層氣刃，我試圖將它穩住，預防它潰散，終於第四層氣刃穩定地在我的刀刃上流轉，發出紫色的亮光。
(是時候了……)
原本應該是能夠笑著收尾的情勢，但我的下一個呼吸就令我的笑容消失。
一時興奮的我忘了先前警覺到的氧氣量，這時我口裡的氧氣瓶內的存量已經所剩無幾，大概只能再撐個兩分鐘。要發動曉夜必須得先找到魔物的破綻，同時因為在水中，沒有地面可以借力，必須要夠長的加速距離才能確保發揮威力，我目前的狀況並不太樂觀……
查看對手的狀態。
好險，牠也好不到哪去，尾巴的大量失血迅速奪走牠的體力，同時機動性大減。
憤怒時全身帶滿電流是海龍的本能，然而牠現在卻沒有像之前那樣閃閃發光，只有背上的突出物隱約在顫抖，冒出的電流量頂多嚇嚇蒼蠅。
一次次的放電行為，都會不斷削減海龍的體力，如今從牠難以蓄積電力的情況看來，牠的體力已經被我逼到接近極限。
事到如今，雙方肯定都打算速戰速決。
(不會放電的傢伙，你的死期到了！)
看破對手的伎倆，我挺起刀叉向前衝去。牠口中依舊卡著我的刀鞘，又失去了尾巴，身為獵人這種時候還不進攻，那乾脆放生算了。
但畢竟是水中的霸王，這點程度還不能讓牠屈服。海龍揮起爪子想跟我拼個兩敗俱傷，我揮刀擋住，同時用魚叉往牠胸口進攻，牠側轉身體用肩膀吃下了我魚叉的一擊，同時揮爪把魚叉尖端給削斷。
(唔！居然弄斷了……)
憤怒的我一刀斬去了牠三根利爪，但牠也翻滾身軀想用水流擾動令我失去平衡。
破水聲，一挺魚槍射來。
或許是因為受到太多次攻擊，海龍已經習慣了魚槍的速度，身子一縮就閃開了魚槍的行進軌道，同時揮動另一支爪子襲向我的胸口。
突然間，為了閃躲這一擊，我的身體凌駕了意念，自動伸手用腋下夾住了魚槍，被巨大力道拉扯而下，閃過了海龍的爪擊。
魚槍是由火藥射出的，在水中行進的速度很快，我的身體被它往下拖去，死命地緊夾不放，迅速被往底下的礁石區帶去。
海龍見狀，挺起胸膛要朝我逼近，似乎想用身體的衝刺把我壓碎在礁石上。
前方不遠處有兩顆柱狀的礁石，中間有一個約兩指寬的狹窄隙縫，我左手剩下的魚叉柄猛力往那個縫隙戳去，同時鬆開了魚槍。
左手猛力把魚叉柄壓向石縫中間，它相當有彈性，開始出現彎曲。
抓準時機，我單腳踩在柄的一端，將剛才得自魚槍的動能全部壓縮進魚叉柄裡面。
(就是現在！！)
我的腳底板感受著木柄反推回來的力道，像是踩著彈簧一樣蓄勢待發，就在木柄伸直的一瞬間，我單腳也同時發力，雙重力道疊加在一起，我的身體用幾乎快過魚槍的速度朝上方突進。
刀刃橫在眼前，紫色的刀氣不斷排開水流，扭轉身軀的同時甚至激起了水底的暗流漩渦，下一瞬間就會解放氣刃。
──(怒濤式‧曉夜！！)
在心中激昂地喊出招式，刀刃上的力量徹底解放，根本無法防禦的一擊，擊中海龍高高挺起的胸膛。
捲起的水壓擊碎了海龍的骨骼，爆發的刀氣扯爛了海龍的皮膚，鋒銳的刀刃切斷了海龍的血管。曉夜不只是斬擊而已，在水這種高質量流體當中使用，變成帶有擴散跟爆發的綜合式攻擊。
鮮血，染紅了這片海域。
剛才的攻擊讓海龍吐出了我的刀鞘，被我搶回。
將刀插回背上，眼前的海龍虛弱地哀嚎著，胸前一個四十公分以上的大切口。
原本海龍應該命喪當場，但牠終歸是海中霸主，在受到我攻擊的前一刻，本能地向後游移，我的刀刃並沒有切穿牠的心臟。雖然受了重傷但依舊還有行動能力，這讓我不得不佩服魔物高強的生命力。
船上射出的黑色尖刺貫入了海龍的背脊，幾個電背殼的碎片飛散，那正是我此行的目的。
海龍似乎傷重到連逃走的力氣都沒有，就在我準備上前了結牠時，突然，一面大網灑下，我趕緊游開才沒被網到。
(什麼情況！？)
只見大魚網緊緊地包覆住了海龍龐大的身軀。緊接著，海龍被整張大網子往上拉，不到五秒的時間就離開了水中。
不用說，這一定是漁船上的人所幹的好事。
(到底在搞什麼？)
我不解地看著這一幕，原本，我以為只要在他們面前把海龍殺掉就好了，不過這樣看來，他們應該還有別的目的。
迅速把電背殼還算完整的部分撿起放在衣袋裡。
見我浮上水面，一個船員垂下繩梯接我上去，在攀爬的過程中，我看到海龍被裝在魚網裡高高吊起，之後……重重地摔在甲板上。
上了船甲板，我看到所有人都拿著魚叉或者刀劍之類的武器，繞著海龍圍成一圈，好像準備做菜的一群廚師一樣。
同時，原本負責射擊魚槍的哲爾斯，被兩名彪形大漢壓在船體邊緣，好像威脅他不乖乖就範就要把他丟下去。
「等等，船長，這、這算什麼！？」我直接衝上前去揪住那個船長的衣領。
「注意妳的態度！」手被他豪不客氣地拍開。「從現在開始不屬於妳的工作範圍了，給我站到一邊去，打手。」
打手！？
原來，這傢伙僱用我的目的，根本不是獵殺魔物，而是把魔物打個半死不活之後，在由他接手來恣意玩弄。
這對獵人來說根本就是極大的羞辱。
「接下來是老子的時間。」叼著煙斗的臉因為興奮而扭曲。「勸妳別想阻止我，剛才有某個笨傢伙想那麼做，就被我給賞了一頓粗飽呢！」
哲爾斯的臉頰上有少許瘀傷，顯然是他想阻止船長捕捉海龍，結果冷不防地被抓著扁了一頓。
船長從一旁船員的手中接過魚叉，一步步走向漁網中已經筋疲力盡的海龍，魚叉尖端閃出鋒芒。
「嘎吼……吼…嘎吼……」
海龍勉強發出微弱的吼叫，胸前的傷口既大且深，短時間內已經難以復原，不斷流淌著鮮紅色的血液，穿過網眼流到甲板上。
「嘿嘿嘿，終於～讓我等到這一天啦～」舌頭舔著上唇，無情殘虐的目光聚焦在眼前因痛苦而扭曲的魔物
肢體不斷顫抖，水中霸王如今淪為俎上魚肉，雙眼中透露出鄰近死亡深淵的驚恐。
「嘎吼……」
「哦～～這眼神……嘿嘿嘿嘿～原來水中災厄也是會害怕的啊～～」挺起槍尖對準海龍退怯的顏面。
「讓你嚐嚐人類的厲害！」手往前一伸。
噗滋～龍的眼睛被尖銳的槍頭扎穿，可以很明顯的看見紛飛的體液，「嘎吼吼吼吼～～！！」海龍因為痛苦而拼命地扭動身軀。
茲磯！茲磯！劇烈的疼痛使得海龍本能地放出電擊，然而牠背上的放電器官已經被哲爾斯的魚槍給射成碎片了，只能在皮膚表面冒出微弱的電光。
「嘿嘿嘿，怎麼樣？魚叉的柄可是木製的呢，不導電哪～～不導電！」
刷！把魚叉甩向一旁，幾滴體液噴濺到甲板上。望著那些黏稠的東西，我的拳眼開始收縮，牙根緊咬的力道不斷加大。
「好～～接下來…要扎哪裡呢～～嘿嘿嘿。」興奮且貪婪的眼神，彷彿一位饕客正在思考該如何叉取餐盤中的美饌。
挺起魚叉，「我看，就前腳好了，可不能讓你這畜牲太快死，我這一生還是頭一次這樣慢慢欣賞魔物的死亡吶。」
刺出，就在叉尖要碰觸到魔物的皮肉之時……
忽！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所有人都只看到刀光一閃，接著船長驚訝地發現，手中的魚叉已經變成了一根光禿禿的木棍。
我毫無徵兆地趨步向前，一刀斬斷了他用來殘虐魔物的工具。
「喥」地一聲，魚叉尖端飛落至遠處，釘在甲板上。
所有一旁的船員發出驚呼，誰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有幾個船員想對我動手，但我揮刀斬了一圈，他們只微微感到指間傳來震動，手裡的兵器就都斷成兩截。
「咿──！妳、妳要幹什麼！？」見我突然發難，船長驚愕地發出喉音。
一言不發，我雙手反握著太刀，帶著強烈怒意朝著眼前的目標刺下，
茲！刀尖直通腦幹，這足以奪去生命的一擊，徹底終結了海龍所受的凌遲酷刑。
「妳、妳這渾蛋！！！造反了妳！？」
見我一刀就讓海龍斷氣，破壞了他的玩樂趣味，船長震怒地瞪著我。
「住口！」我回眸一瞪所散發出來的氣魄令他身軀震顫，「我不容許你在我面前，將我的對手這般羞辱跟玩弄──！」
「妳想違背契約嗎！？」
「哼！誰管你什麼狗屁契約，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得逞！」
「哈！笑話，世界上居然有獵人會去同情獵物，獵人公會的廉價勞工是怎做事的？嗄！？我付妳錢妳就得乖乖照我的方法做！」
「我可不記得委託契約上有寫要幫助你凌虐魔物喔～」
「嗚、」「噢～！」一旁傳來兩聲「撲通」。
「沒錯，契約上只寫殺死海龍而已，你無權要求我們助紂為虐！」哲爾斯趁著所有人都在注意我的時候，擺平了抓著他的兩個壯漢，也跳出來幫腔。
「哦～你這傢伙，剛才還沒學到教訓，打算跟她一鼻子出氣是吧？」
「因為我認同席娜斯的作法，同時也無法接受有人虐殺魔物！」
「哈哈哈！笑話！你這研究員哪來的資格假清高？你們在手術台上研究魔物的時候，手段可沒仁慈過。」聽到哲爾斯加入戰局，船長立刻咬住他研究員的身分。
「你說的情況……確實是有，我承認有些人會進行非法實驗，但是……但是絕大多數的研究員仍遵守著研究倫理，以造成魔物最低痛苦的方式進行研究，同時會對魔物抱持著崇敬跟學習的心情動刀，與你那種純粹為了私慾跟娛樂的行徑是截然不同的！再說這個國家法令有明文規定，不得對任何生物進行非人道虐殺或屠宰。」
哲爾斯還真有閒情逸致跟他囉嗦一大堆，若是我大概會直接開扁。
「哼哼，衛道人士唱的高調我早就聽膩了。總之，你們沒有讓我欣賞到魔物的死亡，我不會承認你們完成委託的！酬勞也好，保證金也罷，你們連一毛錢都別想拿！」
「行啊～誰會為了幾枚臭錢去滿足你的變態慾望，噁心死了！」我毫不在乎地說。
反正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海龍背上的放電晶體跟鱗片的量足以讓我強化雷屬性太刀。
除非委託契約有特別寫明，不然戰鬥獲得的素材一律歸獵人所有。
「好！好啊！你們敢這樣忤逆老子，老子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眼中露出凶光，那種只能引我發笑的微弱殺氣。
有幾名善於拍馬屁的船員也舉起了手邊的物品朝我們圍攏過來，從刀劍、魚叉到掃把、酒瓶等等，不一而足。
「這樣子啊……那請問，你打算怎樣讓我們不好過啊？」從容地擺出戰鬥架式，「我不爽的程度可不會輸給你喔，你想體驗一次剛剛那隻海龍的感受看看嗎？」
「沒錯，你別…別想傷害我們！」哲爾斯也拔了劍，但很明顯地看得出他雙手在顫抖，畢竟對著身為人類的對象亮武器這件事，他還沒有習慣。
「下船！你們立刻給我滾下船！兩個混蛋獵人，老子航行過的海比你們走過的路還多，可輪不到你們來教訓我！！」船長氣憤地破口大罵。
「你這種不尊重生命的傢伙看了就討厭！我無法忍受繼續跟你待在同艘船上，不用你趕，我自己走！」
說完，我拉著哲爾斯「噗通」一聲跳入海裡。
其實有一瞬間，我真的想把這整船人都切碎了丟下去餵魚，但一方面後果我承擔不起，另一方面他們也沒有罪孽深重到這種程度。
帶有刺骨寒意的海水沖刷著我的全身，冰冷但卻為我的內心帶來一陣舒暢。
－－「要給獵物有尊嚴的死，席娜斯。」
「那個人」曾對我這麼說，那個，我最敬愛的人。所以我無法容許自己做出違逆他的教導之事，同時，也很討厭看到別人如此。
「沒事吧？」我關心地問道。
「還好～鼻子跟耳朵進了一點水。」哲爾斯說著把頭側向一邊，輕晃著腦袋，故意不去提臉上的傷。
「嘖、又衝動行事了……真不好意思，害你挨了點揍。你應該不太習慣跟人打架吧？」
「是…是啊，從小打架都沒贏過。不過沒關係，我覺得席娜斯妳這次做得很好，而且還很帥氣。」
「什麼啦……我只是不制止他的話心裡會不舒坦而已，才不是想耍帥咧！」受到誇讚，我紅著臉道。
現在最大的問題來了，沒有船我們要怎麼回去。
還好這片海域還算平靜，若不遇上大型魔物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哲爾斯，指南針。」
「我看看……」他開始在腦中建構地圖。「我們往西北方移動的話，應該就可以看到港口燈塔了。」
「那就用游的吧，反正也不趕時間，若是幸運的話中途還能遇上其他船隻也說不定。」
「也只好這樣了。」
我們兩人慢慢開始在海上游起泳來。
比起剛才在水面下的生死搏鬥，這種抱持著閒散心情的休閒運動倒也不壞。
遠處傳來了海鳥的鳴叫，在海面上聽跟在船上聽感受有所差異。
「真羨慕海鳥吶～～能四處飛翔，一下就能到達目的地。」想到不知要游幾個小時才能碰到船或路地，我嘆口氣說。
「搞不好牠們心中正在說：『好羨慕那些人類啊，可以在海中遨遊。』也說不定呢。」
或許是在海上「遨遊」真的很無趣，哲爾斯少見的跟我抬起槓來。
「你又不是海鳥，你怎麼知道海鳥的想法？」
「妳又不是我，妳怎麼知道我不知道海鳥的想法？」
聽到這句話，我思索了兩秒。
「這段對話怎好像……在哪本書上看過？」
雖然對於那種冗長的學術文章沒有興趣，但我偶爾還是會從行商人那邊買些遠方國度或市鎮帶來的小品讀物，隨便讀讀當作無聊解悶。
「那本書我印象是叫做『莊先生《註2》』，是本探討思想跟哲學的書。原本的文章是莊先生跟他的好朋友在橋上看魚的時候，討論魚快不快樂。」不愧是研究員，什麼奇奇怪怪的書都看過，而且還將書名和內容記得一清二楚。
「反正就只是一本記錄作者無聊幻想跟抬槓法的書嘛。」
「某方面來說……是這樣沒錯。」
我們就這樣邊說著些五四三的對話，邊往前游，時時拿指南針確認沒有偏離航道(雖然我們也不知道會游到哪。)
哲爾斯忽然停下划水的手腳，在水中立起身子。
「席娜斯，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有嗎？在哪？」
哲爾斯閉起了嘴仔細聆聽。
「是……是飛行船的引擎聲！」
「唔～真的耶。」飛行船是種用巨型氣球跟螺旋槳在空中飛行的交通工具，造價昂貴，搭乘的費用也非常嚇人，平常根本沒什麼機會見到，所以我並不熟悉它的聲音。
而且我個人認為，在這個魔物滿天飛的世界，搭那種交通工具實在稱不上是安全的選擇。
「以前在魔物生態學院的時候，有搭過幾次飛行船，看！就在那兒～快向他們招手。喂～～！我們在這兒～！！」
原本也想跟著呼喊，但在我抬頭順著哲爾斯的手指望去後，暫緩了這個念頭。
我看到船身上繪著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標誌──獵人公會。
飛行船漸漸降低高度朝我們靠近，以動向來看，似乎並不是聽到哲爾斯的呼喊才開過來，而是原本就要朝我們這兒飛來的樣子。
「公會……」我皺了皺眉頭。公會的飛行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垂下了繩梯，上面的人示意要我們上去。
(好吧，先脫離這冷冰冰的海水也好。)
上船以後，我們像是落水獲救的生還者一樣，被披上毛毯。
一名像是幹部一樣的人走上前來，雙手各拿了一杯熱飲給我和哲爾斯。
「謝謝你。」哲爾斯恭敬地接過。
「唔～這有加糖耶，公會最近的服務品質變好了嘛～」我用湯匙攪拌著手裡的杯子，細細地啜飲了一口。
「兩位是獵人席娜斯小姐跟魔物研究員哲爾斯先生沒錯吧？」
「是的。」「是，感謝你們的搭救～」
「很好，公會這裡有件特殊的委託需要用到兩位的專長，因此特別派我來通知。」
聽到特殊這兩個字，我心中的警報器響起，看來不是單純的宰殺魔物而已。
一般而言，獵人都是自行到集會所去，依照自己的星等接受委託。不過若是像我這樣漸漸培養出一定實力，並且被公會視為可用的人才的話，偶爾會有被公會徵召派遣去完成委託的情況發生，那種委託多半都是有比較特殊的性質，不一定是難度很高，也有可能是需要特別的專長，比方說：爆破、探索或者魔物生態知識等等，例如上回捉拿怪盜的那次就可以算是。
「委託內容呢？」
「離這邊大約一百三十公里處有一座島，該島上面目前已無人居住，但島上有著古代民族所建造的巨大遺跡，目前被王國列為首要文化資產。」
「那個……請問該島是不是略呈六角形，面積不大，繞著最外圈步行大概一小時內可以繞完？」哲爾斯問道。
「哦～你挺清楚的嘛！看來公會果然沒找錯人。」
「我以前去過。」哲爾斯回憶。「那座島名為伊特蘭，上面偶爾會成為魔物的棲息地，過往曾去那邊做過生態調查，島上的遺跡是古代神廟，至於屬於何種信仰體系，目前學術界眾說紛紜。」
哲爾斯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資訊，但該名公會幹部似乎沒什麼興趣，陪笑著聽他講完。
「是的，看來閣下懂得比我還多，那就省去地理介紹的麻煩了。是這樣的，最近的地質學家觀測到，該地區常出現不明原因的地震，島上的遺跡年代久遠，需要定期維護，因此要派人先去勘查遺跡目前的狀況。」
「要派獵人去，是因為怕有魔物出沒吧？」我直截了當地點破。
「這是當然，長久無人居住的地區，被魔物佔地為王是很常見的。那裡四面環海，除了飛龍之外，海龍種爬上去築巢也很正常。」
「我明白了，好吧，我去一趟便是，反正就到遺跡裡去逛一圈就好了嘛。欸，哲爾斯，勘查遺跡的工作就交給你囉，我可不是什麼內行。」
「好、好的，我會盡力。」
「只要把損壞狀況或者魔物在內部盤據的情形做點記錄就好，這點對研究員來說應該不會太困難，放輕鬆去做吧。」
「是！」哲爾斯誠惶誠恐地接受命令，也難怪，他頭一次直接被公會人員當面委託。
「交通費應該不用我們出吧？」我喝完最後一口帶有甜味的熱飲，身體迅速回暖，與海龍交戰時的體力流失也補充得差不多了。
「這個自然，請安心享受這段旅程，席娜斯小姐是頭一次搭飛行船？」
「這你都看的出來？」
「因為飛行船還不普及，我常遇見沒搭乘過的旅客，從他們的一些小動作就可以分辨。」眼神略帶笑意，好像欣賞頭一次搭船者的反應也是他的樂趣。
「準備啟航！！往伊……呃，那個……那座有遺跡的島嶼移動～！」
船開始加速，我扒在邊緣的扶手朝下方觀望，在半空中俯瞰海洋我還真的是頭一次呢。海面上的波濤如今看起來十分細小，像是衣服上的蕾絲裝飾一樣。
帶著半觀光的悠閒心情，我們朝著新的目的地前進。
－待續－
附註：
1.這邊當然是指陰曆的情況。
2.莊先生。即為我們這個世界中，中國道家思想名著「莊子」，與老子、易經並稱「三玄」。這篇說的莊子與惠施在濠梁之上的辯論故事是出自莊子裡的《秋水》篇。
後記：
各位讀者大家好，又見面了，我是軍曹。
今天是開工日，不曉得大家年過得怎麼樣，我本身算是還蠻忙碌的，從初一就被抓著東奔西跑，也和好一陣子不見的朋友在台中聚會。
這回的海龍戰我本身認為寫得略微單調了些，或許是因為本身玩遊戲時就不太擅長水中戰的關係吧，要上下左右移動什麼的最討厭了。構想上來說是希望以「曉夜」作為最後一招，不過該如何讓席娜斯在水中放出曉夜讓我苦思了半天，後來才想到，若是水中沒有借力點，那就在手裡多拿根竹竿不就好了，於是就研發出了曉夜的水中使用版，目前有三種形式，以豋場順序來說是空中、地面(沒完全放出來，被風翔龍打斷)跟水裡，大概就這三種吧，硬要說或許可以加個四次元空間版的曉夜，瞬間移動的攻擊什麼的……啊哈哈，開玩笑啦。
下一篇是遺跡探索，有玩過遊戲的人就想像成２Ｇ裡面打浮岳龍之前要跑的那段路程就可以了。或許把魔物結合像印地安納瓊斯那種探險風格也不錯(不！你住手！)
在遊戲中，玩家可以恣意地玩弄或嘲笑魔物，因為基本上就是一款遊戲，好玩就好。不過在小說的世界裡面，魔物是真真實實的一條生命，他也有知覺、感覺甚至是情感，因此像先前吉托巴會嘲笑、玩弄魔物的行為，或者這次的船長會虐殺魔物等等，看在席娜斯眼裡都是很要不得的事，這與她受的訓練有關。
好啦，大致上這篇後記就到此，再次感謝各位的閱讀，有任何意見都可以告訴在下喔，下回見。
創作內容
【小說】紅之霞 Ch.22 深海雷鳴
原創小說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