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混亂的夜
一團混亂。
今晚的遭遇中,這個形容幾乎可以概括一切。
短短十幾年，原本平淡的人生，沒想到數年前就已經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悄悄終結。如今從突然出現的兩名外人口中得知,，更像一直以來的生活不過是一場冗長的夢境。
我無法明確判定那是否為一場噩夢，現在眼前所發生的種種讓我失去正常的判斷能力。真實與虛幻，事實與謊言一口氣將這世界的面貌，赤裸裸展現在面前時，反而讓我更加懷疑是否連自身的意識也是被捏造出來的。
即使知道世上的事物本就非黑即白，但一旦脫離自己能理解的範疇時，人往往會將驚慌失措的心往最熟悉事物靠攏，就算那不過是一時虛假的謊言。
人就是如此脆弱的生物。即使是強大的魔法師也不例外，終究是有血有肉的生命體。常常我也在想，人類個體的真正強大到底是在哪裡？
如今在今晚，他們的出現解答了這個疑惑，但伴隨查理突然的死去，將一切又打回原形。直到現在又一名看似強大的人物在我面前被擊敗，稍稍復原的精神世界又再次崩潰，成為我眼中一切的混亂。
看著梅庫西亞睜大雙眼，腦袋因被貫穿噴出大量血液倒在我面前，在我左邊太陽穴漸漸感受到灼熱瞬間的現在，我依舊不敢確定六年前的爺爺留給我的是一個詛咒還是祝福。畢竟死者的用意，永遠比你想像的還要不簡單，書上是這樣提過的。
「你在發什麼呆啊？恩利！」
一陣激動的叫喊喚回我的意識，一股強烈的力道把我推到一旁，在嘴巴因跌趴在地而不惜將泥土吃入口中的當下，一條紅光筆直的從我後腦門上方劃過，接著一旁泥土地出現閃亮的火花與炸裂開來的痕跡。待我回神後，發現前不久還在跟敵人交戰的艾利正半蹲在我身旁，剛才也是她幫我躲過這道從遙遠彼方射擊而來的光束。
艾利應該看得出來我想講什麼，只見她收起自信笑容，正面無表情看著不遠處側躺在地上穢土魔法師的身影，使我想起她在談及查理的死時，那無關緊要、習以為常的態度。
「沒想到老太婆連這種攻擊都躲不過，終究還是老了嗎？不要覺得我無情，這是常見到的事。」
果然纏在這些魔法師身上的東西，就是一個沒有盡頭的詛咒，就算是最親近的戰友，最後面對他們的也只有是對死亡的麻木。
「一次來兩個啊？基本上是不會造成太大的壓力。」艾利一邊說一邊提防四周的動靜。「假如對方現身的話。」
「剛才那個牧童呢？」
魔法師聞言後用手指向墓園深處。我循著該方位看去，發現那裡地面有著被猛烈砲火轟炸過的痕跡，除了草地被翻起與燒焦慘不忍睹的景象，另外我還看到一灘血水及屍塊遍佈的焦黑物，令我不禁想到明早墓園的管理者跟家屬看到會有什麼樣的想法，但與自己祖母如出一轍個性的孫女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一點。
「這種躲在暗處，不知道是物理還具現型的艾米安棘手極了。從老太婆的屍身受傷部位，還有彈道角度下去做推測的話，或許可以找出對方的位置。但對方根本不會讓我們有這種機會，現在肯定早改變躲藏處了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應該可以查覺到其動靜不是嗎？」畢竟目前眼能所及的地點，除了遠處的樹林，已經沒其他地方了。根據艾利的說法來看，對手應該是如同狙擊手的角色。
「別忘記這可不是普通的戰鬥啊！」
在我才聽聞對方如此一說後，隨及感覺到身體騰空飛起，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被艾利揹在身後。
「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或許有類似躲藏型的魔法把我隱匿起來也可以。」我因自己如同被視孩童，而感到羞愧與難為情。
「早說過這場對戰跟你想得不一樣，如果對方能通過嗅覺就聞出你的位置，就算有隱匿魔法，他也會快速解碼後槍殺你。不過，我剛剛所指的那個人，似乎不會給我們出手的機會。」
艾利的語氣有著不甘及佩服，此時我才意會到對方剛才那些話的含義。
接著我依據自己腦中得出的答案，往梅庫西亞陳屍的地方望去，沒想到卻是空無一物。
過沒多久，艾利與我已經瞬間來到教堂另外一側，這時我才明白為何這女孩會有這種動作。
只見遠處半空中，也正是剛才我們兩人所待的位置出現一道人影，那隻巨型的烏鴉假如我沒看錯的話，不正是應該已死去的梅庫西亞嗎？
但不待我提出疑問，死神已經舉著那把巨型鐮刀來到我們面前。是的，對方是在不到一秒的瞬間就閃現到面前，刀鋒帶著強大風壓停在我跟艾利首級的位置，但暮日魔法師立即用右手從左手掌心內取出一團鮮血色澤的刀刃擋下對方的砍擊，不過還是因為對手過猛的力道而彈飛，如果沒有艾利在空中翻轉來抵消下墜力的話，恐怕將出現兩名非死即傷的傷患。
「現在是怎麼回事？她是艾米安所變化而來的嗎？」我慌張問道，人已經踏在地面上。
「沒什麼，以往的例行公事罷了。正是避免像你所說的一樣，怕艾米安變成對方模樣所做的實驗。如果對方能使出『專屬魔法』就證明是真身。剛才梅庫西亞的那把大刀，正是只有她才可以取出的武器。至於我更不用說了，要是我是艾米安所模仿，你現在已經死了。」艾利一派輕鬆的說。
「所以意味戰鬥已經結束了嗎？」
「是的。」
嬌小身影來到我們面前，梅庫西亞此時已收起那把巨型死神鐮刀，並取下烏鴉面具說道。
「真沒意思，我原本還打算用劇烈的轟炸夷平這裡，藉此找出對方的形蹤。」艾利坐在地上，用燦爛的笑臉表達自己的失望。
「要是再被妳這樣搞，可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要被妳毀掉了。別忘記這個世界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梅庫西亞依舊一臉冷靜的說道，接著舉起手中的戰利品，那我所不敢直視的東西。「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決定速戰速決。」
梅庫西亞手中所提的正是狙擊手艾米安血淋淋的首級，是以一名年輕人類男性傭兵的面貌來呈現，可悲的是死前以如此的姿態出現在這裡。
「說雖如此，但要找出對方的位置畢竟還是費了我不少時間。」
「這樣還算是花了不少時間嗎？」無論是對方的從容還是說詞，我都有點無法接受。
「梅庫西亞，我想妳還是解釋一下，因為這孩子似乎還是無法被說服。」
艾利看穿我的思緒，不過這似乎也不需要什麼技巧，因為今晚的我一直都處在莫名其妙的狀態。
「簡單來講。」梅庫西亞將手中的頭顱丟至地上，面無表情的說：「就是以穢土魔法做出替身，然後利用瞬間移動跟隱匿，短暫待在異空間找出狙擊者的位置，利用從異空間內的攻擊擊敗對手。我知道你要問什麼，我的鐮刀的確可以斬開『空間』，所以是專屬於我的武器。」
「因為此種敵人總是得不時變換自己的位置避免對手的追擊，所以會一直在高速移動的狀態。這就是為什麼剛才我指出對方難以對付的關係。」艾利補充道。
「不過，此類狀況確實少見。」
我看著突然臉色一沉的梅庫西亞感到不解，之後便受到身旁與自己年紀相仿女孩的斥責。
「是的，剛才也一直提到我們剩沒多少時間了，果不其然就受到這接二連三的追擊。不過能連續在短時間中出現兩個成功解碼我們結界的高級艾米安，是過去很少見的。」
「看得出來現在情況與過往已完全不同。對方似乎因為某些緣故，對我們採取了新的應對手段。意思就是說，我們需要抓緊時間找出剩下此刻散佈在大陸各處的魔法師，完成『時間軸』的啟動。當務之急，現在必須先離開這裡。」
梅庫西亞突然與我四目交接，表情不同之前：「恩利，我希望你在明天黃昏以前能給我們明確的答案。這段期間我們不會打擾你的正常生活，你依然需要到學校學習，但如果你決定與我們同行後，明天將會是最後一次見到你的同學。
另外，我也希望你不要向任何人提到今晚的事，雖然也不會有人相信就是。但無法判定你四周是否也有艾米安潛伏其中，到明天黃昏前，是你可以保有現在日常生活的機會。當然，我知道你腦中還是有一堆疑問，但我保證會在日後慢慢跟你解釋清楚。現在我們會先送你到暫時的安身地點，畢竟華格街現在已經不能住人了。
還有，我也需強調一點。恩利你並非是沐月魔法師欽點的繼承者。也就是說，若你決定不加入我們，我們也不會強求。但會請艾利消除你跟我們相遇的記憶，你並非萬中選一的特別人物。」
「到時候，你就只能等到自己超能力覺醒的那天，淪為那些外星生物的佳肴了吧！這是這個世界，不，是所以平行人類世界的最終結局，希望你好好想清楚。」艾利的笑容此時讓我感到一股莫大的嘲諷。
可以從兩人的話中聽出，這看似有所選擇的問題，其實早就決定好答案。也就是如果日後要安穩的活下去，就必須做出犧牲目前平凡生活的準備，但那同時也是跳入如同詛咒宿命的開始，除非找到接手這枚炸彈的繼任者，或是自己真正的死去。
又或者是，變成艾米安牢籠中隨時可以拿出的食糧任他們宰割。
「好的，希望你們可以等我到那個時候。」我若有所思的給出這個答案，接著又說：「有些事情我還想再確認一下。」
梅庫西亞聽完我的話後，與我對視了將近半分之久，睿智的她如同看穿我的思緒，這同時也是我所害怕的一點。
「我知道了。」死神將烏鴉面具重新戴上，然後說：「讓我們期待你的答案，這同時也可能是你最後一天安穩的日常，情好好珍惜吧！明天黃昏，我們會在安身處等你的。」
混亂的夜晚就在這些對話中暫時結束，只是這時候我還不知道，梅庫西亞那話中的含義。
創作內容
長篇奇幻-《後烏托邦的魔法師》(1)- 9.混亂的夜
《後烏托邦的魔法師》(1)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