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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谷蕾系列】愛鄰如己

月下七光 | 2018-02-12 16:30:22 | 巴幣 12 | 人氣 207


※本篇小說當成單篇的短篇食用及可
※此系列不定時更新



清早的稻田,藍藍的天空,發亮的太陽,還有獨自一人走在小徑上的我。

前陣子我閱讀書報,上頭的文人是這樣寫的:「金黃的稻穗垂下了頭,風吹了它就隨之晃動,稻穗一支支洋流般隨風波瀾出海浪的樣子,而我踩在這畝田地邊的小徑,見到了與稻穗爭生的雜草,混雜在一片祥和的風景陰影處。」

哇,好棒好棒,不知道是什麼腦袋瓜才能寫出這樣一坨的東西。若說那稻穗,怎麼看都是像是老太婆一樣彎腰駝背,什麼「垂下了頭」,怎麼看怎麼噁心,是我太沒氣質了嗎?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應該更像是個文藝美少女,最好看著那一棵棵老太婆,全部都用美麗的詞藻潤飾一遍,好棒,這樣就是個文青了。

這個混蛋又矯揉造作的文章,沒錯,就是矯揉造作,硬要用一堆生硬的詞句湊成長篇大論,看的人會不會喜歡又是另外一回事。或許有人喜歡吧,那種人肯定是拿著一杯白色咖啡杯,坐在咖啡廳裡,用黑色的(還是說,這種時候該氣質點用「烏溜溜的」)眼珠子,然後先是用小鼻子聞聞咖啡香,接著喝口苦咖啡,就算苦的要死依然要表現出一臉陶醉(這群人是抖M嗎),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我不知道的小世界中,看著這些死死的、堆成一球的、完全不知所云的東西大嘆一聲:「唉,人生!」(對,而且還要加個驚嘆號,一定要表現出一種抒發的感覺,好似不讓人知道是不可以一樣。)

唉你個屁人生啦!我覺得,自己如果能夠學習到一點「高雅」,肯定不會被爸爸整天說是沒氣質的「小屁孩」。但大人就是要這副樣子,最好是捧著《約翰福音》那樣的東西,念著不知所云的啥「太初有道,道……」呃,再來是啥?反正就是一堆意義不明,不管了,干我屁事。

走了沒幾步,就看到隔壁家的……誰來著?反正就是一個男的,而且跟我一樣是個小屁孩,男生的名字我一概不太想去記,也不想花腦力去記。總之,我打算回家了,出來只是打算看看,「作家」寫出來的東西,是不是符合我,能夠讓我感動,就只是那麼點的癡心妄想,想說自己能不能對上那種「文質彬彬」、「高雅風趣」的電波。

天啊,不行了,把懷中的小冊子翻開,看著上面的「我踩在這畝田地邊的小徑,見到了與稻穗爭生的雜草,混雜在一片祥和的風景陰影處」,硬生生的看了一遍,完全不明白,到底是啥?是在供三小?

沒有蹲下去看雜草的興趣,所以還是抬頭對著不知名的小混蛋打招呼。我討厭這個村子,前一週搬進來這個小鄉村之後,都是一堆不如意的事情。人際關係打不起來,因為爸爸就是個死腦筋的天主教徒,好啦神愛世人,像爸那種人一定受神眷顧,然後因為神的試煉進入苦難,最後被釘上十字架的那種智障。

但這到底干我屁事,完全不明白。譬如說啦,當剛來班上,同學就笑我是不是要來宣講「信耶穌得永生」,真是蠢,煩躁,極端煩躁。神是用來信的,耶穌是拿來當典範的,用來嘴巴上說說然後對天下的人大喊:「噢我得永生了」真是極端愚蠢,到底哪來的笨傢伙會這麼做?他們雖然不懂這點,還比我更不懂天主教,但卻喜歡大聲嚷嚷我信了邪教,所以第一要面對的就是人際問題。


咑!


靠!額頭痛死了,誰打我?看到了落下的石頭,掉到了地上,在乾乾的粉塵堆地上滾了幾圈。也就是說我被石頭砸額頭了,當我意識到這點時,趕快往旁邊跑了幾步,又有顆石頭被丟了過來,沒有打到我,只是掉到了田園中,嘗試抬頭看看是哪個小混蛋。原來是剛才,那個記不得名字的臭男生。

實在是不想跟他計較,他卻首先嚷嚷:「邪教徒!不要讓天公亂了這村子,醜女!」
所以我才討厭小學生這個年紀。不如說,大概是個老太婆,討厭,不能這樣講,這麼的話我就真的變成個醜女、老太婆。我要說的是,我腦袋跑出來的東西跟別人不太一樣,譬如現在,應該回一句「罵別人,罵自己!」卻沒有喊出來,因為很無聊、很煩,真的很煩,所以只是轉過頭打算離開,偶爾往後偷看有沒有石頭。

我可不是喜歡被石頭砸的抖M,但更不是喜歡跟人計較的歐巴桑,只是這樣而已。所以我回家之後,爸問我額頭上怎麼一個腫包,我只好回答是跌倒的,他要我小心,如果跌到路徑上還好,跌入田野、渾身臭泥巴就真的要跟別人賠個不是。

所以爸到底愛不愛我啊?當他這麼說的時候我腦中第一個冒出的就是這個問題。他首先關心的絕對不是女兒跌倒有多他媽的痛(雖然不是跌倒),而是說別人的田園、事業、生產會不會因為我這個笨女孩發生影響,好噁心,噁心,這就是天主教,整天最喜歡說的「愛鄰如己」。

呸,最好是用這樣飽含輕蔑的感受呸一聲,然後搖搖頭,說這果然是個愚蠢的思考方式,愚蠢的宗教。糟糕,這應該叫「蠢教」,什麼邪教,邪教應該是大家都會為他狂熱的東西才對,大家都搞錯了。到底誰會狂熱這討厭的邏輯──自己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是天罰,自做自受,或者說是神的安排,什麼「命定」、「神的權柄」。愚蠢的幻想,肯定是腦子出了問題才會這樣,雖然不懂腦袋的構造,但我知道腦袋會出問題絕對跟愚蠢有關。

結果我還是在爸的面前點頭了,簡直跟呆頭鴿一樣,天啊,我就這樣被同化成笨蛋、蠢教的一員。「荒謬」,我腦中閃過這個艱澀難懂的詞,但這確實很荒謬,無論你的「心底」呸了幾聲,搖頭了、搖頭了多少次,別人看到你點頭了,就會把你跟說教的人歸類在一起,這樣子比較好統整思考嗎?都沒有想過,既然會被說是所謂的「說教」,點頭的人當然是有完全不同、就跟左和右一樣明顯的、跟說教的人不同才對。

結果呢?說到底蠢的人還是我,幹麻點頭,讓自己的行為表現出是個愚蠢的天主教徒,蠢教徒,「愛鄰如己」,唉,谷蕾啊,你真是該變成一顆小石子被丟到田園裡頭,用臭泥巴洗一洗腦袋才會心裡明白。

實際上我還是很不開心,當回到了房間,看著一身黑色的小洋裝,紫色兩條瀏海的小辮子,還有腦袋後面的長直紫髮,真的,我完全不知道美感在哪邊,好討厭,無論是蠢教徒、洋裝、紫髮,都好討厭,那種喜歡說我像是洋娃娃一樣可愛的人,唾棄他們,因為他們都假惺惺。

瞧!這到底可愛在哪?一身未乾的乳臭,沒有胸,沒有腰,更沒有翹臀,雙眼皮底下的眼睛蒙上一股病懨懨的氣氛,連我自己看著鏡子,都會懷疑,這雙眼睛是不是完全沒有半點美麗母親的基因,只有爸那病態的遺傳,然後跟男生一樣的遺傳,都不是好遺傳,女生跟男生一樣真是糟透了(除非是髮質好之類的,但是老爸的髮質毛毛躁躁的,我還很衰的遺傳到了)。

跟爸一樣文青男生、那樣病懨懨的雙眼,在鏡子裡頭懷疑的樣子上下打量著我,而我看著大鏡子,身體轉了一點、又一點、再一點,最後轉了三百六十度,完全就是隻醜小鴨(而且人類越長大只會越醜,跟會羽化的昆蟲或者長出白羽毛的其他生物不一樣,我甚至不可能成為天鵝),原本想說轉一圈裙子飄飛起來說不定會淑女一點,結果不只差點拌到腳,裙子也沒有飄起來,只是笨拙又尷尬的生硬起來,天啊,好羞恥,好險沒人開門,我到底在做什麼。

雖然很不想注意到,但我現在才想起自己照鏡子的目的,就是額頭上面的傷口,我從包包裡頭,拿出爸給的藥膏自己塗抹著,那痛死人的感覺,卻讓我覺得乾脆就這樣痛死算了,不行,不能這樣想,只有想死這個念頭不可以。

今晚爸依然要出去傳教,去宣講天國的福音,然後明天這肯定又會被當成取笑我的題材在學校,讓我恨不得鑽個洞跳進去,再也不出來,可惜沒有洞。當我把飯弄好,電鍋裡頭留了份白飯給老爸,然後就添了碗飯,終究要結束這一天。

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我將筷子橫著放上去,雙手合十之後緊扣,忽然想起某個文青亂寫的「與稻穗爭生的雜草」這句話,就來當今天的禱告詞算了,我一邊想一邊闔上雙眼。

天主,雖然信你是一件蠢事,但我依然敬愛你,請保守我往後的步伐,請讓我繼續行的出愛鄰如己,谷蕾是個渺小的人類,還是隻醜小鴨,與稻穗爭生的雜草,但願你寬恕我,寬恕我生為雜草的罪惡,我讚美你的榮耀與至高,所以乞求你,讓我可以繼續好好的活下去接下來的每一天,不要被石頭砸死,禱告奉主耶穌基督的名求,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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