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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GP

【徵文】國中教師的奇妙冒險(下)

作者:鯤島囝│航海王 ONE PIECE 系列(原:海賊王)│2018-01-27 11:13:04│巴幣:118│人氣:467
※本文為投稿披踢踢穿越海賊異世界徵文比賽、巴哈創作大廳跨年煙火徵文活動
※海賊同人短篇,全文共20000字,分(上)、(下)篇
※鯤島穿越海賊王
※鯤島日記與教師日誌
※海軍、女大兵、台灣時事
※海上軍事作戰描寫





給原作讀者的話:我在這篇故事中重現許多原作梗,歡迎找彩蛋XD

給非原作讀者的話:如果看得下去的話,不妨當作真情流露的鯤島日記>/////<,我在巴哈最強度的自我揭露,目前為止的思考和情感,都在這裡了。






桃兔咬牙,「違背指揮官的命令,這是重大的軍紀違反!——」她正要出手,鶴卻制止,高深莫測地道,「你跟他去。」

沿岸的煙火秀在對面炸起一陣陣光牆,把灰濛的濃霧暈上幾片薄白。我根本無心去看煙火秀,這麼糟糕的海象什麼也看不清楚其實,而且對鶴的失望和不齒,我還餘怒未息。

「人」不是他們做決策首重的考量。因此做出的判斷,毫無道德可言。那些可是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小孩啊,保護小孩子免於危險,成長茁壯,直到也成為出色的大人、繼續保護下一代的小孩,不是每一個大人的責任嗎!

犧牲幾個小孩,換到大部分孩童的安全?這剛好證明這是一個對小孩、對所有人來說,多麼危險的社會環境,這是效益論者的謬論,更是獨裁者的說詞。容忍這套規則、接受它繼續運作下去的態度是錯誤的,下一個犧牲的是誰?任何人都有可能,根本就沒有人安全。

每一個受到迫害犧牲的人都是祭品,他們都是不思不想、無知無覺、無所作為又沉默的社會,對獨裁者的獻祭,換取的只不過是虛假又短暫的安全。

人的價值是不能被拿來交換的。如果要交換,換出去的只會是自己的人性。

反正我是這麼想的,我也不想去說服誰,我認為必須做的事情,沒人認同也罷,我就自己行動。

我笨拙地在大兵幫忙下,登上母艦右舷、小了不知道幾號的護衛艦。在隱隱微微的煙火聲中,所有的軍艦像撕破空氣一樣拉下船帆,號令此起彼落,將要進擊港口。

我這時候再不走,就走不了了。「這艘軍艦的指揮官是我,愛迪兒中校!」我拿出班級經營裡管理課堂秩序的魄力,「本艦的航海長出列!」

我這樣沒頭沒腦的突然接收,打亂他們原本接到的軍事指示,旁邊的軍艦都在啟動了,我必須把握這場混亂,控制這艘軍艦。

有一個大兵高聲答有,果然出列。另一個像是指揮官的軍官,錯愕地快步過來,「我並沒有收到人事異動的命令!......」

他看到我的軍外套上的軍階,馬上肅立敬禮,顯然愛迪兒軍階比他高,我根本看不懂幾條槓幾顆星到底是什麼校什麼尉。但是人命關天,我不能浪費時間給他質疑,「現在你接收到了!」我粗聲粗氣的大吼,一輩子罕有這麼亂來過,「我現在任命你為我的副指揮官,立刻通達全鑑,本艦的作戰任務變更為搶救人質,準備啟航!」

那個原指揮官連判斷我到底是不是來亂的時間都沒有,跟上來的桃兔就對他說這是鶴長官的命令,我不管他們,直接去問航海長,「在煙火秀投放前大概五分鐘,有一支煙火先偷跑,你有沒有看到?」

他說有,我告訴他那個方向有海賊船可能會載人質出逃,我們要過去截堵。航行的事情我完全不了解,這樣盡力裝模作樣的指揮,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這艘軍艦就這樣被我盧到脫隊。幸好夜深霧重,我搶船又快,友鑑不太注意到我們偏離航行,鶴又沒有積極阻止。這一切都是機運和僥倖。雖然搶軍艦去救小朋友有點太狂,可我已經顧不上所有的後果了,反正愛迪兒好像是個強大的ID,她在東海對貝爾梅爾搞出類似洪仲丘案,不也中校做得穩穩的沒事。

遠離本陣一段距離,遠遠的先是看到火光閃滅,然後才傳來隆隆砲聲。大概是交火了吧。那邊激烈開戰,我這邊倒是頭腦終於冷靜下來。

「抱歉,沒有讓你留在那裡。」我很誠摯的對桃兔說。她應該很想立功往上爬吧,我也認為她有那樣的企圖心和能力。我甚至猜想,會不會就是因為我這樣來鬧,害她少了一次關鍵的表現機會,在目前的連載進度比赤犬他們晚一步升到大將。

她臉上的表情比初見時,意外的心平氣和許多。「我本來以為你是海軍的垃圾,但是現在......」她的目光並不是在戰場,而是望向我們的前方,「我在想,這個行動可能是我加入海軍以來,最不後悔的事。」

我很感動又很安慰。「謝謝你這樣說。有些絕對不能退讓的事情,不管是在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

然後我們就沒講話了。我是大外行,除了下最開始的指令,什麼也不會,也聽不懂,更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其他事情都要靠桃兔和前指揮官自己反應,我注意到她們在討論砲門和火藥的狀況,我這時候才害怕起來。

我只有想到要去堵海賊船和救出小朋友。但具體該怎麼做,那個作戰SOP我完全不知道哇。這個情況本來就很有可能交火,凶險程度恐怕不比跟著鶴搶灘來得低啊。

瞭望兵已經傳來看到海上有目標的訊息,我要求確認船隻身份,桃兔終於問了我最頭大的問題,「你打算怎麼做?」

「......有沒有可能在不交火的情況救到小孩?」我很勉強的絞盡腦汁,「比方說,破壞船體的航行能力和武裝,直接勸降......」

前指揮官說,「可以擊發鏈球砲,破壞桅桿風帆。」

那是什麼,我根本沒概念。桃兔在我能有反應前就接話,「如果確認是我們的目標,對方是大型戰艦,應該選用24磅砲攻擊才有效果。」

「中層有二十八個砲門,全部都投放鏈球砲?」

「對。然後各層砲兵待機,招降無效的話,就上散彈清除甲板敵方人員......」

阿彌陀佛,這就是戰爭,人命是必然的成本。我緊張得手心掐出汗來,我畢竟是從現代法治國家穿越來的,我的專業訓練讓我不可能習慣就地正法這件事。面對犯罪者,採取的正當手段應該是依法逮捕並審判。但是戰爭被視為非常時期,本來就會和一般承平生活的執法程序有差別,這種極端暴力地行使公權力的手段,目的是捍衛受害者人權免於侵害,也就是保護那些小孩,還有維持社會秩序。

我閉嘴不再亂想。我不是軍人,我的目的只是搶救小孩,至於如果需要用到戰爭的方法,那就交給戰爭的專家解決問題。

瞭望兵確認就是我們要堵截的目標船隻,我們快速地從上風處迫近。追蹤折騰一晚,我不知道港口的戰鬥怎樣,但天邊已經漸白,濃霧正在散去,我精神緊繃亢奮,完全沒有倦意。

前指揮官皺眉,拿下望遠鏡,「對方沒有降下黑旗,沒有回應招降,甲板上也沒有看到人員活動。」

「而且砲門狀態不太一致,看不出來有作戰準備。」這個情況超出我們所有人的意料,桃兔也有點困惑。

因為沒有回應,桃兔他們也判斷沒有明顯的威脅,為了防範甲板下的埋伏,我們接舷之後,讓先遣隊先登船搜索。

其實,早在靠近到五十幾公尺的時候,化開濃霧的大太陽把船上的氣味蒸出來,就讓我覺得不太妙。先遣隊長傳回整個甲板都是死人,並且找到該船船長的遺體。沒有生還者,這情景恐怖又不自然。

萬幸的是在內層夾艙找到盧布尼王國的小孩了,聽起來是受了驚嚇,不曉得船上發生戰鬥,精神和健康狀況都不太好,有幾個生病,但沒有受到暴力對待的痕跡。畢竟是本來要抓去賣的,沒有讓這些小孩受到粗暴的對待真是萬幸。我請前指揮官接收船和人,準備回去和鶴的本陣會合,一面和桃兔討論起來。

「怎麼會突然全軍覆沒?難道是他們逃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海軍都幹掉了?」

「這裡距離陸地起碼要七八十海浬,至少要維持一陣子十三四節的航速,不然不可能在沒人開船情況下飄到這裡。如果要應付我軍的破交作戰,也不可能船體無損......」

我更困惑了,「那不然敵人是誰?除了海軍,還有誰會攻擊他們?」

這時候電話蟲響起,是過去接收的前指揮官打來的。

『恐怕不是外來敵襲......我們回收的幾具遺體,很明顯所持械具和造成的創口吻合。是自相殘殺。』

我一呆,反應不過來。桃兔接著說,「分贓談不攏動上手,也是很有可能的。排除船上其他風險後,我們就立即回航──」

「現在就趕快走!」我激動得抓住桃兔,「是多佛朗明哥那傢伙來了!!!用『寄生線』操控那些船員自相殘殺,是他的拿手好戲!──」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桃兔狠狠的摔到旁邊,要不是甲板拉了那麼多條大索擋住,我差點就要撞到砲座。

我坐躺在地,呆若木雞,不可置信地看著坐在半空高的帆索上,發出「咈咈咈咈」笑聲的粉紅色人影。桃兔擋在我面前,她的金毘羅刀還沒出鞘,橫在身前手握刀柄,數條絲線剛猛地纏住刀身,雙方正在僵持。

粉紅色大毛外套!紅色墨鏡!金髮刺蝟頭!機掰笑臉!幹幹幹靠悲了啦,是多佛朗明哥!!!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本來以為是女人指揮的軍隊,也沒什麼。看來是我小看了你們,這個跟斗我栽得可不小啊。」頭上像髮圈一樣有戴風鏡,看起來很年輕,這隻明哥是出現在東海看羅傑死刑的造型!現在的劇情時間至少是二十二年前!「咈咈咈,不過呢,謝謝你們還特地給這個叛徒留了條生路,讓我可以親自清洗門戶啊,咈咈咈咈咈......」

桃兔奮力橫出刀,順勢拋刀鞘給我接住,整個人精氣神都不一樣,濃濃的殺氣和備戰氣勢,像暴風一樣撲面而來。「你說,這個人就是多佛朗明哥嗎?」

「對!就是他!」我應該要感到恐怖,這已經完全不是我一介路人國中教師可以應付的狀況,但是為了替我方戰鬥盡力爭取最大優勢,我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立刻大聲問,「多佛朗明哥!你去東海羅格鎮看過『海賊王』處刑了嗎?!」

我這話讓桃兔和明哥同時一愣。「黃金.羅傑還沒落網,卡普中將還在追捕。您在講什麼!?」

「咈咈咈咈咈,怎麼,這是海軍推薦的觀光景點嗎?」

看這個反應,很好,現在至少是在二十二年前歐哈拉即將滅亡,到海賊王處刑半年前的劇情期間。這個時候的明哥才十九歲!還很嫩!還沒跟鶴打過!而我這邊的桃兔是大將候補!就算不能像凱多一樣完全碾壓明哥,但是應該不至於打不過。

可以!可以把他拖住,等鶴過來電他!

我對大兵大叫打電話給鶴,然後開始海量流給桃兔,明哥的戰鬥情報,「多佛朗明哥是『絲線果實』能力者,小心他的『寄生線』,被纏住的話,連將級的軍官都會被控制!還有他可以用線抓住雲層的水蒸氣,整個天空都是他的『空道』!別讓他跑了!──」

桃兔早就衝上去和明哥打在一起,「這個情報來得剛剛好!」

我叫甲板上的大兵全部退入船艙。哪一個被明哥用「寄生線」抓住來砍我,那就糟了。可是我怎麼想都想不透,現在整個天空乾乾淨淨沒半朵雲,他不可能踩空道過來。也沒有看到唐吉訶德家族的紅鶴船,明哥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我靈光乍現,毛骨悚然。「這個不是明哥的本體......這是他用絲線操縱的分身,『提線人偶』!」我著急地警告桃兔我的發現,生怕漏掉什麼細節,會害桃兔的戰鬥陷入不可挽回的劣勢。「這個分身的戰鬥還能這麼游刃有餘,本體應該在附近!恐怕唐吉訶德家族就快來到附近了!」

一道又狠又猛地線錐攻擊要襲擊我,卻被桃兔砍偏。「咈咈咈咈咈!你這個混蛋海軍到底是哪裡來的?還真是清楚我的底細如何?」

明哥對我動殺機了,表示他認為我是威脅。很好,我繼續激怒他,他為了幹掉我就不會跑遠。只要撐到鶴趕過來,就可以打爆他。拜託了桃兔你要幫我撐住啊!

「我是海軍編號M!......MA?還是MB?MB123456的愛迪兒中校!你不知道我,但是我對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我有看海賊ㄨ......因為我、我有親戚是『天龍人』!」

「您的編號是M.C─01737,中校!請至少記住自己的編號好嗎!!!──」

我旁邊的砲管被疾射而來的絲線切成兩半。如果桃兔沒有擋開,那個砍在我身上,會怎樣?我腳底發軟,很想逃到底艙躲好,可是我如果亂動的話,說不定就會讓明哥找到桃兔的保護漏洞,害我自己被線劈死。

多佛朗明哥的口氣變得又沉又冷,「我本來還打算只斷你幾隻手腳,到我船上聊聊呢......既然跟上面的蠢貨是一路人,只好讓你死在這裡了。」

他的拳路一變,瞬間雙拳覆上武裝色。桃兔擋在我面前,也氣息一沉,「鐵塊」才爬上她全身,明哥十指箕張,無數道閃電飛絲就像槍林彈雨瘋狂打來。

我以桃兔的身體為盾躲在她後面。這個線圈分身的強悍程度遠超我預料,我的不安開始放大。如果等不到鶴開來軍艦幫忙,就先被唐吉訶德家族追上呢?一個線圈明哥就已經讓桃兔分身乏術,再來一個本尊,大家豈不是死定了?而且看明哥打架的態勢,就算殺的是海軍,他眉毛也沒在動一下的啊!

我沒有注意到腳邊拉砲座的繩子慢慢纏住我的腳。我才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右腳被繞上繩索,下一秒就天地顛倒,整個人倏然被抽拉倒吊到半空。

高速的拉扯像坐雲霄飛車,全身血液突然整個逆流到大腦,血壓和海上的風壓擠得我頭痛欲裂,背後撞上的帆布,就跟水泥一樣硬。愛迪兒的外套掉了,桃兔的刀鞘也沒抱住,不知道掉在哪裡。

我傻了幾秒,馬上理解這個狀況。明明只是個混蛋線團分身,竟然一邊跟桃兔打,還能一邊不乾不淨的對帆索動手腳,把我拉出桃兔的保護範圍──

拉出桃兔的保護範圍。

挫。賽。了。

「海軍『六式』的『鐵塊』防禦力是很強,但是跟『武裝色』比起來,只是讓自己變成笨重的蠢石頭罷了,」那坨粉紅色已經欺到我面前,桃兔不只仍在令人絕望的距離,甚至是維持剛才的姿勢不動──「咈咈咈,你應該感嘆自己運氣不好,找錯人做護衛了啊。」

桃兔也被「寄生線」抓住了。我對上她的視線,我猜我的眼神跟她一樣驚駭。

「有天龍人的親戚,吃香喝辣的日子應該過得夠爽了吧?」我懸在半空,無處可躲,連閃都辦不到。我只能眼睜睜的看明哥沾過不知多少人鮮血的五指收並,武裝色隨著揚起的重拳直爬到前臂。

對我來說,那是死亡的顏色。

而明哥口吻裡的憎惡怨毒,彷彿我才是害他經歷悽慘童年的元兇。「你們這種人只要多呼吸一秒──」

「都是活太久了。」

我咬牙閉緊眼睛。我媽說,臨命終時,就要一心稱念,彌陀佛名,心不顛倒,即得往生。我的便當竟然是明哥親手發的,這大概是我寫了維奧菈X明哥長篇中篇短篇番外篇共二十萬字的報應。

但是明哥的拳頭沒有打破我的腦袋,反而是被收在我身後的風帆布面裡。我身後那面大風帆,本來聞起來又鹹重又潮濕,打在背上像牆壁一樣硬,突然變得像媽媽洗曬過的香噴噴被單,又柔軟,又有太陽的味道。

我跟明哥同時錯愕。

「她的護衛是我,」風帆突然劇烈的鼓盪,帆面洶湧如浪,將我整個人吞吃,也想將明哥兇猛地吸絞進來,「在長輩面前說一個年輕人活太久,是忤逆的話,多佛朗明哥。」

明哥又驚又怒,罵了聲混蛋,被收進帆布的右手竟然還能神速應變,雷霆一擊射出「彈線」,帆面瞬間破了個大縫──旋後他左手五指箕張成爪,「五色線」凌厲甩出。

「彈線」有摧毀建築物的破壞力,曾經貫穿羅的右肩;「五色線」則曾經把香吉士劈到不能戰鬥。這兩招都是多佛朗明哥近戰極具威力的招式!我根本來不及擔心隔著風帆救我的人,我就被一片黑壓壓的武裝色滅頂。我只來得及看到明哥利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攻擊,尋得一隙生機,遠遠的滾成毛球,蹬飛空中。

明哥的反應很快,但也幾乎是逃得千鈞一髮,非常狼狽。我被裹在覆滿武裝色霸氣的風帆中,竟然有像是胎兒在母親子宮中的錯覺,既安穩,又溫暖。

「你做得很好,年輕的老師。」就算外面響起撕破空氣的轟隆砲擊聲,也不能蓋過穿透帆布、流入我心耳之中,沉穩安靜、有如冷淵清流的低語,「只用一個行動,就讓這場戰爭的所有海軍,再度想起來──」

「我們是為了什麼,又是為了誰,才穿上這件制服。」

我在風帆包裹中,穩穩的落回甲板上,好不容易才撥開又重又厚的帆布,映入眼簾的,是鶴明明修長纖瘦,卻異常高大的背影。巨大的「正義」在她的大外套上,竟然如此地有力量。

大兵都回到甲板奔走應戰,幾個扶我起來,也不知道是誰撿回愛迪兒的外套,重新給我披上。我已經看到一線縱列的海軍軍艦從天邊延伸過來,海上各處更是燻起濃濃焦煙,那些直沖天際的黑雲,或是沉入海中的殘屑,都是唐吉訶德家族一夥的葬途。只剩下明哥的紅鶴船還在苦苦奔逃,這景況真可以說得上是悽慘潦倒,大勢已去。

「咈咈咈咈......咈咈咈咈咈!竟然是一個老女人一直追著我跑啊!」明哥像蜘蛛人據伏前桅,滿額青筋怒騰。「那個膿包到底是瑪莉喬亞裡面,什麼身份的人?!竟然讓妳這種級別的人物親自護衛嗎,鶴!!!」

「你也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光聽這個口氣,我就可以想像鶴的眉毛挑高的樣子,「這一位,是國中教師。做她的護衛,是我接過最驕傲的任務之一。」

我竟然以國中教師的身份,被鶴介紹給明哥認識。這什麼展開。

「......你在盤算什麼?你以為在我身邊放個叛徒,這種小小陷阱……就可以摧毀我的家族嗎?」

我突然全部想通了。從一開始,鶴放回去家族的間諜,就是誘餌。故意在包圍作戰留一條生路,就是為了引蛇出洞,抓住多疑的明哥。圍師必闕,雖然有窮寇莫追的意思,但也有四面楚歌,讓項羽丟掉十萬楚兵,只帶八百親兵出逃,然後被追殺自刎烏江畔的案例。給活路,明哥就會犯錯誤。

鶴一開始就沒打算放跑任何一個。我的衝動剛好被她利用嗎?還是她本來就要讓愛迪兒做這件事?不管怎樣,戰鬥一結束,我一定要跟她道歉!我想到我半夜在母艦像炸毛一樣對她亂吼亂叫,滿臉尷尬愧疚交雜的熱脹感,和現在對鶴的崇拜,讓我快要爆炸。我決定,鶴還是我最喜歡的偶像!

「既然還是個沒娶沒生的小鬼,就不要學大人組織家庭,」鶴也超會嗆聲的,天哪我好愛她。「你的年紀,給國中教師來管教也嫌太超齡。由我老太婆來教訓一頓,倒是剛剛好。」

明哥笑得更張狂了,但我認為那是他越來越緊張的樣子,「妳的年紀都能做我奶奶了,放過我,去找更合適的男人不行嗎!?」

「多佛朗明哥,活到我這個歲數就知道──男人還是找青春幼齒的好!他們知道我們一身本事有多厲害,才會安分!」

那個「才會安分」聲音剛落,鶴就原地沒了蹤影。我呆呆的看半空中,鶴和明哥的身影打得煞是精彩好看,桃兔就走過來說,「鶴長官的『洗洗果實』專剋邪惡的心靈,像多佛朗明哥這種作盡惡事的人,是絕對不能被鶴長官碰到一根寒毛的。邪惡的人對上鶴長官,只有一敗塗地;同樣的,也只有心性純正的人,像鶴長官,才能夠把『洗洗果實』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桃兔這句評論,真是令我咀嚼良久。我對她抱歉,「對不起,桃兔,我誤判了。這隻明哥是本尊,我沒有想到他現在才十九歲,所以應該有些招式還沒開發出來。如果因為這樣害你保留實力的話,我很抱歉。」

桃兔能夠做到大將候補,我怎麼樣都不覺得桃兔會被區區的線團分身壓制。以現在明哥被鶴打得滿天逃躲的狼狽樣,還有剛才就算隔著帆布也非常怕會被鶴摸到的情況來看,這隻明哥應該是本體。

桃兔苦笑,「我才抱歉。不管有什麼理由,總之我在剛才的戰鬥是落敗了,害你陷入危險。」

現在跟桃兔講話的情緒和氣氛都很緩和,好像跟她真的變成朋友了,我很開心。我也終於能稍微放鬆地笑起來,「我想把小孩接過來我們軍艦照顧,請廚師長弄一些好吃好喝的給他們吃。我阿嬤常說,身體照顧好,心情就會好。」

桃兔了然地微笑,「是住在『聖地』的那一位嗎,說得果然很有道理。」

「不是愛迪兒的阿嬤啦。」我已經放棄再解釋這件事。這艘海賊船,對這些小孩來說會召喚創傷記憶,必須趕快轉換環境。大海那邊的戰鬥打得如火如荼,我這邊則是讓大兵把小孩都送過來。這裡畢竟是戰場,接收完畢後我必須趕快帶這些小朋友遠離這裡。

我在這一頭迎接每一個小孩,快速的判斷健康精神狀態,轉送到船醫那邊,或送去休息。等到他們精神體力恢復,我才能開始調查這些小朋友的基本資料,核對盧布尼王國受害家屬名單,聯繫通知家長等等事宜。還有很多工作要辦,我幾乎忘記我還得趕快想辦法穿越回去印期末考卷了。

「希娜也想要當海軍。」有一個十二三歲的淡粉色頭髮小女孩,沒有跟著大兵走,留在我旁邊跟我講話。她的精神狀態明顯比其他小孩穩定。這個跟我七年級學生一樣大的年紀,讓我覺得好熟悉親切啊。「希娜以後,也想做跟你一樣的事。」

桃兔要她去休息室,不要干擾大人工作。我覺得桃兔有點太嚴厲了,但我想那是軍人的性格也沒辦法。於是我請她幫我繼續紀錄登上軍艦的孩子們的狀況,帶開希娜。

現在已經將近正午。我的眼鏡是抗UV的,此刻大海上的戰鬥,在我眼前早就是低彩度低亮度的景象了。我帶希娜到陰影處,以免曬太陽。主桅的大風帆因為剛才的驚險攻防破壞了,幾個大兵正在替換,升起新的。

「你知道海軍是做什麼的嗎?」

「打壞人,救好人。」希娜肯定的說。

我因為職業病所以補充,「抓住做壞事的人,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再做壞事,接受懲罰。懲罰是讓他們知道,必須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任。」

遠遠的,明哥差點被鶴一掌打進海裡。紅鶴船和明哥仍然無法會合,我忍不住想,這麼明顯的優劣勢,明哥玩完了,這是鐵打的事實。說不定,我回去之後就沒有《德雷絲蘿薩篇》能看了。柯拉松不會死,德雷絲蘿薩不會被竊取,蕾貝卡不會失親,維奧菈不用跟了明哥這個爛人......

說不定,這樣就有新的《海賊王》故事可以看了,耶嘿。

「海軍是為了保護,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人才存在的。所以,如果有任何人被欺負、被傷害的話,海軍都必須站出來。」

唉,我明明最討厭說教。我也知道,我只是擅自把自己對海軍的期待,囉囉唆唆的對希娜這樣的小朋友說罷了。我常常質問自己,我在教室裡說的每一句話,到底對開展學生更清晰的思考有沒有幫助?還是只是滿足我個人期待的價值灌輸?如果我的教學對錘鍊學生的思辨沒有任何幫助,那麼我又何異於控制思想的獨裁者──獨裁者破壞的是體制和個人的自由,而獨裁的教師,扼殺的是學生自由的心靈。

我苦笑。雖然大言不慚地在那邊自介是國中教師,可是說不定,像我這樣的人,才是侮辱教師這樣的職業吧。段考出題拖到讓油印室阿姨催、講髒話像吃飯喝水呼吸一樣自然、頭髮從來不是原色、看到紅燈會右轉、老是揪學生出去瘋──我這個人從裡到外,恐怕並不是家長會滿意,同事會放心的合格老師。

「我們被抓走很久,你是第一個來救我們的海軍,」希娜的大眼睛還有恐懼的陰影,但是同時又閃爍亮燦的晶光。我知道,裡面是一個勇敢又富正氣的靈魂。「希娜也想變成像你這樣的海軍。」

我很為難。首先,我很想打槍她我根本不是海軍,但是這樣回應一個懷抱澎湃憧憬的小孩子,實在不太好。其次,歐哈拉事件和洪仲丘案發生後,我壓根心理面就反對任何人加入海軍或國軍,因為我不信任這兩個組織的體質。

「如果沒有你現在看到的這些,所有的海軍士兵,單憑我一個,根本救不了你們。」我換個方式講,「你要記得,你是為了想要做什麼,才成為海軍的;所以有一天,如果你真的成為海軍,你也不要忘記你當初想做的事。」

希娜想了許久。我正在自我檢討,我是不是又把話說得太曲折了,希娜就問,「你當初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呃,啊我就不是海軍,我也不想當海軍啊。

我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一個不錯的理由。

「我想要把我每個月一半的本俸,全部捐給一個叫做貝爾梅爾的海軍士兵,」我覺得能想到這個梗的我自己真是太天才了,「因為我想要贖罪。我惡整她,害她被關禁閉,可是她有兩個小朋友要養......我是說,她以後會養兩個小朋友,一個人經營橘子園,很辛苦。我想要支持努力生活的單親媽媽。」

希娜困惑的神情顯示,她很難把營救孩童,和整士兵的壞長官形象連結起來。畢竟一個聽起來是英雄,一個聽起來是渾蛋啊。

「貝爾梅爾有兩個小孩了?」旁邊的大兵驚呼,「不會吧,她已經結婚了嗎?」

「沒看她有戴婚戒啊……」「什麼什麼,現在是講誰?」「就是上個月東海炮兵總部很有名的那個,嗆上級去吃屎、還在輔導室打起來的那個啊——」

這些女大兵吱吱喳喳的八卦起來,我心想不妙。不要還沒跟人家道歉賠罪,就先害人家在軍中被傳奇怪的八卦啊!我板起臉孔,拿出盯學生打掃外掃區的強硬態度,「現在還在戰場,聊什麼天?做完就趕快回教ㄕ──就要趕快閃了!去動作!」

我和希娜所在的甲板地上陰影,突然劇烈的晃動。

「主桅的杆身有破損!」上面的大兵大叫,「下面的人員趕快走避!橫杆要掉下去了!!──」

我抬頭,眼前墜落的橫杆連著風帆,鋪天蓋地的罩下來,一切就好像慢速畫面一樣。

而希娜在最裡面的位置。

「過來!!!」我只來得及右手抓住希娜的手臂,像丟鐵餅,奮力把她摔出大片陰影外的地方。

我最後什麼也沒看到。爆炸一樣的驚叫和呼喊,跟那條粗厚的桅桿同時擊中我整個人,把我打得破碎,沉入黑暗。

『中校!』『愛迪兒中校!!......鯤島!!!......』

我覺得我全身好像從脊椎散架了一樣痛。

『老師......鯤島老師......』

僵硬得不像自己的身體。夭壽酸痛。

「鯤島老師!」油印室阿姨的聲音把我驚醒,「哩哪欸夠底家咧捆蛤!滅蛤搬啊拉!」
(翻譯:你怎麼還在這裡睡啊!要下班了啦!)

「阿姨!」我全身每個細胞都清醒過來。我好像做了一個很厲害也很累的夢,但是我忘記了。我現在趴在電腦前,然後我現在非常緊張,「阿姨,對不起!我真的考卷改好了,我正要去拿給你──」

「挖攏印歐厚啊啦!」
(翻譯:我都印好了啦!)

「欸?」

「挖跨哩底家睏,丟吼哩睏齁罷。」油印阿姨手插腰碎碎叨念,「哩印喔後馬腥帖來哇遐,帖齁襪馬架夠來捆!」
(翻譯:我看你在這裡睡,就讓你睡飽。你印好就先拿來我那邊,拿給我再睡啊)

喔,我才剛輸出修改好的考卷,就趴在這裡睡死了啊。

「其他老師供毋免叫你,愛襪看哩齁著,困齁罷趕緊來瞪。」油印阿姨滿滿的操心,讓我羞愧得無地自容。
(翻譯:其他老師說不要叫你,要我把你看好,睡飽就趕快回家。)

我一直跟她道謝,送她出去。現在下午四點,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我一個。考卷成功送印,明天不會天窗,我就放心了。我打著呵欠走回自己的座位,桌面上一堆糖果餅乾蛋糕飲料,兩袋農產品,還有卡片數張,我整個嚇了一跳。

我隨便抽一張起來看。

『昆鳥老師,對不起我上課睡覺,害您被督學罵。我這次段考會進亮不要只考二十分。謝謝您一直幫忙我。』

這卡片貼在餅乾上。我的名字都寫錯了啊。我看另外一張。

『鯤鯤老師,謝謝您讓我的社會變強,因為您的講的很容易記的。我越來越有自信。我這次段考會加油,努力級格!』

我也希望你的國文能及格。眼睛已經溼燙起來,我覺得再看學生的卡片一定會不小心哭出來,這太丟臉了,搞得好像亂熱血一通的熱血日劇教師一樣,我才不是那種莫名其妙的Style。

『鯤島老師,玉米和柳丁是學生家長自己種的,送到教務處,說這兩袋一定要給社會老師,還說他們家小孩從來沒有考超過五十分,一定要謝謝你。辛苦你了,不要累壞囉!主任』

可是有好幾個小孩,上次段考就衝到五十分啊,這樣我怎麼知道是哪一位的家長啊。而且根本不只玉米柳丁,裡面根本就還有放洋蔥吧。

『Dear鯤鯤,謝謝你這麼愛我班上的孩子,還花那麼多自己的時間輔導他們。能夠遇到你這樣的社會老師,是我這個導師的幸運,也是我們班孩子的福氣。來!你最愛的海鹽咖啡和拿破崙蛋糕!!!』

不是寒假輔導課還要見面嗎這些人,怎麼一副我要調到別的學校的感覺啊。我平時褲子側口袋放的都是小包衛生紙,這次從那裡手忙腳亂抽出來的卻是一條手帕。學生時代又不是沒有在學校兼課代課,為什麼每次收到這些東西,都還是這麼沒擋頭。水份是不用錢膩。

我沒功夫去注意那條手帕是哪裡來的。我趕著在辦公室有其他老師回來前,把臉抹乾淨。

那條手帕,有剛洗乾淨、軟軟清新的,

阿嬤的味道。



(完)



後記

這篇故事和《社會科作業》一樣,比較接近日常紀錄和自我對話,而不是嚴謹的故事創作,沒有文學上的企圖,更像是各種孩子氣的宣洩和玩耍(?)。裡面也採用我放飛自我一貫的碎語風格,呈現一鏡到底、又跳躍不連貫的思緒片段,這是我對於「在某些情境下其實思考會天外飛來一筆」的寫實體會XD。

穿越題材和描寫海上軍事活動,都是我的首度嘗試;而構思這篇故事的起源、設計考量,將會另外寫《我的穿越故事》系列寫作觀點,紀錄這個創作過程。

謝謝願意看完這篇故事的你。謝謝你願意包容我擅自詮釋這些原作角色,設計原作沒有交待的情節,也謝謝你耐心忍受我這麼唐突的擅自將自己的情感和惡搞全部亂丟出來。

寫完之後我很抒壓。也希望故事中準備的一些驚喜,能讓你閱讀時覺得有點好玩^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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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Hsin
喜歡!!!!!!!!!!!!
能透過這樣的故事認識鯤島真是太棒了,能被你教到的小孩超幸運。
教師真是個不容易的職業,我非常佩服所有去當老師的朋友跟同學,我就自認完全不合適。
台灣需要多一些像你這樣熱血又懷抱信念的教師,加油~~~

01-27 14:45

鯤島囝
不瞞你說,嘗試以自己為主角的穿越題材,能做到這種程度的自我揭露,我也覺得非常驚喜和好玩!!!

其實幸運的是我,每一個小孩都是我的新世界!不怕跟你說,跟學生出去玩的時候,我過馬路還要學生拉住才不會被車撞哈哈哈哈(丟臉欸你((打)因為服務的地區人口結構特質的關係,我常常覺得我能夠跟他們學的東西,真是比我能教的東西多得去了。

台灣真的還有很多很棒又默默努力的老師,還有各種孤獨又承受挫敗的老師,我雖然比起他們的艱困和努力是還差得遠了,不過道長且阻,我也是還沒打算棄械投降哈哈哈

謝謝你的鼓勵和喜歡,心暖暖♥(´∀` )人01-27 19:42
吟月氏樹海
這樣的短篇真的非常有趣。

不過如鯤島所說「唐突的擅自將自己的情感和惡搞全部亂丟出來」是真的形容得一清二楚阿!
有好多好多情節是我因為已經對「鯤島囝」這個人有著許多人格印象之後,才能迅速從故事中清楚的看見主角的面目。
這鯤島自己已知,我就不多言了。

總之,是一篇異常有趣的故事。(✪ω✪)

01-27 18:28

鯤島囝
哈哈哈哈謝謝樹海說了那多次有趣,害我也開始覺得這篇真的有趣起來了♡(*´∀`*)人(*´∀`*)♡

對呀!我就覺得我明明在寫出這篇以前和平時表現就是一個樣子啊,怎麼搞得好像這篇寫出來之後,以前那個鯤島就沒了的感覺XDDDD雖然樹海提出的這一點也是故事不成熟之處,但是我也感受到樹海的慧眼雪亮,我這個人不管變出什麼把戲,在樹海看來恐怕都是無所遁形哈哈哈哈XDDDD

謝謝你覺得有趣!A_____A01-27 19:57
紫月靈
果然,主角不管在哪個世界都一樣的熱血呀!
現實有這些學生,真的會看起來很感動~~
雖然在海賊王有那種勇氣很突兀,不過,還是總覺得需要多一點這樣光明的能量呀www

01-28 17:38

鯤島囝
哈哈哈在海賊王裡面最不可以做的就是腦衝,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XDDD不過這點也是我的切身之痛就是了,我裡面寫對鶴爆氣大吼跟在三次元得罪師長前輩是差不多的狀況。我已經得到慘痛教訓了。01-28 17:44
鯤島囝
出社會真的會磨圓一點哈哈哈
謝謝你那樣說!!!01-28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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