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台中的家後，上官駒開始整理起他的房間。把櫃子裡的東西清空的差不多只花費他不到半天的時間。該丟的，該留下來的，他已經分門別類好。出版過的作品他集中放在最高層，因為對他們還有些留念，捨不得丟，卻又不想看到，只好擺放在那種位置。喜歡的書，多半是馬句的，則放在比較顯眼的地方。腳堆那一疊又一疊準備拿去回收的書多半都已經不會再看，留著也只是佔空間而已。
把礙眼的垃圾都丟掉，稍微清除過後，上官駒躺回床上，看著天花板暫時放空。
「這也不行，那也不好⋯⋯怎麼不管做什麼都不順利啊⋯⋯」
自從跟莉莎姐坦承抄襲的事情之後，他們已經有快半個月的時間沒有聯絡。目前預計要出版的，稿子都已經交出去了。可是就算是這樣，扣除掉公事上的聯繫之外，莉莎姊仍會時不時傳訊息給他。不管是工作上發生的有趣的事，又或者是哪位老師的新作品即將推出，依照莉莎姊的個性，她是不會這麼久的時間都不曾主動聯絡他的。這難免讓上官駒感到些許不安。他知道是自己錯在先，為其他人增添困擾覺得萬分抱歉。比起像現在這樣無消無息，上官駒更希望莉莎姊可以打通電話罵罵他也好。
——既然這樣，那就由我主動出擊吧。
打定主意後，上官駒起身，立直腰桿，戒慎恐懼地按下通話鍵。懷著揣測不安的心情，等待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到來。
『喂？隱晦啊。』
「莉、莉莎姊，最近還好嗎？」
對方發出一聲長嘆，『快要過年了，最近一堆書忙著在做。抱歉啊，這麼久沒聯絡你了，還要等作家自己來找編輯，我實在太失職了。』
「別這麼說⋯⋯」聽到理由上官駒立刻放心不少，「對了，我之前跟妳提到關於《吼聲》的事妳打算怎麼辦？」這樣問好像是要把問題丟給別人，毫無擔當可言，不過就連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現在上官駒他就像個無能的孩子，等待能有個有擔當的大人為他收拾善後。
『我正要跟你討論這件事。隱晦，』莉莎姐的聲音忽然逼近話筒，『我現在有兩個辦法，你聽完之後告訴我想要怎麼做。』
「好。」
『第一的辦法比較麻煩，但成功的話，我認為能更有效宣傳網路劇，順利的話還能帶動兩部作品銷售量，挑戰再版。那就是我們去跟握有《至死方休》版權的水渡鳥出版社商討願不願意合作，以聯名改編的形式拍攝成網路劇 ；第二個辦法就簡單多了，不過需要你配合演一點戲：直接把目標鎖定在編劇身上，以你原作者身份施壓，要求如果不修改劇情就把授權收回。』這是莉莎絞盡腦汁想到最有可能力挽狂瀾現狀的兩個辦法了。不過到底可不可行，也得要先聽聽必須參與其中的隱晦怎麼看。
上官駒此刻的表情非但凝重還很認真思考，或許，在沒有退路之下，嘗試看看這些方式也未必不好，「真的很謝謝妳⋯⋯為我考慮了這麼多事，我真的很感謝妳⋯⋯」
『別這麼說，我不是說了嗎？就把我當姊姊吧。弟弟犯了錯，姊姊當然不能放著不管啊。』
這番話讓上官駒不禁覺得好笑又備受感激。深深覺得自己實在太好運了，居然能認識像她跟柳姓姊弟這樣熱心至極，能夠不計一切幫助身陷麻煩他人的好人。
『那麼，你想要怎麼做？』
眼神落在某一定點，這是他在下定決心後的答案：「都試試看吧。需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配合！」
時間約好就在後天下午。上官駒比原先預定好的集合時間又更早一些抵達。他跟莉莎約在火車站附近的咖啡廳。在他一剛進去時，就看見莉莎已經點了杯飲料，雙眼緊盯著手上的資料閱讀。
「啊、你來啦。想說都要參訪他們了，我就把水渡鳥這幾年的出版資料都整理出來，大致了解一下這是間怎樣的出版社。想不到啊⋯⋯」
「怎麼了嗎？」水渡鳥出版社上官駒他有過耳聞，以前隱晦也曾在那裏投稿過幾篇短文，不過都沒有被採用就是了。這是他與水渡鳥之間唯一的關聯。
「他們很了不得喔。手上握有的代理權，出版過的書，都是在文壇上赫赫有名的作品或作家。若不是社長交際手腕不容小覷，不然就是他們編輯很用心在培養與老師們的關係。」
「可是這點馬邁做的也不差吧？」光從他的責編莉莎姐多麼用心在為他處理這件事，上官駒便能如此肯定說道。
「但事實證明我們就是差人家一截。」莉莎拍了拍手上那疊紙張。「有好的作品就能帶動銷量，想要打響出版社名聲更是不用提。難怪⋯⋯他們即使不用宣傳，也能夠讓旗下作品在暢銷榜上占有一席之地。」羨慕過後，還是得言歸正傳，「水渡鳥的社長為人怎樣我不清楚，目前從同行那得知的只有他是個年輕有為的企業家，出版社只是他的副業，他主要專攻的領域是演藝事業部分。」
「這樣跟他討論到網路劇的話⋯⋯會不會對我們很不利？」
「所以我們更不能讓他知道隱晦抄襲的事啊。」莉莎沉默了下，開口就是安慰：「我知道你多多少少都會緊張。不過既然事情已經演變成這個樣子，那我們唯一能亡羊補牢的，就是把傷害降到最低。我跟劇組人員們照應過幾次了，從他們身上我感覺得到他們都很期待這次成品出來的結果。或許對你而言，這是你人生一大污點的黑歷史，不過在其他人眼中《吼聲》就是《吼聲》，它擁有自己的靈魂，自己的故事。」
「水渡鳥的社長⋯⋯我該怎麼稱呼他？」收起悲傷情緒，上官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振作過的樣子，至少，在莉莎面前他得這麼做。
「他叫潘矢瑛，另外，」莉莎表情忽然轉變得有點快，讓上官駒還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潘矢瑛有個最近很有名的親戚，我相信你也聽過他。」
「會是誰？我不認為我有很關心台灣新聞⋯⋯」
「潘覺是他堂弟，這樣，你總該有印象了吧？」她露出的眼神像是要暗示什麼似的，而上官駒動搖的雙眼也的確回應了她透露的訊息。
「那個很閃亮亮的男演員嗎？他好麻煩⋯⋯」上官駒一秒認定不喜歡那傢伙，從見到的第一眼開始就是。還記得當時剛知道網路劇要開拍時的男主角預定好是他。那時隱晦並沒有多想，單純是對要改編上映這件事不滿。誰知道潘覺還主張說如果不修改劇本的某些橋段就不願意接下男主角。但因為潘覺是當紅炸子雞的關係，沒人敢拒絕。因此劇組人員就在隱晦與潘覺之間一來一往，最後還是由他自己退出演出。不過，那已經是很早期的事了。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才沒有廣傳出去。
「不過他們平常交集多不多，感情好不好，這我就不得而知了。說這，只是要你有個心理準備而已。」
「心理準備⋯⋯再多也不夠吧？」但很快地，上官駒摀住口部，頓時對自己的多嘴感到羞愧。「那我們哪時要去拜訪水渡鳥？」
「潘矢瑛他在開會，說是大概五點的時候就會結束。等他打來，就可以去拜訪他了。」
「希望潘覺不會出現在現場就好。」
「你想太多了。人家現在行程滿檔，沒事跑去親戚出版社做什麼啊？」
但願如此。上官駒此刻心情很複雜，他認為自己可禁不起更多的意外搗亂他的生活了。
・
「好、卡！」下午五點，柳茵喜的工作總算結束。
她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外套，在一旁的椅子稍作休息。在她腦袋放空的時候，遠方處有人喊著她的名字。定睛一看，是潘覺。
「你怎麼會來？」她趕緊上前迎接對方，就像對待好朋友那樣自然。只是周圍看待的工作人員們，眼神卻不是那個意思。
潘覺向其他人禮貌性打過招呼後，紳士地順手為柳茵喜肩膀滑落的外套重新穿好。
「來看我們大女主角獨挑大梁的處女秀表現得怎樣啊？」
「別這樣說，我會覺得有壓力啊。」苦笑地看著對方，柳茵喜像是已經很習慣對方溫柔貼心的表現了。「不過⋯⋯我感覺今天的我表現的似乎還不錯呢。沒有忘記台詞，也都有達到導演要求，一切都比想像的還要順利呢！」
「那麼等等要坐我車嗎？」
看了看潘覺身後，柳茵喜才發現他好像是獨自前來的。
「新田他在公司忙，今天我本來就沒事，所以就獨自出來自由活動了。」即使是穿著便服的潘覺，其身上散發的魅力仍絲毫不減。「怎麼樣？妳晚點還有事嗎？」
「是沒有啦⋯⋯不過你這樣好嗎？現在跟在你身邊的狗仔應該不少吧？隨便跟女生出去的話⋯⋯我怕你會惹上麻煩。」
「說我？難道妳就不擔心自己嗎？」忽然間，潘覺像是理解了什麼，一臉恍然大悟地說：「原來！其實妳覺得我很煩吧？所以才會用這藉口拒絕我。唉唉唉⋯⋯我就知道。」
聽著潘覺的說詞，加上那故作可憐的反應，柳茵喜開始猶豫起來，「才沒有，你想太多了啦。那就吃晚餐吧。一起吃晚餐。順便跟你分享我今天的拍戲心得。」
「好啊。」光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微笑，便能吸引多人目光，然而潘覺早已把這現象視為理所當然。「那我等妳。」
兩人在柳茵喜收工後搭乘潘覺的私人轎車來到市區的一間小餐館用餐。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騷動發生，潘覺和柳茵喜分別戴上口罩，先後進入餐廳，還特地選了個不容易引人耳目的角落座位。
在餐點全送上後，柳茵喜便迫不及待開始用餐。
「妳為何可以表現的就像個女高中生一樣？有人說過妳看起來比較像妹妹，而妳弟比較像哥哥的說法嗎？」
「才不會。畢竟我看起來就是比較成熟啊。」喝了口果汁後，柳茵喜接著說：「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我弟。比起我，我弟更白癡。」
「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啊？」潘覺露出一抹苦笑。
耗費了一整天的體力，在充滿舒適氣氛的環境中用餐，一股睡意侵入柳茵喜腦中，厚重的眼皮就像被掛上千斤重，若不是潘覺在她面前彈了個響指，接下來就會看到有人用臉吃飯的悲劇發生。
「抱歉抱歉⋯⋯」柳茵喜抹了把臉，並拍了拍兩頰，試圖振作。
「妳跟我道歉幹嘛？吃飽了就回去休息吧。」
「不行，我還要背台詞。」
看著女性堅定的眼神，潘覺瞬間愣了下，接著溫柔的眼神充斥著他的雙眸，「我好像從妳身上看到以前剛接下第一部戲的我呢⋯⋯」
「你不管是第幾部戲都是那麼全力以赴，不是嗎？就是因為這樣才可以造就現在的地位啊。」吸了一口麵，她擦了擦嘴繼續說：「我啊，就是想要成為像潘覺你這樣的演員才踏入演藝圈的。模特兒的工作雖然很喜歡沒錯，但演戲果然還是真正我愛的。在這幾天的拍攝過程，我更能確認這個想法。」
「我演戲只是因為我知道我有外表優勢。如此而已。」放下手中餐具，潘覺忽然淡然地坦承，「曾經，我也像妳一樣對演戲有著無比的熱情。可是因為第一部戲的關係⋯⋯」接著，他沈默了。
他們倆之間，就只剩周圍有說有笑的交談聲，以及適時的背景交響樂加入。柳茵喜印象中潘覺曾經提及他失敗的經驗，再加上本人現在的反應，使她開始好奇到底是哪一部作品會讓他如此受挫，時至今日仍無法釋懷？
柳茵喜揚起笑容，提起酒杯，說：「不要再想那些已經過去的事了。我認識的是那個總是意氣風發的潘覺，現在的你⋯⋯我好不習慣喔。」堆起滿臉苦笑，映入眼底的潘覺也跟著笑了出來。
他搖搖頭，輕掩蓋著上揚的嘴，深覺得自己剛才不經意表現出沮喪的模樣實在太丟人了。「一不小心就陷入記憶的洪流中了，這該不會是初老症狀吧？」
「才不會。你跟我差不多歲，如果你現在就算老，那我該怎麼辦？」
「妳就也跟著變老婆婆啊。」潘覺繼續笑著。
知道這僅是玩笑話，為了驅走剛才異樣的氣氛，柳茵喜跟著潘覺繼續玩笑話下去。
不過，到底⋯⋯潘覺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麽事？成為了一界新星的他得經過怎樣的考驗後才會有現在柳茵喜所認識的他？
「唉唷！」
注意到柳茵喜若有所思的表情，潘覺便趁著她不注意時，利用食指朝她額頭彈了下去。一點發紅的圓點不偏不倚落在眉宇之間，看起來就像被點上紅墨水似。尤其搭配女性呆愣的反應，變得略有喜感。
「妳可不要調皮去追查我的過去喔。」接著，潘覺就像角色上身，露出一抹危險的笑容，「我可愛的女孩啊，妳美麗的外貌與那顆好奇活潑的腦袋，實在受人憐愛。因此，愛著妳的我只想奉勸妳一句：『小心，玩火是可能會自焚的。』」
這句話⋯⋯是真心的，還是單純背誦台詞呢？柳茵喜不是很確定地想著。
・
水渡鳥的負責人辦公室位於大樓最頂樓。在自稱潘矢瑛助理的女性引領下，莉莎與隱晦很快就來到門口前。助理敲門經過沒幾秒，裡面很快有了回應。將門推開一道縫隙，助理請兩位客人先入，自己則調頭往茶水間走去。
「兩位好，快進來吧。」
潘矢瑛比想像中他那個年齡層該有的外貌看起來又更年輕些。他有著一頭看似不怎麼常整理的淺棕色鬈髮，打扮也不太像隱晦印象中，一位領導者該有的儀態，真要說的話⋯⋯看起來就跟個研究生沒兩樣：寬鬆的格紋襯衫，外面套著駝色針織外套，沒有修過的鬍渣，最讓隱晦目光緊盯不放的——則是那雙已經老舊到摺痕處都破損，隱約還可以看出底下襪子花樣的帆布鞋。
「你好，我是馬邁出版編輯部的蘇莉莎，他是隱晦⋯⋯」
「我知道。久仰大名。」他伸出手，面朝隱晦笑著。
「你、你好⋯⋯」回應對方時隱晦還不敢直視那雙眼太久，就怕自己會不小心透露出太多訊息。
「那個，我們今天來的用意之前有在信上跟你提及過了。我很快地再簡述一下，目前，我方與采星媒體工作室合作，正在統籌拍攝《吼聲》的網路劇中。不過整體看下來，與編劇和原作隱晦老師三方討論的結果是認為：假使在部分橋段中若能加入馬句老師的《至死方休》務必可以讓這整齣劇情變得更精彩完整。對於這件事⋯⋯我們今天來這是想親耳聽聽看矢瑛先生的想法。」
「簡單來說，是想從我們這取得馬句老師的作品版權然後讓你們出版社還有合作單位賺錢的意思嗎？」
「這⋯⋯」面對潘矢瑛的直言，莉莎略顯手足無措。
「很抱歉，恕我無法答應。」潘矢瑛臉上的笑容稍縱即逝，仿佛一開始迎接他們的，是另一個他。
聽到這回應，換隱晦急了，他反射性從位置上站起，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問：「理由呢？馬句生前有要求你們不得將他作品任意改編嗎？他有這樣說過嗎？」
「隱晦，你、你冷靜點。」見狀，莉莎趕緊將人壓下。握住青年手的瞬間，她才發現對方居然在發抖。「你還好嗎？」不只是渾身的顫抖，就連臉色也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這讓她想起之前上官駒入院時發生過的事。
「怎麼啦？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激動？難道⋯⋯有什麼非得改編的理由不可嗎？如果你們願意從實招來，或許我會重新考慮看看喲。」
這擺明就是故意的！隱晦咬緊牙根，雙眼近乎被憤怒給蒙蔽著視線。他非常害怕如果這條路走不通，那麼他之前所犯下的過錯就真的要被拆穿，而他的作家之路⋯⋯也會因此賠上。
即使他曾經說過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一旦事情真有機會發生，他還是會害怕——只因為他想起了有那麼一個非常熱愛隱晦作品，甚至在討論版發表的心得輕易就將作者故事背後想傳達的訊息解開的支持者。
身為上官駒的他已經讓柳予樂失望了，他不想要連隱晦都跟著變成這樣。
「拜託⋯⋯」
「嗯？」
隱晦頭低的老低，目光落在腳尖上。語氣卑微到連自己都不肯置信他居然會有這麼一天。「拜託你！如果不這麼做的話，我會⋯⋯我會⋯⋯」忽然間，他感覺呼吸嚴重困難，過於急促使他腦袋頓時空白一片。
「小心！」
重心往後，整個人投入了沙發中。
「隱晦？隱晦你還好嗎？隱晦！」
「我沒事⋯⋯」他以身體最後僅剩的一絲力氣推開莉莎扶住自己的手，現在的他，絕不能表現軟弱的那一面。
「真的沒事嗎？其實如果不急的話，我們也可以之後再談。」就連潘矢瑛也露出擔憂，然而是不是打從心底的關心，這就不得而知。
隱晦挺起上半身，雙手靠在桌面上，深深呼吸，反覆了幾秒後，他緩緩開口：「我知道馬句他生前唯一就只跟水渡鳥合作，其他出版社的邀約他一概拒絕。但你知道，那是為什麼嗎？」
「不就是他跟我爸是同窗兼朋友嗎？」挑起單眉，潘矢瑛不能理解為何隱晦要在這時候挑這件事出來講。此外，令他驚訝的是，這名年輕人想不到會對馬句與水渡鳥創始人間的關係略知一二。
「是這樣嗎？」甚至就連在該領域工作的莉莎也是第一次聽過這件事。
「還有就是，這間出版社⋯⋯」話說到此，隱晦忽然頓著。
他猶豫著該不該繼續說下去，有很多顧慮，就在他與困惑的莉莎對上眼的那當下，他便果斷下定決心。「這間出版社創始人除了你爸之外，馬句也是。」
創作內容
原創小說 (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