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0
不知神遊多久,窗外白光愈來愈亮,直到陽光透進房內,我仍半睜著雙眼,疲憊不堪。
一夜無眠,好想睡。
我想起床去洗把臉,卻不忍心把害我失眠的罪魁禍首推開。如果我辦得到,應該就不用頂著黑眼圈去上班了。
床頭的鬧鐘顯示時間是六點……我還得準備早餐,現在可不能讓他亂吃、隨便填飽肚子。
我稍微挪動身體,他便把我抱得更緊。「嗯……」
「醒了?」我的聲音異常低沉,只要沒睡飽就會這個樣子。
我真的不習慣我的床上有別人,而且那人還整晚緊抱著我不放。
聽見與平常不同的嗓音讓他嚇了一跳,與我四目相交之後便使勁往我懷裡鑽。
「我要去做早餐。」
「吃?」他在我懷裡說話,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對。」
他鬆開懷抱,改成緊抓著棉被,我終於能好好地伸展身體。
我坐起身,看著他問:「還痛不痛?」
他指著自己的脖子,又摸摸屁股,「痛。」
「這樣痛嗎?」我輕輕撫過他的頸項,上頭還是大片青青紫紫。
他艱難地搖頭,晶瑩迅速在眼眶裡充盈,身體微微發抖。
「你躺好,我等下把粥拿來給你吃。」
「嗯。」
雖說他不嫌棄吃白粥——應該說他並不挑食,我還是想弄多點花樣,給他換換口味。這粥大概是要吃上一陣子,也許軟爛的麵條也行。
等我在床邊餵他吃完早餐,我也該出門了。
吃飽之後他垂下腦袋,似乎是在等我說話,或是等我做些什麼。我突然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我出門了?還是等我回來?幾個語句在腦中組織,好像都不太理想。
最後我什麼話也沒說,走到廚房清洗餐具。
在我準備出門的時候,他拖著蹣跚的腳步跑了出來,往我身上撲。
「小澈……你快放開我。」他用最大的力氣,死命地抱著我。我倆就這樣倒在客廳的沙發上,他顧不上傷口的疼痛,就是要阻止我出門。
「我要去上班,你和阿柴乖乖在家好不好?我可以放他進來陪你。」
「汪!」阿柴很配合地露出舌頭,綻放大大的笑容。
他有些猶豫,但沒有要放開我的意思。
「聽話好不好?我下課買麵給你吃。」
「嗚……」他抓著我的衣服不放,哭得一抽一抽的。
「小澈,你乖。」
他慢慢鬆手,滿臉委屈。
我把他抱回房間床上,替他蓋好被子。「你好好休息。」
今天精神不好,我就沒開車去學校,也因此才有機會在校門口遇見盺彤。我們互道早安,她的笑容可以說是如沐春風吧,應該啦。
「前幾天謝謝妳,替我照顧阿柴。」還有整理家裡。
「不會……不客氣。」她紅著臉看著我。
在我猶豫是要一走了之還是繼續陪笑的時候,救星出現了。
「鴻俊,昕彤,早啊。」子傑來的正是時候!
「子傑……老師早。」
昕彤的表情有點奇怪,不過我沒有深究她的興致。
「子傑,早啊。」我跟上子傑的腳步,「我有事情要跟你討論一下。」
他微笑著偏頭,和我一起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一到辦公室,子傑便問:「他有好好幫你嗎?」
「他?」是說昕洋?「哦,他幫了我很多,替我謝謝他啊。」
「那就好,沒什麼,應該的。」他盯著我的臉,接著問:「你沒睡好?」
「哎,沒事,就是小澈還有點害怕一個人獨處。」
「嗯……小孩子都這樣黏人。」子傑一邊打開電腦,一邊問我:「昕彤那反應是怎麼回事?」感覺子傑開關被打開之後,老是丟問句給我。
「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也或許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應該不是因為我吧?」我曖昧地看著他。
「我想是兩者都有,呵呵。」
女人真是難懂。
下午因為開會,稍微晚了一些離開學校。匆匆買了麵條,到家時小澈又被開門聲嚇著。也許我能弄隻新的手機給他,教他傳訊息什麼的,看能不能給他多一點安全感。
我把之前的習字本拿出來,繼續教他寫字。我依然握著他的手,一筆一畫地寫。但我一放開,他的手就好像使不上力氣。
「手會痛嗎?」
他咬著唇,點點頭,又搖頭。
「那先別寫。」我把筆抽走,又問:「餓不餓?」
他垂下眼眸,搖頭,沒有看我。我感覺他不像在害怕之前被抓的事情,而是有種憂鬱的感覺。
「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
還是搖頭。
我試著回想以前上過的課程,這樣的孩子,他可能會有哪些想法。
「嗚……」他突然撲過來,眼淚全擦在我的衣服上,這讓我茅塞頓開。
「小澈。」
「姆?」
「我不會討厭你的,你放心。」他睜大眼睛看著我,彷彿在確認我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會把你丟掉。」
「嗯!」
「別抱那麼緊,會壓到你的傷口……」我不由自主抬起手,一下一下順著他的背脊。每當阿柴被嚇到的時候,我都是這樣安撫牠的。
我能感受到緊貼著我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我不清楚是否還有害怕的成分在,不過應該是欣喜的居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