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的伊蓮諾亞》
綠洲號與赫維堤克的信件往返又持續了幾回,克萊兒終於和梅爾蒂斯敲定作戰計畫。
綠洲號提供庫存的四成軍火給菲里妲斯,而菲里妲斯將與赫維堤克混軍,強大的火力,絕對可以給哲曼軍殺個措手不及──同時也可以提高參戰人員正面對上古斯塔夫的生還率,盡可能爭取時間,讓從綠洲號有足夠的日程可以避開議事地海外的魚雷,從哲曼的沿岸登陸,來個包抄。
「我要往東。」會議中,始終靠在窗邊的萊恩突然開口,淡漠的眸子眺望窗外的海平面。
「您的任務是到哥維納帶兵,好準備更之後我們進攻議事地的人力,我們沒有多餘的人手了。」克萊兒聲音溫和地提醒。
「我的確可以在哥維納停頓,也確實可以替妳召集到需要的軍隊;但是──」他雙手抱胸,下巴輕輕朝會議桌上的地圖努了努,說:「如果妳需要在議事地活著取得勝利,妳需要更不怕死的東西。」
會議室陷入沉靜,梅爾蒂斯一手支著腮幫子,紅脣微勾,饒有興致地盯著克萊兒的臉直瞧,
克萊兒臉上的微笑沒有退去,只是眼裡的笑意消失了,她說:「我想,我已經表達過很多次,我們沒有變異種的疫苗和抗體,我不樂見任何人冒如此大的風險。」
「但妳想攻打議事地,有比這個更大的風險嗎?」萊恩挑眉道:「當然,若妳告訴我妳只是想去觀光,我就收回貧瘠之地的提議。」
濃濃的嘲諷讓克萊兒眼角微抽,梅爾蒂斯倒是幸災樂禍地咧嘴笑開,出聲問萊恩:「喂,你說要去貧瘠之地搬救兵,但那兒不都是變異種嗎?雖然有一定的智力,但不一定能溝通吧?萬一駐紮的時候,那些傢伙肚子餓了想找人打牙祭怎麼辦?你怎麼陪我損失的人和資源?」
萊恩對梅爾蒂斯刻意『沒大沒小』的叫法不慍不火,淡淡地回答:「一般人遇到的變異種,都是在貧瘠之地接壤地帶徘徊的,不然就是被放逐排擠在外的低下階層……」他指著地圖上其中幾塊藍色和深綠色的地方:「貧瘠之地內陸,靠河或湖泊山區的地方,有些群聚已經漸漸發展成部落,只要能說服那幾個部落的領導者,控制群體不會太困難。」
梅爾蒂斯驚奇地瞪大眼睛,轉頭看克萊兒:「妳怎麼從沒跟我講過這些?」
「我不曾考慮過那邊的戰力,所以沒有必要說。」克萊兒回答梅爾蒂斯,眼睛卻看著萊恩,語氣裡多了分強硬:「太危險了。」
「妳讓妳的人闖進議事地就很安全?哈。」萊恩也站直了身子,灰紅色的瞳眸閃著一絲不耐,「百分之百全滅和有一絲生還可能性,這兩者之間,我想答案很簡單,只要妳有點膽量。」
奇比老爹輕咳了咳,張口想發言,卻被克萊兒抬手制止──
「你不知道承擔那些人性命安全的壓力──」她瞇眼,笑容終於消失在臉上,「你懂什麼?一個什麼都不怕的貴族。」
「而妳,妳不知道前線作戰人員面對的恐懼和犧牲。」萊恩不甘示弱地反擊,「妳又懂什麼?一個專門坐在椅子上下命令,雙手不沾的大小姐。」
聞言,克萊兒臉色刷地慘白;梅爾蒂斯唯恐天下不亂的吹了吹口哨,悄聲嘶氣道:「痛唷。」
奇比對萊恩丟出一個責難意味的眼神,萊恩對此不痛不癢,續道:「若我現在出發,全力趕路還可以在羅伊開戰時抵達哥維納,順利的話,兩天就可以進入貧瘠之地內陸,與那些無害又可愛的小酋長們見面。」他故意專挑那些用詞,譏諷克萊兒的沒膽,「這件事只有我能辦到,要或不要一句話,但妳若拒絕,我會讓妳手下裡最強悍的領隊失去戰力。」
萊恩把話說得很死,很決絕,完全是最後通牒;待在菲里妲斯有一定年數的人都知道萊恩加入菲里妲斯的原因,認識比爾的人也多多少少知道他和萊恩之間的關係──而前天有經過綠洲號闢給菲里妲斯軍營駐紮區的人,更聽見比爾和萊恩的爭執。
奇比老爹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說:「我跟著萊恩一起去哥維納吧,到時候那邊的人由我帶去赫維堤克,萊恩就可以放心去貧瘠之地。」
克萊兒深呼吸,這才從剛剛的衝撞中緩過氣,柔聲道:「老爹,您趕不上萊恩的速度,身體會受不了的。」
「我不介意扛著一個耳聰目明、看得清楚現實的老人。」萊恩面無表情地說。
「喂,說話客氣點啊小子,誰老了?」奇比瞪了萊恩一眼:「給你點顏色就給我開起染坊來啦!別得寸進尺啊,臭小子!」
「哈哈哈哈哈哈……」梅爾蒂斯終於爆笑出來,看著克萊兒鐵青的臉色,她才勉強收起笑,緩頰道:「好啦,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妳就點頭吧。」
克萊兒緊抿著嘴。
梅爾蒂斯看她還在遲疑,乾脆再推一把:「如果咱們的貴族大人非常確定,在沒有那些可愛又無害的好朋友們幫忙的情況下,菲里妲斯絕對會損失慘重的話──」她收起笑容,嚴肅道:「我身為綠洲號的艦長,不會樂見菲里妲斯將我投注的資源白白浪費光的,妳的回答將影響我是否抽手的決定。」
「……我以為之前的約定已經算數?」克萊兒輕聲問。
「可我還沒給呀,是不是,親愛的?」梅爾蒂斯滑溜地笑著說:「妳要替部下的生命負責,我也要替綠洲號全體的安全負責吶!都在同一條船上,我不能放任妳把我借妳的槳搞丟呀。」
兩手一攤,一面倒的局勢,讓克萊兒臉色僵硬地點頭。
傍晚,萊恩和奇比老爹搭上登陸用的快艇,筆直往哥維納方向衝去;而綠洲號的速度則緩了下來,朝比魯帕伊瑟與赫維堤克接壤地沿岸前進,準備讓菲里妲斯成員上岸,跟赫維堤克的隊伍接頭。
※ ※ ※ ※
赫維堤克東北方,駐紮營區。
「……因此,我提議增加戰壕的數量和深度,壕溝內也墊布袋或木板,夜間或下雨時比較不會因溫差或泥濘讓人不適或在作戰中失誤。」
擺設簡單的帳篷內,皮膚黝黑的精瘦男子指著地圖上靠近赫維堤克的平原地帶,用深色記號標出的壕溝位置──這些構思想法,正是他某位舊友曾提出的──洛斯提腦子閃過那個削瘦的背影,眼尾抽了抽。
「嗯,可以。」同樣站在桌邊的戈婓點點頭,雖注意到洛斯提的異樣,但體貼地不點破,他專注地盯著地圖,上頭不只擺著我方的佈局,更標出派出的探子打聽到的敵方陣仗──戈婓一邊思考,一邊喃喃道:「很好……就這樣辦吧,我們得爭取更多時間……」
「什麼?」男子沒聽清楚。
戈婓還未回答,帳篷入口的簾子就被人毫無預警地掀開,外頭守門的人沒有報備也無斥喝,就這樣讓來者闖了進來──黑髮、黑衣、黑靴,還有那招牌似的黑色披風,他旁若無人地越過桌邊,逕自往椅子上一坐,長腿靠在桌上交疊,弄得鞋底的沙土掉了些在地圖上。
相比臉色丕變的洛斯提,戈婓面不改色地看向那一身黑的男子,優雅問候:「日安,先生,特地到這兒來有什麼吩咐嗎?」
羅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好半晌,才淡淡吐了一句話:「我的城堡管家忙到沒時間打掃,所以過來看看。」
言下之意就是,他的城堡管家怠忽職守,沒隨侍在側讓他老爺脾氣不痛快、不舒爽了,所以親自找上門來,看看管家到底是在搞什麼鬼──洛斯提不爽的咬牙,虧他之前以為這傢伙改性子了開始重視自己人民的死活,他看錯了──
「抱歉,是我欠考慮了,」戈婓面帶微笑的安撫道:「我會馬上著手清理。」
說是這麼說了,人卻一動也不動──洛斯提原本以為自己接下來要單獨面對眼前的城主大人,但戈婓絲毫沒有要走開的意思──現在是怎樣?
窩在椅子上的羅伊手支著頭,安靜了一下,接著低語:「不……換個裝潢也好。」
「您──」戈婓的嘴角仍優雅地勾著,眼底卻多了分冷凝,「您動手換了?」
「沒。」
主僕互看了一下子,久到洛斯提有些不耐煩,實在不曉得他們在打什麼啞謎……突然,戈婓回頭,拿出炭筆,朝地圖上的擺置畫了幾劃。
「壕溝還是要挖,不然就浪費奸細一番苦心了吶……」他在其中幾段壕溝中間畫出相通的記號,接著低聲對洛斯提吩咐:「只是,這些通道的方向都得改。」
「奸細?」洛斯提瞪大眼,「我們有內賊?」
戈婓神祕地笑了,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抵在唇邊,示意他放輕聲音,緩道:「是的,不過那人已經離開了,所以不用擔心。」
──所以,剛剛他們兩人就是在說這件事嗎?誤解了城主大人,洛斯提有些不自在地瞥了眼羅伊。
羅伊從衣袍內取出一本有些破爛的精裝書,砰一聲丟在桌上,滑到洛斯提面前。
他皺眉看著眼前的陌生的東西──那是書,前陣子戈婓先生就常常帶著書讓他多少看一些,但他之前看的書都沒有這本來得──來得──更破爛?
斑駁的封面讓人幾乎看不出上頭寫的字和圖案,好在還剩那快脫頁的包裝,讓裡頭因太常翻閱而破碎不堪的書頁被勉強完好的保存著。
「啊,這是那本……古時東方的……」戈婓似乎認出那本書的身分,有些遲疑地向主人報備:「洛斯提恐怕還──」
「有圖。」羅伊打斷他,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好吧,的確,這樣也好……洛斯提,你就把那本書帶回去好好翻閱吧,不用急著全部看完……」戈婓從善如流地點頭,接著又將專注力放回地圖上,炭筆在上頭圈出幾個地方,道:「這裡、這裡和這裡,類似這樣的地方,可以引誘對方追進壕溝。」
可是這樣不就讓敵人進入自家地盤──等等,洛斯提盯著戈婓的記號,果然看出箇中奧妙。
「只要能引對方進來,就可以用狹窄的空間將對方夾殺。」洛斯提有些振奮地解讀著戈婓的記號。
「是的。」戈婓讚許的微笑,「哲曼軍個個都是精英沒有錯,不過那些菁英中最難對付的人,大多手持大劈大砍的武器,需要足夠的空間施展。」
赫維堤克人挖的壕溝,深兩米半,窄的寬度不到三米,寬的頂多四米,勉強適合藏匿、休息、或在地面下移動──這些點子當時是諾亞提出來的,讓大家再對上哲曼人時,能有機會躲藏休息喘一口氣,爭取時間重整事態,唯一的缺點就是易守難攻……
「把這些標記的位置都發布下去,要所有人將地形圖背記起來,看完就燒掉。」戈婓下了命令:「壕溝內也要設陷阱,不許任何人記錯位置。」
──兵不厭詐。
佯裝戰鬥失利敗逃,引誘哲曼軍從特定的幾個『入口』追進赫維堤克的壕溝,如此不只可以將他們分散開來,還可以誘導敵人到陷阱的地方夾殺──入夜後,更可利用視線不佳的條件,對敵人製造心理壓力。
「知道了,我會發佈下去。」洛斯提慎重點頭。
「去吧,希望一切順利。」
「是。」
向戈婓行了個禮,洛斯提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伸手拿起桌上的那本舊書,接著勉強朝羅伊行禮,這才離開帳篷,回到外頭。
走著走著,羅伊那張無表情的臉浮現腦海……他不爽的瞇眼,試圖將那討厭的畫面甩掉。
最近,越來越常想起諾亞……八成是因為,之前不知打哪兒來的消息,說那傢伙是個女的!
媽的,他早該察覺……那個女的真是滿口謊言!
說是身體虛弱,說是捨不得他媽一個人在家,說是還不到想找老婆的年紀……找盡各種理由藉口……他還信了!那個該死的無恥女人!
沒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滿腦子都是諾亞的事兒,洛斯提暴躁的踹開地上的小石子,心裡牢騷咕噥不斷。
『洛斯提,我沒有逃,我被城主抓走了。』
沙啞的嗓音在腦中響起,洛斯提心中的煩躁更升一級。
被抓去城堡?哼……講得好像多不得已似的!女人是吧?八九不離十是被拖上城主的床上去了吧?不然還能怎麼著?哼!
離開就別再回來了!他已經仁至義盡,那個騙了一干眾人,還害幾個弟兄被刑罰致死的傢伙……就別再出現了!性命互相託付的下場是什麼?那麼信任她的下場是什麼?哼……有多遠滾多遠去吧!
『我沒有逃。』那雙在黑夜中熠熠生輝的眼瞳,緊緊盯著他,『我被城主抓走了。』
洛斯提捏緊了手中的舊書,另一手粗暴地猛耙頭髮。
……真他媽──都是那些貴族!貴族都是最任性妄為的!他才不相信這些東西!他不相信神,他不相信羅伊,他只相信人類──不過,連弟兄們如此信賴的諾亞都這樣狠狠擺了他們一道,他現在連戈婓都不信!
那傢伙可是貴族的走狗,他才不想變成那樣的東西──他可不會因為城主施點恩惠,就痛哭流涕地搖著尾巴侍奉主人。
他要殺掉哲曼城的城主。洛斯提在自己的營帳前站定,拳頭緊握。
──他要親自提著那個貴族的頭,丟到羅伊面前,看那傢伙會有什麼表情!
《待續》
+++碎碎念時間+++
準備明天寄出抽獎的禮物和明信片,
忙到忘記要更新OAO!!
真、真的告鑿了存稿QQQ
今天更新個稿子是今天才寫完的(哭倒
我好沒用,我好廢……(哭倒倒倒倒
趁今天還沒結束,
看能不能儘量趕趕看第十一章好了嗚嗚
二月開始可不可以每周一更呢QAQ
過年期間飛回台灣有許多不可控因素,
整個很怕被家人GANK到無法寫稿(抹臉
看大家感覺怎麼樣,如果可以接受的話
我二月可能就會改成周更,
選一天固定更新極北伊喔!
(週五或周一這樣)
PS這兩天回留言!!
抱歉忙到忘記周日要回嗚嗚嗚嗚對不起QQQQ
LilyQuali
2018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