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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短篇】我,成為自己理想中的大人了嗎?

作者:湛藍琴海│2018-01-21 18:47:04│巴幣:124│人氣:1448
【短篇】我,成為自己理想中的大人了嗎?


  ──我,成為自己理想中的大人了嗎?

  今天我又站在鏡子前,如此反問自己。

  鏡中的「我」,一如往常,留著短髮,戴著眼鏡,與我毫無二致。依舊是如此熟悉。可以十分確定,鏡中那個人的名字是──

  ──是什麼來著?

  忽然有種不真實感,明明理智上知道,這一切都是如此熟悉;然而心理上,卻覺得一切都如此陌生。

  我,真的還是那個「我」嗎?

  真的還是那個想要成為「自己理想中的大人」的「我」嗎?

  我再一次地懷疑自己。

  這種感覺,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認識自己越久,卻反而對自己越感陌生?

  為什麼?

  我扶住鏡子,努力回憶與反省,自己過去,究竟想成為什麼樣的大人──

  很快地,我想起來了。

  自己想要成為的,就是不「成為」自己所討厭的大人。

  討厭的大人很多,最容易想到的,可能是自私自利、勢利眼、沒公德心、虛偽做作之類的大人。但,還有一種大人,是我格外討厭,也是絕對不想成為的──

  那就是沒同理心,對弱者的無助視若無睹的大人。

  比方,對霸凌視若無睹的老師。

  我忘不了,忘不了那一切。

  忘不了對我的求助,找各種藉口來敷衍、推卸、逃避的那些老師──

  於是那時候我就發誓了,一定要成為老師,春風化雨、拯救孩子,尤其不能對弱勢的學生坐視不管,一定要為他們伸張正義──

  不要再讓更多孩子,再像我一樣受傷了……

  於是我很努力上進、發憤圖強,費盡千辛萬苦,才終於考取教師資格。如今,終於成為了國中教師。

  去年,我也第一次擔任班級導師,領導一個班級。

  然而,我卻──

  我卻……

  成為大人後,真的就能夠為所欲為、無所不能了嗎?

  我緊抓鏡緣,緊咬牙根……




  「唉……果然變得更糟糕了嗎……」

  一名配戴黑框眼鏡的年輕女老師,手持段考成績單俯首低喃。

  那張段考成績單,上面標記「級任導師:林品佩」。而那正是,女老師的名字。

  ──昨晚才在鏡子面前想,領導一個班級,是多麼的……

  林老師暗忖,又瞄成績單一眼,不禁扶額,連嘆三聲──不及格與個位數,密密麻麻地佔滿成績單。多半學生的校排名,也是慘不忍睹,全校二十多個班,她的班有排進前百的學生,三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無庸置疑,林老師帶的班是放牛班。

  然而,為何會有放牛班?以林老師所身處的國家來說,法律規定國中必須常態分班,每個班級的程度,不應有明顯落差。但是,法律終究只是法律,底下的機關是否會遵守,是另一回事。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既然不能明目張膽的「能力分班」,那就會用各形各色的名目,以常態分班之名,行能力分班之實──

  確實,名義上的「資優班」已經消失了,但校方為了招生、為了升學率,還是暗中進行了「能力分班」。比方這間學校,師生間早已私下流傳,最後幾個班屬於「資優班」,集中了許多成績優異的學生。資優班不只一個,而是變成「很多個」,既然將優秀學生集中在一個班太過顯眼,那分散在幾個班,就比較低調了吧?至於其它班級,能力也不平均,再沒有徹底落實常態分班的狀況下,總會有幾個班,運氣比較差,剛好分到比較多程度落後的學生。而這些程度落後的學生,又有一部分是「問題學生」,如地痞流氓、小混混之類的。這類班級,便是林老師所帶領的「放牛班」了。

  帶領放牛班並不輕鬆,不只是學生成績普遍低落,對家長難以交代,更難為的是,教學相當困難。無論如何努力教學,學生成績就是拉不上來,每次改到他們的作業與考卷,都深感挫折;在上課過程中,學生通常是做自己的事,甚至睡成一片──最可怕的是,常有問題學生不斷干擾,如在上課時嘰嘰喳喳、大吵大鬧,老師阻止就頂撞,使老師難以平心靜氣地教學下去。

  連只是想安穩地上課,都是天方夜譚。更遑論盡自己的教育職責,將自身的知識與理念好好傳授給學生,那更是遙不可及。

  然而,這些都還不是讓林老師最頭痛的。最讓她頭痛的是,這個班級並不和諧──存在著「集體霸凌」。

  其中,有一個男學生就是因為飽受霸凌而轉學的。但林老師是在該生要轉學的時候才從該生家長口中得知,想要處理的時候,早就為時已晚。

  那還只是就她所知的部分,從她接手這個班級至今,已有不勝計數的學生轉學,具體數量她早已不想數了。而這些轉走的學生中,各種理由都有,有的是想轉到明星學校,有的是因為搬家(這種理由似乎格外常見),或是家長調職(這種理由也早已屢見不鮮),抑或孩子交到壞朋友,無心向學,故轉學來改變環境。再要不就是根本沒說什麼具體理由──而實際理由為何,就是林老師所擔憂的部分了。

  會不會有很多孩子轉學的理由,其實是因為遭受霸凌?只是他們不敢說?林老師不由得這麼想。

  說不定有說其它理由的,也不過是藉口罷了──林老師也不禁如此懷疑。

  那麼,到底有多少學生,有遭受霸凌呢?

  她根本不敢想像,更進一步說,是因為光是現在手上處理的「霸凌案件」就已讓她手忙腳亂、人仰馬翻了。

  這樁霸凌案件的來龍去脈為何呢?就林老師所知,是班上一名成績中上,名為蘇惠綺的女學生,她是單親家庭,與父親相依為命,性格文靜內向,不善打交道,只有少數一兩個比較有來往的同學。但那些同學也是班上的「異類」,亦不善交際,也是班上的弱勢族群。以致班上的問題學生,尤其是男學生,在原本的霸凌目標「轉學」後,便將「目標」轉移到性格最為弱勢的惠綺,進行一連串的欺侮。諸如嘲弄侮辱、口出惡言、人身攻擊,看到她就如看到髒東西一般,躲得老遠,或是不願意幫她撿掉落的物品,嫌她碰過的東西「髒」。

  「自己撿啦!白癡!我才不想弄髒自己的手!」

  這是惠綺常聽到,不願幫她撿東西的「理由」。

  抑或心不甘情不願地幫她撿了──但是用面紙撿的。

  正因為男同學覺得她「髒」,因而只要跟她有併桌的機會,就會刻意將自己的桌子移開。至於其他男學生,可能被命令教唆或是隨波逐流,故多半也會跟著這麼做,於是惠綺的位置,時常變成「孤島」。

  不僅如此,還會在午休時,偷偷丟紙團到她的身上,發出竊笑聲。或是在她的桌上亂畫,甚至對她的抽屜翻箱倒櫃,惠綺時常要為了整理抽屜而耗上半天。

  基本上男同學欺負她的手段太多了,那些都還只是冰山一角。

  至於女同學,則是對那些霸凌惠綺的男同學冷眼旁觀、視若無睹,甚至還火上澆油──舉凡散播她的謠言,刻意在她面前說壞話,發出嘻嘻竊笑。抑或在分組時,一與惠綺的視線對上,就會刻意撇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若真的被惠綺找上,可能會假惺惺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們這組滿了」;也可能會直接冷眼回道「已經滿了,找別人吧」,再要不就是回答「這要問問其他人的意見耶」,然後組員們開始面面相覷。識相的惠綺,就會明白意思,強顏歡笑道「沒關係,那我還是找別人好了」,然後就會落寞地,轉身離去。

  她恍如皮球般,被人踢來踢去,最後被踢到無人注意到的陰暗角落。

  當然,更多時候,惠綺會找那兩個比較跟她有來往的同學,但她們因為也相當弱勢,已經自身難保,又看到她被霸凌的情形變本加厲,怕波及自身,因此也會跟她保持距離,至少不會幫她說話與爭取權益。

  於是,惠綺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倆也有組別,唯獨自己落單。

  唯獨自己被劇烈的恐懼、屈辱、孤獨的幢幢黑影,所籠罩、所吞噬。

  「她」的內心,幾乎被張牙舞爪的黑影,侵蝕殆盡了。

  她恨不得,自己能夠徹底成為隱形人,不被任何人察覺。如此一來,她便不會再被欺凌了。

  然而,她辦不到。因為她非但不是真正的「邊緣人」,還是眾人攻擊的標靶。

  她很想改變、很想吶喊、很想逃離,但她因為是被釘死的「標靶」,自然是無處可逃。

  她每天都鬱鬱寡歡,眼神發黑,雖然會對言語霸凌她的男同學,極力反擊,但卻只有反效果。

  「哇!好兇喔!兇屁兇啊!閉嘴啦,低能兒!」

  「哇喔~生氣了生氣了耶,怎樣啊,妳有意見嗎?有種就來咬我啊~」

  「再兇啊!給我滾啦,死智障、醜八怪!我不想看到妳!」

  那些對她口出惡言的男同學,只會更兇狠地羞辱、挑釁她。因此,惠綺也嘗試過默不作聲,但那些同學只會更加囂張跋扈──

  ──這一切,是林老師在自己發現到她被霸凌後,所觀察到的。當然,還有在她發現後,親自詢問惠綺本人後得知的。

  林老師對此痛徹心扉,她彷彿看見過去的自己──她不怪惠綺為什麼不向她求救,選擇忍氣吞聲。因為林老師也心知肚明,霸凌往往是無解的,找老師求救,老師往往不是推卸責任,就是無能為力──就如自己所遭遇過的那樣。甚至一旦被霸凌者知道被霸凌者告狀了,可能還會變本加厲地欺負。因此,受害者往往不敢「求救」。

  不僅如此,還有一種狀況,更是讓林老師沒齒難忘──她曾向國小班導求助,結果那位班導聽完她的說明後,只回了她一句:

  「不會啦,那些同學不會這樣的,妳想太多了。不要負面思考──」

  不要負面思考──

  因為已經走投無路,而不得已的「求救」,結果被當作「負面思考」。

  明明一直想往「好處想」,想說自己或許沒被欺負,那些同學可能只是「惡作劇」,可能「沒有惡意散播謠言」,然而自己卻真真切切地,見證與體會了一切,有了足夠「證據」才向老師求助的,結果還是被當作「負面思考」。

  沒錯,都是自己負面思考,都是自己的問題──

  反正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錯──

  這讓當時還只是小學生的林品佩,更不敢向老師求援了,也讓她事到如今,仍對那個導師耿耿於懷。

  「無法原諒」是她對那個班導的標籤。

  雖然她升上國中後,因為又重蹈被霸凌的覆轍,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不得不向導師求救。而那位導師,也試圖幫她處理,但仍無能為力。就如她現在,也成為「國中導師」後,對於校園霸凌,也是使不上力。

  明明她已經使用各種方式來積極處理了,諸如不斷向同學宣導要彼此友愛與包容;一看到有男同學欺凌她,就厲聲喝止;也私底下將那些霸凌她的同學,勸導、教育、訓話、處罰等相當多次,尤其是對帶頭的流氓男同學蔡翊恆,以及隨他起舞的女生集團頭頭,更是毫不手軟,也要他們向惠綺道歉。

  然而,不但毫無起色,甚至讓狀況雪上加霜。最近一次,惠綺被以蔡翊恆為首的幾個男女同學恐嚇勒索,嚇得她向老師哭訴,也不敢來學校了。

  林老師不得已,決定下猛藥,約談以蔡翊恆為首的勒索集團學生家長,要在明天放學後單獨個別面談。當然,還有惠綺的父親。

  她一直不想做到這一步,畢竟要是太貿然約談家長,可能會有反效果。而且這個殺手鐧一用,就沒多少招數可使了。可用的處罰,諸如記過,基本上能記的也已經記了,但毫無作用。因此一直到此刻,她才使用這不太算壓箱寶的壓箱寶。

  假使可以,林老師很想對這些惡劣至極的學生使用體罰。但可惜以暴制暴可能只會有反效果,何況,法律也不允許。

  思此,林老師又不禁喟然長嘆,她帶上教具,從辦公椅上起身,如此告訴自己──

  ──先別擔心明天約談的事了,在那之前,先把今天的課上完,再來好好思考相關的事吧。

  ──雖然很怕蔡翊恆的家長,畢竟是開賭場的,很可能不是什麼善類……但必須堅定立場,不能怕,為了拯救那個孩子,我必須勇往直前!

  ──這不只是為了成為自己理想中的大人,更是為了讓孩子,在學校也能快樂!

  她緊咬牙關,朝辦公室的門口走去。




  深夜。

  林老師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滴答、滴答。

  床頭櫃的鬧鐘,滴答作響。

  秒針,一刻又一刻地,挪向整點的方向。

  ──真糟糕,又失眠了。這樣失眠不行呀,馬上就要跟家長面談了,在那之前還有課要上,沒精神可不行……

  ──要趕快睡著、趕快睡著才行。別再胡思亂想了,深呼吸,不要緊張,平常心。要有自信,沒事的……

  林老師屏氣凝神,深做呼吸,不斷精神喊話。

  ──為什麼明明做好了心理準備,心情還是很難調適呢?我果然還是,在意今晚母親對我說的話嗎……

  她翻身,黯然思忖。

  此際,她睡前與母親講電話的光景,於她的腦海逐漸映現──

  當時,她一如往常地,向母親表達問候。隨後母親問起近況,她便將自己班上霸凌的大致狀況,向她說明一遍。

  母親表示理解後,便以略帶沙啞,但滿是關愛慈祥的口吻說道:

  『真的是辛苦妳了,品佩。我知道妳一直以教育、幫助孩子為己任,這一直都是妳的夢想。因此,當我得知妳想要當老師時,雖然覺得這條路很辛苦,原本也不是那麼支持妳走。因為現在要當上老師越來越難了,要成為好老師更難了。但看到妳那麼努力,始終如一,也看到妳變得越來越堅強,我就也比較放心了。』老母親的滄桑,持續從話筒滲透而出:

  『可是,雖然妳在升上高中後,努力脫胎換骨,變得堅強,終於擺脫了被霸凌的悲劇了。但是,這不代表妳一定有辦法處理霸凌了,雖然現在妳成為了老師,但妳也很清楚,老師通常對霸凌束手無策……尤其現在家長,比以前更溺愛小孩了,霸凌問題只會越來越棘手……』

  「我知道,但是──」

  『先聽我說完,我是真的很擔心妳。』品佩母親打斷她,語重心長地續道:

  『我很欣慰妳為了拯救孩子,而積極處理霸凌問題。因為,願意不屈就於現實,繼續堅持自己的理想,真的很棒。只是我還是希望,妳要量力而為,不要太勉強自己。尤其在幫助人的同時,也要先保護好自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話,更別提保護別人。就像看到別人溺水,若自己根本不會游泳,還要下水救人嗎?』

  「我明白,母親。我一定會量力而為,不會讓自己深陷於危險之中,我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防身武器都準備好了──」

  『不,不只是這樣,妳一定要留心,不要有被報復的機會。若真的遇到,一定要及時求援。』品佩母親持續絮絮叨叨:

  『妳先盡妳自己所能做的,若情況還是沒有改善,甚至惡化的話,就別勉強自己帶這個班了──』

  「不,我不會輕易放棄,母親。因為,要是我放棄了,不就像是惡勢力低頭嗎?而且也拯救不了孩子了不是嗎?」

  品佩緊握話筒,嗓音纖細的她,語調依舊魄力十足,慷慨激昂:

  「我無法對無助的孩子坐視不管!」

  她的目光鋒利,語氣堅定不移,堅若磐石。

  『……我明白,孩子。妳就是這一點,才打動我支持妳當老師的。也是這一點,讓我堅信妳可以擠進教甄窄門。如今妳辦到了,證明妳的堅持是正確的。』老母親話鋒一轉:

  『只是呀,有時候自己無法處理的班級,給更有經驗的老師來處理,或許才是最適合的。而且,我也不是要妳放棄當老師,妳可以去其它地方任教……』

  「沒關係,不用擔心我。我只是想,不能跟我以前所遇過,對霸凌袖手旁觀的老師一樣,畢竟那對被霸凌者造成了多少心理傷害,我很清楚……不只是我,當時母親跟父親,也為此深受傷害不是嗎?」品佩聲色一沉:

  「真的辛苦你們了……」

  『不會,父母本來就常常跟孩子一起受苦。只要妳能夠平安長大,一切都值得了。』

  「謝謝你們。總之,我只是希望不要有更多孩子,跟我受過同樣的苦,若我為了自己而離開他們的話,那不就跟過去那些不管我死活的老師一樣了嗎?我要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盡可能地終結這個悲劇連鎖,所以──」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品佩的老母親柔聲絮語:

  『那麼,祝妳好運吧。希望這個問題,能夠早日解決。』

  「我也希望,謝謝母親。」品佩向其母道謝後,轉換話題:

  「那父親現在還好嗎?」

  『唉……差不多就是那個樣子了。妳也知道,癌症末期就是這樣,除了長期住院治療外,也沒什麼辦法了。只能禱告了。』

  「嗯,我知道了……那麼,代我向父親請安。」

  『沒問題,妳先專心處理學校的事情吧。』

  「好的,那麼──」

  『等一下,我還有話要說。』話筒彼端沉默半晌,才又傳出聲音:

  『我只是希望,妳是真的變得夠堅強了,別為了逞強,而戴上與自己不相符的面具……』

  「……我知道,我不會那麼做的,自己是真的改變了,因此才……」品佩如確認自己一般,輕碰自己的面頰:

  「別擔心了,真的。」

  『是嗎?那就好……』

  老母親獲得確認後,很快就結束了電話。

  這段通話光景,於林老師的腦海逐漸消逝。

  不再漣漪。

  然而,林老師依舊若有所思,來回翻身。

  「保護自己,跟『面具』,嗎……」

  她細語呢喃,背對房間上方的小窗。那扇小窗,框住了在黑雲中,若隱若現的殘月……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一群國中生在班上,交談聲此起彼落,嘈雜一片。

  「欸,為什麼今天班導還沒出現啊?難道她遲到了?」

  「你不知道嗎?聽說她昨天在放學後,不知道為什麼在辦公室昏倒了,然後被緊急送醫!」

  「昏倒?真的假的?那個時候她不是要跟蔡翊恆他們的家長面談嗎?」

  「對啊,反正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昏倒了,聽說還在住院。」

  「天啊,太慘了吧!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昏倒是怎麼了啊?總不會是因為壓力太大而昏倒吧?」

  「誰知道啊,搞不好是演戲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班上同學繼續議論不休。




  白亮的燈光。

  白色的天花板。

  純白的牆壁。

  潔白的病床。

  在病床上,躺著一名臉色蒼白憔悴的年輕女性──那正是林品佩老師。

  她沒戴眼鏡,右手正掛著點滴。

  ──為什麼,現在必須躺在這裡呢?明明,我應該……

  ──現在的我,不能跟父親一樣躺在病床上,應該要在學校上課,還有……

  ──可是,現在身體真的虛弱到動不了……

  種種思緒,於林老師的腦海接連浮現。

  啪喀。

  病房大門打開,一名人高馬大、魁梧強壯,留有絡腮鬍的中年男子,提著紙袋朝她前來。

  「唷!我來探望妳了,林老師!我是惠綺的爸爸,聽說妳有上吐下瀉的症狀,所以我就帶了些流質營養品給妳,請收下!」

  「不用不用,您太客氣了。我現在沒什麼大礙了,只是有點虛弱,只要打個點滴幾天,應該就能出院了。」林老師使勁提起左手,搖手謝絕:

  「讓惠綺爸爸這樣特地跑一趟已經夠不好意思了,怎麼還好意思收下您的禮物──」

  「不不,別這麼說,是我自己想來的。畢竟妳是為了惠綺,才會變成這樣的吧,是我過意不去。醫生怎麼說?確定妳昏倒跟上吐下瀉的原因了嗎?」

  惠綺父親在林老師病床旁的椅子坐下,以宏亮雄渾的嗓音詢問。

  「嗯……還不是很確定,但目前認為,應該是在昨天中午喝水的時候,喝到不該喝的東西。因為我在昨天中午過後,我就沒喝過水了,也沒吃過任何東西。因此……」

  「不該喝的東西?最有可能的,應該是被『下藥』吧?」

  惠綺父親輕捋鬍鬚,一針見血。

  「雖然很不想那麼想,但是……」

  林老師欲言又止。

  「哎呀,真是沒辦法,現在就是要找出證據了。若真的是被下藥,那我想剛好會發生在導師與家長面談當天,鐵定有鬼。最合理的推測,就是被蔡翊恆同學那一夥人下藥了。」

  「可能吧,雖然難以置信,居然會做到這種地步。但目前也實在想不到其它的可能性了,畢竟實在是太巧了。」林老師垂下眉宇,聲色黯淡:

  「可能是蔡同學或其他夥伴,為了不要讓我跟他們的家長約談,或是對我下馬威或報復,才會使用這種手段吧……說不定還是共同預謀好的……」

  「嘛,當然有可能。不過啊,現在猜測再多都沒用,必要的話讓警方來調查就好了。」

  惠綺父親捻了捻鬍鬚,翹起二郎腿,泰然自若道。

  「是啊,也只能這樣了。」

  林老師壓低了天生纖細,又因生病而虛弱的聲嗓。使惠綺父親,必須側耳傾聽方能耳聞。

  「無論如何,讓林老師如此辛苦,我實在過意不去。就算沒有被下藥,相信老師也為了小綺……惠綺的事非常操心吧。從之前就會跟我聯繫,和常常關心惠綺就知道了。」

  「這是應該的。我還怪自己發現得不夠早,也不夠有能力。假使我夠有能力的話,相信霸凌問題早就解決了,至少不會到這一步。讓惠綺受了這麼多苦,我很抱歉。」

  「不不,別道歉,不是林老師的錯。我相信林老師真的很盡力了,只是那幫流氓混混真的是太難搞了,讓老師帶到這麼可怕的放牛班,也是委屈妳了。」惠綺父親表露憐憫,放輕聲調:

  「我想再這樣下去,老師的精神力遲早會到極限吧。更何況,感覺這次妳會這樣,案情實在不單純……帶頭欺負惠綺的男生,家裡是開賭場的吧,真的想搞妳的話,手段太多了。天知道下次會使用什麼可怕的手段來陷害妳。」

  林老師睜大瞳眸,啞口無言。

  「所以,我不打算勉強林老師處理這件事了。我就直接讓惠綺轉學吧,現在才二年級,也不算太晚。」

  惠綺父親鄭重嚴肅地表示。

  「咦?等、等等,可是這樣的話──」

  「這也是沒辦法的。基本上已經想好要轉到哪裡了,交通還算方便。基本上轉學才可能會解決當前的問題,可能不治本,但至少治標。至少以往的經驗是這樣,惠綺已經不是第一次轉學了。每次只要轉學,雖然不治本,但至少治了標。可能也是運氣沒太差,沒有被原本欺負她的人追殺吧……」

  「可是,既然不治本,那有多大意義呢?何況這麼做的話,就是向惡勢力低頭吧?那些霸凌人的惡棍,嘗到了甜頭,可能就會更加放肆,而且會轉移目標,就會出現下一個受害者……坦白說,惠綺就是遇到了這種狀況……」

  「我明白。惠綺的確因為之前的同學轉走,所以成為了遞補他的犧牲者。但這是情非得已的。轉學不是為了『逃避』這種聽起來很負面的理由,而是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不跟那些混球過不去。事實上抵抗不了他們的時候,跟他們過不去反而是中了他們的計了,那種東西根本不值得浪費自己的人生!」惠綺父親凝視自己堅硬的拳頭:

  「打個比喻好了,那些混球是石頭,惠綺是卵。妳會以卵擊石嗎?卵硬要擊石的話,只會粉身碎骨吧?這就是所謂的『勇氣』?所謂的『不向惡勢力低頭』?」

  林老師赫然,無可反駁。

  「身為惠綺的父親,我只是希望不讓惠綺粉身碎骨,盡一個父親,保護女兒的義務而已。」

  惠綺父親的拳頭,愈握愈緊,甚至開始微微發顫。

  「我明白,事實上……我也有因為被霸凌而轉學的經驗,只是都會多少有點不甘心。希望那些人可以不要得逞、可以獲得懲罰,但以實際面來說,保護好自己,讓自己能夠有新生活才比較要緊……只是,誠如您所言,轉學往往治標不治本,即便治了標,但那個『本』卻沒治好──因為,自己會被欺負,通常跟自己的個性有點關係,比方太內向、弱勢,不善交際,沒有朋友以致落單,然後就會被盯上……」林老師面色更加黯然深沉:

  「因此我才會說,既然不治本,那有多大意義?或許轉學後會有段時間,過得比較快樂,但之後還是難逃被霸凌的厄運。就像是無限的悲劇輪迴一般,簡直是被詛咒了……不好意思,說的太悲觀了。但在改變自己之前,這恐怕是真的。」

  「是啊。我也告訴惠綺要努力改變自己,努力交朋友,讓自己圓滑一點。她說自己已經盡力了,我也相信她,可能還需要些時間吧,至少,現在這種狀況,已經不能等了。先轉學,或許就有重獲新生的機會。」

  「惠綺爸爸,可是我擔心她──」

  「擔心她還是會重蹈覆轍吧?」惠綺父親接了林老師的話:

  「沒關係,我一定會努力幫助她,讓她避免的。而我相信她也在這些經驗中,學到了很多,她會越來越好的。」惠綺父親揚起唇角,目光炯然:

  「而妳剛才有提過,自己也曾經因為被霸凌而轉學吧?妳應該對霸凌滿了解的?而且深有體會?」

  「嗯,可以這麼說……」

  「那就難怪了,惠綺遇過那麼多老師,最努力積極解決霸凌問題的,就是妳了。從妳的言行可以看出來,妳是真的在為學生著想,都快忘了保護自己。」惠綺父親抬頭,又輕捋鬍鬚:

  「不過啊,諷刺的是,不是每個人都會將心比心、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甚至有的還會因為自己嘗過某種痛苦,所以就會想讓別人也嘗到這種痛苦。」

  他俯首,緊咬牙根。

  林老師也無言以對。

  「我明白林老師想要守護孩子的心情,畢竟妳很明白被霸凌的痛苦。但是,我選擇讓惠綺轉學,並不是妳的錯。我只是希望她早日解脫罷了,畢竟,誰都無法保證,要如何才能不再讓她被那些混球霸凌。」

  惠綺父親語重心長開口。

  「我明白,但是,她轉走後,其他的孩子怎麼辦?會不會有新的孩子被霸凌?那些霸凌者也沒有付出應有的代價?」

  林老師提高聲調,語調激亢,握緊左拳,但很快就因無力而鬆開。

  「這就需要林老師的智慧,來解決這些問題了。若校方可靠,願意介入的話,可以找他們協助。或是找自己信任的人,給予自己建議也可以。再要不然,若真的處理不來,那就別勉強自己了,可以的話就讓別的老師來帶吧,或許這對大家都好──」

  「不,我不會輕易放棄,孩子們還需要我。我要是走了,就是背棄了他們!何況新來的老師不見得更好──」

  「但又能怎麼辦呢?妳已經盡力了,又不能坐視不管。若無能為力又還繼續帶那個班級,這樣會更好嗎?」

  惠綺父親的反詰,讓林老師啞口無語。

  「就如我一直強調的,林老師已經盡心盡力了,問心無愧。但這種棘手的狀況,不單是需要有心,也需要有能。林老師不是無能,是這個班級實在是太棘手了。不是非常強勢和老練的老師,是絕對管不住的吧。」惠綺父親提高音量,語調更加堅定:

  「所以,就算林老師不帶這個班級,也絕對不是逃避,不是向惡勢力低頭,更不是背棄孩子們,是為了雙方的最大利益,所做出的選擇啊!」

  「惠綺爸爸──」

  林老師面容依舊缺乏血色。但她的目光開始閃爍,嗓音亦開始動搖。

  「林老師,妳都已經憔悴成這樣了,若妳真的是被霸凌者陷害,這教人於心何忍?若繼續被折磨下去,只會更加憔悴的……」惠綺父親聲色轉柔:

  「真的,妳已經做得很好了。我跟惠綺都很感激妳,願意為我們著想這麼多,就已經夠感動跟感謝了,真的。這是我發自內心的真心話……」

  啪噹。

  霎時,林老師緊掩的冰冷心扉,敞開了。隨後大量的陽光,照進心扉,冰凍的心扉渙然融化,幽黑晦暗的心間也被耀亮、耀亮。

  金亮光毯,於她的心間迤邐。

  「我……」

  淚光,於林老師的瞳中閃爍。

  「真的辛苦妳了,我相信妳是個好老師,將來也一定會變更好的。」

  這番鼓勵,逐漸驅散了林老師心間深處中的黑霧。

  「真、真的嗎?我……」

  淚珠,再也抑不住地,簌簌落下。

  「謝、謝謝您,我……抱歉,因為我一直覺得,自己還不夠盡責、不夠努力、不夠有能力,因此深感自責……但自己的努力能被看見,能夠被肯定,真的是……我……」

  她的淚水,淌過臉頰。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明明、明明……」

  她的淚水,沁入了她的臉皮,恍然將「面具」融化了。

  「或許,我只是想當老師那麼久,努力與霸凌抗爭那麼久,不單是我當導師的這段時間,還有過去,我想要終結霸凌的執著、想要讓更多孩子別跟我一樣受傷的執著……我一直深感遺憾,覺得愧疚、覺得無力,如今覺得自己多少……」

  她淚流滿面,抽泣不止:

  「或許,我想要的,也只是這樣而已呀啊啊……」

  她緊摀住臉。

  「林老師……」

  惠綺父親輕聲呼喚,讓她啜泣一陣。而後,她拭淚,與惠綺父親四目交接:

  「謝謝您,我想自己明白了。因為還沒達成目標,因此還要繼續努力。而且托您的福,我在您身上又獲得了繼續奮鬥的動力,這個班級,我還不會放棄!還有辦法的!」她提高音調,目光如炬:

  「出院後,我還是會盡自己的職責,做自己能做的。總之謝謝您了,惠綺爸爸……若真的要讓惠綺轉學的話,那就祝她好運,希望能夠過得快樂……」

  林老師一面柔聲說道,一面暗暗告訴自己──

  ──還不能放棄,要相信希望。總有一天,我會有能力解決霸凌問題,成為自己理想中的大人,讓更多孩子獲得幸福……

  當她這麼精神喊話後,她便跟惠綺父親,開始有說有笑……






  「欸,妳有聽說二年十六班的班導辭職了嗎?」

  「沒有呀,她是誰啊?」

  「妳忘了嗎?她在我們國一的時候,有代過三次國文課啊,就是那個叫──」

  「林品佩老師嗎?」

  「對對,就是她!」

  「咦咦?為什麼?怎麼又有一個班導走了?」

  「誰知道啊,大概就跟其他消失的班導一樣,都是擺不平班上學生才會走吧。反正這在我們學校也不算太奇怪啦,只是又多一個倒楣鬼罷了。」

  「真的嗎?好可怕喔……我之前就有聽說,十六班有很多流氓俗辣,超可怕的!霸凌狀況好像也很嚴重,但都解決不了……」

  「是啊,那個班導聽說很積極處理,結果被整到上醫院,出院之後又……妳確定要聽嗎?要的話放學後再慢慢告訴妳。」

  「好、好啊,很可怕嗎?」

  「嘛,到時候妳就知道了。總之,班導『被消失』已經是常態了,說不定我們的班導遭殃,也是遲早的事吧?」


---------------------------------------------



  關於這篇,有幾點想說的:

  一、本文純屬虛構,因為本人根本不是老師,自然不會有文中林老師的經歷。

  二、不過關於暗自能力分班、老師因為管不住學生而離開,以及霸凌手法,基本上都是親眼所見。只有小部分為虛構,但大抵狀況皆為參考真實經歷。

  三、本篇不單是想揭露校園霸凌的陰暗面,還有台灣變態的教育體制。一直說教改啊教改,然而,我們的教育,真的變好了嗎?

  四、最後一段就類似於後日談了,不過也能當正篇,不用分開看也沒關係。之所以會補上最後一段,主要是因為本篇想呈現的是血淋淋的殘酷,而非邪不勝正,只要努力就能有回報的王道故事。其實個人是有些排斥王道故事的,不是都不能接受王道故事,但自己的話,比起寫王道,果然還是最喜歡描寫殘酷的現實吧,哪怕那是血淋淋的──因為這才是人生。

  五、霸凌問題始終很無解,無論是哪種霸凌。校園霸凌不過是其中一種罷了──不過被霸凌不見得無可救藥,就如本文說的,換個環境、改變自己,或是真的有什麼有力的貴人協助。但那一切的前提都建立於「環境沒有過於嚴酷」的狀況下。

  六、順道一提,女主角的「品佩」一名,來自於多年前撰寫某校園霸凌短篇女主角的名字,但兩篇無關,角度與風格也截然不同(現在還覺得那篇是黑歷史了)。只能說時光荏苒,有更多人生歷練後,果然著眼點、描寫方式完全不同了。這些年來,我到底成長了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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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7 篇留言

天月
讓我想到一篇文章
日本作家批評《國中國小的朋友都是垃圾》在人生旅途一點價值都沒有……
https://news.gamme.com.tw/1535124

大致上作品都在描述霸凌的經過與描述,只有單方面被壓制的霸蔆看得很鬱悶,或許可以多增加一點反擊型霸蔆讓故事更有衝突性,或是多年後被霸蔆的同學展開復仇的橋段。(本來想試著寫,但情節靈感卡住)

我也很認同那位日本作家寫的,國小國中根本是心智不成熟的階段,學生的表現都非常露骨不經大腦的現實與殘忍,可偏偏家長與老師和教育體制讓我們這些學生被迫關在名為學校的牢籠枷鎖,
恐龍家長、 只會念課本的老師 、 無情的螺絲生產製造所 、被動的學生......

慶幸的是已經越來越多人體認到需要改變教育制度,也有線上的教學課程可以解決城鄉之間的教育資源差距,現在只差品德的教育上

01-21 19:02

湛藍琴海
國中國小的朋友......嗯,以個人經驗來說,還幾乎是沒什麼意義。因為距離出社會還太遠了,那時候自己也不成熟,會來往的對象,在長大後可能也不會認同。畢竟人是會改變的,尤其是在那個階段。高中以後基本上人格就定型了,所以會交到出社會後也比較會認同的朋友吧。

因為重點不是在對霸凌的反擊,而是霸凌的殘酷現況,尤其是以老師的觀點(無奈的部分)我其實不鼓勵復仇,冤冤相報何時了,與其直接復仇,我覺得用自己的成就來證明自身價值,把那些人比下去比較實在,正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這也是我不寫復仇情節的原因。

品德教育一直是很缺乏的,但該如何做起,如何有效,就是個大議題了。01-22 20:52

那些霸凌的人真的好該死,琴海的文讓我想起了一些不好回憶。很多時候,老師這職業這身分都不好做,因為幫了就會遭學生排斥,不幫又愧對自己的良心。

不過三十年風水輪流轉,當初怎麼霸凌別人,以後總該歸還。(笑)

01-21 19:04

湛藍琴海
是啊,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所以我才會在樓上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與其為了一時痛快而復仇,倒不如之後用成就來證明自己,讓那些當初霸凌自己的人深感嫉妒與後悔比較實際,或許這才是可以長期「復仇」的方法(笑01-22 20:54
天月
道德可以彌補知識的不足 但知識無法填補道德的空白

01-21 19:04

湛藍琴海
是啊,所以空有知識無道德的人很多(遠目01-22 21:13
廢墟貓
來自校園跟師長的都忍受過。
基本還是靠自己居多(遠目,感謝命運沒放棄我(?)

01-21 19:35

湛藍琴海
那就好,命運沒放棄自己真的是萬幸QWQ01-22 22:06
非法行為
面具…很重要
不過最麻煩的還是那些道理過不去的地方了…

01-21 19:52

湛藍琴海
是啊,在社會上難免要戴面具要保護自己,畢竟這社會上的刀光劍影很多(遠目01-22 22:06
維林神父
看到哭了,現在回頭想想,實在有太多太多的....

01-21 20:00

湛藍琴海
拍拍,辛苦了QQ01-22 22:07
鯤島囝
分享心得之前先問個小問題
「俗辣」是「卒仔」,是有輕蔑、貶抑的稱呼,同學談起那伙人時語氣恐懼,卻用「俗剌」這個字眼,感覺不太協調?
國中老師路過!雖然只是個畢業菜鳥,但是之前學生時代也代課兼課一段時間,我只是科任,但也曾經親自處理多起霸凌個案,就姑且分享心得,若有同業歡迎交流,也僅供霸者或被霸者參考。
1.霸凌問題會不斷的發生,教師只有一招可解,就是持。續。【追蹤】【輔導】
2.【追蹤】霸凌個案成功輔導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霸凌者理解霸凌行為造成的惡果,必須負起的責任,並且停止霸凌行為】。(我花了一年時間,才讓我手上的兩個個案停止霸凌行為,但是我認為我還沒有辦法引出霸凌者的同理情感。也就是說,管教輔導是沒有終點的,只要情境還在,教師就必須要不斷鬥法XD)
3.【追蹤】面對學生霸凌問題,教師需要【共同陣線】:(一)和該班導師、各科教師(1)討論該生問題,(2)討論出對該生的管教輔導方式,(3)蒐集霸凌行為,(4)其他教師的管教方式與成效檢討,(5)記得(1)~(4)是必須重複操作,直到霸凌行為停止和管教完成。(二)判斷霸凌行為有無觸犯校規或法律,若有按照校規或依法處理,通報學務單位並知會導師。(三)與輔導室討論該生輔導管教問題,尋求輔導是的資源、工具或建議。
4.【輔導+追蹤】教學情境或任何校園中情境中,若發生霸凌行為,教師【必須馬上反應】(1)行為立刻制止(2)霸凌者馬上抓來a.了解行為的原因(調查事實)b.告知為何是錯誤行為(糾正觀念行為)c.確定學生理解b.並承諾停止行為(透過問答操作即可)d.下次上課必須觀察有無再犯,若表現進步,應嘉獎;若再犯,重複操作abc,並警告處罰(處罰方式可依校規或教師個人創意)

01-21 20:02

湛藍琴海
我來回了~不好意思有點慢回QQ

有在國中教育現場待過的人來回真是太好了,感謝這些SOP的分享。坦白說,我的求學經驗,大部分的老師都不會這樣處理,不是說求助者想太多,就是消極處理。不然就是做做樣子,不會感受到老師有多關心學生。是有遇過一個老師比較認真處理的,但她就不夠有能力,基本上跟文中的林老師有些相似,在寫林老師的時候就會一直想起她。雖然兩人處境不盡相同,但我肯定的是,後來那位老師是真的消失了......(遠目01-24 11:21
湛藍琴海
對了,關於俗辣一詞,因為是別班同學提及的,比較沒有直接關係,所以我才覺得這麼用應該沒關係。不過還是感謝提醒XD01-24 11:23
鯤島囝
這是非常簡單的SOP,教師需有足夠的理性、冷靜、勇氣、反應力和耐性持續操作,我再強調一次兩大原則,【教師社群必須持續討論(跟同事聊天就好了)】【教師必須馬上反應】,做到這兩件事情,雪球會越削越小,反之會像林品佩一樣越滾越大最終放棄。
不要再跟我說其他教師冷漠、無感、不管事、學生講不聽,第一,同事冷漠你還是可以去反應學生問題、去跟他問他上課的時候該生表現如何,這是教師掌握學生情報的基本功。第二,學生用講的會聽的話,就他媽的不需要老師了好嗎?教學現場是動態的,沒有一講就會改、一拉就會動這種事,一切都是比誰的氣長,這個方法不管用,換另一個,但是目標(見2.)不變,SOP繼續給他RUN,沒有辦法一次就根絕霸凌問題,那就每次都踩一點煞車,踩到他全停,你不踩,霸凌雪球只會越滾越大顆,你的輔導管教成本只會更高。不能天真,但「這就是現實」、「其他老師怎樣怎樣」、「我講了啊學生怎樣怎樣」這種更沒必要,那些都只會讓教師得到「不要繼續努力了」的結論,並且讓教師遠離最重要的教學目標,教師管教輔導挫敗更應該反饋給教師同儕(我才不管同事混不混,我先找他聊就對了)從聊天尋求資源和靈感,繼續想辦法。在成功之前所有經歷的一切都叫做失敗,這全部都很正常。
想分享的還有很多,但我還是打住好了,我最後只有一個心得,
所有的林品佩老師,請來跟我做同事謝謝,我們都需要夥伴(比心)

01-21 20:02

湛藍琴海
我也希望世上能有更多林老師,一起打擊霸凌,只是希望別鬧到被逼退的地步就好了──坦白說只要不是會讓老師深陷於危險之中的,能用時間磨或許都還有救,雖然可能磨到畢業還是沒讓霸凌者改過來就是了(就算收斂了可能還是沒意識到自己有錯

我相信林老師如果沒有可怕的「遭遇」,她會堅持到最後。那最後她雖然消失了,但假使她還健在的話,我的設定上,她會去別的學校任教,然後繼續履行她的信念。

強行拖同事下水或許是個辦法,說起來,為什麼我沒有遇過哪一個老師這麼做呢QQ

我們需要更多的林老師,組成林老師陣線!林老師表示:要是我有遇到鯤姐妳該有多好QWQ01-24 11:43
艾爾琈
台灣的教育一直沒好過……
以前我被人言語取笑過呢
還好不是肢體傷害,不過說真的被圍的時候真的很怕Orz

01-21 20:44

湛藍琴海
台灣教育本來就沒好過(目死
是啊,不用肢體傷害,精神傷害就已經夠恐怖了ORZZZZZ01-24 11:45
Sticky Fingers
對台灣的教育已經沒什麼期望了
反正我也不打算或者沒能力在這方面做什麼貢獻
講再多都只是空頭支票

隨它去吧

01-21 21:16

湛藍琴海
台灣的教育,嗯,果然還是只能自立自強了,與其指望體系,不如指望自己ORZ01-24 11:46
溫杰‧羅茲
靠腰,這分明就是我國小的經歷XD
被當作透明人無視或是被當作髒東西真的很想死
我還記得當初跟我老媽吵架,跟他說因為班上的事情自己很想要去死
老媽當場遞刀子給我
那時候整個心裡是崩潰的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一點也不擅交際了
不知道那些霸凌者的心態到底是怎麼樣
嘲笑別人來贏得優越感嗎XD真的超幼稚的
現在想想當初應該用更激烈的手段,而不是只是乖乖的任他們擺佈

01-22 08:14

湛藍琴海
辛苦了(拍拍)我想我能體會QQQQQQ

如果反擊有用的話那倒也好,就怕霸凌者會變本加厲,十倍奉還之類的。不是每個人嘗到苦頭後就會停手的,尤其若是一群人......只能說勢單力孤,真的很無奈ORZZZZ

有時候就真的只能咬牙熬過去,或是換環境了。反正,只要不是太嚴重的迫害,通常熬一熬,遲早會過去。只是可能不是短時間的事了.......01-24 11:51

QQ姐姐寫的真好QuQ看哭了QQQ

對於80者,該怎麼說呢
我是都會反擊回去XDDD

01-22 16:41

湛藍琴海
反擊有效的話當然反擊,不過有時候,真的不是反擊就有效的,不然世界早就和平了QQQQQQ

反擊是為了讓加害者獲得教訓,獲得和平。若只是變成互相傷害,甚至自己傷更多的局面,那反擊就不划算了。只能說,能因為反擊就罷手的,那都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個集團,然後團結力量大,然後自己又勢單力孤的時候......只能說這就是社會,團體的力量很重要。一個人是很難與大環境搏鬥的(目死01-24 11:55
納蘭映雪
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301/4563b07b7e02aed8cb5ec9b1ec54a96e.GIF

01-23 14:59

湛藍琴海
[e35]01-24 11:56
桑妮雅
所有的大人都曾經是個孩子
雖然很少人記得這一點

01-23 18:22

湛藍琴海
很多人也只會記得長大後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但卻忘了小時候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人......01-24 11:57
墨染
還記得,有人曾經這樣跟我說過。
「你看看大家,能在舞台上賣力演出的人,哪個人是沒有被霸凌過的?」
這時候才有一個人默默舉手,說自己都是霸凌別人的(?)
雖然之後被打臉了,但他想說的是,任何人都可能有被欺壓的經歷,但要怎麼去處理那段過往,就攸關每個人最後將成為的角色了。
學校是社會的縮影,尤其是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有時候尤其殘忍,他們明白做什麼是有成就感,是愉快的,但卻缺乏同理心,於是導師家長再怎樣勸導都無法理解───畢竟,再沒有比真人更有趣的玩具了對吧?
台灣的教育固然存在不少問題,但我想這點每個國家都一樣,台灣的民族性讓我們擅長自卑自己沒有的東西,同時也缺乏視野,所以才會口口聲聲的說這裡是鬼島───又離題了。我喜歡林老師的堅毅與理想,但霸凌這段過往將要怎麼消化,其實還是取決於自己比較多,我們當然可以輕易想像要是那時候能有人挺身而出,孩子一定能變得更加積極正向───但那不過是不負責任的臆測,有沒有可能總是覺得會有貴人的他,最終成了沒有溫室就無法生存的花呢?
這邊純粹是自己的想法,我覺得林老師太神格化了一些,而我所知道的這些人都是不適合生存的。
燃燒自己,照亮別人,那麼在人們讚頌的光彩底下,又有誰認真的去注視燃盡的灰呢?
這個社會的風氣是崇尚正義的,只要挺身而出,並付出的不是自己,那就可以了,人們會彷彿見了神蹟一般拍手叫好,可卻未必會拿實際的行動去支持,貢獻自己微薄之力。
這個故事是殘酷的,是寫實的,但林老師的堅持顯得有些不真實,我跟友人最近聊到fate系列的衛宮士郎也是如此,縱使他們努力的模樣令人動容,可卻很少有人會成為他們的追隨者。
謝謝海海費心寫了這個故事,他十分令人省思。
我偶爾會這樣問起自己:要是見到了當初霸凌自己的人,我能露出微笑面對嗎?

01-25 14:03

湛藍琴海
不好意思這麼晚回,因為內容比較多,就先放著了。現在剛好想到,就趕快來補回一下吧。

很多人霸凌人真的只是好玩,我也聽過這樣的理由。老師問他欺負人的理由,就是兩個字「好玩」。雖然我完全無法理解,但對於不成熟的孩子,或是沒有同理心的孩子,還真的是那麼想。甚至這不只發生在孩子上,可能大人也是。有些孩子長大後,依舊沒有改變,還是那個樣子。

我不會特別愛說台灣是鬼島,台灣有台灣好的地方,但台灣不足的地方的確該去檢視與檢討。雖然改進很難,但作為台灣公民,去關心我想還是做得到的,別認為事不關己而擺爛,那樣只會使事情更糟而已。

林老師我還覺得不夠神格化呢,她還是有她的極限在。她之所以消失,可能是承受不了,去別的學校實踐理想,也有可能是「被消失」──至於被消失的涵義為何,相信應該不言而喻了。

說到衛宮士郎,其實我才覺得他是不現實的傢伙。雖然是有他的理由,而且他追求正義的理想也不是絕對的,嗯──這說來話長,也怕劇透,就不多說了。總之,衛宮士郎會扭曲地追求自己的理想,是因為倖存者的心理創傷(罪惡感)所造成的,因此他被形容成「缺陷品」,只不過不是先天的缺陷品,而是後天的缺陷品。

若遇到了,假使是我的話,我想自己會盡可能地泰然處之,不會報復,但也不會原諒吧。02-05 00:04
老周(LeviChou)
  不知怎的,這篇文總讓我想到圓形敘事結構。以前林品佩沒有「力量」,所以被霸凌,並且立志要成為有「力量」與「同理心」的大人;現在林品佩有了「力量」,卻能明白當初自己所痛恨的師長,其實有多無能為力,最後被另一股更大的「力量」所吞噬。

  不過我沒有特別欣賞本文的一個點,自然是毒害情節,畢竟走到這一步,校方正常來說會報警處理才對,這已經超越「反抗師長」的程度,已經算上傷害罪了。對我而言,如果能有更高明的橋段,表現出厄運輪迴、成為大人依舊無力回天的無奈,或許會在我心裡加上更多分數。毒害情節表現出的純然「暴力」,似乎噱頭成份還是大了些。

  另外,上面鯤島大大所言,讓我想到這間學校居然沒有同事願意為林品佩挺身而出,也是挺扯的,雖然貌似不是本篇重點就是了。但如果能以幾句敘述,描寫同事怎麼看、主任校長們怎麼看,又是能多諷刺幾筆的細節了。

  最後,雖然好像挑了這麼多刺,但林品佩渴望救贖他人、完成自我救贖的描寫(至少這是我的解讀),其實我還是挺喜歡這類的人物描寫的。

02-19 10:40

湛藍琴海
這篇文要表達的就是角色替換後的無力感。身在其位時,就能感同身受了。

噱頭嗎?其實當時只是想下手重一點,覺得這種事應該也不會超乎現實才對,雖然不否認或許有其他手法可以達到更好的效果。

沒有老師挺身而出,我覺得這當然也是有可能的,如果都會有的話,霸凌問題會這麼難解嗎?現實就是,師長們時常無能為力,才會縱容霸凌,不是嗎?

不過也不否認,增加其它視角的敘述或許可以讓這件事有更多面的看法吧。

品佩想拯救的從來不只是別人,還有當年弱小的自己吧。02-20 11:11
與狂三廝殺的昴
即使想要伸張正義 可人終究有無能為力的時刻 甚至更悲慘的被自己對正義的追求殺死 這世界很殘酷 不是心懷美好的情感就能有好的結局 現實可不是童話故事

03-19 09:09

湛藍琴海
是啊,現實總是殘酷,一個人到底能承受多少次現實的打擊?到底能不能一直堅持自己的信念?就是問題所在了。03-19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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