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漢口的簡陋機場上，幾名中國機械師在三位俄國技術指導員的協助下，將三架剛從蘭州中繼基地飛來的I-16驅逐機進行檢查維修。
在俄國技術員的指導下，中國機械師對發動機換上新機油，換掉幾顆火星塞，清掉化油器裡的阻塞物，將鬆掉的螺絲鎖緊，換上新的蓄電池和幾條電線，把四挺ShKAS 7.62毫米機槍裝滿彈藥，把兩個輪胎重新灌飽空氣，在轉軸上加上潤滑油，確定在重新起飛時不會突然卡死。
兩名中國工人站在軍用卡車上，把車上的汽油桶順著車尾斜置的兩條長木板給推下去，底下的工人們一桶接一桶地接住油桶，慢慢滾動它們到飛機那邊，機械師轉動一具加油泵浦的把手，把油桶裡的航空燃料一架接一架的注入油箱。
工人將驅逐機的原有紅星圖案去除掉，重新漆上青天白日國徽，機尾的方向舵的小紅星也被漆成藍白色相間的斑馬條紋。
俄國人爬進座艙，對前方一百公尺處的靶心射擊，對瞄準儀準星經過多次調整後，總算在靶心上留下無數彈孔。
等一切都檢查完畢後，兩名機械師推動螺旋槳葉片，啟動引擎，引擎發出尖銳的咻咻咻的聲響，排氣管噴出一大團黑煙，螺旋槳開始旋轉起來。
一名指導員跑到附近的一個帳篷裡。
這時，拉赫曼諾夫大隊長和兩名中隊長正在帳篷裡對飛行航線做最後的確認。
「拉赫曼諾夫大隊長，和其他兩位中隊長，驅逐機已經準備好了。」布拉霍夫少尉對三人行軍禮說。
「謝謝你，布拉霍夫少尉。」拉赫曼諾夫大隊長也對他回禮。
「對了，布拉霍夫少尉，明天你就要回國了，可以順便替我們三人把這些信件交給我們的家人嗎？」拉赫曼諾夫大隊長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出現一抹淡淡的憂愁。
「我明白了，上校。」布拉霍夫少尉會意地接過裝有十幾封寫給家人的信封袋後，便走出帳篷。
「好了！各位都著裝吧！」拉赫曼諾夫大隊長打起精神對兩位中隊長說，三人注視著鏡子裡的自己，熟練地穿上飛行夾克和寬鬆的飛行褲子，把雙腳套進飛行長靴裡，套上飛行帽並扣上鈕扣，將飛行護目鏡的皮帶調整到適合的鬆緊度，穿上防風手套後，三人走出帳篷，走向熱機中的驅逐機，從驅逐機的左邊爬進駕駛艙，坐好安全帶，闔上左艙蓋。
三個人舉起左手，地勤員看見後，移開前輪的檔板，引領三架飛機滑行至跑到起點。
「祝你們好運，蘇維埃主義萬歲。」在華擔任防空顧問的政務委員札哈羅夫少將，在揚起沙塵的泥土跑道上對他們大聲說。
地勤員揮揮手上的紅旗，表示可以起飛了。
飛行員加大油門，提高引擎轉速，驅逐機在跑道上加速前進，滑行一段距離後起飛，起飛後，飛行員轉動右手邊的手搖把手把起落架慢慢收進機腹裡。
三人在機場上空盤旋三圈，札哈羅夫少將和兩位部下望著天空，對三位飛行員舉手敬禮，三人擺動翅膀，對地面的三人回禮，然後以三角形編隊飛離機場。
等三人完全消失在太陽後，政務委員和兩位部下才放下右手。
同一時間。
十三歲的初中生李文廣正和同學們帶著簡單的個人行李，跟在上千名要逃離日軍追擊的隊伍裡，沒有任何人指揮群眾，老百姓就只是跟著前面的隊伍移動，跟著一群打敗仗的部隊向西邊的武漢城前進。
由於鬼子軍的進攻速度太快，鐵路不是被日軍炸毀，就是被自己人的士兵給破壞，以免日軍利用這些鐵路來向前推進，使得在校住宿的學生們根本來不及回去和家人一起逃難，學校老師們於是將這批學生集合起來，要學生們帶著個人的物品跟隨逃難人潮一起撤往武漢。
「老師，我們還要多久才會到武漢。」兩名女學生的腳好像被銬上腳鐐，吃力的移動腳步，一臉疲倦地問著走在身旁的老師。
「大約三天吧！」同樣也十分疲倦的老師勉強打起精神，擠出笑容試著鼓勵學生。
「可是四天前你也是這麼說的。」女學生無精打采地說著。
「乖，不要想太多，走就是了，總會到的！」。
「好吧！」女學生無奈的說。
打敗戰的士兵的各個士氣低迷，士兵們因為連日來的趕路，根本沒時間整理儀容和換掉沾滿泥沙的舊軍服，許多人索性不扣上上衣鈕扣或完全扣好，有人雙手插口袋，頭上戴的是軟布軍帽或竹藤製的斗笠帽，打著綁腿的雙腳和草鞋都沾滿泥土，顯得衣衫襤褸。
身上的武器裝備也十分窮酸樣，許多人只是一把舊步槍外加十幾發子彈，看在百姓們的眼裡，根本就是一群拿槍的百姓，而且長時間使用下，步槍和背帶都多處磨損，腰上的刺刀也都生鏽！
「這就是我們的中國軍人嗎？」正當李文廣失望地想時，一名軍人吸引住他的目光，這名軍人和其他士兵完全不同，儘管稱不上強壯，但體格還是比其他看到的士兵要好太多，他配備著其他草鞋兵所沒有的鋼盔帽和長筒軍靴，身上的軍服和插在腰間的德式手榴彈雖然沾到許多泥土，讓深色的軍服看起來像被染黃似的，但仍然擋不住他身上所散發出的獨一無二的軍人味道，他肯定很愛惜自己的步槍，特地用防水布包覆住，只露出槍口。
李文廣被這名軍人深深吸引，不在乎被老師挨罵，獨自跑到這名軍人身旁。
「叔叔，我也想加入軍隊，跟您一樣，對抗日本鬼子！」他很有精神的說。
「小朋友，乖！」這名散發獨特軍人氣息的軍人摸摸他的頭說；「你年紀還太小，不能當兵，三年後再說吧！先回去自己的隊伍去，免得走失。」這名軍人用慈父般的眼神對他微笑。
「遵命，我三年後一定會去當您的部下，和您一起打鬼子們。」話才剛說完，一名小兵大力吹著號角，大喊著：「敵機來襲，敵機來襲，大家快散開來！」大家開始慌亂的四處逃竄，丟下隨身行李。
一名母親抱起小孩往旁邊的草叢跑去，一名中年男子不願拋下行動不便的母親，揹著母親逃跑，原本整齊有序的逃難隊伍像黃河般潰堤開來。
一架日本雙翼機朝隊伍的前方俯衝而下，機翼下的小型炸彈紛紛掉落，在人群中引爆開來，許多人當場被炸飛，斷掉的手臂飛到幾公尺外。
飛機又飛回來進行第二波攻擊，用兩挺機首地機槍對人群猛烈掃射，人們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尖叫著，滾燙的子彈射進身體，中彈的人倒地不起。
原本還無精打采的士兵們，也快速反應過來，他們快速跑進草叢裡，同時將子彈裝進槍膛，拉動板機槍口瞄準敵機。
「叔叔！」李文廣這時卻躲在一顆光禿禿的樹下，剛好就在飛機即將路過的位置上。
「笨蛋，小弟弟，站那邊只會挨子彈的！」叔叔大聲吼著。
如果要跑回去救他，只怕自己也會挨子彈，要救他的唯一方法只剩下擊落天上的飛機了。
「各位聽好了，一定要把這架該死的鬼子給揍下來，否則老子就斃了他。」他熟練的解開細繩，脫去防水布，急速裝好子彈拉動板機，對其他士兵大聲喊著。
「知道了，連長！」步兵們將槍口瞄準即將衝過來的飛機，機槍手們都將機槍的腳架固定在同伴肩膀上，並用高過人的草叢蓋住自己和機槍，免得暴露出位置。
飛機又飛回來，準備第三波攻擊。
「開槍。」叔叔大喊，草叢裡冒出無數火舌，射向雙翼機，雙翼機冒出陣陣黑煙，搖搖晃晃的栽向地面後爆炸起火。
「萬歲，我們打下一架鬼子機了！」大家紛紛跑出來，看著起火的飛機大聲歡呼。
「記住了，以後打雷時別躲在樹下，會被劈死的！」連長作勢要打李文廣，但最後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嚇壞的李文廣。
正當大家高聲歡呼時，三架新式的日本武裝偵查機，朝群眾背後快速衝過來，由於太突然，人們連反應都來不及，就這樣被秒殺了，叔叔和倖存的士兵試圖打下飛機，但這三架高速偵察機不同於剛剛的慢速度雙翼機，機槍子彈根本連邊都打不到，機尾的日本機槍手對士兵們反擊。
「連長叔叔，你不能死啊！我還要當您的部下，跟您一起去殺鬼子啊！」李文廣從樹幹後面跑出來，對著中彈倒地的連長叔叔哭喊著。
「乖，不要哭，軍人是不可以哭的。」「叔叔不能親自帶你一起去殺鬼子了，去找像叔叔一樣的連長殺鬼子吧！」
連長叔叔闔上雙唇，就再也沒有開口了。
「可惡的鬼子機，我一定要打下你。」李文廣高舉握緊的拳頭，憤怒的朝著三架飛遠的飛機怒吼著。
飛機又飛回來，對剛剛的屠殺似乎還不滿足。
倖存的百姓們又開始慌亂逃跑，這次已經沒有任何士兵可以保護他們了。
一名女童對著死去的母親哭喊著，希望喚回母親，女童哭紅的雙眼看著日本飛機朝她衝過來。
一陣火光後，女童驚訝地看著原本要對她開火的偵查機突然起火墜落爆炸。
天空出現三架機身粗短的飛機，他們可以看見飛機上的藍白色圖案。
「那是我們的國徽，是中國人的空軍！萬歲！」一名手臂受傷的男子揮動另一邊的手，朝天上的三架救星激動地揮舞著。
「幹的好！中國空軍萬歲！」李文廣和其他人高聲歡呼。
正當大家高興歡呼時，其中一架飛機突然冒出濃煙，接著便墜毀了，大家發現雲層裡跑出三架不速之客突襲他們。
「是鬼子的最新驅逐機。」一名從南京逃出來的平民大喊著。
僅剩的兩架飛機並沒有害怕的逃離現場，而是選擇向對方應戰。
他們衝向三架日機，在挨了不少子彈後，成功幹掉日本長機，失去長機指揮的兩架日機沒有逃跑，也一樣選擇應戰。
經過一番追逐戰後，雙方各有一架飛機被擊落。
「大家快來看，是二毛子。」看見被拖出來的二毛子遺體，大家十分驚訝，議論紛紛，不解為什麼是二毛子駕駛飛機。
「難道這架飛機也是二毛子的？」他們看著冒黑煙的飛機想著。
兩架飛機不理會人們的疑問，繼續在天上對決，中國飛機被靈活的日機緊緊咬住機尾，挨了不少子彈，引擎也被擊中，機艙冒出一陣煙，飛機的靈活度也明顯變差。
「加油啊！不管你是二毛子飛行員還是中國飛行員，都不能輸給鬼子啊！」李廣文不放棄的大喊，其他人也開始對塗有中國國徽的飛機大喊加油，要對方不可以放棄。
中國飛機加速衝進雲層中，擺脫日機的追逐並消失不見了。
「不見了，他逃走了。」群眾們瞬間安靜下來，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事情。
「沒骨氣，貪生怕死的中國空軍。」一名年近七旬的老先生破口大罵。
李文廣低著頭，看著扭曲變形的螺旋槳，難過的掉下眼淚。
四處搜索的日本飛機確定對方逃走後，得意的在空中盤旋，慶祝自己的勝利和對中國空軍的鄙視。
原本逃走的中國飛機從雲層裡衝出來，趁著日本飛行員毫無警覺，正得意洋洋的沉溺在自己的勝利時，射出無數憤怒的子彈，精準地落在日本引擎上，日本飛機瞬間爆炸開花，變成一團火球墜落到地面。
「你們看，他回來了！」原來他沒有逃跑，只是用日本人的招數來回敬日本人。
「幹的好！這才是中國空軍！」原本氣呼呼的老伯，這時開口大笑起來，大家都熱烈歡呼鼓掌，受了傷的飛機吃力的揮動翅膀表達謝意後脫離戰場。
位於外貝加爾軍區的航空學校裡，驅逐教官烏里也夫少尉正在教導學生開飛機。
經過幾次失敗的翻跟斗後，教官烏里也夫並沒有因此大發脾氣，對著傳聲筒臭罵一頓學生，他多年的教學經驗告訴他，這位學生只是太緊漲了以致於無法掌握翻跟斗要訣，翻跟斗是驅逐課程的基本功，可用於擺脫敵機的咬尾，同時反過來咬住對方的尾巴。
「飛機交給我控制，並仔細聽我的解說。」傳聲筒傳來教官嚴厲又冷靜的聲音。
「輕輕握著操縱桿，感覺我對操縱桿的力道變化和飛機的運動方向。」教官將飛機完全控制住，準備親自示範一次，他先調整好高度，水平飛行一段距離後，加大油門，提高轉速，將操縱桿往後拉，飛機開始往上爬升。
「操縱桿往後推，持續加油門，讓飛機有足夠的速度爬升。」教官大喊著好確定學生有聽清楚。
學生感覺到一股明顯離心力施加在身上。
「爬到頂端後，不要把飛機導正過來，直接往下俯衝。」教官放掉一些油門減慢速度，飛機往下降時，學生可以感受到離心力的位置變化。
「讓飛機保持水平，再略高於敵機的位置瞄準後開槍。」教官再次降低轉速，讓飛機恢復直線飛行。
「我再重複一次，接著輪到你試試看。」這一次，學生終於順利的翻跟斗。
「做的很好，今天就上到這邊。」教官說。
學生將飛機速度逐漸放慢，讓減少升力的飛機慢慢接近地面，準備進行降落時，他看見地勤員大力揮舞著紅色旗子，學生猛然意識到輪子還沒放下，但這時要放下起落架已經太遲了。
教官及時控制住飛機，將飛機拉回天上。
「別怕，先深呼吸幾次，放鬆心情，然後將輪子放下，再試一次。」傳聲筒傳來教官冷靜的指示。
深呼吸幾次後，學生轉動把手，確定完全放下起落架，確定地勤員沒有揮舞著紅旗，飛機在跑道上滑行一段距離後停在指定的位置上。
教官替學生關掉還在運轉的引擎後解開身上的安全帶，緩緩爬出座艙，走到前面，看著座艙裡的學生，這位學生盯著前面的儀表，臉上顯得十分內疚，教官沒有罵他，而是拍拍學生的肩膀說：「別忘了今天的翻跟斗，將翻跟斗的感覺牢牢記住在腦海裡，這對你在將來的空戰中會很有幫助。」
「還有，等輪子完全放下後，飛機才能著陸，這和以前的雙翼機可不同。」
「烏里也夫少尉，日加列夫少將要我們到他的辦公室報到。」轟炸機教官依瓦諾夫中尉走過來對他說。
「知道了。」烏里也夫脫下飛行帽和護目鏡。
兩人一邊走向少將的辦公室，一邊聊著工作上的事情。
「新型轟炸機的性能如何？」烏里也夫問依瓦諾夫。
「速度真的很快，就跟I-16驅逐機一樣快，不過起降速度太快，就連我們這些轟炸教官都得花許多時間熟練。」
「會比鐵棺材I-16還危險嗎？」烏里也夫好奇地問。
「已經有幾名轟炸員在降落時，因為起降速度太快而喪命了。」依瓦諾夫小聲地說。
「驅逐機的訓練如何呢？」
「跟你們差不多，主要還是在起降上，學生總是會忘記放下輪子，他們還無法改掉開雙翼機的舊習慣，換上新引擎的驅逐機雖然更快，但也更難駕駛，已經有兩位學生因為無法解開失速而掛了，鐵棺材的實力不差，不過要熟悉性能才能發揮實力。」
「這些事情可不能被聽見，免得被老大哥們知道！」伊瓦諾夫用警告的語氣說。
「沒錯！」烏里也夫點點頭。
兩人稍微整理一下身上的制服後敲敲辦公室的門。
「報告少將，烏里也夫少尉和依瓦諾夫中尉向少將報到。」
「進來。」日加列夫少將說。
兩人走到辦公桌前的兩張椅子並坐下，日加列夫少將背對他們，看著窗外草地上正在保養中的UTI-4教練機。
「學生們的情況還好吧！」日加列夫少將坐回座位。
「大致上都沒問題，只要掌握新飛機的性能就好。」
「知道我找你們兩個的原因是什麼嗎？」
「報告少將，我們不知道。」
「依瓦諾夫中尉，你上一次去中國是多久以前？」
「報告少將，那是１９２５到１９２６年的事了。」
「你當時為什麼去中國？」
「奉中央的命令，去教導中國國民黨的飛行員開飛機。」依瓦諾夫中尉照實回答。
「很好，那烏里也夫少尉你呢？」
「報告少將，我從小住在中國東北，直到１９２９年的蘇中鐵路事件才被中國士兵驅逐出境，之後一家人隨在華作戰的俄軍一起回到蘇維埃祖國，成為紅軍的一份子。」
「要不要抽根菸嗎？」少將抽屜裡拿出一盒香菸，兩人從未見過這款香菸盒的包裝。在少將的請客下，兩人也不好意思拒絕，和少將一起抽著外國菸。
「味道如何？」少將一邊抽一邊問。
「不太習慣，我還是抽國產菸。」依瓦諾夫皺皺眉頭。
「這跟我以前在東北抽過的煙很類似。」烏里也夫抽著菸，似乎回憶起什麼。
「這的確是來自中國的煙，是來自於蘭州這個中國內陸城市，名字叫老海洋菸，當地人說：抽一口海洋，可以聞到大海的味道；抽兩口，可以聽到大海的呼嘯；抽三口，就可以去跳海了。這包菸是一名從中國返回的同志送我的。」
兩人不約而同將抽沒幾口的煙拿開嘴巴，互相看著對方，對於少將找他們來的原因有個底了。
「您要派我們去中國？」烏里也夫試探性地問少將。
「沒錯！」少將吐出白煙。
「奇怪？我怎麼抽了三口菸，還不想去跳海？」少將幽默的說。
「你們都會講中國話，也接觸過中國人，對中國文化有一些認識，因此我和其他將領討論後，決定推薦你們去中國擔任航空志願隊的飛行教官。」
「航空志願隊。」兩人異口同聲回答。
「史達林同志已經同意協助中國對抗日本的侵略，提供大量飛機協助中國重建他們的空軍，因此需要飛行教官訓練中國人駕駛我們的飛機。」
「詳細的情形會由少將特霍爾跟你們說明，當然還包括其他被派往中國的同志們，這件事情千萬不可以跟別人講，違者要被軍法審判，知道了嗎？」
「是，少將。」兩人回答。
「我已經批准你們的假單，和家人好好團聚幾天，並等候新的指令下達，你們先出去吧！」
「是，少將。」烏里也夫回到自己的公寓套房，準備和太太一起吃晚餐，烏里也夫看見空著的椅子問太太：「秋水，寶貝女兒怎麼還不出來吃飯。」 「她還在氣我上次休假回來責罵她嗎？」
「不是的。」秋水將撕成兩半的黑麵包放回盤子上。
「昨天她在學校玩時，被其他班上的調皮學生嘲笑她不是真正的俄國小孩，雖然同學們有安慰她了，可是你也知道，她對於這種事情很在意的。」
「她昨天從學校回來後，就一直不肯吃東西，水也只喝了一杯，我也勸過她了，可是她還是很難過，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烏里也夫，你就去勸勸女兒吧！她為了這件事情，將自己給餓了一整天了，這怎麼行呢？」秋水十分擔憂的說。
「別擔心，等我吃完，我會去找她談談的。」
父親端著冷掉的晚飯，來到女兒若亞的房間外，父親輕咳一下，很慎重的敲敲房門。
「女兒，我可以進來嗎？」女兒沒有回應，他又輕敲房門問了一次。
「要是不回應，爸爸就當你是同意囉！」他慢慢推開房門，房間黑漆漆的，當他要去按電燈開光時，若亞要他別開燈，父親只好靠著走廊上微弱的光線，小心翼翼的走進女兒的小房間，因為端著飯，父親只好用腳尖移動椅子到床前，好讓自己可以坐下來。
「怎麼了，還在生爸爸的氣嗎？」他賠罪的說。
「您明知故問。」若亞從蓋住自己的棉被裡發出聲音。
「那當然了，你媽講話這麼大聲，連隔壁重聽的馬爾蒂拉奶奶都聽見了。」父親調皮地對女兒說。
「妳就別在乎那些同學怎麼說妳了，妳是妳，他們是他們。」
「您說的到容易，被嘲笑的又不是您，您怎麼會體會我的感受。」
「他們說妳是什麼？」父親問。
「還不是老樣子，中混血雜種，劣等小孩，缺陷學生等等的，有時候聽到都膩了。」
「甚至他們還說我是．．．．。」若亞停頓了好一會兒。「說我是中國資本主義派來的間諜，是人民公敵。」
「所以說，除了最後一句，其他的稱呼語都是一些重複的，沒有什麼新意的。」
「可是他們說我是人民公敵。」若亞推開被子很生氣的說：「這實在是太過分了，說我是中俄的雜種，中國來的潑婦也就算了。如今還說我是人民公敵，我才不是什麼人民公敵呢！」
若亞氣得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不過她怕要是一個重心不穩，一定會壓傷端著晚飯的父親，將擔任紅軍教官的父親給壓傷，那父親就無法訓練學生開飛機，而母親辛苦煮的羅宋湯也會灑落一地，接著母親會衝進來，將她給狠狠的責罵一頓並要她自己收拾善後，因此這一跳的念頭很快就在腦海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若亞決定用更成熟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她坐在床邊，看著聽她吐苦水的優秀飛官父親。
「這座城市裡的所有人民都知道您是一位優秀教練飛官，替無人能比的蘇維埃總書記史達林同志栽培無數的優秀飛行員，保衛偉大的蘇維埃領土，是紅軍裡不可失去的優秀同志，而我以後也會繼承您的志願，成為偉大紅軍的一份子，怎麼可能會是人民公敵呢？」當若亞說到最後一句時，還是忍不住緊握拳頭。
「二毛子！」
「您說什麼？」女兒好奇的問。
「二毛子。這是中國人對於俄國人的稱呼，是表示對俄國人的輕視。」
「以前我住在中國時，學校裡的中國小孩都會叫我二毛子，雖然這是一間有招收俄國人的小學，但俄國人的學生畢竟很少，常會被占絕大多數的中國學生給欺負。」
「好一點的中國學生會給妳取各種難聽的綽號，不好的中國學生會當場欺負妳，羞辱妳，這兩種人我都遇過。」
「那您怎麼做？」
「一開始我也很難過，也會找他們打架，但是他們人多勢眾，我們少數的俄國學生根本打不贏他們，而且師長們也都幾乎是中國人，通常都會偏袒中國學生。」
「後來呢？」若亞流露出就好像是自己的小孩被人欺負的擔心表情，她很好奇優秀的教練父親接下來會如何。
「不理會他們，習慣那些綽號就好了。」
「就這樣？就沒有。」若亞像洩了氣的皮球，很失望，原以為飛官父親會有令人意想不到答案。
「我們少數的俄國學生也開始團結起來，因為我們領悟到，靠學校老師們是沒有用的，我們俄國學生唯有團結起來，才能抵抗外人的騷擾，同時我們也培養出堅定的革命情感，當有人被欺負時，我們會立刻挺身而出，即使離開學校後，我們也會立刻去支援遇到麻煩的同學，讓那些中國學生知道我們俄國學生可是戰士們的小孩，是非常不好惹的。」
「對了，您怎麼認識母親的，後來又為什麼會再一起的？」
「這個，說來話長，等我下次回來再說吧！妳現在可以吃晚餐了嗎？爸爸的手好累啊！」
「坐在床上吃嗎？可是媽媽會生氣的！」
「別擔心，等一下爸爸去哄哄媽媽就好了。可是不能把湯灑到床上，尤其是媽媽特地位妳準備的白飯。」
「遵命，教練。」若亞恢復原有的笑容。
父親將晚飯端給女兒，將床頭燈打開，免得女兒吃得滿床都是飯粒。
「白飯和羅宋湯加在一起能好吃嗎？」父親皺皺眉頭地問。
「我覺得很好吃啊！班上的金同學說，他們朝鮮人都習慣將白飯和湯拌在一起吃，說這樣吃比較美味。」
「爸爸，您要嘗嘗看嗎？」女兒勺了一匙沾了羅宋湯的白飯到父親面前。。
「謝謝，爸爸比較喜歡吃乾飯，不習慣吃加了太多水的白飯。」看著女兒終於肯吃飯，他很高興。
「那是妳原本要送給蔣先生的禮物嗎？」他看著放在桌上的發條音樂盒月，音樂盒上的少女雕像被窗外的月光照的閃閃發亮。
「要不要爸爸幫妳轉交給蔣先生，蔣先生一定會很高興的！」他上緊發條，少女開始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可是蔣先生已經回去了，您要怎麼交給他。」
「爸爸正在執行史達林的秘密任務，必須離開這裡一段時間，到時候很有可能會遇到蔣先生的。」
「爸爸您要去．．．．．．！」正當若亞要說出這個名字時，父親比出安靜的食指，她趕緊摀住自己的大嘴巴。
「優秀的紅軍是不會洩漏任何秘密的，即使是遇到人民公敵也不會！這可是史達林同志常常耳提面命的！」
「遵命，少尉！」女兒握著湯匙對父親敬禮。
「那這個音樂盒爸爸先替你暫時保管，我答應妳，爸爸一定會把禮物交給蔣夫婦他們。」父親拿起音樂盒，走到房門。
「吃完後，自己把碗和盤子拿去廚房洗乾淨，不要再麻煩媽媽洗了。」
「遵命！」
烏里也夫回到餐桌上，問秋水還有沒有白飯吃，同時要了一雙筷子。
「要不要煎個荷包蛋或火腿給你配飯。」
「沒關係，這樣就很美味了。」烏里也夫對太太秋水溫柔的說。
秋水看著只吃白米飯的丈夫，一臉擔心地問：「你要出差多久？」
「大約一年。」他吃著白飯說：「不用為我擔心，我只是去擔任教練，不用上前線，要我幫你買些故鄉的禮物回來嗎？」
秋水想了許久後說：「幫我帶些故鄉的泥土回來，我想聞聞故鄉的味道。」
創作內容
２．二毛子
驅逐之王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