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與朋友相約看電影,凡事都很隨便的一撥人,不意外的在電影院門口中了集體選擇障礙,最終好不容易挑了個「很早就想看,卻因為沒時間而漸漸淡忘」的這部《與神同行》。
《與神同行》是一部漫畫改編的電影,據說在韓國得到不少迴響,不過我問遍了我的韓國籍朋友,他們沒一個認得,果然「沒血沒淚,不分國界」。電影劇情主要敘述一位消防員金自鴻,在火場救人而喪命,而來自陰間的三位使者出現在他面前,說他是有望轉世投胎的「貴人」。
電影中的貴人指的是「模範死者」,意即生前表現良好,投胎轉世機會極大之人。三位使者之所以積極指引金自鴻,原因除了履行職責外,更重要的是他們曾與閻羅王有過約定,若能引渡四十九個靈魂,便可卸下地獄使者的身份重新投胎。
三位使者分別是隊長江林使者、可愛的月值使者李德春,還有集毒嘴、頭腦不好使、但幹架能力一流的解怨脈。
就是這隻,地獄來的雙刀流,而且人家不只可以撐十秒,根據本羅人工讀秒,他在戲中根本人中呂布。
根據地獄的法則,死者若要順利轉世,必須在四十九天內,通過七位閻王的審判,而審判的七大罪責為謀殺、怠惰、欺騙、不義、背叛、暴力以及天倫,審判的順序則以死者所犯的罪行輕重而定。
作為第一次掛掉而毫無經驗的死者,金自鴻面對突如其來的劇變,自然是百般不甘心,因此面對地獄審判時,表現被動而毫無動力,這讓負責為其辯護的三位使者大傷腦筋,畢竟這位「模範死者」的通過與否,攸關著他們能否早日投胎的命運。
電影中地獄的場景浩大,讓人不禁感嘆韓國電影飛躍性的成長,同時回顧台灣雖擁有豐富的故事題材與人才,但卻因目光的狹隘與資金的相對匱乏而難有突破,大環境如此令人無奈。
電影開頭以《佛說壽生經》的經文,娓娓道出地獄的法則,有趣的是如今《壽生經》共有三種版本,第一種是金代刻本,稱為黑水城版本,如今被俄羅斯那頭什麼都幹回家的北極熊收藏著,同時黑水城版本也是最早期的版本,剩下兩種則為明代刻本。
經文的開頭「人生在世,陰司所注」,認為人在陽世間的種種因果,在陰間都已注定了,作為佛道兼雜的經文,壽生經出現了不少輪迴、消災解厄、宿命等概念,因此受到一部分的人認為是部「偽經」,雖然我對這點了解不多,但就我的想法,凡事勸人向善之說,都可以是好的,宗教便是如此,可以揚善、也可以為惡,心念一轉,人間處處是天堂。
作為陰間使者們全力護航的「貴人」,金自鴻始終放不下在陽世的母親,而一層又一層的審判,也漸漸揭開了金自鴻一生的種種往事,原來模範死者的一生,並非全然光彩,而是隱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陰暗面。
我相信人世間自有因果循環,「因果」其實是很有邏輯的,在學術的研究中,很多時候我們也是如此,循著「果」、順著「因」,盡力的拼湊一幅真相,審判也是如此,每一層的審判都互有因果,人的一生有很多偶然,像池子裡的漣漪,擴散、激盪、進而轉變,生命中很少有全然獨立而毫無瓜葛之事。
或許生命之旅就是一連串難以迴避的命運糾葛吧。
七層地獄各有不同的閻王把關,電影相當用心的刻畫地獄場景,利用大自然不同元素,構築地獄的各式場景。我深信有地獄的存在,例如上刀山、下油鍋、拔舌頭等酷刑,如今那令人畏懼的地獄被搬上了大螢幕,雖說韓國的地獄多了點「科技風」,但總讓我想起小時候大人常說的話「做壞事,會下地獄的」。
世界各大宗教幾乎都有類似「地獄」的概念,在中國文化中,最早在東漢時期道家就已出現了地獄的初步概念,隨著道家發展,這地獄的輪廓也逐漸擴張,畢竟壞人實在太多,犯的罪又五花八門,所以地獄就這樣一路擴建到現在聽說準備朝十九層邁進了。在佛教教義中,地獄的說法在唐代開始盛行,後來可能受到道家的影響,進而出現了由天庭冊封的十殿閻王。
有趣的是道家、佛家的地獄觀,都有印度教的影子,如今兩個教派的地獄觀雖有差異,但在長期的互相影響下,地獄的開發程度簡直可媲擬本國炒地皮的速度,從上刀山、下油鍋,酆都城到鐵圍山,只差沒插座摩天大樓了。
人們常說「法理不外乎人情」,意思是法律之外,我們仍需要考量到實際的情況,有時不能單以法條斷定一個人,人間有恐龍法官,地獄自然也有,這兩位判官負責宣讀死者生前的罪狀,同時進行審問,並提供意見給閻王,作為定了罪便能得到獎賞的判官,面對死者生前種種,自然是拚了命往死裡判,在電影中與三位使者有激烈的辯答,這種法庭攻防與我們現在開庭審問類似,判官雖是作為反派角色,但在對話過程中,卻表現得很有趣,一副無理頭很單純的模樣,一種讓人氣不起來的壞蛋。
除了恐龍判官外,本該順利過關的主角,轉世過程卻一波三折,屢屢陷入困境,原因除了他一點也不「模範」,並不如三位使者一開始所認定的一生光彩外,同時他也受到陽世親人所影響,電影中他有位弟弟,一開始我以為只是單純敘述還在陽世的親人,沒想到這對兄弟還隱藏了更大的秘密,牽連著主角難以放下的罣礙,老實說我覺得這位弟弟的演技真好。
本被視為模範死者的金自鴻,卻有許多不為人知的一面,說謊、背叛,甚至面對至親時,內心深處的疙瘩,都是他人生的汙點,回首一生時他不只一次難過的低頭,如此深刻的反省與悔恨令人動容。
人,是很矛盾的,無論在情感還是行為上,很多時候我們被情緒所牽引、被現實所逼迫,然而很少人擁有認錯的勇氣,人的一生總被教育要抬頭挺胸,但卻忘了告誡彼此學會低頭,去反省、去認錯,去正視自己做過的一切。
看完這部電影除了感動,心中百感交集,誠如電影裡的台詞「不要為了過去,浪費新的眼淚」。人生在世都注定會犯許多錯,有些錯可以彌補、有些錯可以被原諒,然而也有些錯會在你心中留下一生的遺憾。
有些事放在心中,難言之隱,久了成了一種心病,隱隱作痛。幸好我們還有記憶,即使進入陰間,就像可愛的月值使者德春提到的,其實擁有記憶也是一種幸福。
「活著,就努力的去過每天,誠心認錯之人是最有勇氣的。」
就像劇中閻羅王型男說的那句話:「陽世之人都會犯錯,但很少人能鼓起勇氣求得原諒。」這句話呼應了整齣戲的主軸「懺悔」,但同時這句話還有下文「也很少人能真正得到諒解。」如上文提到的「有些錯是難以彌補的,會在一生留下遺憾。」
雖然我很喜歡這部戲,但電影中稍嫌複雜的情結與一些較不必要的旁枝,或許是美中不足的地方,同時最後一幕稍嫌刻意了些,不過即便如此,也仍是一部高品質的作品。
最後,這部充滿警示意味的電影,它是一部看完後,會讓你思考、反省、沉默的電影,在陽世的你我,仍有寶貴的光陰,也註定有許多事必須履行,好的、壞的,我們都得承受,對的、錯的,一生匆匆走過,勇敢的追求人生,理解真誠、良善與品德,或許是電影最想傳達的主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