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向溫暖的國度-三-斯德哥爾摩
米斯不知道自己閉上眼睛後過了多久,但是他卻清楚的感覺到身邊有個視線正看向自己,於是他張開了眼睛。
那個少女正坐在他身邊,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步槍看-準確來說,是上頭五彩斑斕的圖案吸引了她。
米斯盯著她金框的眼鏡底下的瞳孔,裡頭的恐懼早已轉為了好奇,亞麻色的髮絲也向他的鼻間稍來淡淡的花香,這使他想起了自己離開的妻子,心底有甚麼被挑動了
「。。。!」注意到米斯已經醒來,少女立刻向後站起,金框的鏡片後頭又燃起了熊熊的敵意。
這強烈的反差幾乎要使他發笑,但他想現在不是時候,於是輕咳了喉嚨,接著道。
「那把槍殺人,你不會想碰的」
米斯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風雪中乾枯的樹枝,這使他確定自己的確需要一杯熱茶。
少女沒有說話,眼神飄回米斯佈滿圖案的槍上,米斯感到有些懷念,一種沉重的氛圍。
「那些塗鴉是我女兒畫上去的,每次我出完任務她都會在上頭畫畫」
沒有繼續說下去,少女的眼神卻帶了些驚訝。
「她現在在哪」
開口,童話裡的公主似的嗓音,像是美得不屬於人間。
「。。。應該也長得跟妳一樣大了」
米斯避開了話題,就不再多談,正打算繼續打盹下去時,對方卻接著道。
「你殺死了我父親」
「。。。」
「為什麼不殺了我?」
「妳是我的人質,若有警備隊追在我後面的時候妳就是我的保命符」
說罷,他便閉上了眼睛,涼颼颼的風彿過他滿頭黑髮,幾搓銀絲飄起。
少女沒有繼續追問,儘管她想問的是當時在雪地上,米斯遲遲沒有對她開槍的理由。
她走到了角落,躺回自己的睡袋中,地面不是很舒適,但她至少可以確定米斯現在還需要自己。
偷走鑰匙後逃走,生存的機率比待在他身邊還要低,如此看來,跟在他身邊伺機而動才是最好的選擇。
一邊想著,一邊瞇起了眼,但在最後她還有一個問題,於是她輕柔的開口,聲音聽起來像輕薄的頭紗,柔和的在風中飄動。
「你叫什麼名子」
「米斯」
「。。。」
「小女孩,問別人的名子前應該自己報上名來」
「茴香草」
闔上眼,半圓的月暈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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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了,雪原外頭傳來零碎的動物叫聲,現在是冬末春初,有些從冬眠中提早起床的動物已經開始覓食,而也有少數獵捕這些動物的動物存在。
茴香草從睡袋中爬起,揉了揉惺忪睡眼,她戴上了金框的眼鏡,稍微對著地上的水坑整理自己的頭髮。
昨夜生起的火堆早已熄滅,只留下空氣中淡淡的木材香,以及洞穴外的烤肉味。
烤肉?
茴香草歪著頭,昨夜在米斯搜刮出的物資中,除了乾燥口糧以外並沒有看到類似的東西,於是她穿上靴子,走出了洞穴。
米斯在洞外生了堆火,旁邊還躺了一隻熊,牠已經被開膛剖肚,取出大部份能用的肉塊以及毛皮,空留一副骨頭跟內臟在其中。
「這畫面不是很好看,但如果要活著離開這地方,我們需要很多食物」
一邊說著,他用小刀熟練的在毛皮與肉塊之間遊走,不費半分力,刷!皮肉應聲分離。
茴香草沒有應話,默默的走回角落,雙手抱著腿,蹲坐在睡袋上。
跟著他的話生存率是最高的,剛才已經確定了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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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斯用周圍的木材削成一隻簡陋的叉子,戳起了一塊肉,並且遞給了茴香草。
方從冬眠中醒來的灰熊運氣不好,剛出了洞口準備到河邊喝水時,遇上了米斯,當然,這對他們兩人來說是好事。
她淺嘗了一口,肉質鮮甜而不油膩,烤得焦脆的外皮剛剛好接受了炙熱的火烤,鎖住了裡頭的肉汁,入口即化。
見茴香草難得的放鬆了表情,米斯也鬆了口氣,五分鐘前他還在擔心自己的手藝能不能被王族吃慣山珍海味的公主接受,看來是多慮了。
「如何,還不錯吧」啃著肋骨上頭的肉絲,他抬起頭來對她問道,表情有那一瞬像極了期待自己努力幫忙家事被稱讚的小孩。
可惜茴香草並沒有帶給他期待中的回應,只是一言不發的把手中的灰熊肉嚼完,吃完後露出了野狼狩獵的眼神,死死盯著米斯手上的份。
「。。。」
「如果妳還餓。。。」
二話不說,從米斯手上奪走了一串肉,手速如暴風快捷,不一會,整串熊肉就進了她的肚子裡。
像是沒有滿足於本次狩獵似的,眼神中欲穿的殺氣仍沒有消散,她輕輕開口,語調卻與柔弱的外表相去甚遠,冷漠平淡的道。
「還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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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以來她一直生活在這不足八坪的小山洞中,每天除了吃和睡以外,她也喜歡到處去晃。
她的行為並沒有受到限制,米斯並沒有對她時常擅自離開山洞多說些什麼;她總是從米斯在休旅車上搜刮出來的,用艱澀難懂的鋼恩文寫成的文件中隨手抽出一張,端著它到距離山洞最近的河邊去,或站或坐,用她的方式消磨一整天。
她自從出生以來便受到嚴格的家庭教育,她是王族的兒女,是將來理應成為領導者的人,她的父親便對她很是要求,舉凡禮儀到姿態無不講究。
出於對王族本能的敬畏,她的身邊甚少沒有過能夠交心的友人,僅剩一些政商界的名門子弟會環繞在她身邊,她不是很擅長對付那些人,便選擇一個人度日,對她來說也落得輕鬆。
一個人也是閒著,便學了點畫,能一個人在畫室從清早待到傍晚。
雖然她的父親並不苟言笑,甚至可謂是個嚴苛的人,卻對女兒稍稍寬容些,知道自己的女兒不好與人交流,喜歡與水彩顏料獨處,便任她去了。
「﹒﹒﹒」
茴香草收起了畫筆,抱著腿坐了下來,描繪到一半的河流停滯在發黃的紙上。
心情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