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33.老爺爺
由召喚師獨自搭建的地鐵站，工程即將結束。在施工完畢前，通道充斥著大量的魔法能量，這些能量凝結成無數蒲公英般的球體，緩緩地上浮，為地鐵宏偉的天頂點綴出星辰般的光芒。
喬喬大字躺在月台的地板，仰望著巨大畫作。
他從未去過夜晚的貿易區，也沒參與過祭典．但他想運河風景就是那樣了。
他是聽卡希娜說的：蒂瑪西亞南方的人會為在戰爭中死去的親屬製作一艘艘載著他們遺體的小船，遺物也會收於其中。到了約定的夜晚，他們會將無數小船放上運河。
當船駛出城外，城牆上的弓箭手便會射出帶有火苗的箭，將遺體連同船一起燒毀，表示生者的思念，盼望親人的靈魂能夠安息。
那些蒲公英般的魔法球，著實像極了靈魂即將離開人世。
「真美，若能讓更多人看見就好了…」即便是經歷過眷顧島與蒂瑪西亞最榮盛的歷史，西蒙同樣為喬喬的工藝驚嘆不已。尤其是那些運作過度的機偶，在軌道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更難想像這裡的一切竟是由少年獨自完成的。
「也只是沒事情做罷了。我們也沒有地方去啊。」喬喬在聽見西蒙的話後平淡應著。在工程結束前他其實就對地鐵站失去興趣，相較之下，這幾天他照著西蒙的指示做的樂器，還有趣得多。
美麗的藍髮少女正在樂器前獨奏，音符的到來，使得空蕩的地鐵站增添了新的氣氛；隨著相處的時間漸長，喬喬更為西蒙淵博的樂理知識佩服不已，她真的如書中記述那般，是了不起的大音樂家，象徵著那個時代的輝煌。
喬喬為索娜做的樂器，西蒙稱它為『星之琴』，它是由六組八十八鍵的混音鍵盤加上支架交疊而成。若非在外觀上費盡巧思，否則交由索娜這般柔弱的少女使用，星之琴實在像個笨重的巨大怪物。
混音鍵盤則是西蒙的時代開始使用的樂器。西蒙女爵之所以會發想出這樣的樂器，正是因為鋼琴、管風琴對普羅大眾而言，實在過於昂貴稀少，西蒙女爵發現蒂瑪西亞隨處可見的反魔法英石，在中和魔法時會發出不同震幅，藉由這項特性，反魔法英石得以模擬各種不同的樂器聲，甚至做出新的音效。當混音鍵盤的製作方法流傳開後，人人皆可擁有一把品質不差的樂器。
「鍵盤手在團隊的功用就是為主體增色，畢竟我們不在錄音室內，也不像傳統樂團擁有完整資源，但以小型演奏來說，這足夠了，只要三五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就能進行演出。」
此舉也觸怒了蒂瑪西亞官方，尤其是西蒙女爵出身高貴的皇家音樂學院，卻總愛和她不同種族、來自異邦的樂團伙伴，發表些惹人非議的作品。
「可是，光憑這些真的能夠超越那些在教堂裡演奏的叔叔嗎？光是人數和樂器數就不能比了……有那麼多豐富的樂色，還有指揮家呢。」這正是喬喬難以理解之處，至少在他的想像中，黃金鎮魂曲這樣酷炫的東西，應該是集眾人之力，而不是由寥寥幾人獨挑大樑完成的曲目。
「嗯、實際來說確實是這樣。記得練習的時候每按完一首曲子，我都覺得自己要累癱在鍵盤上了。等化器做出來之後，才稍微好上一點。」面對喬喬的質疑，西蒙笑著表示同意。實際演繹星之琴的索娜，也對隻身一人卻必須處理上百種音色的微妙變化，感到困難重重。星之琴甚至能做出浪潮與砰然心動的聲音。
「但是，談到對音樂的熱愛，我敢拍胸補保證我和我的伙伴在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一個人的。光明教團也好，神的使者也無所謂、眷顧島詩班，艾歐尼亞那些僧人……什麼都行。也許是因為如此，才使我們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吧？雖然……都已成往事了。」西蒙的感慨因為她漫不在意的哈欠而被蓋過了。
然而，即使她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喬喬仍從那稍縱即逝的表情，捕捉到她心中真正的情感──她很難過。
西蒙的樂團最後解散了。她並沒有跟其他團員一樣，接受摧毀眷顧島一切的黑暗之力，反而選擇讓光明之鷹保護了蒂瑪西亞。
「喬喬，你想清楚了為什麼我要你救卡希娜嗎？」見少年從地板上坐起，紅髮女性的靈魂飄然來到他的身邊。
「嗯……我想是因為她把拉克絲的哥哥看的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才會做出這種事，等過一陣子後她再看到蓋倫，也許就沒事了。」喬喬點頭。這雖非他本意，但卡希娜現在安然無恙，他不得不承認心中其實輕鬆無比。
「既然你有把她當作朋友，多管閒事也未嘗不可。雖然……卡希娜也有可能因為這樣恨你一輩子。」
「啊？那這樣我不是很吃虧？」聽著這個說法，張大嘴巴的喬喬，見著西蒙對他一笑。
「你有我跟索娜，還會吃虧嗎？」原來如此！喬喬點了點頭。片刻，想到哪邊不太對勁的少年再次張大嘴巴。
「等等！這樣妳不是很吃虧嗎？不對！索娜最吃虧了！她根本就被妳賣了啊！」
「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妳看我和索娜這樣整天躲躲藏藏的，有好過嗎？」
「索娜明明就是因為妳才必須躲躲藏藏的……她說不定原本的聲音很美呢。」
「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唉唷，煩死了你，你除了長得漂亮以外，跟其他的蒂瑪西亞人一樣，一點都不懂跟女孩子講話啊。」
「妳也不是女孩子了，年紀都那麼大了。」
「只要容貌跟心態上是就好了，年紀什麼沒有人會在意的。」西蒙感慨著自己和喬喬竟做著口舌之爭。某方面說來是友誼的表現，可想到喬喬明明年紀這麼小，擁有強大力量的他只得逼自己做出許多令人不喜的抉擇──就跟她一樣。她就想要留在這孩子身邊。
「怎麼，擁有我你不開心嗎？」
「哪有！我超開心的。」見對方笑問，喬喬的話語難掩興奮之情：他從踏入圖書館的那一刻，就對西蒙的故事深深著迷。在知道黃金鎮魂曲或許是這世上唯一能讓魔甘娜恢復原狀的鑰匙，喬喬就覺得他彷佛置身夢境。
「那就好。總之，我一定會幫助你的，無論是重新演奏黃金鎮魂曲，或是一起灰飛煙滅。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的。」在了解喬喬一路經歷的事後，西蒙刻意的，毫不害臊地當著喬喬的面許下承諾。他們已經在不分晝夜的地底躲了許多時日，不只是喬喬，西蒙認為自己也需要堅定的話語作為依靠。
為了蒂瑪西亞，自己背棄了其他團員。這一次，哪怕選擇同伴的境運十分匆促，她再也不會重蹈覆轍了。
「我們，就等那天到來就好了……有哥哥在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喬喬也為當前的處境加油打氣。儘管彼此心知肚明一點把握都沒有，縱然找到黃金鎮魂曲的作曲者，和暗影島雄厚的實力相比，躲在這裡，該怎麼湊齊所有的光明之鷹？
當時演奏的樂團今已分崩離析，魔鬥凱薩與史萊許恨不得將藏在反魔法城牆中的西蒙揪出來，至於召喚師約翰，他想在天使長的眼皮底下動手腳，難度只會更高。唯一使他們保有一絲希望的，不過就是他們保有彼此，而這並不足以改變困境。
「等等。有人來了。奇怪……還有人知道怎麼通往這裡嗎？」就在喬喬和西蒙為眼前的困境苦惱不已時，他們先是聽見索娜停止了樂聲，三個靈魂幾乎是同時朝通道的盡頭處望去。腳步聲。
王都複雜的地下密道，數百年過去，即使是光明使者教團也只熟悉上中層的一部份區域。喬喬之所以會選擇此地做為藏身處，正是因為這裡十分隱密，事實上，連卡希娜都沒有親自來過這兒。
但從腳步聲和靈魂移動的軌跡看，對方只有兩個人，不得不佩服來者的冒險精神與膽識。
等對方的位置到達喬喬足以辨識的距離後，他自是為這道溫柔的力量感到讚嘆。喬喬是第一次見識到這股力量，之前都只是聽人提及罷了：在通道中拖著長長尾巴，驅走黑暗的神聖象徵。
光明之鷹。
「多麼雄偉恢弘的建築啊……瞧這穹頂，足以名列蒂瑪西亞史冊的曠世瑰寶了，想不到朕有生之年，竟能再見著如廝美景，朕恐怕是此生無憾了。」在喬喬驚愕的目光下，站上月台，望著天頂畫感慨的居然是名白髮老者。
這個老人和喬喬過去偶然見過的截然不同，他高大且威風凜凜，長袍與背著的沉重龍槍沾滿了魔物的黑血。可想而知他們在來的路上遇到不少危險。
「老爹，你別瞎說了，你還有很長日子要活呢。噢！我都不知道地底有這麼大規模的違章建築，難怪最近我老是夢到地震。」接著登場的是一名約德爾女戰士，和高大的老人相比，身著重裝的她更顯得嬌小迷你。光明之鷹正是由她手中放出的。
喬喬自是不清楚來者是誰，但從索娜一看見老人就急忙下跪的態度看來，這傢伙肯定是蒂瑪西亞王國的大人物了。
大人物方才還稱讚喬喬的天頂畫一番，縱然知道對方極可能是敵人，喬喬的態度也顯得客氣許多：
「老爺爺，你是誰呢？你和這位矮子這麼辛苦到了這兒，不會是來找我們麻煩吧？」
「喂！沒有禮貌！我在約德爾人算是高佻美女耶，我、我有一米二啊！」西蒙見著漲紅臉的約德爾人，不由得嘆了口氣。喬喬啊，你為什麼總是要惹別人生氣呢？
「波比，休得無禮。」老人道，十足的威嚴使約德爾人收起怒容，雖然她仍是蹦著一張臉，趁著老人視線別開時，快速朝喬喬比了個中指。
「小子，你不認識朕？」處理完波比後，老人再次將目光投向月台中的少年。他滿是皺紋的表情似是對於喬喬不知道他感到非常有趣，片刻，他居然大笑出聲。
「這有什麼好笑的，我是看你是老爺爺我才這麼客氣！我一定要知道你是誰嗎？」喬喬很不高興，他發覺西蒙居然在忍笑，倒是索娜跪在地上，至今未抬起頭，這讓他很不忍心。
「小子，你既非蒂瑪西亞人，朕對你而言確實無孰輕重。不如……你就叫我嘉文吧。」
「好啦，嘉文爺爺，那麼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如果你是來威脅我們，我一定──」就當喬喬宣告會捍衛西蒙和索娜的安全時，西蒙用她的手肘輕輕頂了喬喬一記，暗示他別再繼續了。
好煩噢，是誰又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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