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丹利解鎖手機螢幕,再按下休眠鍵。
車水馬龍的聲響穿透骯髒的窗簾,在破舊狹小的公寓中肆虐,越發強烈的焦慮使他不安地搓著手,嚥下苦澀濃稠的口水。他從搖搖欲墜的沙發中起身,越過滿地垃圾與酒瓶後不耐煩地關上尖聲作響的窗戶。噪音降低、室內的臭氣卻逐漸積累,他嘆了口氣,不情願地拉回玻璃窗,放任斯卓貝利的晨間交通轟進房間。
他從懷中摸出一包壓扁的紅木菸,以顫抖的雙手艱難地點上。嗆鼻煙霧在橘紅火光中上升舞動,灌進骯髒寓所的每個角落,跟隨室內的陣陣異味貪婪地撲向窗口。他撿起空罐頭充當菸灰缸,敲出盤踞在內的蟲蟻後坐回嘰嘎叫的沙發,努力讓自己坐得舒適些。
他看著逐漸化為灰燼的菸草,心思遁向遠方,回到那段安寧、幸福且充滿愛的日子。微風吹散了雲朵,灑進屋內的陽光溫柔地劃開煙霧,帶來一股脆弱的暖意。他回神過來,抖落菸灰、靜靜擦乾濕潤的雙眼。
史丹利環顧四周,自從十多年前剛住進這兒後,他再也沒有如此細心觀察這可憐的居所,此時此刻,這令人萬念俱灰的家簡直有如天堂般令人心安。這些日子以來,他在這條遍布荊棘的血路上拖著腿走了不知多遠,不斷說服自己能在無盡的黑暗中找到一點溫存的火光,然而可恨的命運從未放過他。如今,這座在風暴中搖搖欲墜的避風港幾近崩塌,即將被那封宣告罪罰的簡訊毀滅,束手無策的他只能坐以待斃。結局到來之前的等待漫長難耐,他感覺到恐懼爬上背脊,鑽進骨髓、在血液中凝結,令他暈眩作嘔。
他搖搖頭揮去那股蠶食決心的懦弱,強迫自己面對現實,正視那頭蹲踞在前方等待著、由命運親手餵養的猛獸。
濕氣令肩窩上在幾年前中彈的傷痕隱隱作痛,右腹險些將他開腸剖肚的刀疤爭先恐後地發酸,至於背後那道幾乎致命的槍疤,則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這些勳章不斷提醒他這封簡訊所帶來的風險,可以讓他更靠近夢想、也更接近消亡的風險。
最近日子不好過,他的老闆也正背負相同的重擔,即便這幾個月幫派在老闆的努力下漸漸有了起色,但總要有人進入糞坑擔起最骯髒的苦差事,否則這個世界將被屎尿填滿。他一肩扛起如此危險的任務,後世將稱他為卑劣的人渣、沒骨氣的畜牲,並永不被人歌頌。他視名聲如敝屣,同樣不在乎他人的評語,更不屑俗人們趨之若鶩的金錢。促使他步入險境的除了鋼鐵般的忠誠,還有驚人、堅定且令人畏懼的意志力,在這條危機四伏的路上,他靠著這兩樣武器屢屢擊退命運。只是,一個被奪去夢想與目標的人,總有一天會被命運擊潰。
他將菸蒂丟進罐頭,燃起第二支菸,忖度那無法扭轉的結局,估算自己剩餘的時間。悲痛悄悄地攀上他的心頭、掐住他的咽喉,史丹利不得不再次拿起茶几上的信封,撫慰波濤洶湧的情緒。
在絕境中誕生的希望、在苦痛中萌芽的夢想。他的手指緩緩滑過信紙,耳畔響起昨晚聽見的金玉良言,他露出最輕微的苦笑。
微風吹過他的臉頰,擾動上升的煙柱,帶走籠罩在頭上的畏懼。史丹利彈了彈灰燼,將未封口的信放回茶几,細心壓平折起的角落。他彷彿能看見這封信帶來的希望在眼前浮現、慢慢成形,隨風搖曳的光芒投射出他內心深處的冀望,那件藏在洛聖都某處的寶貝從盤旋的白霧中投射出模糊的輪廓,照亮他滄桑而傷痕累累的臉龐。史丹利不禁伸出顫抖的手,謹慎地托起若隱若現的幻影,眼角溢出溫熱的淚水,他緩緩張口、無聲唸出她的名字。安潔莉卡……
簡訊鈴聲大作,他嚇得差點弄掉菸頭,過往的幽靈在他眼前蒸發,他揉了揉眼,看向手機。灰暗的螢幕燒出幾個冰冷的字眼,他讀了兩次後閉上眼,仰頭露出釋懷而淒哀的淺笑。他用力吸了最後一口,將菸按熄在油膩的髒罐頭內。
在絕境誕生的希望、在苦痛中萌芽的夢想。
史丹利抽出背後的巨大手槍,溫柔地撫摸冰涼的金屬,品嘗熟悉的觸感。他拉開滑套檢查膛室、確保槍枝運作正常後拎起桌上的彈匣塞進口袋,毅然地走向門口。
他回頭看了公寓以及臥房最後一眼,掛著自信的冷笑、迎向早晨陰鬱的陽光。
嗯……就如先前所說的,這是一篇關於俠盜獵車手線上模式的故事,上半部已經完成了,為了驅使自己更努力完成整部故事,才決定在這個節骨眼放上來。
這代表我必須在十三週之內把剩下的故事結束掉,包含校稿之類的事情,仔細想想還真夠刺激的。因為我自認為的寫作速度並不快,加上最近的例行公事多了運動這個項目,能夠動筆的時間又更壓縮了。
總之,希望大家能好好享受這篇──就朋友所說──「奇怪的小說」,也歡迎各位多多指教,無論舊雨或新知。
再次感謝大家的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