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一聲清脆明亮的聲響,隨著兩只象牙白的酒杯碰撞而發出,冷冽的涼酒剔透純澈,幾分酒香迴盪,映襯著遠方橫山雨景。正是春季時候,梅雨紛紛,萬古空鳴的山間孤塚,偶見一縷殘香浮過。
牆上青瓷玉掛,紅蘇流轉,似是與山嵐迷茫的唯美相互應答。風過無痕,卻驚起簷下風鈴叮噹清脆。
「你莫不是閒得發慌,才來與我同飲?」一人身著素衣白裳,外頭掩上灰氅大褂。提起酒杯,在鼻間繞過一巡,就口飲下,旋即笑道,「沒想到你待人刻薄,就連帶來的酒,也這般滋味。」
另一人裝模作樣地嘆著氣,搖頭說道:「許久不見,開口便是調侃,倒是枉費在下一片想念,不免傷心。」
此人套著青衫,端坐案前,淺笑的眉目總惹人多望幾眼。分明是男兒身,卻有一雙秀麗如水的眼,只是那雙冷薄的唇,顯得淡漠了些。
青衫男子道:「子大樓主獨霸一方,美酒自是飲過不少。姬某寥落天涯,這點寒酸,不足為禮,百般羞愧。」
「廢話少說,有何貴幹。」白衣男子將象牙白的瓷杯置在掌心一陣把玩,而後隨手一拋,那只瓷杯躍入空中,拉成一條華麗的弧線,卻沒有想像裡的應聲碎裂,而是在男子指尖晃動下,安穩地落在桌上。
「也沒什麼貴的。既來濁雨樓,除了見見老友,自當有樁生意可談。」青衣男子道。面上還是那樣,眉目淺笑。
「哦?」白衣男子冷冷一笑,「姬杳,我同你相識可不在一兩天。別說吃虧的生意,你這人,可是連公平怎麼寫都不懂的。」
「子大樓主此言過矣。多久舊友,何來此多誤解?」被稱作姬杳的男子說道,「別說公平,今日前來,我做的,可是樁不計血本的虧本買賣。」
姬杳道:「說來,子缺,你今年貴庚了?」
「關你屁事?」名作子缺的白衣男子坐在位上,聽聞問話,斜目睨了對方一眼,「也就二十幾。」
「二十幾嗎……」姬杳若有似無地哦了一聲,隨後伸手進袖裡一陣翻找,說道,「那我說,你也該找個好姻緣了吧?」
語到此處,姬杳突然神祕地一笑:「莫不是,你只想成日守著你那年幼的徒兒吧?倒也不是不行,便是年紀懸殊了些。」
姬杳話才剛盡,一只瓷杯驀地劃過頰邊,削斷幾絲髮梢。碰的一聲,瓷杯破裂在半空中。
然則,姬杳自始至終未改顏色,笑得依舊輕薄,就連坐姿都不曾動搖,只是掛著依舊淡然的笑,像是篤定這只酒杯,絕不會擦傷自己面頰。
「再話多,砍下你的爛嘴,」子缺冷哼一聲,指尖敲響桌面,不耐煩地道了,「有話快說。」
「所以我不是說了,」翻摸一陣,姬杳終於從袖裡掏出書信一封,交予子缺,「今日我不只沒賺頭,反成全貴樓一樁好事。」
子缺接過書信。讀畢,問道:「這事,你確定?」
姬杳淺笑:「在下為人一向認真,何來戲言?」
子缺默然片刻,而後笑起:「滿口鬼話。與你扯上關係,當真沒有半件好事。」
一面令牌被子缺向外一擲,飛勢如電,一人攔空接過。子缺道:「傳紅桑,接令。」
「以此酒,再敬子大樓主一杯。」姬杳取過另一只酒杯,拂袖提壺,替二人斟滿酒杯。
子缺一口將酒飲畢,抹抹嘴:「行了,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