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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艦娘小說】西元二二零零 第六章:逃出生天

作者:電漿☆檸檬汁│2017-12-29 23:26:30│巴幣:2│人氣:136
  太陽懸掛在天上,熾熱地照耀著。降落傘帶著一粒長橢型的黑色物體,從空中緩緩地向下飄落。

  引擎在咆哮著、艦娘也在咆哮著。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張開口,彷彿吼叫聲能使推進器的推力倍增似地,卯足全力地嚎叫。那種聲音混雜在一塊兒,已經不能分辨其中的內容、其中的意義,就像野獸的叫聲,是純粹本能的咆哮。

  忽然間,她們感覺到,咆哮聲靜止了。整片大海寂靜得如同墳場。但那不是無聲的寂靜,而是耳膜被震碎導致的寂靜。

  炸彈的黑色外殼被光線溶解,透出了紫色的光芒。那陣紫光隨後轉成青綠,急遽變亮,最終成了與太陽光無異的熾白。

  天空中,出現了第二個太陽。

  爆炸的火球中產生了一道球型的衝擊波,如同一座巨大、強力、快速的隱形壓力牆,往四面八方推出。衝擊波將陸地上的一切扯碎、碾平,就連大塊的岩石也因高壓而碎成細粉。眾人被擊倒在海面上,身體被焚風吹得燃燒起來,一瞬間失去了意識。

  核反應所產生的大量高溫捲起了陸地上被碾碎的沙塵,濃濃地在島上形成了巨大的雲柱。空中的空氣被爆炸蒸起,在蘑菇梗的頂端形成了巨大的蕈傘。數個環狀雲圍繞著蘑菇雲產生,層層相疊,甚至衝進平流層形成了冰晶雲。無法被遮蔽的強光從雲氣中透出,將四周染成了一片亮白。

  「啊……啊啊……」一個倒下的人形物體從喉嚨深處發出了聲音,隨後停止了叫喚,昏迷過去。她的聲帶因吸入高溫的空氣而燒毀,皮膚因熱輻射而燒焦硬化,上頭黏黏膩膩地滲著一層油脂似的膏狀物,根本無從辨別這人的身分。其他十七人的狀況也相去不遠,除非靠近聽見那些微弱的呼吸與心跳聲,沒有人會認為飄在海面上的不是十八具焦屍而是活生生的人。

  所幸艦娘的艤裝的核心都經過電磁脈衝防護處理,雖然主砲、魚雷等作戰兵器都已被高溫或電磁脈衝破壞,位於艤裝重裝甲保護區的血液透析儀仍能運作。馬達開始大聲運轉,嗡嗡地發出聲響,不斷地對艦娘血管內的奈米機械供給修補身體所需的材料與能量。因燒灼而硬化的皮膚從艦娘們的體表脫落,將原本藏在底下的鮮紅肌肉裸露了出來,並且在肌肉的表面逐漸長出了粉色的新皮。

  爆炸後不知過了多久,加賀醒了。她看了看四周同伴的慘狀,隨即翻過身,伏在水面上,要看看自己到底變得如何。她摸了摸自己脫去了皮膚的臉,又摸了摸自己露出肌肉的手臂,卻是感覺不到疼痛。她呆愣了半晌,隨即陷入了一陣令人發狂的驚恐之中。

  「我的臉……我的手……我的……啊啊——!」她驚叫道。

  劇烈的疼痛忽然地在加賀體內擴散開來,將她再次打倒在海面上。她體內的奈米機械似乎開始了體表神經的重建,觸動了先前因灼傷而消失的痛覺。她哀叫了幾聲,隨即又暈死了過去。

  因痛覺而失去意識,又因痛覺而從昏迷中甦醒——這個過程彷若永無止境般地在女孩們的身上不停反覆。十八位艦娘就像被困在地獄裡的靈魂,永不得超生似地,在生與死的窄縫中卡住了。

  「救……救救我……。」在一個短暫的清醒中,加賀看著天空囈語道。

  天空已經暗了下來,滿天的星斗閃爍,璀璨得迷人。島上的所有可燃物都已經燒盡,除了星光,夜晚是一片黑暗與靜默。究竟自爆炸發生後過了幾日已經不得而知了。可能是一天?又或是一週?甚至可能是一個月或是一年。不斷地重複著清醒與昏睡,讓她幾乎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能力。

  「媽……媽……,星星……好……美……。」似乎是在昏迷中夢見了母親,思念的語句從加賀的嘴角不自覺地流了出來。她有些想哭,但已被燒壞的淚腺卻不允許她產生半滴淚水。她朦朦朧朧地看了天空好一會兒,四肢突然抽搐了起來,雙眼翻白,再次墜入無盡黑暗的昏迷中。

  昏迷中,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下沈。像是泡在深海的海水裡一般,漸漸地被一個無光無聲的深淵吞沒。深淵裡無法感覺到任何事物,沒有視覺、沒有聽覺、沒有觸覺、沒有味覺,只剩偶爾會將她從昏迷中拖出的痛覺。那種痛感時而強勁,時而微弱,彷彿一只毒蟲咬住了她的痛覺神經,隨著牠的心情在施予她疼痛。

  「加賀……加賀!」

  一個聲音模模糊糊地傳進了加賀的意識裡。聲音像是一條掛了鉛墜的細絲,從水面上逐漸沉落,隨著海流滾到了加賀的身旁。她伸手想抓住那線,卻是無力搆著。她看著遙遠水面上的破碎身影,想出聲呼喊,卻也發不出聲音。

  忽然間,她感覺到自己被托住了。一雙巨大而溫柔的手掌托起了她,逐漸上浮。海面上的光芒愈發清晰,在上頭拋擲繩索的人影也逐漸變得可見。她吃力地揮動自己的手掌,要讓水面的人知道自己已經浮上來了。

  「活下去。」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浮出水面的那瞬間,在加賀心底響起。

  「媽——!」加賀睜開了眼,大聲叫喚。我認得那聲音!她想。她明白地知道,在意識浮出水面的那刻響起的話語,是母親的聲音。多年前母親於意外中臨終的囑咐,如今成了她意識甦醒的救命索。但映入眼簾的身影並不是母親,而是日前已經在作戰中沈沒的夕張。

  「是我。」夕張小心翼翼地扶著加賀赤裸而滿目瘡痍的身體,輕聲說道。她讓加賀靠在自己背上,將加賀整個人揹了起來。「醒來了就好。來,我們要把你們帶走。如果他們發現你們還活著,那就糟了。」

***

  一艘巨大的潛水艦,船體漆黑,停駐在海面上。潛艦的上蓋掀開,露出了藏於其中的甲板,從上頭放下了三艘小艇。小艇上有一群人——有的是亞洲人,亦有白種人,也有黑人,但清一色都是女性。他們身穿輻射防護衣,駛向了在核爆炸中倖存的一行人。

  「這裡、這裡!」夕張一邊叫喊,一邊對前來的伙伴們揮手。

  小艇在艦娘們附近停下。上頭的人們紛紛翻過船舷,跳進海裡,要將艦娘們揹上船,帶回潛艇裡治療。

  「除了艤裝核心外的部份都卸掉吧。沒有留著的價值,那些都變成廢鐵了。」夕張指揮著前來協助救援的同伴說道「小心,他們身上應該還有不少地方沒有癒合,儘量別觸到他們的創口。」

  「夕張姐……?你們……是……?」在夕張背上的加賀虛弱地問了。加賀的裝備大半都已被夕張卸下,只剩下與背部開口處相連的血液透析器與引擎沒被拆掉。她無力地靠在夕張背上,雙手癱垂在夕張胸前,像極了一只斷線的人偶。

  「晚點再跟你們介紹。我們先撤走要緊。」夕張悄聲說。

  夕張的聲音裡有種讓人安心的氣息,跟提督的聲音有些相似,卻又不同。加賀這樣想著。雖然有些失禮,但她覺得夕張在這點上就像個老母親——充滿溫暖與溫柔,但又不失堅強。她乖乖地閉上了嘴,讓自己的頭倚著夕張的肩膀休息。夕張沒有多說什麼,便繼續指揮救難隊執行救助任務。

  「快。所有人揹好傷患,通通上小艇了!」夕張四周張望,在確實掌握了任務狀況之後,再次對救難隊發出指令。救難隊隊員們拉著固定在艇上的繩索,帶著受傷的艦娘們向小艇靠近。他們揹著少女,爬上小艇,小心翼翼地將她們放到擔架上固定。夕張將引擎熱機了,準備隨著小艇一同回到潛水艦上。

  「啊,夕張姊……可以讓我把我的、我的弓帶走……嗎……?」加賀眼看夕張要帶自己離開,想起自己在海面上遺落了東西。雖然那並不怎麼貴重,但對她來說格外重要。「那、那是……」

  「嗯,我幫你拿。你好好休息別說話。」夕張打斷了加賀的話,回答道。她俯下身,在由加賀身上卸下的那堆廢鐵中翻找了一陣,從中找到了因高溫而嚴重變形的金屬弓體。原本繫在兩頭作為弓弦的彈性纜線也斷裂毀損,好一長段的部份不知落到哪去了。

  夕張將那團與垃圾無異的金屬物體拿在加賀眼前晃了晃。加賀安靜地點了點頭,勉強地翹起嘴角,眼淚卻是撲簌簌地流了下來,在夕張的制服上濕漉漉地沾了一片。夕張沒多說什麼,只是將加賀扶好,便啟動了推進器,追在小艇的後頭,往那巨大的潛水艦駛去。

  三艘小艇在潛艇的船側停下。潛艇甲板上的六部起重機轉了九十度,將吊臂伸出船舷,啟動了馬達。鋼纜隨著馬達的轉動放下,尾端的吊勾勾住了小艇頭尾的扣環,將小艇連同上頭的成員一同接回艦上。

  「全都送進輻射隔離治療室!」夕張率先從小艇上爬下,一邊出聲指揮救難隊,一邊也揹著加賀向治療室前進。「等我們都進去之後,派人來清洗小艇停放區這的輻射塵。記得要穿防護服!」

  救難隊揹著受傷的艦娘們,紛紛踩進了隔離治療室裏,厚重的鉛門隨即在機械的推動下關上了。夕張讓加賀坐在牆邊,一邊將她背上的艤裝卸下,一邊對著治療室內的工作人員們發出指示。

  「幫他們把艤裝卸下來,換上我們的透析儀器。她們的艤裝都被汙染了,要拿去做輻射清洗後才能再拿來用。然後,去拿十八套病患檢查服來,幫她們穿一下,就這樣讓他們全身裸著實在不是很好。」夕張說。「你們搞定之後就去後面把防護衣洗一洗,只要數值低於標準就先離開。這裏沒辦法容納這麼多人。」

  原本能夠容納五到六名病患的輻射隔離治療室裏一口氣塞進了三十幾個人,實在是有些擁擠。救難隊隊員們聽從指示,在協助艦娘們穿衣與拆卸艤裝後,隨即到治療室後方的清洗間內洗去防護衣上的輻射塵。他們測量完輻射數值,便都從後門離開了。

  近二十台血液透析儀運作的聲音在治療室裏嗡嗡地吵著。由於原先設計收容的病患沒有這麼多,有些艦娘並沒有病床能躺,只能靠坐在牆邊。夕張在診間內巡視了一周,便將一台空著的血液透析儀也接上了自己的背脊。

  「我在這陪你們,好好休息療傷吧。」她靠牆坐下,看了一眼各自倒臥在病床或牆邊的眾人,輕聲地說。

***

   「唔——。」

  加賀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她感覺到自己正倒在鬆軟的床鋪上。她習慣性地翻過身,將被子捲成一團,抱在胸前,又把眼睛閉上了。

  她在床上無意識地蠕動了一陣。隨著神智逐漸清醒,她這才發覺到有些不大對勁。原本自己應該躺在隔離治療室內冰冷的地板上,卻在不知何時被移動到了外頭的病床。她爬起身,拉開了自己病床的簾子,向外頭望去。

  一個陌生的中年白人女性坐在房間盡頭的辦公桌前,身穿醫師袍,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在電腦前敲著鍵盤。加賀遲疑了幾秒,才踩著光腳從布簾後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請問——。」加賀走到辦公桌旁,有些怯生地向正在忙碌手中工作的女子搭話道。

  「噢,你醒啦。我叫瑪拉。」她抬頭看向對自己搭話的加賀,報上了姓名。「坐下吧,別站著。我是本艦的醫療主管,現在正好輪我值班。你是——加賀對吧?」

  「是的。」加賀拉了張椅子坐下,回答道。

  「我簡單地跟你報告一下狀況吧。」瑪拉從辦公桌上的一疊紙張中找出了幾張被迴紋針夾在一起的文件,一邊說話一邊翻閱著。「你因為受先前的核爆炸影響導致了全身三級燒傷,並且全身有受到放射性汙染。放射性汙染已經在你轉移到普通病房時清除至標準以下,至於燒傷的復原程度,我們則還需要幫你做一次簡單的全身檢查。」

  「……好的。」加賀說。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些什麼。「那個——不好意思?」

  「怎麼了?」

  「我們——從核攻擊後到現在已經過了多久?」

  「一週。」

  一週!這是多麼長的一段空白!加賀想。這段時間裡提督怎麼了?仍留在鎮守府裡的同伴們又怎麼了?她對此感有些慌亂,臉上的表情不禁垮了下來。

  「冷靜點,沒事的。先顧好自己的身體要緊,請到這邊。」瑪拉站起身,拍了拍加賀的肩膀,隨即走進了一旁的診察小間。她指示加賀在凳子上坐下,便將布簾拉上了。

  瑪拉先是為加賀測量了身高與體重,又做了簡單的聽力測試,在加賀的兩耳邊各彈了一下指頭。在確認加賀的聽力正常後,便又拿出幾張色弱測試圖,要檢查加賀的視覺功能在爆炸後是否有受到不良影響。除此之外,還做了血壓檢查與胸部X光造影,也抽了血要拿去做血液檢查。

  「接下來要做簡單的外科檢查,除了檢查有無異常外,也要檢查皮膚的癒合狀況。」瑪拉將兩管裝了加賀血液的採檢試管拿到外頭放好後,便走回小間內,示意要加賀將身上的衣物褪下。

  加賀解開扣子,將青藍色的病患服脫下、折好,放在一邊的几子上,原本被衣服所遮蓋的胴體全都裸露了出來。瑪拉讓加賀轉了一圈,簡單地掃視了加賀的體表狀況。加賀的四肢與頭部並沒有明顯的傷痕,都是新長成的粉嫩皮膚,但背部有著一大片疤痕。已經成熟的白色疤痕面積廣大,幾乎佈滿了整個背部。四周的不規則收縮痕跡明顯,就像皺起的布料,圍起了顏色蒼白的纖維組織。

  「你全身的癒合狀況良好,雖說基本上已經沒問題了,但是背部有大範圍的疤痕。很抱歉是這樣的結果。」瑪拉說。她遲疑了一下,隨即才將已經啣在嘴邊的話給吐了出來。「要——要看看嗎?」

  「讓我看看吧。」加賀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瑪拉拿了一面鏡子,讓加賀能看見自己的背部。雖然已經有了結疤的心理準備,但那慘不忍睹的醜陋景象仍舊讓加賀有些錯愕。她伸手摸了摸背後的白疤,怪異的光滑手感傳來,就像塊巨石投進了心底,激起的震撼堪比那濺得老高的浪花。

  沒關係,我本來就是兵器,不需要為了這種事情難過。沒有人在戰爭中能不受傷的。加賀在心中說服著自己。她雙眼發直地看著鏡中自己的背影,呆了半晌,就連瑪拉已經將鏡子給收起了也沒注意到,只是空洞地看著前方。

  「抱歉。」瑪拉嘆了口氣說。她將一旁加賀方才折好的病患服攤開,為加賀披上,又拿了一個紙袋,交給加賀。「這是夕張她轉交給我們的。裏面是新的制服,基本上跟大本營給的一樣,希望你能適應。我先到外頭讓你更衣吧。」

  瑪拉說完話,不待加賀回答,便從布簾間的細縫鑽了出去。加賀端詳著手中的紙袋好一會兒,才回神過來,從裏頭將夕張等人為她準備好的衣物拿出。

  她撿起袋內的貼身衣物,一絲不苟地穿上。白木綿製的弓道衣摸起來相當柔軟,加賀將其套上身,並在腰際將角帶束緊。群青色的袴裙被綁在角帶上,而護胸也被她以綁繩在胸前固定住了。整套服裝相當合身,就連內衣的尺寸也正好,簡直是專門請人丈量後訂製而成的,既不會妨礙她的行動,也最大程度地展現了她身體的曲線——雖然這並非一個兵器所需要的要素。加賀完成著裝後,便從充當更衣室的診察小間內退了出來。

  「夕張她在艦長室,去找她吧。」瑪拉見加賀已經換裝完畢,便指了指外頭,說道。

  加賀簡單的道了謝,便從門口走了出去。瑪拉目送加賀離開,似乎在感嘆著那嬌小的身影在昏暗的走道燈下看來是多麼的脆弱。她揉了揉鼻子,隨後又將注意力轉回了原本被打斷的工作中。

***

  「譴責!嚴厲譴責!深海棲艦們竟然動用核武!為破壞人類社會不遺餘力,罪大惡極!我們必須剿滅邪惡的人類敵人!大本營在此重申立場,這是一場關係人類存亡的全面戰爭,絕不容任何姑息!敵人必須摧毀!敵人必須消滅!大本營萬歲!總司令萬歲!人類萬歲!勝利萬歲!萬歲——!萬歲——!」

  平時在鎮守府內常聽見的男性播報員聲音從辦公桌上的揚聲器流出,那狂亂的憤怒語調以及著魔般的歡呼聲勾起了加賀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她坐在沙發裡,雙手緊緊捏住原本躺在一旁的靠枕,期待有人能將那聲音給關上。

  「噢,你醒了。衣服還習慣嗎?」夕張從艦長室內一旁的小門內走出,向加賀招呼道。她看了一眼加賀有些發青的臉色,伸手調整旋鈕,將那令人戰慄的喊叫聲捻熄了。「抱歉抱歉,我們有截聽大本營無線電視的訊號,好掌握一些大本營的現況。」

  「謝謝,很合身。」加賀簡短地向夕張表示了感激。如果連在這裡也得接受大本營廣播的疲勞轟炸,她想自己終有一天會被那些謊言與吶喊逼瘋。

  「大本營對使用核武的事情定調了呢。」夕張語氣平淡地說。她繞過辦公桌,在加賀對面坐了下來。「看起來是很有效地激起了民眾的仇恨與恐懼。滅了叛徒又滅了敵人,還藉由假情報的散佈成功操弄了大眾的情緒。從這點來看,大本營實在高明。雖然——這是因為他們掌握了所有媒體的力量才能輕易達成,換作是其他人能控制這樣的力量,想必也能做出一樣的情報操作。」

  加賀沒有回應夕張的話,只是抿住雙唇,默默的聽著。夕張似乎是讀懂了她的情緒,便把即將繼續從嘴裡吐出的話吞了回去,將這個話題給打住了。

  「啊、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壞習慣。」夕張搔搔頭,道了歉。她伸手從茶几上的碟子裡撿了一粒招待客人的糖果,開口向加賀問道。「要吃糖嗎?」

  「不用了,謝謝。」加賀推辭了夕張的好意。她看著夕張的一舉一動,總覺得夕張未免也太從容。以夕張的情報蒐集能力,應該早以得知提督被逮捕了吧?怎麼還能表現得這麼如此泰然自若?她內心中不禁冒出了許多疑問。

  「嘛,那就算了。」夕張拆開了手裡糖果的包裝,將小巧的糖粒丟進嘴裡。她將糖球咬碎,身子前傾,收起了臉上有些輕浮的笑容。

  看樣子終於要進入正題了。加賀想。

  「我們是『自由之子』。這是我們的基地潛艦『自由號』,此外還有兩艘同樣活動中的基地潛艦——『平等號』與『博愛號』,不過現在並不在我艦附近。我們原是在三戰前成立的研究組織,現在則是作為反抗大本營的地下組織在各地活躍著。以上這些我想提督應該都已大略與你談過了。目前艦長不在艦上,由我暫代艦長職務。」夕張劈哩啪啦地向加賀交代了許多事情。加賀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示意夕張繼續說下去。

  「現在除了驅逐艦都還在昏迷狀態外,大多數艦娘都已經恢復到能正常作戰的狀態了。我先帶你去寢室看看吧。然後我晚些會再召集你們全體來做進一步的說明。」夕張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小疊文件翻閱了起來。「你——你和蒼龍、飛龍睡同間寢室。沒問題吧?還有一個空位——如果讓巡洋艦跟你們一起睡可以接受……」

  「我——我希望能給赤城留一個空床位……。」加賀鼓起勇氣,打斷了夕張的話。只是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小聲得幾乎聽不見了。加賀自己也很明白,赤城的大腦已經受晶片控制,就算將她帶回這裡,也沒什麼辦法能讓她變回原樣。雖然能靠腦部手術將她腦裡的晶片取出,但手術的風險極高,加賀實在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夠面對摯友手術失敗的痛苦。況且,到時是否能請到精於腦部外科的醫生來進行手術也是個問題。她自知營救赤城這一想法本身就是荒誕而不理性的,甚至可能對組織的反抗行動造成危害,但加賀就是無法放下。

  「好的,我幫她留一個空床位吧。」聽見加賀細如蚊蚋的請求,夕張爽快地答應了。她坐到加賀身旁,輕柔地握住了她些許發顫的手。「對你來說,她很重要吧?我們一起把她從大本營手裏搶回來吧。」

  「……嗯。」加賀愣了半秒,回答道。眼淚悄悄地從她眼角滴落,在袴裙上留下了幾點濕潤的痕跡。

***

  「蒼龍、加賀姊——夕張姊在找我們了——。」飛龍接起寢室的內線電話,對同寢的另外兩名成員拉長了聲音說道。

  加賀沒有回應,仍舊專心地在看著手中扭曲變形的金屬弓——這是方才夕張在領她到寢室時交給她的。不能使用的歪曲鋼鐵弓體在交到她手裡前已經去除了輻射汙染,並且被擦拭得相當乾淨,不規則地反射出寢室裡的燈光。

  如果將這塊鋼鐵交給明石,不知能否讓他重新成為我手中的弓?加賀在心裡暗暗想著。

  真要說起來,這把弓的主人其實不是她,而是赤城。三年前,大本營將訓練有成的兩人正式授予艦職,給予了兩人使用至今的艤裝。在那時,她與赤城便瞞著司令部,偷偷地交換了所使用的弓,並且立下了約定,誓言自己將永遠不會背叛對方。想到這裡,加賀嘆了口氣。究竟是誰背叛了誰呢?不論這個答案是什麼,如今她與赤城已經站在了對立的兩面,終有一天將於沙場上兵戎相見。

  「加賀姊——夕張姊在催你了!」蒼龍與飛龍從寢室門外跑了進來,對沉浸於往事的加賀喊道。

  「噢、噢,抱歉。馬上來。」加賀這才回過神來。掉入沉思的她連內線電話的鈴聲都沒聽見。她將手中的東西在桌上放下,便跟在蒼龍與飛龍的身後出了房門,往會議室趕去。

  「不、不好意思。」加賀推開會議室的門,只見裏頭已經坐了許多人,大約六十來個,其中不乏是她不曾見過的生面孔。她趕緊道了歉,隨意地撿了個空位子坐下。

  「應該到齊了吧?」夕張站在投影幕前,透過嘴邊的麥克風問道。她的神情嚴肅,與先前在艦長室內從容的面色宛若天壤之別。「那我們開始吧。」

  「四天前我們成功地找到了於核攻擊中倖存的各位。各位沒有全滅,反倒全體生還,這實在是相當幸運。」夕張看向參與了關島作戰的眾人說。「我們之所以能得知大本營進行核攻擊,是因為截收到了提督的明碼通訊。但因為你們的電子設備大多都在電磁脈衝的影響下損毀,我們無法藉由接收你們通訊器材的電子訊號來判明你們的位置,僅能在關島週圍漫無目的的尋找。幸好在搜索行動的第三天,我們的生命徵象探測儀找到了各位。各位已經經過輻射除汙了,不用擔心汙染問題。」

  「在核攻擊後的這七天裏,我們蒐集到了一些情資。大本營已經開始了對艦娘們的大規模逮捕。艦娘克隆試驗的進度也比想像中快了不少,根據線報,已經進入了正式量產的階段。這與我們先前所得到的情報有相當大的落差,不排除是先前取得了錯誤情報,這些錯誤情報的來源將會在之後進行調查。若能量產這些會乖乖聽話的艦娘克隆體,現役的所有艦娘都將失去利用價值,而這場大規模逮捕便是要將所有現役的艦娘集中銷毀。我想這也是為什麼大本營敢於對你們投下核子武器。我們已經研擬了營救作戰計畫,預計於三天後行動。」夕張搭配著投影幕上的圖片,將蒐集到的情報做了整理。她吞了口口水,繼續說道。「這次行動,我們照一直以來的老規矩。若想參加作戰,就留下;如果不想,就從後面離開。在作戰當中我們會讓你在艦上也有工作做的,不要感到丟臉或羞恥。這次行動很危險,不僅要取人性命,也隨時可能丟了性命,我不希望強迫任何人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沒有任何人發言,只有幾個人默默地站起身,從會議室後方離開了。加賀捏緊了拳頭,她在想,自己是否也該從這裏離開?這次行動是對大本營的正式宣戰,倘若赤城沒有被列入逮捕名單內,她不可能不會站上戰場——而這正是加賀極力想避免的最糟狀況。留下與離去的兩個想法在加賀腦袋裏不斷碰撞,她自覺應該加入這次的作戰,也知道自己是有能力去揹負這個重擔的。但她同時又很抗拒這次的作戰——她無法想像自己與赤城針鋒相對的情境,也無法忍受任何自己必須對摯友開砲的狀況。

  不行。如果事情真的落到這般田地,我一定會崩潰的。她暗忖。她站起身,低著頭,跟隨著剛才選擇離開的人,從會議室的後門走了出去。她不敢回頭看夥伴們的臉孔,也不知道晚些該如何面對蒼龍與飛龍。她逃開了,從會議室裡逃了出來。

  加賀在走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船艙內的燈光昏黃,讓她本來就很嬌小的身影變得更為薄弱了。「蒼龍與飛龍一定對我相當失望。」「戰艦前輩們也一定會覺得我是個既懦弱又自私的人。」「夕張姐雖然口頭上說不要因退出而感到丟臉或羞恥,但她一定也對我感到十分失望。」好幾個想法在加賀的腦子裡打轉,讓她不由得將拳頭捏得更緊。一陣刺痛感從掌心傳來,她攤開手掌,只見她的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一道血痕,鮮紅色的血液從皮膚裡滲了出來。

  加賀盯著那傷口看,只見皮膚上裂開的口子一下子便止住了血,創口不消兩分鐘便癒合了。她呆愣愣地看著掌心,彷彿被什麼撼動了心弦。

  「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她捧著自己的手,喃喃道。「普通人若受傷了,傷口要多久才能治癒?身為艦娘,擁有快速再生這樣的能力,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

  如果連一般人都參加了作戰,加賀明白,擁有特殊天賦的自己也應該參與其中。而且,她很清楚,自己應該參與行動的原因不只如此。大家在此聚集是為了扳倒極權統治的大本營,而不是為了完成她自私的想法。沒有人應該替她救下赤城,這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自己想要的未來應該由自己的雙手去開拓,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應該由自己的雙手去拯救。想通了這點,她停下了遊蕩的腳步,回轉過身,向她方才逃出的會議室奔去。

  「等、等等!」加賀推開門,抓著門把喘氣。她的聲音出奇的大,像是竭盡氣力般地從丹田裡喊了出來,就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我,我後悔了。能夠算上我一個嗎?我想要——我想要去救赤城。」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夕張看見倚在門邊的加賀,臉上綻放了笑容。「這次作戰名叫『摩西之杖行動』。願我們的營救行動與跨越紅海的以色列人同樣順利。讓我們開始作戰計畫的解說吧。」

--

後記:

能夠在年末前發出第六章實在是太好了。

大概是這樣吧

以樺舍的截稿日來算還有36天。好,依照這速度一定不會窗的!

想不到要說啥了。

大概就這樣。(一臉燃盡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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