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後悔為什麼要把這人領進家門，從她東翻西翻起我的房間開始。
雖然已經幾乎是例行事項了。
「欸，怎麼少了這麼多書？」她抬眸看著幾乎被清空一半的書櫃，轉眼間又移過視線，「還有妳這疊在衣櫃上的衣服是怎麼回事？」
還不等我回應，她便自顧自地把衣服收進衣櫃裡，十分熟練地分別放在不同區塊。
「最近出門多，回來累，就沒什麼整理了。」迴避了前一個問題，我兀自坐回書桌前。打開電腦的同時，在房裡溜達的瘦小身影也自己跳到我的雙腿上、再跳上桌面，最後在暖暖的筆電鍵盤上躺定。
我順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身軀。嗯，果然冬天到了，貓的「圍脖」就會變厚。
衣櫃有那些分類習慣還是因她而有的。
「出門？」整理完了衣服，她又把目光放到另一個全滿的書櫃上，我默許了她接下來的行為，一切都默契地猶如經年累月。
不過事實上，的確是。
「嗯。」我只是發了個單音當作回復。
鍵盤上的貓打了個呵欠似乎想直接睡在這裡，我只好將他抱起，放到床上。
她聳聳肩，明白我的排書習慣，也明白我不想多提。
整理與打掃似乎是她的興趣，不過據她本人說不過只是自小以來的強迫症作祟。
也只有她見識過我房間最凌亂的時候，所以任何時候我都能夠坦然地讓她過來。但聽她念叨或盤問似的詢問時還真有點疲憊，幸好不會太過追問。
不然我就會因為覺得她過頭了而疏遠吧。
「妳最近沒怎麼寫東西。」她不曾因為我疏遠過而變得小心翼翼，清掉了點不應該放在書櫃裡的雜物以後輕聲道，「連食慾也變得更小了。」
貓跳下床，在她身邊繞著圈，大抵是想討摸，畢竟主人不摸他，還把他抱到床上放生。
我沉默了幾秒，隨手開了幾個word檔給她看，「有寫一些，但都沒寫完……妳知道，我的食慾本來就會越來越小的。我有吃，只是沒吃完。」
意識到自己說的話貌似有重覆到，我習慣性地皺了下眉頭——我不喜歡自己那樣疑似敷衍的說話方式，儘管說的話少。
她單手支撐在椅背上，下顎則放鬆地靠在我的肩頭，眼裡是滿滿的文字。她無聲說了一句「好吧」。
我在她看文章時自己收拾著桌面，空了的藥袋被我掃進抽屜裡；即使我跟她說過，她也始終不能理解為什麼我總喜歡收著這些藥袋，只能視為是我少數有的收集癖好。
腳底下毛絨絨的觸感使我不禁又輕輕踩了踩，得不到摸摸的貓只得坐在我的腳邊充當我的暖腳墊。
不，我沒有虐待他。
「包包裡有巧克力。」她看完以後將視窗都關了，見我沒有動作，斜了我一眼順便將手伸進包裡，拿出Andes的巧克力，還拆了一塊的包裝遞給我。
我就著她的手咬走巧克力，唇角的笑意被咬合的動作掩埋。彷彿能聽見以前她無奈的嘮叨——跟我認識越久，她的嘮叨就越來越少了。
不過貼心還是一點也沒少。幫我把電熱毯啟動以後，嚷嚷著經期來怎麼沒跟她說，還讓我快休息，且仍如同以往說著我怎麼又忘記去看醫生了。
估計是進房時就看到放在床上的電熱毯吧。
我乖乖按照她所說的話做，她熟悉我躺的位置，自然也將電熱毯放在我的腰際處，不上也不下。她拿了個墊子坐在地板上，替側躺的我輕撫著背脊；雖說若是按摩便會讓現在的我好過些，但卻會因過度壓迫而在之後讓症狀更嚴重。
她的貼心程度可想而知。
我們不過相互取暖，在彼此孤獨之際。她看著我從多話到寡言，從活潑到穩重；我看著她從笨拙到熟練，從青澀到成熟；彼此伴著彼此擁有伴侶時，也陪著彼此單身時。
這樣的熟稔也是互相的，我明白她，她了解我，雖不過習慣與表面，甚少越過界線。
看似親暱，但也僅此而已。
即使是關了窗的房裡，冬天也還是很冷的。我往內縮了一些讓她也躺上床蓋被子，她的手仍輕輕拂著。
我拉過她的手將她抱在懷裡，手裡懷裡都滿滿的，這感覺已經漸漸淡忘了。現在又清晰了起來。她不怎麼意外的樣子，輕輕回抱過來，閉上了眼，毫無防備的模樣。
一直被忽略掉的貓躺到我們的頭頂上方，尾巴時不時掃過我的臉頰。
我們都知道，不管再如何成熟或淡薄，人都缺愛。雖然我們無法給對方愛，卻仍是以自己的方式給對方溫暖。
況且，這樣的距離與身分，正好適合。
「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不算是百合也不算是某種喜歡，就真的純粹是以各自的方式各取所需，我想這樣還是比較好的，對於我來說。每個人都缺愛，也容易因為陪伴過久而喜歡上對方或誤以為喜歡上對方，要像這樣界線分得極清楚卻又不喜歡對方是挺難的。
創作內容
＿＿＿＿＿＿＿原創中篇＿＿＿＿＿＿＿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