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舉起還存有子彈的手槍。AR-15語氣中透露了對某種事物的絕對信任,那是416已經許久都沒嘗過的情感。
十、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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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電流的衝擊中恢復,眼前的畫面也不再模糊。噁心的反胃感充斥著腹部,但是現在應該不允許蹲下來嘔吐才對。
「……還行嗎?」HK416皺起眉頭,低下頭看著AR-15。
「好極了,不管是妳還是我。」這樣,就沒問題了吧?AR-15心裡暗自的想。前方的龍騎兵身上佈著彈孔,毫無疑問的是被眼前之人給解決的。
這就是……真正的HK416?
比原先更加冷峻的黃綠雙眸,與那如同浸泡在冰涼寒露中的沈默嘴角。周圍的空氣彷彿在她的一吸一吐中逐漸結霜,手上的突擊步槍則靜靜的觀視著一切。
「任務完成,我們可以撤退了吧?」她壓著耳機麥克風,朝Kar98k發話。
『准許,但是注意路上的阻礙。由側門離開,必須評估交戰的危險性。』98k對於416的轉變到是沒有過多反應,只是冷靜的下達指令。
AR-15拍了拍臉頰,嘗試讓心情平復。指尖與溫熱的臉頰互相感受,衝突感也因此逐漸適應,現實的無力馬上沈重的浮現。
「現在的狀態不太行。」翻開電子偵測器,在有效範圍內出現了密集的光點。沒錯,這只是突破了一層包圍,鐵血的佈防還是沒辦法輕易化解。「98k,快想點辦法。」
無線電的另一頭沒有任何回音,像是拉進了虛無的空洞。怎麼會……明明幾秒鐘前還能夠立即傳達訊息的啊。
「應該是避免被發現才不回答的。」416回答。「也許她更換位置了。」
等待,如同陷入深邃的漩渦,融化在黑夜的沈靜。心頭的舒適被絞殺,夜影幢幢地侵佔。拜託,快點回應啊。
『剛才在進行移動,請不用擔心我。』無線電總算回傳了聲音,把胸口的浮躁給驅散了『撤退路線不需變更,有任何異議嗎?』
「反對。火力、彈藥不足,而且敵人太過密集了。」
『……其實是有辦法解決的。』
「快說啊。」
AR-15催促,語氣明顯的不耐。耳機回歸靜默,但在靜止的空氣中卻透露了另一側的嘆息,使煎熬任意瀰漫。
『讓鐵血進入失去目標後的搜索模式,接著讓它們轉移目標,妳們就有機會在匿蹤的情況下離開了。』98k的聲音如孤立在枯枝的樹葉般寂寥。
「轉移目標?」AR-15沉吟了一會兒,接著露出不對勁的表情。「妳想讓自己變成誘餌?」
『歡迎提出更好的意見。』
「別開玩笑了。」
什麼啊……這傢伙到底在幹嘛?
「至少,在我同意之前別想這麼做。」AR-15有些氣憤,她粗魯的中斷通訊,只管努力壓抑自己的心情。
這時,416遞過彈匣。
「跟妳借的。」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氣息,態度上已經明確的感受到平起平坐。「她一直以來都是那樣的嗎?」
想必416口中的『她』,指的是98k吧?
「就我跟她共事的經驗來說,確實是這樣。」
「妳也阻止不了她?」
「啊,是呀。至少我沒辦法。」
AR-15搖頭。她說的沒錯,自己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是無能為力。要一口斷定自己絕對瞭解對方是不可能的,而所能改變的力量,又是如此渺小。
「現在,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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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濛上透澈的玻璃窗戶,為視野增添了一層迷茫。不再有任何光源了,除了電子偵測器上的敵蹤。
空檔,進行轉移前的空檔。416將頭上仰,靠在堅硬的牆上。「哈啊……」長嘆,將鬱悶努力吐出的嘆息。
「妳想起……什麼了嗎?」AR-15好奇的問。
「不知道,回憶的感覺不是一次讓妳全部記起來的,妳不能體會。」416撇了撇嘴,好像也沒辦法完整的解釋清楚。
原來的樣子比較可愛啊……不不不,想這些幹什麼?
AR-15取出繩降用具,固定完成後卻發現416早已準備將身體放出窗外。這才意識到,原先她就是一個習慣於各類特種作戰的人形了,也許任何方面都能表現得比自己更加優秀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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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氣濃厚,白茫的霧色渲染了看不清的街市,荒涼的建築也隱沒在瀰漫四周的霧氣。這樣子,要用肉眼索敵是十分艱困的。
潮濕的感覺非常難受,精神壓力也迫切地摧殘著心智,但卻無法阻止前進的步伐。雖然說鐵血回到了偵查的模式,但……
「完全沒有朝這裡前進。」偵測器的半透明螢幕也受濃霧影響,標記的光點也變得模糊。AR-15思索著,當然,最糟糕的答案已經出現在心底。
98k行動了。
要命,應該還有其他方法的啊?
「不用再偷偷摸摸了,直接在路上奔跑也沒問題。高警戒狀態下的鐵血只會越來越多,別停下腳步。」
依稀記得98k手中的紙本地圖,IOP的側門臨近城市的邊陲,與其他地區的接壤處是廣闊的平原。
如果能夠與格里芬的其他作戰部隊接觸,那在Dn地區的原野上就能得到救援,這或許是一個不差的辦法。
「98k,聽著,我們現在往267方向移動,至少要取得跟其他人的聯繫。」AR-15在移動中按下發話鈕。
『不反對妳的提議,妳是想在空曠的草原尋求援助對吧?』一樣過了些許的時間,耳機才傳來回覆。
「是啊,不管怎麼說,引起衝突對我們不太有利,對吧?」
『敵人也是這麼想的。』
空氣凝結了,一瞬間的危機感掠上背脊。
兩人朝著一旁迴避,隨後聽見了壓下扳機後射出子彈的巨大聲響。火光,是鐵血的獵鷗人形……。
然而,416卻幾乎在一次喘息之間,發動了反擊。精確的打向了遠處樓房的窗戶裡。
「命中。」吐氣,不見任何的迷惘,或許那早已不存在與她的身上。
她好強。至少就作戰方面已經屬於高端,而且沒有過多的猶豫。
「幹嘛?」416察覺到視線,雙眉皺起,用唇語說著。
霧氣開始散去,飄渺的風拭過硝煙,染上一旁已成廢墟的建築上,飛揚的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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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東邊是港口,延著西邊的道路走就是一片原野。刺鼻的泥土鮮味蒸起,黑暗的空中閃耀著數寥寒星,產生了只剩下在場兩人的錯覺。
才怪。
「我們要躲在這裡多久?」416冷冷的看著坑洞外頭。
「閉嘴,我的頭現在很痛。」AR-15用毫無活力的表情看著無線電。「早知道剛才經過農場的時候就待久一點了。還有,妳也把頭擺低一點。」
坑洞外已經部署了許多鐵血的部隊,不知何種原因讓它們沒有進攻,卻也無法脫身。手邊的已經沒有多餘的彈匣了,也就是陷入動彈不得的狀態。
「還是沒有其他梯隊的回覆嗎?」
「是,希望她們是因為正當理由才沒辦法回應的。」
當然,這得假設在有人收到我們沿路發送的訊息的情況下。
而鐵血的部隊仍持續包圍。它們,在等待什麼嗎?如果是增援的話,那麼時間就更加寶貴了,至少現在是它們兵力最薄弱的時候。
『民用武器,如果妳需要一點幫助的話,接下來就照著我的指示來動作。』這時,98k的聲音再次自耳機傳來。
「休想再叫我做什麼羞恥的事情。」
『使用信號彈,我記得妳還帶著。』
AR-15杵了一秒,接著緩緩拿出信號手槍。
『思考,帕斯卡是不是從416的烙印完成後就沒有消息了。』
隨後,包圍在洞口外的鐵血像是受到強烈衝擊般的倒下。是狙擊槍,來自98k藏匿的方向,距離太過遙遠,以至於槍聲顯得微乎其微。
『就像98k說得那樣。』416手上的黑色手環發話。『我已經讓格里芬最近的梯隊前往妳們那邊支援了,雖然詳細情形還不清楚,但就請妳們撐下去吧。』
「帕斯卡……」416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乖一點,要感謝我的話,就完整的回來再說。想殺我的話,同上。』
AR-15輕笑,但僅止於微揚的嘴角。鐵血的自律人形開始慌了,或許是正在判斷要如何應對突發狀況。幾架偵查者人形調頭,快速的往遭受攻擊的方位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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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的漆黑夜空被信號彈點亮,真虧她還有膽量敢這麼做。動手將子彈填入栓式步槍內,準備進行下一輪的狙擊。
98k低頭,街道上不時有移動的鐵血人形。要完整的隱匿與轉移看來是越來越困難了。轉身,不管怎麼說,自己都必須讓任務成功才行。
如果能削弱包圍AR-15的鐵血部隊,直到她們有足夠的能力突破,那決定是最好的結果。但,鐵血的增援呢……?
舉起步槍,瞄準鏡下,小隊規模的自律人形嚴陣以待。視角的邊緣出現了沙色的身影,那是有更強大的裝甲保護的鐵血人形才會使用的顏色。
似乎,等待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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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前進了。」416變換成射擊姿勢。
『注意,出現了敵對的裝甲人形,我會設法解決。』
然而,距離只會讓子彈的穿透能力下降,這個問題大家的知道。機械巨足壓上土壤與草地的聲響一步步的震懾著心靈。
坑洞不深,至少不比兩人的散兵坑來得寬闊,但卻成了絕佳的防守位置。
「要是它們有爆破類型的武器的話……」416眨了眨眼。
「喂,妳掛在槍上的榴彈發射器呢?應該沒掉在路上吧?」AR-15抽出短刀,將踏上洞口的胡蜂人形拖下,用力把刀扎進腦部。「上吧。」
416探出坑洞,切換成半自動射擊模式的步槍精準擊殺正在步向自己的敵人。隨後,黑夜中閃起火光,駭人的機槍火線掃過頭頂。
不會錯的,是蠍甲獸,掛載了對人用的機槍。有了那種東西,探頭只會受到火力壓制吧?
「回來,416。」AR-15叫喚。「不用了,只要做好一般人形的防守就好。」
「為什麼?」416不解的問。「再待下去的話,我們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是它們。」輕輕的,舉起還存有子彈的手槍。AR-15語氣中透露了對某種事物的絕對信任,那是416已經許久都沒嘗過的情感。「98k叫我思考,我確實是好好的想過了。為什麼要發射信號彈?難道無線電沒辦法完整的表達信息嗎?」
「不只是發送請求支援的信號嗎?」然而416仍處於疑惑狀態。
「妳沒有說錯,而敵人也是這麼想的。」AR-15模仿起了98k說話的方式。「要是我,一定會派上更強的部隊來迎擊。答案正是如此,這枚信號彈,是聚集鐵血用的。」
胸口如同野火燃燒,空氣中的不確定彷彿都消失殆盡。隨後,是一聲極為清晰、如同在耳邊呢喃,穿透一切阻隔的禱詞。
『
Thou preparest a table before me in the presence of mine enemies
(在敵人面前,你為我擺設筵席。)
』
爆散的衝擊讓蠍甲獸巨大的身體歪斜,支撐的足部已經消失於反器材步槍那無人能擋的槍口下。從第一槍,就已經宣告了對敵人的審判。
『
thou anointest my head with oil; my cup runneth over.
(你用油膏了我的頭,使我福杯滿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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蠍甲獸已經被摧毀了,援軍成功保護了AR-15她們。身後傳來金屬下肢接觸水泥地的聲音,98k讓步槍瞄準著。
已經不能再躲藏了。多虧WA2000提供的動線,讓自己推測出更安全的路線。不過,終究還是到了盡頭。
射擊,熱煙冒出,龍騎兵被打碎的頭部外殼散落著塑膠碎片。再怎麼危急的情況也不過是多層記憶中的薄薄一頁,不論是操演又或著實戰,都刻劃了扣下扳機前後的一切。
該移動了。
隱沒在住宅區似乎是不錯的選擇,但狹隘的街口與巷弄卻無法使一舉一動優雅起來。位置暴露,不想逃,也逃不掉。
如果,自己最初不是部署在城市內,而是郊外呢?要是徹底改變作戰方式,讓三人一起行動,是否就不會落入這樣的困境?
然,但是後悔卻不曾改變過結果。包括對戰爭的損失,失敗的屈辱,以及對重要之人的愧疚。
舉槍的手也變得無力,滑落的銀白髮絲更顯得難堪。最後,是在無技可施的情況下終結嗎?
不。
暗巷正中央,98k握著步槍的手硬是堅持住。不需逃,而是相反的。
巷口出現鐵血人形,小隊規模。手中武器因距離遙遠而失去準頭。98k開了一槍,迅速向後撤離。
即使只有孤身一人,仍無法就此放棄。縱然只能運算出絕境的可能,但是唯有自己,不會在此屈服。
因為,那是屬於夜空的隊長,永不退讓的職責。
離開街口的轉角,再次遁入窄巷中。還沒完,根據推測,敵人移動到背後射擊也得等到下次添裝子彈。
腳邊的木箱擺放至前方,伏下身姿。開膛手暗紫色的衝鋒槍閃出陰影,不斷的朝自己逼近。再等一下,等到它識別出開火的判定為止……
藍紫的護目鏡亮起了一些文字,隨後,開膛手用槍瞄準了木箱。
咻!後方傳出了子彈劃過空氣的撕裂聲。陶瓷纖維受撞擊而破裂,彈頭明顯卡進了鋁合金骨架中。光芒黯淡,開膛手倒下。
霧氣早已消散,風中帶有田野柔和的氣息。沒有人能夠做到如此精準的射擊,除了她,那個與自己個性迴異的步槍人形。
隨後,一道雪白倩影自空中而落。原先跟在後端的開膛手人形被其手中的寒芒一舉刺穿。她拔起手栓式步槍,上頭的刺錐凍著空氣。
「我還在想,會讓身為隊長的自己跟其他成員分開行動,到底是哪門子的戰術。」聲音蘊含著雀躍的活力,她鈷藍的雙眸如晨星般耀眼。「結果是自己家的人啊。」
『那麼,隊長一職就交還給妳了,98k。』通訊頻道上溫柔婉約的細語讓自己安心許多。
「如妳所願。」做夢都沒想到,帕斯卡竟然重現了這個組合。「莫辛,跟我一起行動。」
「好唷!」
「春田,等等再會合。妳的位置還行吧?」
『在城外,雖然濕氣有點重,但是請不用擔心。』
是呀,這樣子就不需要擔心了,因為我們三人是最強的啊。
(待續)
以下作者碎念:
非常感謝各位觀看至此,多虧各位的支持才能讓我有信心把第十篇傳上來。
上個禮拜沒更新是因為跑去寫官方的徵文活動了,沒得獎就算了(爛
看著劇情已經邁入尾聲,讓我開始回頭去檢視這一作到底讓自己有什麼進步。啊,好感傷啊......
那麼這次也就到這邊,容我再次感謝各位的觀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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