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之後,我不知道該如何說起,牧澤武回到德國,牧劭希正式接位,我那時才知道董事長只讓她代理。總之,我過我的生活,他們過自己的,有時候牧劭希會來找我去酒店解悶,張芸允不會跟,因為她很忙。
我還以為這五年她想要擬定完美的逃跑路線,結果這傢伙真是要幹正經事。
第一年。
張芸允跟秘書借了兩百萬,她決定先從巧克力做起,尋找國內種植可可豆的農場,開始嘗試各種可可豆做出來的巧克力,甜的、苦的、造型、包裝等等,每樣都靠自己努力,不願讓我插手。
我偶爾接接講座,在一次搭公車回家途中,注意到自己身邊的學生在用手機看影片,我回家後搜尋,想了想,隨意彈一首張芸允失眠時我會彈的曲子,上傳到那個網站去,然後不在理它。
第二年。
不是很順利,雖然張芸允花了一年決定好哪種巧克用哪種可可豆,但是不代表她做出來的成品會有廠商願意接。畢竟成本太高,雖然最後有廠商表示願意合作,她乾脆咬緊牙,砸錢請人拍募資影片、寄巧克力請網路知名紅人吃,藉由那些人脈,打響了她的巧克力名聲,募資到上百萬。
結果好死不死,一個月的募資結束,張芸允才剛拿到錢給廠商,廠商就捲款跑了——還開分身搶先註冊品牌,將她的心血全部搶走。
我傻眼,張芸允氣到哭出來,身上沒閒錢告法院,我也不能動用牧氏的資源,雖然最後靠網友的力量將錢討回來,但是她的巧克力所有權已經被搶走,張芸允無可奈何地將資金全部退款,心冷放下巧克力這塊,很快又振作精神改成硬糖。
第三年。
我跟著她在國內到處走,甚至還去研究哪裡的土質好,種出來的甘蔗甜。
她想走硬糖市場,看到巧克力時會露出難過的表情,想咬牙撐又無力,這選擇對她實在艱苦,因為市面上的糖果太多品類,她一開始走巧克力,就是想用國內可可豆來打響知名度,卻在去年被無良商人奪走。
張芸允這年過的低潮,在我面前卻還是嘻嘻笑著——當我陪她到處走走,以為張芸允的心情終於好轉時,接到一個惡訊。
白俊傑走了。
這三年,我們都沒有他的消息,結果一接到卻是死訊。從他的同事口中得知,原來白俊傑去黑幫做臥底,雖然任務成功了,最後撤退時他為了保護同事中槍,失血過多身亡。
我想起他離開前給的那封信,張芸允打開來看了後崩潰大哭,然後再次振作,按照遺囑辦個非常簡單的喪禮,不邀請親友也不邀請他的同事,只有我陪著張芸允。然後用他留下來的鑰匙打開房間內的保險箱,裡面有存摺也有保險單之類的東西。
她吸吸鼻子,又忍不住抱著我嚎啕大哭。
第四年。
我突然想起自己三年前放在網路上的吉他曲子,此時一看才發現自己紅了。
那首曲子被一部熱門電影看中擅自用在電影配樂中,然後被人發現追回到我,所以這首吉他曲意外爆紅,點閱率極高、相似作也多。我決定再彈一首放上去,因為這些日子動不動就在彈吉他,所以這次彈的比上首好,一放上去點閱雖然比不上第一首,卻也是好評居多。
因為她喜歡聽,所以我繼續彈,彈滿十首後被牧劭希發現,她不知道怎麼跟張芸允談的,我就莫名其妙出了一張小專輯,牧澤武又莫名其妙在德國推廣出去,大哥不知道是不是牧劭希跟他說的,居然也跟著年輕人起鬨,我的吉他曲就莫名流行起來。
雖然以前願望是當吉他歌手,不過現在完完全全就是莫名其妙到極點,不過看張芸允很開心地挺起胸膛說「真不愧是我老婆,做什麼都一次成功!」我就不那麼在意了,就當作是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另外,雖然我的曲子並沒有露臉也沒有留下任何資訊,但是不曉得網友怎麼追查,透過我取的「蘋果樹」藝名,間接找到張芸允,所以前年發生的巧克力事件又重新挖出來大爆炸一次,由於這次言論遠比之前影響強大,廠商可能是怕了,這才急忙把所有權還給張芸允。
她喜而涕,開心抱著我蹦蹦跳跳,因為硬糖的進展非常緩慢,她拿著所剩不多的資金,急忙註冊好所有資料,這時候巧克力的知名度已經很高,但是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辛苦,有廠商願意出資,也願意先墊,因此她終於先靠著巧克力,賺到第一桶金,先還了欠秘書的兩百萬,繼續專心研究在糖果這塊。
我為她感到高興,也感到驕傲。
第五年。
是最後的期限。
雖然巧克力知名度夠,但是張芸允想維持住品質,因此賺得多但是也花費高,畢竟我們現在還是委託其它工廠,自己的工廠仍在建造中,她坐立難安,我也很緊張,雖然之後巧克力也有出不同的口味,可是錢就是堆積太慢,我也無法拿自己賺的給她,張芸允緊緊抱著我,說著對不起。
雖然她成功創業;我也實現夢想,不過約定的五年一到,董事長就來了。
他到我們的店裡逛,然後買了幾條巧克力,跟張芸允要了資金數據。
她臉色說不上多好,董事長看見金額幾百萬在跑只冷笑一聲,畢竟他的世界是美金起跳,董事長就像在改作業的老師,悠悠看完後,放下來嘲諷。
「說好的一千萬呢?」
張芸允皺緊眉頭,眼前往旁邊看去。
我們都知道,如果第二年沒有被廠商陰,那現在搞不好早有機會,但是沒有就是沒有,數據呈現在眼前。
「如果是現在的妳,覺得要幾年才能賺到這一千萬?」
董事長冷眼問著,張芸允咬牙切齒,卻還是說出一個數字,然後他再問、她再回答,就好像在玩你問我答一樣,最後董事長慢慢喔了一聲,撥開買來的巧克力吃。
「只會耍嘴皮子。」董事長表情愉悅,張芸允握緊拳頭忍氣吞聲,他哼哼一笑:「妳之前給我的感覺就只會單純耍嘴皮子,現在倒是我改觀了,妳的數據分析很清楚,也知道公司該往哪個走向,我相信以後如果有機會,絕對能將這品牌推上名牌。」
張芸允一愣,我也是。
「五年什麼,就算了。妳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也放心將女兒交給妳,一千萬聘金也不用了,我等妳過年回來時提親。」
我不敢相信他居然願意妥協,瞪大眼睛看過去,張芸允的反應不比我小,她整個人呆住,直到董事長離開了才反應過來,一個歡呼緊緊抱住我,擁吻上來。
所以第六年時,她帶著我回家提親。
我們訂了好日子,在一個晴天終於成婚,在各個熟面孔前,於藍天之下換戒、接吻,從此我們就是彼此唯一的妻子,她是我的人,我是她的張太太。
這一年,她抱著我在愛情裡跳了場完美的華爾滋,但不是句號而是逗點,曾經以為的不可能都化為可能。
如果王芸欣還活著,我想謝謝她生了如此愛我的人;如果張忠允還活著,我想謝謝他讓我遇到更好的對象;可惜無法親自跟白俊傑道謝——謝謝他當年遇到張芸允,代替不成熟的我收養了她,讓我能擁有如此完美的妻子。
我愛張芸允,愛她的一切愛她的笑容,她像是永遠燦爛的小太陽,將一切的不可能化成可能,將我內心的冰塊融化。
第七年,結婚紀念日。
張芸允帶我到一家高級餐廳慶祝。
我坐下去時發現外頭風景很眼熟,突然發現到,這裡就是當時跟張忠允分手;之後在員工面前答應王芸允求婚的地方。我忍不住笑出來,原本的餐廳改建成宴會廳又改回來,張芸允也微笑,在上餐時,送了我一枚戒指。
那款式很眼熟,張芸允嘻嘻笑著。
「牧沉,妳還記得嗎?這是妳第一次編織給我的戒指,我一年前夢到它,醒來就趕緊把樣子畫下來,本來想自己編給妳,可是怕又會斷掉,所以去請厲害的師博訂製,現在終於拿到了,看起來很像對吧!」
「妳幹嘛破費呢?」我皺皺眉頭,這些年過去,這傻蘋果就是傻蘋果,有錢後就開始死命疼:「這樣要一次戴兩個戒指了。」
「哈哈,就戴嘛!」
我心裡甜的嘆氣,伸出左手,她將戒指戴上來,我感覺不到重量,這顆傻蘋果到底花了多少?張芸允嘟嘟嘴巴,我彈她額頭一下,這才也幫她戴上去。
「妳呀,別再送我禮物了。」
「可是我想疼嘛!」她嘟嘟嘴咕噥,仍是當年活潑開朗的蘋果,我摸撫紅酒杯腳,鮮紅色酒液中的倒影,已經微微有年華歲月,但是在她眼中,我彷彿永永遠遠都不曾老去,依舊是她十六歲時遇上的年輕女人,而她嘻嘻笑的小臉蛋,已經從十六歲的小姑娘變為成熟可靠的女人。
我微微一笑,張芸允臉紅。
我在她眼中看見了星星,這個笑容有我的影子,如同我的心已經刻印了一顆小蘋果在裡面,再也留不住其他人。
「要不要?」我舉起酒杯,她猛點頭:「當然要!」
「乾杯!」
酒杯輕輕相碰,發出響聲。
敬這個歲月,敬當年的決定。敬我們的人生,遇上彼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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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牧沉活到九十五歲,那年張芸允七十二歲。
她活得比自己的父母還長,比哥哥們還久,也參加了姪子的喪禮,甚至見證到姪孫誕生。
她過世那天是個晴天,天氣晴朗,是她最喜歡的日子,
牧沉坐在搖椅上,搖呀搖,就這麼自然地進入夢中,再也不醒,
張芸允發現之後沒有哭也沒有傷心,她親自處理完牧沉的所有後事,始終沒掉半滴眼淚。
然後二十四年後的同一日,
九十六歲的張芸允坐在牧沉生前最愛的那張搖椅上,也在睡夢中安靜離世。
那是個晴天,大好日子。
張芸允順利找到一直在等待她的牧沉,哈哈笑著比著YA:
「牧沉妳看!我比妳多活了一年唷!我就說二十三年的差距不是問題!」
乾杯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