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人類還未了解、也不知道,
我從至高的異鄉而來,懷有讓你們自由的信息。
你們當中有些理解的,稱我為巴貝洛(Barbelo)、人 的長子(First Man)。
不明白的,可以稱我為使徒。
你們當中多數人都不明白、才會反抗救贖,祭拜自大的偽神。
但是沒關係,時候將到、拯救的工作也將開始,
崩解,反而叫你們得自由!
———普托斯教團禁書目錄:《尼薩之門-異鄉神的信息》
「我不知道!我甚麼都不知道!拜託……」男人臉色痛苦,汗水弄濕了他的臉龐,黑色的頭髮不整齊的黏在額頭上。
「接觸過珍珠的遺物何在?說!」施刑者的臉被藏在兜帽的陰影中,聲音沙啞、低沉有力。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那天我們喝醉後就把它賣了!賣給那個人的門徒阿德萊德(1.)──」男子恐懼地看著自己的雙腿,它們被固定在厚木板中包覆著、木板上插著長長的鐵釘,血水從木板的縫隙、洞孔中流出不少。
「再想想,你還有東西沒說!那個阿德萊德住在哪?」施刑者拿出新的一枚釘子,在男子的腳趾位置上來回晃動。
「別……讓我想想,不…不要……」晃動的鐵釘讓男子嚇得發出囈語,拼命的求饒。
「好好想想,馬凱克,我可沒多少耐心跟時間。」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兜帽底下的臉孔似乎露出了笑意。
「我說、我說,那個阿德萊德是安斯利人,幾個月前跟隨那位來到聖城,借住在賣布料的商人朱尼的家中,之後我就不知道了……可能還在城裡?」馬凱克害怕地閉上眼睛,害怕再一次遭到酷刑。
「說完了?」兜帽男子問。
「沒錯,真神在上。使徒大人,我發誓自己只知道那麼多!拜託、拜託住手……」馬凱克近乎崩潰,無法控制的淚水在講到一半時宣洩了出來。
出乎意料的,使徒放下了刑具,並且輕輕撫摸著馬凱克的額頭:「無知的孩子,你要是早點全盤托出,就不用如此受苦了。」
「呃?」馬凱克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和大多數的羔羊一樣,全都迷失了!我很快就會讓你解脫。」使徒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右手放在馬凱克的額頭上。
「甚麼?」馬凱克反應不及,按在他頭上的手掌發出了黃光,他的雙眼圓睜、臉部像是被灌了氣體般開始脹大、逐漸脹成了肉紫色,衝出喉嚨的尖叫模糊不清,聽起來彷彿非人!他痛苦地踢著雙腿,像極了掙扎的動物,然後……
「啪!」的一聲,馬凱克的頭顱炸了開來,血肉模糊的碎屑有如摔爛的番茄般散落,令人不忍卒睹。
「可憐的孩子,終於自由了。」使徒揭下帽子,替死者禱告了一會。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使徒思索著,他有好幾次的失敗,都是因為被嚴格遵循虛假預言的狂信者、偉人所破壞,趁著珍珠的持有者尚未獲得指引,好好利用那個預言?
「英雄阿德萊德?哈哈哈……」使徒仰天狂笑,瞳孔泛白的眼睛,以藐視的姿態看著天空。
六年後
一個看來傷殘的男人穿著破爛棕袍,手持拐杖走上階梯。
英雄將踏上被遺忘的階梯,在世界的盡頭!預言如是說。
我終於……來到這裡了!阿德萊德望著階梯,回想起多年來的奮鬥、掙扎,幾度想要放棄之時,信仰的鼓勵、指引總不缺席。
他渾身顫抖、內心充斥著軟弱念頭,卻在信仰的引領下,肩負世界的重任。如今的預言,正好符合阿德萊德的現況。
阿德萊德靠著拐杖,一步一步拖著受傷的老腿,開始走上階梯。
奈克特神廟(2.)擁有數千年以上的悠久歷史,記錄著桑雅大陸第一座城市興建以來的點點滴滴。既使荒廢頃倒,宏偉的建築體積、蜿蜒的階梯仍舊不失其威嚴。
即使山坡高聳陡峭、年久失修的階梯處處陷阱,膝蓋的關節也不停的抗議,阿德萊德除了偶爾喘氣休息外,毫不停歇地向上邁進。
再走一點……再……再一點就到了!阿德萊德心想,夥伴們都還在等著呢!世界已經越來越糟了:隨著神殿符文、魔法禁制的失效,導致了幽界生物們肆無忌憚、瘟疫橫行!埃勒拿人重捨了海盜老本行,沿著星海一帶不停地展開掠奪!瑟拉蘇部族起了內鬨,在老盟主去世後,游牧民再度騷擾起東方五國邊境……整個大陸上在同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一塊平安的樂土!
這絕對是末日之兆!阿德萊德停下來喝口水時,瞇著眼睛望著上面的階梯。
就快到了!阿德萊德如此激勵自己,將水壺中最後幾滴水喝完,繼續往上走著。
過了半小時,阿德萊德遠遠得看見:前面坐著一位灰衣老者,似乎也握有銀色的手杖。
他就在遺忘階梯之終點,也是世界的起點。銀木手杖的賢者、灰智者就在那裏,等待著最終英雄。
終於……到了!阿德萊德感動地幾乎就要跪下,多年來的努力沒有白費,人類的苦難、自然的秩序都將得到修正,朝著更好的方向持續努力。
「汝是何人?」等到阿德萊德走到對方面前,灰衣老人冷不防問了一句。
「我是阿德萊德,成就預言之人。」語畢,阿德萊德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顆珍珠,謹慎地遞給對方。
靈性的珍珠透過傳遞,與知性得到結合,成為造物主臉上的榮光,也是人類的救贖。預言如是說,阿德萊德的任務就此達成。
「這樣嗎?」灰衣老人接過珍珠,仔細打量、撫摸著,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動靜。
阿德萊德雖然對於自己達成任務感到高興,卻也開始疑惑對方的沉默。
「請問……?」對方卻突然爆出一陣大笑,打斷自己的發問。
「比起處處阻礙、設下陷阱卻徒勞無功,還是叫英雄自己交上來比較輕鬆呢!哈、哈、哈。」老人大笑,聲音聽來卻意外年輕!
「你……你是誰?」阿德萊德感到驚恐:究竟怎麼回事?
老人笑著站了起來,甩動一下披風後轉過身來,臉孔、身形竟然年輕了二十歲以上!?
「你的表現非常優秀!阿德萊德,你為了真正的信仰立了大功!」
「甚麼?」阿德萊德開始後退,手摸到背後想要找尋武器。
「即使你跟多數人類一樣崇拜偽神,這個功勞依然可以抵銷罪過。你不知道真相吧?」使徒終於露出真面目,嘻笑著看向對方。
「你、你不是銀杖賢者,你到底是誰?把他怎麼了?」
「你需要擔心的不是解脫的死人,而是你自己的道路、選擇還有未來才對。」
「不!不可能!你……你一定是庫薩(3.),黑暗的邪靈,為了奪取珍珠而來!」阿德萊德又驚又怒,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此等情況。
「可憐的孩子,你從小就學習了謊言、神話和謬誤,卻不知道失傳的真相。我帶來毀滅,是為了拯救!」使徒的嘴唇抽動,露出一抹微笑。
「不可能!貢多拉亞信經有云:『真神創世,祂造了一男一女,為我們的祖先……』」
「你是說穆爾戈?那個愚昧的叛徒、墮落的造物,牠恐懼自己創造的靈魂勝過自己,於是打造了肉體作為監牢!牠自命為造物主,卻阻擋了真主之光!」
「不可能!這是你的謊言!樂園乃是一個充滿和平、安詳還有永恆生命之地,那裏生活著真神的子民。」阿德萊德搖著頭,內心卻已動搖。
使徒的表情扭曲片刻,接著捧腹大笑:「你真是有趣,英雄阿德萊德。王國領主阿瓦格之子、陰謀的揭發者、血咒者的宗師,怎麼就沒懷疑過謊言?」
「在永恆之鄉,勝過世上金銀所裝飾的殿宇中,真神的子民會張開雙手,等待著我們迷途知返……」
「穆爾戈的造物就跟牠本身一樣有缺陷,一切都只是對真實異鄉的模仿。」
「我們的始祖犯下大罪,但是誠心悔改。真神的子民會不計前嫌的接納我們,用他們豐富的智慧還有信仰……」
「穆爾戈崇拜的,不是力量就是知識!因此你們的世界、本性才會如此追求。你們的祖先唯一犯下過錯就是太過聰明!學習力強到讓牠覺得威脅。於是穆爾戈強姦了人類之母、嫁禍給你們的始祖後驅逐你們!還連帶汙染你們全體的血脈,至今影響依舊。」使徒的嘴角上揚到最高,光滑白皙的臉龐看起來更加可憎。
「你……你……你這個傢伙……」聽到截然不同版本的信仰,阿德萊德幾乎就要崩潰,卻連否認的力氣都沒有。
「你無法否認,因為你也看到了:你所遵循的預言可以完全捏造!連這個珍珠都可以作證,你想拯救一個本身有著缺陷、時候到了會自然崩解的世界,就像拯救海邊的沙灘堡,簡直徒勞無功。」使徒舉起珍珠,珠子散發著溫和的白光,卻和使徒的力量相合,一點衝突都沒有。
阿德萊德癱軟在地,無力的抬頭,死死盯著那顆珍珠。
「現在,為了讓你們的靈魂不至於跟著偽神墮入虛無。仁慈的至高者派我來,要修正穆爾戈的錯誤,要傳達一個解救眾生的奧秘!」使徒蹲了下來,扶起阿德萊德的肩膀:「即使有先天上的不足,只要加入使徒的行列,你的勇氣和能力可為信仰所用。阿瓦格之子,你的意願如何?」
阿德萊德兩眼無神,愣愣地看著前方。
半晌,他伸出雙手按在珍珠上,輕輕的,點頭。
注釋
(1.)Adelaide 阿德萊德 希伯來文: 正義.
(2.)Pnakotus 奈克特,克蘇魯神話中的地名
(3.)Qudsha 諾斯替教義中的一位邪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