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再大亦是要停歇的,被掃落的心碎也只能靠自己一片片拼湊回來,水仙在鏡前卸下了濃妝,表情靜得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她穿上一件素雅的長裙,白衣綠葉,挺直了身子,一夜之間已不是那個任人擺佈的花兒。
她坐在窗沿,看著外頭的景色,天空還是一樣藍白分明,日陽當空,她托腮望著窗外,遠遠看就像與窗外景色融為一體,像一幅美麗的少女畫像。但她內心卻是無邊的空洞,連內心的哭吼都化成了奄奄一息,這時她透過窗看見風信子從外頭走回家裡,她的視線跟隨著風信子的步伐,一如往常,但眼神多了一層陰影。
不久風信子推開了房門,走進了房間,水仙擠出一絲微笑『殿下。』
風信子揚眉『你還好麼?』似乎對昨晚的失態有些愧對。
『我很好,殿下,讓我來吧。』水仙保持著微笑,替風信子卸下了披風,倒了一杯花茶,舉手投足間已不再有過往的自卑。
『昨天的事,你別往心裡去。』風信子一改往常的驕橫語氣,看著水仙。
『怎會?不管殿下做了什麼,我都不怪殿下。』水仙瞇起眼微笑著,微微搖了頭,把披風掛上了架上。
『那就好,我累了,先去躺會。』風信子打了個哈欠,便躺在床上休息。
水仙服侍他休息後,便吩咐侍女照顧風信子,走到了他們在家中的書房,那是平日風信子在家處理事務的辦公處,未經允許,不能任意進入。她示意了侍女退下,但侍女有些遲疑『夫人…,這…』
水仙一掃平日溫和的語氣,換了個嚴厲的眼神不悅的吩咐『我是大王子的夫人,這個家有什麼我不能去的地方麼?』
『夫人…遵命。』侍女雖然受命於風信子,卻也不敢反抗女主人,紛紛退下了。
『不許告訴大王子,若有人亂嚼舌根,就攆出去。』
她走進書房,翻閱著桌上凌亂的公文與日誌,細讀上面紀錄的每一件國事。
『他想當百年宴的主持…』水仙看著風信子的筆跡,他想利用母樹與結界之間的利益關係打好王欽貴族。水仙看完所有文件後,把文件整理回原本的模樣,無意間看到了一本日記。她打開日記,看見上面都是風信子寫著薔薇的美艷與想和她共結歡好的字句,水仙臉色微微脹紅,忌妒之火在心中點燃。
『這個女人…』她撫著本子上薔薇的素描畫像『你在意的是這個嗎?』
她不動聲色將日記放回了原處,心中的恨意像個慢毒,擴散了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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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將那些腐敗的賤民殺個精光…』
這天風信子在書房苦思著如何壟斷所有與結界外花妖的商談,以及讓勞工薪資下降,讓那些貴族勢力靠向他。
『殿下。』門外傳來水仙的叩門聲『我給您備了些點心,請您稍稍休息。』
『進來吧。』風信子頭也不抬,應聲答道。
水仙走了進來,動若柳枝,為丈夫端上了精緻的糕點『殿下。』
『為難你做這些,你先下去吧!』風信子只看了水仙一眼,便又埋首在文件裡。
『殿下可有煩心事?或許我可以幫您分憂。』水仙看了一眼桌上凌亂的文件,微笑說道。
『哈、你懂什麼?你沒讀過多少書。』風信子嗤之以鼻,揮了揮手要她出去。
『是,我不大懂王國大事,但母親曾教我如何善用母樹的力量…』水仙撒了謊,投了個餌。
風信子聞言抬起頭,彷彿發現了大海中的繩索,激動的問道『你說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嗎?』
水仙看著魚上鉤,欲擒故縱『可我若不知道殿下的煩惱,要怎麼幫助殿下呢?』
『這沒問題,來!你坐!我說給你聽!』風信子連忙命人抬了把椅子,讓給水仙坐下,這是他婚後第一次對妻子露出開心的舉動。風信子細細說了他連日來的煩惱與想籌備的計畫,還有天堂鳥與他發生的爭執。水仙旁聽著,靜靜的看著風信子,時而點頭表示明白。
『殿下不必著急,要把花處死,就要先有個罪名。您只要聯合貴族找個由頭把他們寫在叛軍名單上,那他們還活得成嗎?』水仙站起身,輕撫她丈夫的肩膀,軟語縈繞在他身旁,又道『至於二王女…,您可以先派人跟蹤她,若發現可行的契機,就可以神不之鬼不覺地把她殺了。』
慢毒,正在蔓延。
『對呀!我怎沒想到!』風信子如獲妙計,興奮的開始寫起剛剛水仙所述的計畫。片刻後,他看著記錄完成的計畫,心中大喜。
風信子轉過頭看著水仙『難得你有些用處。』他難得地拾起了水仙纖弱的手,露出肯定的微笑。
『能夠幫助殿下我就很開心了。』水仙雖誓言要成為風信子的恨,但她仍被風信子此舉牽動,心頭微微一甜。
『我第一次獲得他的肯定…,我該繼續下去嗎?』她突覺有些動搖。
風信子這時看到一朵微小的棉絮掉落在水仙髮上,便用手輕輕替她撫去,讓水仙微微一愣。
『好了,我要先出去了!你好好看家吧!』風信子帶走了一些文件,便快步出門。
『頭都起了,我怎麼能回去原來的模樣…』水仙抬起手摸了摸剛剛被風信子輕撫的髮絲,雖然動搖但仍說服自己不能半途而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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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後,風信子回來開心的告訴水仙,那些醜陋的花妖都被貼上了叛軍的罪名準備被處置。
『不過父王竟然饒了他們!我若當上國王,怎會饒了他們這些卑賤的敗草?』想到千歲蘭破壞了原本縝密的計畫,風信子心有不甘的說。
『殿下別急,這件事還是有機會的,我們可以一起想想。』水仙溫柔的回應風信子。
風信子點了點頭『好吧!那你若有想到更好的計劃,就告訴我!』
『呵、漸漸需要我了嗎?』水仙心中冷笑著,但表面上仍維持著一貫的溫柔。
夜晚,她看著躺在身旁的風信子,因連日的疲憊熟睡著,她雖恨眼前這人,但自幼的愛慕怎是一夕之間能輕易撫平的呢?她替風信子微調棉被,看著他胸口的起伏。
『為什麼我雖選擇了恨你,心口卻還是常覺得抽痛呢?』
水仙躺下身子,閉上眼睛,心思卻被無數疑問縈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