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日引氣
☯
咕嚕。
咕嚕。
水,的聲音嗎?
咕嚕。
不管,不重要了……
咕嚕……
☯
對一個七歲的小孩來說,怎樣的畫面可以讓人崩潰?
七歲的洗硯被兩個大漢按在地上,固定腦袋撐開眼皮,鼻青臉腫的代價讓他不再哭鬧。
已經兩個小時。
他的雙親已經讓債主娛樂了兩個小時。
他的父親左腳被塞進絞肉機裡頭,右腳慢慢用玻璃刮匙塗著強酸,左手用焊槍畫著塗鴉,右手滴著液態氮,這是哪個部位最痛的爛實驗,身體則當成空氣槍的靶子。
而他的母親就是拿著空氣槍的射手。
五秒鐘必須開一槍,如果射中老二以外的地方,他母親自己身上就會立刻少了個零件。
人真的很堅韌。
他的父親在一個小時又四十幾分鐘後才堂堂斷氣,左腳被絞到大腿中部,混著強酸的右腳只剩下發著臭味的湯水,左手用焊槍焊上四十九個『YA』,被液態氮凍結的右手乾淨俐落的脫落,臉上的表情相當生動。
而他的下體中了四百多槍,身體的其他部位也多了二十一個彈孔。
他的母親少了兩根手指,一顆眼睛,十七顆牙齒跟半張頭皮,誰叫她打歪二十一槍?
然後是二十分鐘的輪姦,無論是哪個色情片都會果斷禁播的主題。
洗硯看著這一切,拒絕這一切……只能拒絕這一切。
成效實在不怎麼樣,洗硯到現在眼睛已經流了五分鐘的血淚。
但是很奇怪的,他並不怎麼埋怨這些人。
自己父母欠錢,付不出錢,無論出什麼問題都是天經地義。
對自己一點都不難過,一點都沒有不對勁,是啊這種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自己是要難過什麼啦奇怪?痛的也不是我,他是誰啊是誰啊?
但,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會趴,在這裡?
為什麼自己會被壓著頭?為什麼自己要被逼著看這些倒胃的畫面?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道理啊?
沒有道理啊?
沒有,道理啊。
咕嚕。
咕嚕。
☯
湖邊。
一篝火,十幾根嫩枝,十幾條魚的屍體,較特別的是一根被一隻針釘在岩石地表的塑膠管。
一個老人。
他已經吃了兩天的魚,四十八小時沒有離開這個位置分毫,兩天沒有闔眼,這個位置也兩天沒有任何食肉的猛獸膽敢靠近。
這湖水,也已經兩天沒有動靜。
護法。
真的有夠無聊。
老人打了個哈欠。
唰!
一支飛針從水下破開水面,激射十尺。
劃過老人的耳梢,打下一片枯葉。
「喔?」老人挑眉,勾起嘴角。
唰!
第二支飛針破水激射。
卻在飛起來沒有多久的距離,被牢牢的夾在兩根腳趾中間。
「力道不錯。」左腳腳趾夾著魚竿的韃子哼聲,端倪著右腳腳趾上的銀針。
針頭寒中韻暖,尾勁猶存。
甚至韃子在接起來的瞬間,整柄針還有些若有似無的發顫。
「說不準,還真的給我矇中一個奇才?」韃子左腳一使勁。
拉起一條肥大的魚,右腳一甩,腳趾上的銀針反射貫穿魚的腦幹。
魚落到韃子的手上時已經癱瘓,韃子好整以暇的用手撕開放血。
「不過你只剩下大概一天再多一點。」把不吃的的內臟拋得遠遠的,韃子笑笑。
那丟在一旁的銀針上,染著滾燙過火的血跡。
「但你還有七千七百四十七根針要噴出來,不然一樣是死。」
☯
沒有道理啊!
一個沒有穿褲子的男人坐在沙發上。
洗硯母親的腦袋被壓在男人胯下……第幾個,又是第幾次了呢?
男人一陣顫抖……又是第幾個人,第幾次了呢?
「欸,有嬰兒……女的耶!」
從臥房裡走出另一個男人,拎著一個拆下尿布驗身過的嬌嫩嬰兒。
嬰兒靈動的大眼睛轉呀轉,她沒有理解到這個畫面代表什麼意思。
「哎呀?」
沒有穿褲子的男人笑嘻嘻的抽出一把槍。
眉頭也沒皺一下,就往自己跨下的腦袋扣。
砰!
洗硯的鼻子濺到自己母親的一滴腦漿,乳白與紅交織視線。
而那嬰兒也還笑著,被捧在四隻手上。
四隻,潘朵拉寶盒裡,魔鬼的手上。
這一秒,只是,捧著。
「住……手。」
咕嚕。
咕嚕。
男人停下準備抓起小女嬰的手。
被按在地上的洗硯錯愕一張臉,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唉,唷?」
沒有穿褲子的男人轉頭走向洗硯,兩隻腳分別站在他的腦袋左右方。
一泡尿就這樣灑在洗硯銀色的腦袋,訕笑四起。
「拜託你……住手…」洗硯低著頭,盡可能不要吃到尿水……眼睛鼻子嘴巴都是。
為什麼自己要這麼狼狽?為什麼自己不要安安靜靜看完這一切就好?
為什麼自己非要讓別人淋一泡尿在自己頭上?為什麼自己還要低三下四的拜託?
「真的啊?」男人笑著。
洗硯當然知道這男人在想什麼,他當然知道自己還能有命在這裡的理由。
他大概正看著自己這頭極為罕見的銀色頭髮,實際上之所以自己還有一條命,就是因為這頭髮不用調查也知道很值錢……就算是自己也知道。
或許,這自己的『同源貨』,也可能長出一頭值錢的白髮?現在弄壞了倒也不值得。
洗硯知道,他們肯定是這樣想。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就只是這樣,就只能這樣……
自己肯定可以活著…
只是……
咕嚕。
咕嚕。
那不穿褲子的男人向地上一指,他總能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點子。
壓著洗硯的兩個男人扯開一抹濃烈的笑,放開洗硯。
「把那吃了,我就放過她?」
但七歲的洗硯沒有動。
看著男人所指著的,自己母親破散的腦子,沒有動。
「我耐心不多。」不穿褲子的男人點了一根煙,坐在洗硯父親歪七扭八的屍體上。
咕嚕。
咕嚕。
……只是。
這是自己多說了『住手』,兩個字的代價。
……只是。
如果自己沒說出『住手』……
洗硯動了。
緩慢的,爬了過去,
撈起第一坨大腦。
啃了下去。
第二坨,第三坨,
第四口,第五口……
咕嚕。
什麼道理……什麼道理……什麼道理……
越吃越快,越吃越快……
什麼,道理?
誰來,定義?
咕嚕。
咕嚕。
什麼,道理?
咕嚕。
吃完最後一口,洗硯呆呆的抬起頭。
看著全場笑得前俯後仰,自己的還未週歲的妹妹一樣呆呆的看著這個狀況,不明白。
忽然,他明白了。
之所以要為自己的妹妹做到這種事,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有價值。
之所以必須要證明自己還有價值,是為了活下去。
之所以現在自己需要吃這個噁心巴拉的鬼東西,之所以被淋了一頭尿,是因為……
自己,還不夠強。
咕嚕。
對,自己還不夠強!
如果夠強就不需要證明,如果夠強現在立場就反過來了。
如果夠強自己想幹嘛就幹嘛啊?
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強者霸權!這就是道理啊!
怨不得人的道理啊!原來是這樣啊!果然是這樣啊!是這樣啊!是這樣啊!是這樣啊!是這樣啊!是這樣啊!
是,這樣啊!
這就是,道理啊!
這就是,道理啊!
不。
咕。
嚕。
是真理。
☯
唰!
一隻銀針貫穿寧靜的湖面。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銀針連綿貫穿水面!
「真是的。」韃子閉上眼睛,盤腿而坐。
體內浩瀚真氣縱橫。
從水底激射出來的銀針在即將擊中韃子的一個瞬間,閉上雙眼的韃子就是有本事偏移自己的身形,硬是躲過鋪天蓋地的針雨。
銀針向著四面八方激射。
「哧呵哈哈哈哈哈!乖兒子把自己老媽吞了?逆懷孕耶?好神!」
沒穿褲子的男人笑得前俯後仰,笑得歪七扭八,笑得嗆到。
所有人笑著,嬰兒盯著。
洗硯吃著。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針雨擊碎兩條倒楣的魚,打落一隻在地盤巡邏的貓頭鷹。
針雨捻熄韃子升起來的篝火,釘在岩岸或草地。
對,就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
這,就是真理。
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一隻在溪岸飲水的鹿,瞬間變成半頭刺蝟應聲倒地。
一隻在吞嚥老鼠的蛇,與肚子裡的老鼠一同被貫穿呼吸。
沒有人會介意地球轉動,也沒有人會疑惑為什麼生物一定要呼吸。
既然是真理。
那麼就沒什麼好介意的,
是吧?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
水面波濤洶湧,水底陳屍無數。
天空落下銀製的雨水,樹幹上長滿針狀的銀葉。
洗硯沒有表情。
因為沒什麼好介意的。
「好吧你的爹娘欠我一億四千萬,你跟你妹妹一個人還我七千萬吧?」
沒穿褲子的男人站起來,拍了拍洗硯濕潤的下半身。
洗硯睜大雙眼。
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方圓四十米的生物只管逃命。
方圓四十米的草木綠地爬滿針跡。
變強!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過半了。」
一樣閉眼提氣,猶如鬼魅一樣,在針雨裡躲著銀針的韃子說。
他的耳朵確確實實捕捉到第四千四百個勁。
我要,變強!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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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你要表演怎樣的誠意,讓我開開眼界呢哈哈?」
唰!
☯
韃子咬著一根銀針。
勾起嘴角,睜開眼。
針雨停了。
韃子吐出銀針。
在剛才,他的耳朵也同步數著飛針的數目。
所以他笑了。
「七千七百四十九,你成功活過第一關了。」
☯
「恭喜你囉,已經熬過第一關了。」
洗硯張開眼睛。
第一個畫面就是滿天星斗,自己濕答答的躺在岩岸上。
「有什麼不一樣嗎?」韃子坐在在湖岸升起火堆烤著魚,似笑非笑。
「……我覺得身體好像…有蟲在跑?」洗硯坐起來。
說也奇怪的他覺得身體很怪,卻……很舒服?
「這表示你的體竅打通了,某個意義上這就是東土所謂的『道』或是『禪』了,現在先過來吃東西,你現在覺得精神不錯是因為體竅初開的錯覺,實際上你整整七十一個小時沒吃東西了。」韃子晃了晃手上的魚。
「嗯。」洗硯不以為然的站起來,倒也沒反對。
但當他坐在火堆前拿起第一支烤魚啃起來,身體立刻反撲排山倒海的飢餓讓他幾乎失了神。
「不過每個人打破體鞘的理由都不一樣,通常會做一個夢,以那個夢提供『非活下去不可』或是『非取得力量不可』的動力……你夢見什麼?」看著啃著烤魚的洗硯,韃子似笑非笑。
「……關你屁事?」洗硯瞪了韃子一眼。
「也是。」韃子也不介意。
他從口袋拿出紙跟筆,繼續寫著些什麼東西。
洗硯吃著魚。
「說不定你真的是天才呢。」寫著東西的韃子忽然沒頭沒腦一句。
「……你不是說知道我是天才,所以才救我嗎?」舔著魚的骨頭的洗硯挑眉。
「…是這樣嗎?」韃子笑笑,繼續寫著。
沒有多說什麼。
沉默。
書寫的老人,吃魚的少年。
銀色的月,金色的火。
「我問你。」洗硯沒有抬頭。
「說。」眉頭書寫的韃子用腳往火裡丟下一根火種。
「你是誰?」洗硯低頭啃著第三條魚的眼窩。
又是沉默。
韃子的雙眼離開紙張,發呆似地看著眼前,靜靜的映著火。
洗硯放下魚骨,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眼前老人單薄蒼白得身體。
單刀直入的問吧。
「你到底,是什麼來頭。」
沉默。
但沒有太久。
「……你聽過,《烏托邦之王》這個童話故事嗎?」看著緊張且慎重的洗硯,韃子噗哧一笑。
☯
「你是說在『烏托邦』其實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統治者,那個都市傳說?」洗硯看著韃子隔著一篝火的苦澀表情。
「一般不是說這個叫『烏托邦』的地方,是由幾個黑道產業的領袖以很多層面為切入點聯合約定,把這座島嶼當成基礎,建立這個不能算是國家,但又被世界默默認可的無法國度嗎?」韃子隔著火堆似笑非笑。
他瞇起眼睛。
夜好像又更安靜了,柴火好像忽然脹大一倍。
「一般來說是啊?這種奇怪的國家哪可能是由『某一個人』建立的,『烏托邦之王撒旦』也只是無法統一勢力區的輸家所幻想的產物吧?」洗硯冷笑。
為了蓋住他稍縱即逝的冷汗所以冷笑。
現在已經引氣破鞘,回復生物感應危機本能的他可以感受到。
方才韃子那瞇上眼的一個眼神,輕描淡寫的殺意是這麼讓人驚心動魄。
……幸好這人不是敵人。
「其實是錯的,這個國家真的是由『某一個人』一手建立,只是很難讓人相信而已。」韃子也笑了。
他知道這種事情很難讓人相信。
可卻是真的,這段回憶足以讓自己不自覺又滲出殺氣。
「……你是說,有『撒旦』這個人,那個傳說也是真的?」洗硯愣了愣,這怎麼可能。
『撒旦』的傳說有很多版本。
不過最廣為流傳的一個是,『烏托邦』之所以可以成立就是因為『撒旦』。
一開始,烏托邦只是大海與大海中間的一個停靠站,它只是海盜版圖交會的地方,沒有一個國家政府敢干預這塊版圖,自然也成為黑手黨等走私的首選。
直到第一個人開始在這裡賣起石油,這裡開始有商業行為。
無論是黑幫黑道還是黑手黨,總是想把東西佔為己有,包含這整座島。
而無論是哪個區域的地下文化,發生紛爭的解決方法只有一個。
成王敗寇。
有人說,如果扣除核子武器,這個島嶼的戰況絕不會輸給歷史課本上的任何戰線。
或許是,或許不是。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某個時期後這些紛爭就忽然停止了。
並且它形成一個至少表面協議的國家,黑幫各自王者鼎立的局面。
那麼,這些紛爭是什麼終止的呢?
有人說,忽然各大勢力覺得打下去不是辦法,消耗戰不但可悲又沒有得賺,索性合同。
有人說,其實各大勢力已經沒有足夠的武器開戰,於是試著派出說客,也就這樣順暢進行。
有人說,可能各大幫派良心發現,覺得這樣不好所以握手言和,也是一段蠻不囉嗦的佳話。
不管眾說紛紜,總之是有一個傳說被留了下來。
也因為這個傳說,所以各產業的『霸主』無論輪替過多少代,都會以『七原罪惡魔』自冠。
而那傳說。
就是有個主張和平的勁旅,以壓倒性的戰力鎮壓所有勢力,逼所有人簽上互不干涉的合約。
或是說,一個人,一個主張和平的人。
那勁旅叫『圖芙』。
首領的代號是『撒旦』。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洗硯咬碎串魚的枝椏。
「真好,一個糟老頭也不可能教人什麼武功不是嗎?」韃子看著星空,似笑非笑。
「……」洗硯沉默。
「我的雙手都廢了,身子也不能再走氣,全身上下還剩一雙腳還能感受到氣血,但有什麼用?」韃子扭回仰起的頭看著洗硯,苦澀的笑。
「……」洗硯沉默。
原來一直只用雙腳示範走氣,不是因為這老頭悶騷的個人興趣,而是因為他只剩雙腳嗎?
……打哪來這麼強的殘廢?
……打哪來這麼強的殘廢?
沉默片刻,沒有查覺到洗硯內心之糾結的韃子,好似下定什麼決心似的。
他開口。
「……我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三十年前,我千真萬確碰上一個很強的人。」
☯
「……那個時候,我是中國黑幫的……打手,天下無敵,還沒有一支勁旅可以在我手上活一個晚上。」韃子的雙腳瀰漫青筋,開始變形。
一刻間,整隻腳膨脹一圈。
皮膚上呈現兇惡的紫色,血管極不自然的膨脹跳動,肌腱就像廉價的漫畫誇飾般糾結交錯。
現在稍微感覺的到『氣』的洗硯,完全可以感受到這森林裡的猛獸不敢靠近,卻還是無奈在一旁警戒著的理由。
超凡入聖……不,是撼動天地的強嗎?
洗硯沒有注意到,實際上現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氣血,也出自本能的戒備這個老人的走氣,奔騰流轉著。
「……那個時候就很有名,大西洋極圈附近有一個與世隔絕的黑道天國。」韃子邪鬼般的右腳夾起一塊碎石,破空一蹬。
三十尺外的一頭蟒蛇的腦袋應聲破裂。
所有戒備的猛獸傳來陣陣低吼,後退一點距離。
「……我那個時候…自信滿滿地來這裡,打算……拿個最強的頭銜再回去炫耀。」韃子笑了。
篝火在這個瞬間忽然縮小近乎熄滅。
洗硯瞇著眼睛,現在的他已經可以感覺到這股劈天開地的殺氣。
……不,就算是以前的他,或多或少也可以察覺到空氣明顯在震動吧?火都快被震熄了。
「如果慢慢升就太落伍了,我一開始就去找可能在那裡的最強的人打架,如果傳說是假的就當成觀光啊哈哈。」韃子的仰天長笑。
這笑聲震得四里內所有的飛禽都霍然驚醒飛離森林,震得距離一米多的洗硯七暈八眩。
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淒涼。
「我搶了一架噴射機,……一個人殺進去,在整個國家亂跑。」韃子說的興奮,混著一絲哀傷。
但洗硯沒能仔細咀嚼這些矛盾,他現在只有瞪大雙眼。
他確實曾聽說過。
有一個男人開著飛機做了世界上最以卵擊石的突襲。
神風特攻,烽火連天,癱瘓共用系統,地毯式的掃蕩,讓整個國家陷入火海。
整件事就因為區區一個人,沒有共犯,動機不明,兇手下落也不明。
整個事件最後只在這個不能記載任何文字的國家,以口耳相傳的方式留下一個無解的傳說,如雷貫耳的名字。
「你是……《劊子手成吉思汗》這個故事的…?」洗硯瞪大雙眼,確實十分有可能。
那不只是一個趨近笑話的童話嗎?
甚至還有相關的繪本出現,那不是只是被烏托邦壓榨許久的奴隸們,在閒暇之餘飽滿著恨意,一個字一個字刻出來,亂七八糟的故事嗎?
可是……這種簡直就像廉價科幻電影的強悍,確實是說服力……
……十足啊。
「我哪知道之後出繪本啦,你們也是很莫名其妙。」韃子嘆了口氣。
說著說著,眉宇間不自覺纏上了陰鬱的殺氣。
這還真是,一點也笑不出來的事情。
「我那個時候從西北地帶殺到東南地帶,交叉比對總算讓我找到傳說中的『空白地帶』,幹掉擋路的所有牛鬼蛇神一路,殺到《圖芙城》的最裡面,那時候不知道他是撒旦,總之我也沒有廢話就幹上去。」
洗硯聽得出神,全身繃緊,彷彿他就在第一線看著這場驚心動魄的死鬥。
一個精悍的狂人渾身浴血,舉手投足都是毀天滅地的霸道。
昂首闊步在陰暗的走廊,神魔皆殺的能耐與笑。
一個見不得光卻流傳千古的地下傳說,好整以暇的在另一頭。
關於他的野史成千上萬,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那壓倒性的強,沒有人有本事質疑。
下一秒,會是什麼?
洗硯的腦子裡轉過成千萬種想像。
是,眼前老人是付出了一雙拳頭與半個身體,但他也肯定在對方的身上留下一些什麼是吧?
否則他哪可能還好端端的坐在這裡吃魚?
洗硯這輩子還沒有這麼專注的聽人說話,錯過任何一個音節都是犯賤。
但。
韃子卻斂回殺氣,雙腳像洩了氣的氣球,眼睛沒了那抹震懾的魄。
火堆少了壓迫,恢復成尋常大小,閃爍。
「然後故事就結束了,來,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