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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月光下再見 第一章:席恩與血疾

作者:楚門│2017-11-28 21:43:27│巴幣:16│人氣:696
月光下再見
獻給自由象限公會
是他們讓我在寫作的路上
不曾感到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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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席恩與血疾

    一個傳言的價值所在,並不在於它流傳的有多廣,而是當人們聽到時可以展現多大的影響力。同樣的,在我的老爺罹患肺結核、且被醫生們宣判無法治癒之後,只要聽到關於能治病的任何消息,他都會拚了命的想要嘗試一番。關於治病的傳說有很多,但其中最具吸引力的,是一座名為席恩的大城市,以及當地盛行的醫術。
 
    根據客棧裡旅人們的說法,席恩在發展成都市前,只是個以礦業與林業為生的聚落,和醫學一點關係都沒有。一直到某一天,當地人在礦坑裡挖到一座遺跡之後,成為了改變城市的主要因子。
 
    遺跡的規模相當大,而且尚有幾處還未挖掘出來。按照學者們的推測,所有遺跡加在一起的大小,可能會超過世上任何都市。往後的時間,席恩的礦場永久關閉,取而代之成為了考古學家和歷史學家的聚集地。但是,真正讓席恩發展成城市的原因,並不是遺跡,而是信仰與醫術。
 
    那是一場發生在地道裡的意外。一名工人在意外中深受致命傷,失血過多,眼看是活不成了。這時,考古隊裡的醫生兼牧師,在遺跡裡的一口巨大棺材裡,發現裡面滿是濃稠且鮮紅的血液。本來昏迷不醒的傷者,在棺材打開、血腥味瀰漫出來的瞬間醒了過來,並渴望能喝血來止咳。在牧師為他服下之後,工人的傷勢有了奇蹟般的變化,傷勢在短時間內完全癒合,看起來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牧師見狀又給他喝下更多的血,這一回他站了起來,看起來比過去都還要健康、還要有精神。
 
    在那之後,牧師又用血液治好了幾名當地人的重症,消息如烈火燎原般地傳到了外地。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尤其是那些身患絕症的人,都在席恩得到了治癒。於是,小鎮成為了大城市,病癒的人們在此地開始了新生活;而牧師開創了治愈教會,將這些血液命名為神的血液,為席恩建立一個可以依靠的信仰。
 
    故事聽到這裡,我向旅人問到:「為什麼那些大老遠跑去席恩的人,在病癒之後沒有選擇回去,而是留在當地呢?
 
    「我也沒有肯定的答案,只能猜測人們擔心往後得了重病,還要在跑一趟遠路,不如在當地定居,要看病還比較方便。」旅人猶豫地說,口氣有些不太確定。
 
    打探席恩的去路之後,我替旅人付了房錢,準備返回我居住的莊園。臨走前,旅人又叫住了我。「奧斯瓦德先生,您若是要去席恩,必須注意一件事情。平時城市的入口是被濃霧籠罩的。唯有在滿月的夜晚,通往大門的路才會為您敞開。」
 
    「被濃霧籠罩?怎麼會這樣?是最近才發生這樣的事情嗎?」我不解地看著旅人,向他詢問。
 
    「詳情我不清楚,只是剛好從那些求醫的人口中得知。」我看旅人語帶保留,本想進一步詢問,但上工的時間快到了,只得作罷。
 
    回到莊園後,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向老爺提起。但看著病床上的他日漸虛弱,有好幾次都躺在床上昏睡數天。思考了許久,我才決定告訴老爺席恩和治癒教會的事情。毫不意外地,老爺在聽完旅人訴說的故事後,興沖沖的表示要前往席恩,接受那奇蹟般的血療法。我並沒有忘記告訴他月圓的事情,還有我對城市抱持的懷疑,更重要的,我懷疑老爺的身體可能經不起長途跋涉了。
 
    「聽我說,奧斯瓦德,」他嘆了口氣,低聲向我訴說:「我知道自己命不長久,也早已安排好了後事。但……我只要想到明明還有機會,卻沒有去嘗試,等到我閉眼之後一定會相當懊悔。」
 
    在老爺的堅持下,我們踏上了前往席恩的旅程。行前我花了三天的時間,準備食糧、藥物,還有明確的路線圖。由於是大城市,要在地圖上找到席恩並不難,但是要規畫安全的路線,就需要額外的功夫了,所幸我在旅館裡認識不少旅人,他們為我訂製了一條風險最少的路線,並指導我如何應對旅途上的突發狀況。這些建議令我安心不已,可是當我問起他們關於席恩城裡的詳細情形,卻沒有人能回答出來。我何嘗不擔心這可能是他們設計的騙局,然而看著老爺為這件事情興奮不已,每天都笑容滿面,症狀也減輕不少,令我捨不得潑他冷水。我只好催眠自己,認為那些人頂多是經過席恩,並沒有到過裡面。
 
    我們在一個灰濛濛的陰天出發。長達三個月的行程裡,好幾日陰雨綿綿,油布製的雨衣幾乎沒有乾的一刻,在這種天氣我可不敢駛得太快。又濕又冷的夜晚,我們緊緊抓著毛毯裹住身體,偶爾經過山洞才有機會生火取暖。在漫長的旅途中,老爺說了許多莊園的往事,多數都是在我進來工作前發生的。如果我沒記錯,老爺他是他那個世代的最後一個人,與他同輩的親人都相繼離開人世,雖然後代子孫眾多,但只要想起此事就感到孤獨。要是早點知道血療的存在,該有多好啊。老爺每晚入睡前,都會說這句話。望著那淒涼、孤獨的背影,連我都受到了感染。人總有一天會來到這一刻,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血療或許能治病,但能夠使人長生不老嗎?就算可以,這會是神樂見的情形嗎?
 
    馬車駛進席恩所在的省分之後,天氣開始好轉,溫暖的陽光驅走體內的水氣,徐徐微風與清新的空氣,吹散了旅途中的陰鬱。翠綠的芳草、晴朗的天,從小到大沒出過幾次遠門的我,被如此壯闊的風景震懾住了。然而最美的時刻,是在夜晚時,蒼白如雪的月,高高掛在星空之中,燦爛耀眼無比,尤其在滿月,那富有魔性的光彩彷彿在吸引我上前。
 
    抵達城市的那天正值傍晚時分,我們緩緩行駛在鄉間小路。太陽下山後,大地陷入一片漆黑,我點亮了車上的提燈駛了一段路,最後在一個石橋路口停了下來。我定神一看,橋上被一片濃霧盤踞,完全看不見後方的景象。我提著燈伸進霧裡,朦朧的燈光幾乎被吞噬殆盡,一點光也散發不出來。
 
    「怎麼了?」車裡的老爺拉開窗子,低聲向我詢問。
 
    「老爺,前面是濃霧,就算點了燈也看不到前方。我不能冒險讓你進去,避免意外發生。」我恭敬的回答,將前方的情形告訴老爺。
 
    「恩,就跟傳說中的一樣:被濃霧籠罩的席恩。我們先在這裡休息,」老爺咳了兩聲,接著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晚應該是滿月……等滿月升起就可以進去了。」
 
    「老爺,您還好嗎?我服侍您吃藥。」我擔心的問道,一邊打開皮箱尋找藥物。
 
    「不用了,」他擺了擺手,露出淒涼的微笑。「早在旅途的開始,就感覺這藥方對我的肺結核,一點幫助都沒有。這三個月以來,支撐我的除了你的陪伴,就只剩下尚未破滅的希望了。」
 
    我默默不語,服侍主人用飯與休息後,才帶著喇叭槍到車外警戒。一小時過後,月光從天而降,劃破了周遭的黑暗。順著光芒抬頭看去,只見皎潔的在山頭後方升起,順著月光的照映,我發現本來佔據石橋上方的濃霧,已經散了開來,只剩一條通往席恩大門的康莊大道。我興沖沖的奔向馬車,卻看到老爺早已下來,兩眼直勾勾的望著月下的城市,深深的為此著迷著。
 
    「老爺,這代表……
 
    「傳言是真的,席恩……我這就來了!」
 
    駛進席恩後,我打量著四周,高聳的尖塔和雕塑精美的教堂,在月下散發著優雅的氣息。不過,除了偶然經過的巡夜人,我完全沒看到行人,家家戶戶的門窗禁閉,外頭懸掛著散發香料味道的銅壺。或許我們來晚了。我心想。看樣子只能先找個旅館,等明天一早再帶著老爺看病。在這個想法萌生的同時,一名身穿黑袍的巡夜人攔住了我的馬車,提著燈籠向我靠近。
 
    「外鄉人,請留步,」巡夜人走到了車邊,低沉的聲音,穿過摀住他口鼻的布,聽起來有些模糊。「你們一定是來求醫的,來追尋我們席恩的血療法,對吧?」
 
    「是的。但這麼晚了,我想診所也關門了吧?我明天再來就好。」
 
    巡夜人粗魯地打斷我,邊低吼道:「病人可不能等啊,要是延誤就診時間,你們可就白跑一趟了。」
 
    「我這病也延誤一段時間了,我想慢個一晚應該沒什麼……」老爺從窗戶探頭出來。對於巡夜人的熱情,我們倆有點招架不住。
 
    「您一定是病人囉?」一改急躁的口氣,巡夜人客氣地向我的主人行禮。「您放心,現在剛入夜而已,醫生沒那麼早休息。我這就帶你們去診所,那邊也有病床可讓您休息。」
 
    在他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一間看起來簡樸但內部相當乾淨的診所。醫生是個和氣的老先生,年紀看起來和我家老爺相仿,不過他是比較健康的。如果席恩裡的每個老人,都和這名醫生一樣健康的話,血療法不只能治病,說不定還能延長壽命呢。過去對傳言的懷疑,通通一掃而空。醫生做完診斷後,表示要立即進行輸血。我看著他將一支鐵架移到主人的病床旁,接著打開鐵櫃,瞬間血腥味充滿了整個病房。我忍著刺鼻的味道,看著他不疾不徐地將一大罐血液放到鐵架上,接上一支細管和針頭,小心翼翼的刺進我家老爺左臂的血管、確認血順利地進去後才鬆了口氣。
 
    望著病床上的老爺,睡得像個嬰兒一樣安詳。想到最最敬愛的人,即將擺脫病痛並擁抱健康的生活,長途跋涉的辛苦,對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麼。醫生說老爺可以在診所過夜,疲憊的我也準備找地方就寢,好在明天一早進行服侍。
 
    「孩子,有件事情我想問你......你有沒有意思,也來做一下血療呢?」
 
    這個問題,如一把木槌擊中我的後腦。親眼見識血療的神奇功效,還有醫生那神采奕奕的模樣,我何嘗不想輸一點到身體裡。然而,一想到這種治療的費用,必定是相當昂貴,我只是一個沒地位的傭人,怎麼會有錢進行血療?我又不能跟老爺要錢。
 
    醫生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慮,笑了笑便對我說:「你不用擔心,只是打一小瓶而已。」他拿起一個只有食指大小的玻璃瓶,晃了晃裏頭的濃稠血液。
 
    「錢的事情你不用在意,我們席恩的教會,有一筆經費是專門為窮苦外鄉人準備的。你身體看起來很健康,沒有什麼病痛,這一小罐只是讓你強健身體的。」我還未反應過來,醫生已經取來了一根注射器,並灌滿了血。「來,把左手的袖子拉起來吧......
 
    診所內的血腥味開始令我昏昏欲睡,我毫不猶豫地捲起袖子,任醫生將血打進我的身體,過程中一點疼痛都沒有,反倒是血液進入身體的那一刻,我感覺身體輕飄飄的。那種感覺真是太美好了,長期勞動的肌肉酸痛沒了,我躺在溫暖、柔軟的病床上,感受羽絨被像一雙手將我緊緊抱著。眼皮越來越沉重,天花板與醫生的臉被蓋上一層面紗,我闔上雙眼準備進入夢鄉。我上次安心睡覺是什麼時候呢?
 
    「啊!看樣子你會成為一名獵人呢。」
 
    不懷好意的語調傳入耳中,使我驚醒過來。我感覺四肢乏力,身體像是被綁了鐵塊一樣根本起不來。睜開雙眼映入的畫面,更令我吃驚。天花板上的燈光全不見了,只剩月光從我正上方的大洞進入,照亮了醫生的面容:慈祥和藹的氣質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骷髏般瘦削的面容、毫無光澤的灰髮與鬍鬚、雙眼被繃帶綁住。他張開了嘴,發出屍體腐爛的惡臭,並緩緩靠近我的右耳。不過最嚇人的還在後頭,周圍的十張病床,都躺著一個成年人,正在進行醫生口中的「輸血」療程。我家老爺也在其中,他們突然睜大了雙眼,身體開始猛烈的抽搐,嘴裡發出嘶啞的吼叫,有的甚至撕開自己的衣服,用修長的指甲在皮肉上畫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那模樣看得令人心驚肉跳。
 
    「不論你看到了什麼,你都會把它當作一場惡夢,對吧?」我拚了命的想閉上雙眼,告訴自己只是做了一場惡夢。然而那些聲音、血腥與腐臭、可怖的模樣已經烙印在我的腦中,何況眼皮像是被人用手指捏住,完全沒辦法閉上。醫生發出刺耳的笑聲,對著我的耳朵嘶吼:「看清楚吧!這就是血療的真相:病人治好了痼疾,但又得到了另一種病。這種因血而生的血疾,將使他們化身為野獸,在這座大城市展開屠殺之夜!」
 
    醫生說完,診所裡的病人齊聲高呼,身體在瞬間變的巨大、壯碩,頭部變成了向狼犬一般的模樣,皮膚長出濃密的毛。接著,他們仰起頭對著天空發出揚長的嚎叫,魚貫地從天花板的破洞鑽出去。看著十幾個人在短短不到一分鐘內,變成了令人生畏的狼人,我結結巴巴地向醫生問道:「我......我也會......變成狼人嗎?」
 
    「我剛才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既然接受輸血卻沒有轉變,表示你會成為獵人,在這永恆的夜晚展開狩獵。」
 
    「永恆的夜晚?」我高聲驚呼。
 
    「沒錯。你即將醒來,迎接你的將是永無止盡的夜晚。」醫生總算離開了我的身旁,往診所的門口走去。臨走前他留下一句話:「狩獵,將在今晚開始,好好享受吧!奧斯瓦德先生......
 
    木門扣上發出「喀嚓」一聲,下一秒我的身體突然有了力氣,連忙起身打量周遭。我不斷地祈禱,期望自己趕快醒來,然而手掌摸到的東西、鼻子聞到的氣味、眼睛所見到的景象,卻又跟那場「惡夢」如出一轍。最後我癱坐在早已發霉的床上,任憑恐懼啃食我的大腦。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血療難道是一場騙局嗎?如果接受血療的人會變成怪獸,那這座城市恐怕已經成了一座狩獵場了。還有,所謂的「獵人」又是什麼?
 
    我帶著滿腹的疑問下床,看了看手錶顯示的時間:清晨五點整。然而走到戶外發現還是夜色一片。本來停放在外的馬車,遭到嚴重的破壞,馬也不見了。我絕望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城市和剛進來時的模樣完全不同了,四處都是斷垣殘壁,破敗不堪,四周瀰漫著濕氣與腥味,遠方不時傳來怪獸的叫聲,令我不寒而慄。突然間,一道道的槍聲劃破天際,本來此起彼落的吼叫停了下來,夜晚回歸到寧靜的狀態。
 
    「對了!獵人。」想起醫生最後的話,接受血療卻沒有變成怪獸的人,就會成為獵人,在這場夜晚開始進行狩獵。這座城市裡,肯定還有其他獵人,他們說不定可以解釋這些狀況。還有教會,他們用血療替人治病,結果在野獸橫行後,卻還向外散播消息,好吸引更多的外地人過來。想到此處,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他們必須為老爺的死,付出代價。我們為一個傳言,不辭辛勞的遠道而來,等待我們的卻是這無法離開的噩夢。我從馬車上取下還未損壞的喇叭槍,往槍聲傳來的方向前進,踏上了新的旅程:尋找獵人還有答案的路。
 


第一章 完
下一章: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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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steven159
頭香

11-28 22:01

楚門
還真的搶到了:))11-28 22:05
南雲桅上
發新章就是掉新坑的開始啊,終於可以從頭(?)拜讀楚門的文章了

11-28 22:12

楚門
你什麼時候改名字了?11-28 22:24
小刀
一開始就覺得血療邪門,果不其然,那沒有變成野獸的人要變成獵人,是要獵怪獸嗎?

11-29 21:15

楚門
這就先不劇透,第二章就會說明了11-29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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