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6 園遊會 & 黑貓
凱恩趴睡在課桌上，在淺眠中恍惚的做著夢。
白色紗窗輕柔地搖擺，金黃色的落陽如紛飛的雪花，點點細綴著窗與簾之間飄忽的縫隙。潔白的牆壁遞件著橘黃色，原本空白單調的教室，只在此刻顯得寧靜、溫暖。
忽然地，她雙腿莫名地抽搐，像是有雙透明的手穿過她的皮脂輕輕地拉扯了肌肉，她立刻睜開了眼睛。
在困頓又疲憊的意識之間，她抬起頭，掃視教室各處，室內空無一人，只留下各處抽屜了留下的課本與雜物。
凱恩如貓兒一般聳起肩頸，迷糊地抓了抓頭髮，看向掛在黑板上頭的簡易時鐘，離放學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沒有人叫醒她。
這時她才發現，桌面被放了一堆原本沒有的紙，是傳單。
凱恩輕蹙了眉頭，是各個社團傳單的邀請，她隨意的掃視內容簡易的傳單，沒有任何一張引起她的興趣，這些應該是趁著自己睡著放的。
她將傳單折成一半塞進口袋內，拿起側掛在桌椅旁的書包，她走出了教室。
通往校門必經之路的校園廣場，各個社團搭帳的帆布遮雨棚和社團的門牌都還在。過了下課時段後，午後喧騰的氛圍瀰漫在熙攘的人群間。
他們忙著收拾東西，各自在討論今年多少的新生入社。凱恩看著他們青澀、活力的臉龐，心底充斥著一股陌生的感覺。
突然地，她有股難隱的衝動，按照老習慣，這時她會從書包內拿起幾乎隨身攜帶的相機。這次她開啟了錄影模式，將這場秋季園遊會的落幕現場錄了下來。
向前走的同時她看著每個並排的社團牌，正想著今年自己會是『回家社』的成員。當畫面拍攝到帆布棚的盡頭，鏡頭拍著校園的大柳樹下，站著一位黑長髮的女孩，她穿著學校制服、抿著小嘴、水亮的眼神盯著自己。
「小希？」凱恩喊了她的名字，瑞希揮了揮手要她過去。
她剛跨出一步，便有雙笑瞇瞇的眼睛如風兒般吹來，一個臉上長滿雀斑的男孩拿著一個牌子來到鏡頭前，將瑞希的身子完全擋了過去。
那個牌子上面寫著：
想見識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魔術嗎？
想認識帥氣的魔術師嗎？
我們應求對魔術有熱忱、有許多鬼點子 或者 有一台高級拍攝器材的你/妳！
「哈囉，有興趣參加魔術社嗎？」
「欸.....沒有。」凱恩立刻回覆他，同時向右跨出身，男孩立刻模仿她的動作，再次擋在她的面前，看來不會輕易的放過她。
「不要這樣嘛！還是妳已經有參加社團了？」
「沒有，但是我不會變魔術。」凱恩只能繼續拍著男孩的臉。
「這一點也不成問題，我們社團的大部分人也不會魔術，但是你是我們魔術社不可或缺的人才喔！」
「我？」
「因為妳有一台很棒的相機啊！」
「這個？」她驚呼道：「它只是一台老相機，不是什麼高級設備。」
「不，這已經夠棒了！而且我相信它一定拍過不少很棒的照片。」
凱恩揚起嘴角。「它的確是。」
「妳現在有空嗎？我帶妳參觀一下我們的社團。」他放下舉在面前的牌子。
相機鏡頭最後一幕拍攝著男孩有著淡淡雀斑的靦腆臉蛋和他的邀約。
凱恩放下了相機、關閉了電源。她側過身子看向他的背後，在綠意花叢中的古老柳樹下，柳枝疏疏落落的垂著，大樹盤根的地上空無一人。瑞希已經走了，腳步靜謐的如消失一般。
自從那次在頂樓遇見陳瑞希之後，她們沒再碰面。這次難得重逢，卻被眼前的男孩打斷，但她知道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小希為什麼一言不發的就走了？
男孩滿面殷勤的站在他面前，舉起了右手。
「對了，順道一提，我叫作：劉子陽。」
凱恩猶豫了幾秒，才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徐凱恩。」
「所以.......怎麼樣？要跟我去看看嗎？」
凱恩再次望一眼無人的樹下，千絲萬縷的心緒在一聲嘆息中墜落，她只說了一句：「走吧。」
魔術社的教室在學校最偏遠的那棟大樓。沒錯，美術班與舞蹈班就在樓上。帶著凱恩來的那個男孩正要打開教室拉門，不料有個高瘦的人影一把拉開門鎖，兩人嚇了一跳。只見眼前的人比旁邊的男孩高了一些，穿著正式的黑色西裝、落俗的長披風和高帽、臉上帶著遮覆全臉的白面具、手上拿著一疊的紙。
「啊，社長.......」
不等男孩把話說完，只見眼前這奇裝異服的人急忙的衝了出去，仰起宛如黑翼的長披風。他將頭伸進去教室內。「社長急著去哪啊？」
教室內還坐著另外兩位男孩與一位女孩。
「他打算要自己去宣傳。」
裡頭的無趣的女孩翻閱著宣傳紙。她有一頭內灣的短髮，瘦小的身材，手上帶著各式造型的手鍊。
「這次的社員再不到十名的話，別說擺攤了，根本就沒辦法繼續經營下去。」兩個男孩中，身材較肥胖壯碩的男孩邊說邊鬆弛著筋骨。坐在旁邊的眼鏡男孩，正專注的在桌上用撲克牌擺放著不同的排法。
「我這不是帶新社員回來了嗎？」
他退了一步，拉住凱恩的肩膀讓她站出來。「嗨......」她尷尬地打聲招呼。
「啊......新社員啊！」三個人都如同見識到稀世珍寶，離開座位紛紛衝了出來，他們抓住凱恩的手便把她拉近教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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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手從電腦上拔下隨身碟。她在牆面被菸灰燻的斑駁、單人的房間裡。
馬莉薇永遠都記得剛滿15歲那年淺入的地下樂團的派對，她始終也沒有忘記過那天夜裡的神秘人以及他留下的訊息，而留在那個小盒子裡的隨身碟放著單獨一支影片，必須要有密碼才能觀看，因此使用家裡的電腦也行不通。
現在的馬莉薇已經16歲了，一頭紅髮剪的如男孩一般的俐落，她黑色的全套皮衣掛在帽架上，皮革外套上是龐克風格的鉚釘。 從桌上拿起電子菸，顫抖的手指將其送入口中，仰頭無力的靠在椅背上。這次是檸檬的口味、清涼的口感溢滿口腔，濃厚的白煙大量吐出。雖然不清楚是什麼時候開始，但是一旦感到強烈的情緒沈澱在心裡時便會不自覺得抽上煙。但她還沒有想抽上真正的香菸的念頭，至今，還沒有。她依舊更熱愛電子菸。
她打開了手機，螢幕上浮現她前陣子在網路上找到唯一一個與『黑貓』看起來密切相關的線索 — 黑貓民宿。
這不是間尋常的民宿，住宿過的民眾紛紛留言，這間民宿一個月只在不固定的幾天開放住宿，且管理員是一名看起來患有失智症的老太太。最怪異的是民宿內的裝潢老舊、普通，卻時常有知名影星或是樂隊出沒的消息。
失智症......
她回想起剛才登記住房時那而坐著的帶著圓形老花眼鏡、白髮婆娑的矮小婆婆，她無牙而皺縮的唇不發一語，用如同癲癇發作的手遞給自己鑰匙與住房登記簿的情形。的確惹人憐憫但也有些詭異。她在住房登記簿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時也注意到了，上一位住在『260』的客人正是她最喜歡的那個樂團裡的貝斯手。也正是那個訊息讓她確信神秘人的暗示是這裡，因為那場演唱會的通關密碼是：『一隻黑貓。』
她拿起那只她撿到的盒子，除了這個隨身碟以外，裡頭放著的另一把由鑰匙串起的項鍊和一張紙片。她心事重重地望著它們，一遍又一遍的吞吐著菸。
於是，她把鑰匙項鍊掛上脖子。
房間內的電話鈴響起，馬莉薇訝異的看向床頭，起身接起電話。
「喂 — — 馬莉薇小姐，門口有人在找妳......？」坐在櫃檯的疑似失智症的老婆婆沙啞地聲音含糊地說道。
「咦？」她萬分沒想到目標人物就這麼大膽的約自己在民宿門口。
她收起電子菸，穿上鉚釘的皮革外套。當她要出門時，想起了紙條上『不要關門』的指示，這個旅館的所有門一旦關上便會自動反鎖。她起了疑心，但還是遵從指令，輕輕闔上門，唯留下一個縫。 她很快來到樓下，但古怪的是，門口沒有人駐留。坐在櫃檯上的老婆婆也點著頭、打起了瞌睡。
馬莉薇抱持著遲疑的心回到房間，事實上她爬上樓梯時就已心知肚明。
260門房被大大打開，有個女孩坐在她的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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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一次道別，陳瑞希沒有太大的差別，她看起來依舊動人，五官與兒時相比少了些稚氣，骨架瘦小的身子看起來一折就斷。白裡透紅的神色裡透露著不明昧的憂傷。
「好久不見。」她微微一笑，平淡的語氣。
馬莉薇站在門口皺的眉頭看她。這樣一來，自己才是外表看起來差別比較大的吧，因為自己龐克的穿著以及俐落地短髮。
她走進來，用腳輕踢關上身後的門。「小希......」她溫柔的聲音，夾雜著情感與無數的回憶的衝擊，就像是有人不經意地打開了她那只不願意想起的箱子。
她再次微微笑，拍了拍自己的旁邊，柔軟的床墊上。
她走近她，但是沒有選擇坐在她的床邊，而是雙幣交叉在胸前，靠在電腦桌的椅背上，右腿拱起以腳尖著地。她微地著頭看她，像是在仔細地凝望她的臉，也像是輕輕地瞪著她。
「妳看完那個影片了吧？」
馬莉薇沈默不語。
「妳覺得那個男孩怎麼樣？」
她默不做聲幾秒鐘，然後掐著自己的雙臂說：「是個人渣。」
陳瑞希保持著無所謂的笑容。「我已經和他交往好幾個月了。現在，我離不開他。」
這次馬莉薇很明顯在瞪她。「妳瘋了嗎？」
「沒有。」她說：「但是我真的不能離開他。」
「是因為愛嗎？」
陳瑞希的笑容被憂傷的眼神包覆，這次她終於看出來了，她在苦笑，且搖了搖頭。
「我想請妳幫忙。」
她終於在她的身邊坐下，打直背脊地說：「說吧。」
意料之外，陳瑞希像是突然岔開話題似地說道：「妳還記得貝拉怎麼消失的嗎？」
馬莉薇也矇了。「啊？」
「貝拉，我們的孩子。」
她愣了一會，撇過眼神說道：「我沒有忘記。」
「我想把她找回來。」
馬莉薇啞口無言。
「我知道這不太可能，但是當年她如何走失的真相一直無法水落石出。」
「早就已經水落石出了，已經找到兇手了，記得嗎？」
「不是的......」瑞希堅定地搖搖頭。「莉薇，那個男人，不是他.....」
「那妳說，告訴我，是誰？」
瑞希低下頭、雙眼下沉。「現在還不行，我沒有證據，這件事......很危險。」
沈重的空氣在260號房內繚繞，明明已經停菸好一會了。馬莉薇看向牆壁，卻感覺它比之前更加的泛黃、屋內飄散著比剛才莫名濃烈的菸味，這讓她手心泛起一股癢意，她知道自己又開始焦慮了，但她不能在陳瑞希面前拿出電子菸。至少，她不想讓她知道自己這幾年開始有這個毛病。
她起身，繞著小圈踱步了一會，鼓起勇氣問道：「這和那個影片裡的男人有什麼關係？妳跟他真的只是情侶嗎？還是有別的情愫？」
「我跟他的確是情侶......」陳瑞希秉持著自責的語氣。「但是......這很複雜。」
「沒有什麼複雜的，」馬莉薇背對著她，她發覺自己看了那部影片之後有些無法正視陳瑞希。她的肌膚隱隱在顫抖，她又起了菸癮。「妳為什麼不離開那個人渣？」
「因為貝拉......」陳瑞希落魄無神地說：「他可以幫我找到貝拉。」
創作內容
⟪尋找回憶中的貝拉⟫CH06 園遊會&黑貓（一）
零界-系列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