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紅之霞－－ch.3 實力的證明

Chapter.3實力的證明

 

　　唰啦～唰啦～

　　銀色的月光灑在河流中央。

(真是漂亮。)我心想。

    先前與雌火龍的戰鬥，讓刀上沾染了血跡，晚餐之前我到河邊清洗太刀。

對獵人來說，保養自己的武器是最基本的工作。

　　手中的太刀──斬破刀，銀亮的刀身在水光與月光之間交錯輝映著，那種閃耀且冰冷的銳利令人為之神迷。

　　望著這牢靠的戰友，像給寵物梳毛一樣，手掌輕緩的滑過刀上。(我的獵技是否也如這刃一般銳利呢？)

　　唰～欽～！

　　確認刀尖上的龍血已經完全洗淨，雙手交錯一轉，刀刃破水而出，在空中斬出一道俐落的弧線後，納刀入鞘。

　　滴答，滴滴答。

　　帶起的水珠在我收刀動作完成後才重新落回水面。(嗯，還算合格。)

 

　　──「天無光明～地披火海～立於此者～心無雜念～執刀於手～無懼於紅蓮烈火～須於一瞬～刀沒至柄～出！完璧水珠如種灑落～為數者四……《註1》」

　　我一邊哼唱著歌謠一邊往營地走去，每次清洗完武器都令我心情愉悅。

　　傍晚的時候順手搭救的那位仁兄，如今正坐在營火旁邊大口吃著晚餐。

　　「這種鹿的肉吃得還習慣吧，草食龍太麻煩了所以不考慮。」我向他寒喧道。

　　「啊嗯～嗯～～非常！啊嗯～～非常美味～」其實不需要他的回答，憑他那副暴食的模樣我也看得出來。

　　(經歷生死關頭還被我訓了一頓，先前可能連飢餓都忘記了吧。)走到他身旁，把剛才在路上順便摘的藥草遞給他。

　　「吃完之後，這個揉碎敷在傷處。」

－－幾個小時前－－

　　「呼～～到了到了，前方那邊就是我的營地，呼喝呼喝……」他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嗯，看得出來。你先去那邊坐下喘口氣吧，想不到我們還真的在天黑之前就趕到了。」

　　「喝呼～～是……是啊，嘿嘿～真是幸運。」

　　哲爾斯說著，走到一塊大石頭旁邊一屁股坐下。

    真虧他先前拄著我的「臨時拐杖」還能跟得上我的步伐，體力還不算太差。

　　「看來你屁股好多了嘛～」我故意調侃他道。

　　「啊、嗯……」他紅著臉表情很靦腆。

　　「你帶的口糧啥的應該沒有很多吧，再說那些東西我也吃膩了，我去找些晚餐的材料，你就一邊休息一邊期待吧。噢，對……」我從行囊中拿出一個顏色怪異的球給他。

　　「小心點，拿好。聽著，因為我不清楚你的野外經驗如何，你挑的這個地點不一定安全。雖然肯定沒有大型魔物，但還是可能遇到小型的，以你現在的情況，搞不好連食肉鳥龍都擺不平，所以若有萬一，把這個用力砸在魔物身上，牠們應該就會落荒而逃了。」

　　「這就是用魔物的糞便做成的防身狩獵道具嗎？我還是第一次拿到呢！」這傢伙興奮的將驅趕魔物用的糞便玉拿在手上把玩，那種像小孩剛拿到新玩具一樣的神情令我有點些汗顏。

　　「我先警告你喔，要是你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把那玩意兒拆開來研究還是什麼的話，小心我拿它來幫你的晚餐調味！」

　　「好、好，我明白了……請千萬不要這樣做……」他趕緊把糞便玉收好。

　　真不敢想像，不論是那傢伙的脫線行為，還是經糞便玉調味過的食物。

　　「我記得剛剛來的路上有條河，想喝水就到那邊去，順便檢查一下有沒有外傷，有的話記得清洗，自己小心，那我走啦！」我向他揮了揮手。

　　「啊、等等、妳的刀……」

　　「不需要，沒那個你很難走路吧，繼續給你當拐杖吧。」

　　「嗄～？」

　　放著他那難以置信的表情，我只帶了剝取刀就往一旁的小徑走去。

　　當然，如果只是給他當拐杖的話，隨便折條樹枝就行了。我故意把刀留在他那兒是有別的用意。

　　－－「在依賴某人或某物之前要先讓自己配得上。」

　　記憶裡的某人曾經這麼說過。

　　(那時候許下的承諾，就看今天了……應該沒問題吧……)

　　我一路走著，追尋草食動物的足跡，順便在路邊撿起四塊大小稱手的石塊。

　　這次狩獵，只能靠手中的四顆石塊還有我腰間的剝取刀，這是我替自己設下的條件。

　　我找到山壁上的藤蔓攀爬而上，崖上的草都很鮮嫩，是個草食動物的天堂。

　　(氣味還很明顯……看來就在不遠處。)

　　果不其然，走了一陣子後就在樹叢間發現了幾隻正在悠閒散步的鹿隻，悠閒地低頭吃著嫩草，偶爾輕鬆地抖動耳朵。

　　帶著愉悅表情的牠們，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將要變成我們今晚的佳餚。

　　我悄聲的爬上一顆不算太高的樹上，看準其中一隻鹿。

　　(第一擊是關鍵，影響整個狩獵的氣勢──！)

　

　　屏息瞬間，我將一顆石塊奮力砸向牠的腦門，接著往下跳，直接用騎跨的姿勢將牠壓倒，茲～～刀光一閃斷了牠的咽喉。

　　其他鹿群根本無暇細想發生什麼事，本能已經驅使著牠們驚慌而逃，我疾奔著尾隨而上。

　　牠們在逃跑時特意採用Z字型的移動方式，意圖甩掉追擊者。不過，那種路徑我已經熟悉到閉上眼睛都能在腦海浮現的程度，跟真正的魔物比起來，牠們的動向很好預測。

　　「嘿──！要打中啊！」

　　手中石塊投出，但目標不是鹿本身，而是一旁的樹幹。

　　一個反彈後精準的打在那小傢伙的腦門上，牠前腳一軟跪倒在地。

　　眼看第三隻就要逃出射程外了，一次將兩顆石塊投出，這次的目標是腳！

　　已先用繩子相連的兩顆石塊，低空旋轉飛舞往那鹿的腳襲去。

　　「嗷嗚！」

　　隨著哀鳴後兩腳被縛的第三隻鹿倒在我的前方。正當我準備上前給牠個痛快的時候……一陣殺氣從我斜前方的上空襲來。

 

　　歪頭看去。(呿、居然是藍食肉鳥龍，想來坐收漁翁之利嗎？)

　　以狡猾著稱的牠們有著敏捷的身手，因為往往以跳躍撲擊的方式攻擊，所以又被獵人們戲稱為「跳跳」。

　　這種簡單的跳躍撲擊，我只輕輕往旁邊一閃就迴避了。

　　「搶別人獵物，很沒禮貌耶──！！！」

　　砰！那隻藍跳跳剛落地，就直接被我迎頭賞了一腳。

　　「嘎～」

　　那傢伙被我大力一踢，整個身體往後仰去。

　　這時我的左側又跳出一隻往這邊撲來！我立刻往旁邊一滾。

　　第二隻的偷襲的確擊中了。

　　擊中了被我踢一腳後想反咬一口的第一隻跳跳，突然被同伴襲擊，牠很不滿的朝第二隻吼了幾聲。

　　我立刻移位，繼續讓那兩隻跳跳卡住彼此的行動，一邊輕鬆地閃著牠們的嚙咬邊後退。

　　(！！)突然，我背後遭受到衝撞。

　　身後一隻體型較大的跳跳用身體側面將我往前頂去，先前的兩隻跳跳同時張口。

　　牠們天生有成群結隊狩獵的特性，不來集結三到六隻不敢出手，埋伏也是常用伎倆。

　　「不錯嘛～！看來我得認真了！」

　　乍看是危急時刻，但我內心絲毫沒有慌亂，左拳橫揮將其中一隻的嘴給打歪，右手往前疾伸而出，握著的剝取刀先行一步塞入了另一隻的口中。

　　手一轉，將刀連同幾顆尖牙一塊拔出，順便在牠細長的脖子上補了一腳。

　　接二連三的攻擊讓牠暫時倒地。後方的大塊頭朝我咬來，而另一隻跳跳的利爪也朝我猛抓過來。

　　「早就看穿了！」我毫不猶豫往大塊頭的身體內側滾去，牠的弱點就是無法任意改變攻擊的方向。

　　而非常巧的是飛撲過來的跳跳的利爪再度招呼在同伴身上。

　　這大塊頭的運氣不太好，眼睛直接被擊中，痛得張口大叫。

　　

　　是時候給牠最後一擊了。

　　「餓得跟鬼似的，你就吃這個吧～！」我從行囊中摸出一顆糞便玉直接塞入那大塊頭的血盆大口裡！

　　下一秒，牠做了這一生中數一數二的錯誤決定

　　——把嘴巴迅速闔上。

　　只見牠不斷在地上打滾，身體激烈扭動，我從牠的表情裡可以讀出牠有多痛苦。

　　這讓我有點於心不忍……如果牠沒有偷襲我的話！

　　

　　而另外兩隻小跳跳早就跑得不見蹤影，多虧了其中一隻的「鼎力相助」，結束了這場意外插曲。

　　當然，如果我手上有太刀的話不到一分鐘就會結束了。

　　

　　看看先前那三隻鹿。

　　第一隻，擊殺得很徹底。

　　第二隻，雖擊中腦門但因為是經過反彈的力道，不足以斃命，倒在地上抽蓄著。

　　第三隻，雙腳被簡單的石頭獵具纏住，可能傷到骨頭。

　　後兩隻不斷的哀鳴，我為了跟那三個混蛋肉食鳥龍打架拖延了牠們的安息。

　　「對不起……」我在嘴邊輕聲道。

　　

　　——「身為獵人要給獵物有尊嚴的死」

　　又想起了……

　　「這就讓你們解脫……」手起刀落。

　　「總覺得今天做什麼都不太順利，總有些麻煩傢伙會出來攪局，討厭。」

　　

　　我找了樹枝和繩子把三隻鹿的遺體固定好就扛著往營地走回去。

　　回到營地時天老早就黑了。

　　那傢伙正在鋪著營火用的木材。

　　「喂～哲爾斯！你精神不錯嘛～你剛剛有沒有打了個噴嚏啊？」

　　「嗄？噴嚏？」

　　「哈哈，沒事，沒什麼。」

　　如果這傢伙知道我把他跟藍跳跳一起稱做「麻煩的傢伙」會怎麼想呢？

　　「這是晚餐，等我處理一下，你去生個火我們就可以享用了。」

　　「三、三隻！！」看那傢伙驚訝的樣子。也難怪，狩獵並不難，難在於一次狩獵複數隻目標。

　　「當然不可能全部吃完啊，另外兩隻就做成肉乾，毛皮可以留著做防具。」我故意往另一個方向回答。

　　「真、真是太厲害了，只靠小刀就能獵殺三頭鹿～」

　　「好了啦～你到底想不想吃飯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因為我是一被人誇獎就不太自在的個性，可不想被他看到我臉紅的樣子。

　　「這個，拿去，拐杖。」我把剛才用來綁鹿的樹枝給他。

　　他把刀還我以後豎起一根手指在胸前，望著我。

　　「我有一個請求。」
　　「幹嘛？眼神很奇怪……」這傢伙的請求總沒好事。

　　「我最近的研究急需要鹿角，可以六支全賣給我嗎？」

　　「嗄～？」

　　「哦、不行嗎，那三支，三支就好。」

　　「唉，拿去拿去，你要就全拿去吧……」我邊處理鹿肉邊嘆口氣。

　　「你噢，真是把研究看得比吃飯重要的傢伙耶，無藥可救的研究狂！當心哪天餓死在研究室！」

 

 

　　從河邊洗完太刀回到營地，瞪著營火想著今天發生的種種，哲爾斯已經吃完了他的份，正用我給他的藥草敷著患部。

　　「欸～席娜斯。」

　　「……」

　　「席娜斯？」

　　「啊啊、抱歉我剛才發呆了」

　　哲爾斯的聲音將出神的我拉回來。

　　「妳剛才從河邊走回來的時候……是不是有哼一首歌啊？」

　　「那個啊，那是我小時候聽來的，歌詞好像是遠方某個島國的傳說吧。」

　　「傳說？」

　　「嗯，是很美的傳說喔。在世界還一片渾沌的時候，神將刀插入火海中，拔起時落下四滴水珠，形成那個島國的四座主島，每次清洗太刀的時候，都不自覺會想到這首曲子。」

　　手指在刀鞘上彈了一下發出輕脆的聲響。

　　「唔～嗯～」他一邊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一邊瞧著我的斬破刀。

　　「原來你是去洗那把刀啊……我聽妳說要去河邊時還以為是要洗……」

　　「洗什麼啊～？」我笑著問道。

　　「啊、沒事，啊哈哈，妳的歌聲還真好聽呢，黃鶯出谷還是繞樑三日什麼的呢！哈哈哈……」看他紅著臉笑得很尷尬，這傢伙八成以為我是要去洗澡吧……

　　(真是的，男生滿腦子想的都是奇怪的事……)

　　他又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看向我這邊。

　　「啊、當妳帶食物回來的時後，看到妳手上沾有血跡……要不要緊？」那傢伙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哈，沒事，只是幾隻笨蛋食肉鳥龍想搶我的獵物，我出手教訓牠們一下罷了。」

　　「所以那些血……」

　　「是牠們的，早跟你說過我沒那麼容易受傷的。」

　　我把衣袖捲起，露出先前手臂沾到血的地方給他看，確定沒有傷口之後他表情看起來放心多了。

　　這時烤肉傳來陣陣香味，令人食指大動。

　　終於能享用晚餐，我隨手拿起一塊烤好的鹿肉咬了一口。

　　居然還滿好吃的，鮮嫩多汁，是不可多得的野炊上品。

　　「想不到你火候控制得還不差嘛，恰到好處，烤肉方面你算上等程度喔～」看來我負責處理鹿肉，他負責生火和烤熟這個分工是正確無誤。

　　「是、是嗎，嗝～～大概是因為，我很會觀察肉什麼時候烤好……吧。嗝～」那傢伙無預警打了一個飽嗝。

　　「啊哈哈哈，不錯不錯，吃得挺飽的嘛，就說了肚子餓的時候第一要務還是填飽它，啊嗯～」甚感飢餓的我毫不猶豫的張口撕扯著烤鹿肉。

　　即使在異性面前也可以不顧形象的大啖美食一向是我自豪之處。

　　「像妳這樣的女孩子還真不多見。」

　　哲爾斯盯著大口吃著烤鹿肉的我，推了推眼鏡。

　　「不多見？你是指身為能擊退雌火龍、揍了你一拳、晚餐還帶回三隻鹿的獵人嗎？」我隨口答道。

　　「整體而言，嗯……都跟我對女性的既有印象差很多，尤其是吃東西的樣子，總有種俐落和豪邁的感覺。」慢條斯理的發表他的評論，像在自言自語似的。

　　「禮數什麼的，在我看來是在意到剛剛好就行了的東西，美食當前盡情享用之才是王道，況且今天也夠餓的了……喂～我說你啊，別研究起我來了，我可不是魔物喔！」

　　「用魔物比喻的話，吃起東西來活像隻餓壞了的迅龍似的。」那傢伙笑得瞇起了眼，伸起一根手指說。

　　「彼此彼此，你剛才的樣子也跟找到蜂蜜的青熊獸一模一樣啊。」

　　我們互相調侃著對方的吃相。

　　

　　暫時沉浸在肉的美味當中，他也跟我剛才一樣瞪著營火發呆。

　　營火燒的很旺盛，不時還迸出一些火星來，片刻之後，我想起了他之前提過的請求。

　　「我說啊，先前你提過說希望我指導你狩獵，是吧？」

　　「啊、嗯！對，如果能被妳這樣的獵人訓練的話……我肯定可以變強，到時候就能在第一現場進行研究。我是這麼想的……」

　　「哦～『我這樣的獵人』是吧～？明明才相遇不到一天，你又知道我的實力如何了？」咬了一口手中的烤肉，我好奇地問。

　　「呃、原本……原本也還不是很確定，不過，在我得知妳的名字之後，我敢肯定妳絕對是適合的人選，不、是超出我預期的人選！」

　　「這樣子嗎？」　　

　　「妳是住在索雅村的對吧？我也住在那，過去我曾經在集會所裡，聽過關於席娜斯妳的傳聞。」

　　「我的傳聞？什麼樣的？說來聽聽。」人只要聽到跟自己有關的事都會特別感興趣，我當然也不例外，兩三口吃光手中的肉，仔細聽著。

　　「是、是。據說，索雅村裡有個實力高強的女獵人，她擅長使用太刀，刀法出神入化，在村裡無人能出其右。狩獵技巧跟經驗也是一等一的，斬殺或者捕捉過無數凶狠頑強的魔物，與之合作出獵過的獵人都對她的技巧嘖嘖稱奇。年紀輕輕就在獵人公會裡備受矚目，時常被徵召去完成棘手的委託。這位女獵人的名字就叫做──席娜斯‧愛路亞。應該……就是在說妳吧？」

　　哲爾斯之前會去集會所登記委託，要獵人去幫他收集研究素材，多半是那時聽到的吧。

　　「嗯哼，聽起來的確是我沒錯。」

　　「果然沒錯！太好了！噢、對了，我還聽說席娜斯在獵人之間有個稱號，叫做……耶……啊、對！叫『紅之俠』，能夠獲得稱號的獵人一定是實力受眾人肯定的強者，更何況席娜斯的稱號聽起來好厲害呢！彷彿穿著紅衣，四處行俠仗義的俠客。」

　　「嗯哼，多謝抬舉。不過你搞錯了喔，不是什麼紅衣的俠客，是紅色的晚霞才對，看清楚，這才是我的稱號。」

　　我拿著手裡啃乾淨的骨頭，在地上寫了「紅之霞」三個字。

　　「喔、哦～～是這樣子啊……」

　　「行了，恭維的話就請到此為止，再說下去會讓我渾身不對勁。嘛，感謝你認同我的實力，但很遺憾告訴你，目前我並沒有指導你的意願，抱歉。我這人呢～不喜歡沒事替自己增加負擔，要知道，當教官的責任也是很重的，這點請你見諒。」我又吃起另一塊肉，同時冷淡地說。

　　「是、是……我明白……這件事本來就是我一廂情願……」

　　「感謝你的諒解。改天去訓練所報到吧。」

　　「是……」看得出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落寞。

　　又過了半晌，這次他率先開口。

　　「對了，席娜斯，妳是接受委託來到這個地方的吧？」

　　「只是採採礦，因為這附近有兇猛的魔物，才會帶著太刀跟基本的狩獵道具。啊嗯，哪～這就是委託目標──」我將那時挖到的美麗礦石給他看。

　　「唔～正點耶！這看起來是在岩層中埋了很久才結晶出來的，裡面搞不好有遠古生物的皮屑之類的……敲開來看看的話……」哲爾斯手指搔刮著下巴說著過分的發言。

　　「喂！你夠了喔，我先敲開你的腦袋！」我舉起礦石作勢要打，

　　「沒有，沒有啦，我只是開個玩笑，這東西，是要這樣──」

　　「咦？喂～！」直接將礦石從我手上拿走，然後頭往我這邊靠近，把礦石高舉在我們倆的頭頂上。

　　「看。」、「唔～真美麗呢～！」邊吃著肉邊透過礦石往高掛的明月看去，原本的月光居然被分散成五種色彩，手指略略轉動，礦石表面五彩繽紛的光芒隨之躍動。被這種目眩的光震懾，暫時忘了口中咀嚼的食物。

　　「輝月石，雖然平時就極為美觀，但真正展現實力的時候是在有月光的夜晚，越接近午夜所閃現的光芒越耀眼。」用像上課一樣的語氣解說道。

　　「是這樣啊，啊嗯～」

       我將最後一口肉吃完，等著看他還有什麼要發表。

　　「其實我這裡有……」只見他手在包包裡不斷尋找。

　　「什麼啊？」深怕他又拿出奇怪的東西來。

　　「一樣的石頭，雖然比較小。」

　　「你居然也有輝月石？等等！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買的嗎？不是才說缺錢，怎麼還買這麼貴的東西？」

　　「我怎麼可能會買這種奢侈品，這是在遇見妳之前的路上找到的，我循著小貓艾路們的足跡到一個隱密的洞穴，把看起來埋著什麼的土扒開，就找到。」

　　說得像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情一般。

　　「你、你是說你可以分得出艾路探險隊的行經路線！？還在牠們沒有留意到的地方挖到這種稀有礦石？」

　　若說是幸運，他大概每天都會在路上撿到錢。

　　「艾路們的足跡還滿好認的，之前只是稍微靠點感覺，也或許是他們找到而存放在那邊，艾路們其實有偷埋東西的習慣，雖然我只是要來找研究素……」

　　(滿、滿好認的……！？)

　　「少開玩笑啦──！這種稀有度的東西是要非常有經驗的獵人才找得到的耶！」

　　

　　我按捺不住，搶過他手上的礦石對著月光看。

　　發出一樣的光澤，五彩絢爛，光芒耀眼，雖然大小只有我那塊的三分之一，但確實是稀有礦石──輝月石無誤。

　　(居然是真的！看來這傢伙的感覺敏銳度似乎有點水準……不、應該說十分可怕……)

　　不是盲目亂找誤打誤撞，而是真的能從有限的痕跡中，去看到目標的能力。我先前以為像他這樣的生手完全不具備，但看來並非如此。

　　「可惡！可惡啊～！！真不甘心──！」我惱羞地抱怨道。

　　他用一種「啊咧」的眼神看著我，不太明白我為何會發脾氣。

　　「你這傢伙！居然隨隨便便就找到我費盡心力才挖到的礦石，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真是令我不甘心啊！你到底是新手還是老手啊？我都快搞不清楚了……」

　　其實我明白……自己只是不想承認感覺輸了而已。

　　

　　「妳想要的話就送妳吧……」

　　「送、送我！？」

　　這傢伙吃飽了以後居然接二連三暴出讓我驚訝的發言。

　　他明白自己手上的東西對我們獵人來說代表的意義嗎？

　　「可是你不是很缺研究經費？這麼方便的賺錢機會為什麼要……？」

　　「這對我來說不怎麼重要，今天也還沒給過妳任何謝禮，雖然我明白妳救我不是貪圖什麼，但心裡總覺得過意不去，也剛好妳喜歡，啊，還是我一相情願了呢？難道妳不喜歡這個嗎？」

　　那傢伙開始扯到別地方去了，我趕緊用手掌制止他語無倫次下去。

　　「不是的，這東西，對獵人來說別具意義……」我表情嚴肅道。

　　

　　「這種礦石不只是美麗而已，它同時也是一種獵人的『實力證明』……首先，它只會出現在有凶惡魔物盤據的險地。再來，藏著這種礦石的礦脈很難尋找，需要豐富的經驗跟觀察力才能發現。最後，就算找到了，它也掩埋在岩石深處，挖掘技巧不夠純熟連邊都搆不到。簡單來說，接受這種委託帶東西回去，就是在向他人證明自己是個全方位能力都兼備，經驗豐富的狩獵者。」

　　我在解釋這礦石的意義之餘，也道出了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所以妳接受這個委託，是想證明自己的實力？」

　　「沒錯，對我們獵人來說這跟考試一樣，只是場所在野外不在訓練所，所以我剛才聽你說你憑著感覺就找到，當然會很不甘心啊！好像簡簡單單就被個門外漢給超越了……」

　　「妳這樣說，我……我也沒辦法啊，就是不小心找到了嘛！欸～別生氣、別生氣，送妳就是了～」

　　哲爾斯那傢伙慌忙的把那塊只有三分之一大小的輝月石塞到我手上。

　　「少胡說，我才沒有生氣～哼！少用那種哄小孩的態度！」

　　「明明就生氣了嘛……」他咕噥著。

　　「少囉嗦！」

　　我差點衝動之下把那顆輝月石丟到營火裡，當然還是忍住了，畢竟那是人家的東西。而且再怎麼說，他確實是憑自己的力量找到的。

　　我只是任性地在鬧彆扭而已，但……不爽就是不爽。

　　

　　(這次出來，是想確認自己的成長，有沒有辦法找出以往找不到的東西，在沒有太刀的情況下是不是也能用手邊的資源來狩獵？這些是我給自己的試驗，同時……也是為了完成那個時候的『約定』。結果居然有個實力不足的研究笨蛋找到相同的東西。更過分的是，這在他眼中貌似很稀鬆平常，還說什麼要送我當報答，這一切都令我非常光火！)

　　我心裡激動澎湃的想著這些，但卻不打算把這些表露出來。

　　「唉～算了，累壞了，睡覺的地方應該有吧？」

　　一時之間跟他也解釋不清，乾脆直接岔開話題，免除一切麻煩。

　　「拿去，還你，我不想要……我現在只想睡覺……」

　　我提出想就寢的要求，順便把笨蛋塞過來的礦石再塞回去，逕自往帳篷走去。

　　「啊、那個……」

　　哲爾斯慌張地從後面追上來，好像怕我發現什麼不可告人之秘。

　　當我走進帳棚的時候瞬間愣了三秒……或許更長。

　　

　　「這、這啥啊？」

　　本來就沒很大的帳篷，堆滿了奇怪的雜物。有一半以上是我沒看過的奇怪道具，玻璃試管、酒精燈和燒杯什麼的，甚至還有書籍。

　　「抱歉……那些是我本來預計要進行的一系列實驗的東西……有點佔空間……」

　　(豈止是有點……看來這傢伙不單是想來把火龍卵動手腳，還有其他實驗要做，天知道他還想幹什麼？)

　　好了，最大的重點－－床！幾乎只剩一個人多一點的位子。

　　原來之前說要來他的營地過夜，他會面有難色不是在擔心食物而是……

　　「唉……」我嘆口氣在床上坐了下來。

　　雖然睡覺的時候身旁伴著一堆奇怪的器具很不習慣，但有什麼辦法呢？

　　「沒辦法，我就睡這裡吧……」

　　「對不起，我東西帶太多了，不過……如果移動一下……兩個人再稍微擠一點應該可以勉強……」他走進來，準備收拾東西。

　　「擠你個頭，想得美，你給我出去外面！！」

　　「啊、嗄～？」

　　這傢伙遲疑的表情讓我火上加火。

　　(若地方夠也就算了，帶一堆意義不明的東西把空間佔滿，難道他還想兩個人身子貼著身子地睡在這種小床上嗎──！？)

　　「嗄什麼？快滾出去，你只准睡外頭！！警告你，若我睡覺的時候你敢有什麼不規矩的行為，你、就、死、定、了！！！」不對這腦袋少根筋的傢伙做點警告，我看晚上別想睡得安穩。

　　「好、好啦！妳別這麼兇嘛～欸，別別別，別把那個丟過來，我睡外面就是了，晚晚晚、晚安。」

　　緩緩放下抓在手中的書本。「哼～知道就好！拿去，快睡～我明天可是一大早就打算回村里的喔！」把保暖用的毯子丟給他，撇過頭去，再也沒朝他看一眼。

　　(這傢伙真是遲鈍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居、居然有臉說出擠一擠……？哼！得寸進尺，專惹我生氣，外頭雖然很冷，但我是死也不會讓你進來的～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瞪著他走回營火旁的背影。

　　「喥喥喥」的拐杖聲音漸漸遠去，我才終於穩定了一下心情。

　　

　　這帳篷裡感覺有點熱，伸手摸了摸臉頰。

　　(好燙……一定是剛剛生氣的關係……)

　　一邊想著一邊脫下厚重的狩獵裝備，剩下比較輕便的貼身衣物，一頭倒在床上。

　　暫時不去管披散的頭髮，無意識地把右手臂放在頭頂上。

　　因為不覺得冷，還不需要毯子的覆蓋，就這樣躺著，任由空氣吸入肺部深處，再吐出。

　　試圖把腦袋整個放空。

　　不久之後就開始了我思考時的壞毛病──自言自語。

 

　　「我這樣應該算及格了吧……？雖然中途幾經波折，還意外的跑出了個笨蛋，但我還是做到了吧……？嗯，對！」

　　「太好……了。」

　　一滴淚珠以一種我沒有立刻察覺到的輕柔滑落臉龐，忘了擦。

　　我完成了約定，跟那個人最重要的約定。

 

　　──「我一定要在二十歲那一年成功挖到輝月石給你看，還要學會不依賴拿手武器就獵到三隻以上的鹿，也會勤練刀法，要能在水滴落下前完成最不拿手的收刀動作。」

 

　　過去自己還是個新手獵人的時候，親口許下的承諾。如今已化為現實。

　　「可是……可是……」

　　像是對著虛空吐出無限深遠的追念。

　　「已經……嗚、嗚……」

　　喜悅的淚水不知何時變為悲傷的啜泣。

　　軟弱的眼角無法阻止淚滴恣意竄出，又是一次平靜的潰堤……

　　過了一陣子，外頭吹來的寒風掠過肌膚，微寒將自己拉回當下。

　　我一向不允許自己哭太久，而淚痕也早就習慣由它自己乾。

　　「笨蛋，明明說好不再哭的不是嗎？席娜斯。」想對自己嚴厲。

　　把毯子輕輕拉上。

　　「不過真的想哭，也沒關係吧……」又願意對自己溫柔。

　　緊緊抓在胸口。

　　「我一定要，變得更強。」到最後永遠都是一樣的心情，也就是所謂初衷。

　　輕柔的對自己說聲晚安，蜷起身子。

　　任憑意識消失在毛毯溫暖的包覆下，我，帶著安穩的心情，沉沉睡去。

 

　　——「我現在雖然還不怎麼樣，但我絕不允許自己有所懈怠，只要加倍努力的話，二十歲以前要達到這些成就也不是不可能的喔，會非常累，非～常累，我知道，但我絕不後悔，我說真的！」

 

　　──「因為，光想像你看到我做到時，將會表現出的驚訝及驕傲模樣，我就覺得好興奮好期待，所以每天都在盼望著自己有所成長，你也同樣盼望著對吧……？嘿嘿，那就請拭目以待囉……」

 

　　──「爸爸。」

 

 

 

─待續─

 

 

 

 

 

附註：

1.     這裡的歌詞是我杜撰的，不存在於任何古今中外的作品中，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內容是出自日本古事記的傳說，也就是構成日本主體的四座島(今稱北海道、本州、四國、九州)，生成的傳說。內容在不同的地方有歧異，有的是說伊邪那歧、那美兩兄妹，把長矛（天沼矛）插入火海，而有的是說武士刀，這裡因為席娜斯拿的是太刀，因此採用後者的說法。有興趣的可以去找”末代武士”這部電影來看，開頭就有引述這段傳說。噢、對了，某一版的高中歷史課本裡，講到日本的章節時也有引述”末代武士”電影裡的這段，還真是到處引用呢。

 

 

後記：

　　各位親愛的讀者大家好，我是軍曹，又見面了，這是第三章的後記。

　　在這一章裡再度出現了戰鬥場面，雖然只是獵鹿群跟挑掉三隻跳跳，不過還是希望有把戰鬥感寫出來喔。話說在遊戲裡面要狩獵三隻鹿其實是不太容易的呢，尤其對劍士來說(用槍手是比較簡單啦，尤其那IMBA的散彈，一發打死三隻都有可能)，當然也可能是在下技巧太遜了，哈哈，每次砍了第一隻，其他幾隻都往不同方向跑，然後就消失在地圖遠方，便藉由小說來達成狩獵三隻鹿的夢想。

　　在遊戲裡面確實可以取得”小石子”這種道具，但是這道具的威力超弱的，所以在小說裡就buff一下，讓它在席娜斯手中變成簡易的狩獵道具。

　　輝月石這種礦石是在下憑空杜撰的，遊戲裡應該沒有這種礦石。

　　這章稍稍、略為、蜻蜓點水地提到了一點席娜斯的過去，日後會慢慢延伸的。這年輕的女獵人剛滿二十歲而已喔～比我還年輕呢。

　　好了，碎碎唸完了，有任何意見歡迎不吝指教，感謝你的閱讀，下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