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交誼廳中待了許久,從螢與牙刃兩人的鬥嘴一直到之後的閒聊,讓我對於他們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雖然說是更進一步的了解,不過也只是了解了他們三人的年齡以及個性。
螢與牙刃透過外貌以及先前的談話,對於他們兩人分別是十幾歲的孩童以及二十幾歲的成年人這點,完全沒有任何訝異之處,反倒是對於柏比我小一歲這點感到訝異。
如果沒有這次的交談而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的話,或許我根本就不會知道柏比我小的事實,而是會一直將他當成比我年長的異性來看待吧。
然而透過這次的交流,我依舊不曉得他們為何會稱呼我為「正常人」的原因。
儘管途中好幾次想要試探,換來的卻都是一片沉默或著是柏的瞪視。
雖然知道他們已將這方面的事情當成祕密,並且不會再訴說出口,但是對我來說,已經知道事情的冰山一角卻無法深入理解,反而加深了好奇心,想知道的心情也更加強烈。
既然他們不肯說,我也不會過份地要求他們一定要將事實訴說出口。
不過想知道真相的心意,是不會因此而輕易消散的。
在交誼廳交談了一陣子,不知不覺間就到了他們的吃飯時間,也因為如此,我們一行人離開了交誼廳,沿著走廊在深不見底的深谷旁行動著。
移動的過程中,牙刃對於為何不像平時一樣直接跳下深谷、藉由光球來進行樓層的移動這點提出疑問,柏則是將我最初來到這裡被他推落深谷時的經歷以及臉上惶恐的表情作為回應說了出來,導致牙刃對此又是一陣爆笑。
在我們邊移動邊吵鬧的過程之中,走在前頭的螢小跑步地向前邁去,並且突然止步、一個小跳躍後停在一扇門前。
「小常,就是這裡喔。」螢興奮地指向眼前的一扇房門。
語畢,螢伸手觸碰大門,門旁的線路亮起光芒後,房門便因此開啟。
剛才在交誼廳中有聽螢說過,當初設計出這種門扉開啟模式的她,為了顧及有人不小心闖入下界而擅自窺探的可能性,在設置的時候將門扉的開關感應設置成晶片式的。
而居住在下界的每一位成員身上都植入了這個足以開啟大門的晶片,一來能夠防止外患,二來是不必擔憂晶片的遺失。
而我沿著通道想進入下界時,之所以會被陷阱給阻擋住的原因也是因為身上沒有晶片的緣故。沒有偵測到晶片的存在而將我判斷為入侵者的系統,按照設計者的設定,開啟了防敵的功能,才會導致後續一連串的事件發生。
另外,不僅連接大門的通道有著防盜的功能,其它連接上界與下界的通道也有著陷阱的存在,用以防止陌生人的進入。
當我們通過開啟的房門進到室內後,門扉又再度闔上,回到與牆壁融為一體的狀態。
這間房間的空間與交誼廳差不多大小,同樣擺放著一張長形實心桌子以及位於桌旁的數張椅子,不過桌面的設計卻與交誼廳的桌子有所不同,在每一個座位的前方有著一個圍繞成長方形的細縫,導致桌面的表面並不是完整的平面。
而一旁的牆面還有著一扇門扉的線路出現於牆壁上頭,不曉得接連何處。
「煌他們還沒有來嗎?」看見室內沒有其他成員的身影,柏開口說道。
牙刃走至一張椅子前拉開、坐下,無關緊要地開口,「或許是在忙吧,不過煌身旁有禾叔在,大概也已經知道我們在飯廳這件事了吧。等一下應該就會過來了。」
就在牙刃說完沒多久,連接走廊的門扉便被人從外部開啟,走進了兩位我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
一個是看起來比牙刃還要年長的男性,對方留有略短的鬍子,看起來更加成熟、穩重。
眼前這位應該是被牙刃稱呼為「禾叔」的男子有著咖啡色的短髮、黑色的瞳色,身上穿著丹寧色的牛仔外套、內部搭配著灰色的衣服,下半身穿著墨綠色的工作褲,以及褐色半筒休閒鞋。
不過不曉得是什麼原因,導致禾叔的黑眼圈非常明顯,看上去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彷彿下一秒就會陷入夢境之中。
禾叔的身旁則是跟著一位男孩,外表看上去與螢的年紀差不多大小,然而他給我的感覺卻絲毫感受不到稚嫩二字。透過剛才柏與牙刃的對話內容來判斷,他應該就是煌吧?
仔細注視著眼前的男孩,對方的五官、樣貌一一照映進視線範圍內。
金色的短髮上還有著呆毛微微翹起,橙色的雙眸,白色連帽短袖、深藍色的及膝短褲,再加上灰色的懶人鞋,與一般常見的孩童身穿的搭配沒有什麼差別。
對於我的出現,煌與禾叔絲毫不感到訝異,煌反而還對我微微一笑,「妳就是小常對吧?如果可以的話,請把這裡當成是自己家,放輕鬆就好。」
「好、好喔,謝謝你……」
雖然我也很想讓自己放鬆一點,不過誰的家裡面會有深不見底的深谷以及自動感應且有著救人功用的光球啊!
「對了,差點就忘了向妳自我介紹,我叫煌。」煌伸手指向他身旁的成熟男性,「這位是禾叔,在我們這裡,他負責處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務,不過他是位瘖啞人士,所以沒有辦法說話,這點還請你多體諒一下。」
得知禾叔無法說話的事實,儘管我沒有開口說話,不過吃驚的想法八成都表現在臉上了吧,才會導致禾叔有些無奈地對著我皺眉苦笑。
見其他人早已坐好,煌與禾叔也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眾人之中僅剩下我一個人傻站在原地,遲遲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小常,這裡!這裡!」螢出聲喚道,並且輕拍她身旁的空位要我入座。
戰戰兢兢地走至空位前方,怯怯地開口,「可以嗎?這裡不是有人坐嗎?」
環顧了一眼餐桌的布局,其餘的地方都已有人入座,就只剩下這個位子空著。然而這個空位卻不是出現在邊角,而是出現於桌子長邊的正中央,怎麼看都覺得這個空位的出現只是主人尚未前來罷了。
「妳放心吧,這傢伙和我們不同,常常跑去上界隨意遊蕩,只有她玩到盡興或是有急事而聯絡她的時候才會回來。」坐在空位另一旁的牙刃補充。
確認這個位置的主人並不會出現在這次的聚餐中,我依舊略感緊張,「那麼……我就坐下了喔。」
待我坐下後,全員皆已入座,環顧了一圈被坐滿的位置,煌微笑開口,「好久沒有全部坐滿了呢。」
「呃……」
他的語句反而讓剛坐下的我更坐立難安,不過就算我稍微有所動靜想從位置上起身,帶著笑容的煌變微微歪頭,對我想起身的行徑感到不解,也只能因此放起想起身的念頭。
「既然全部人都到了,也沒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的,那麼我們就開始吃飯吧。」
語畢,只見煌掀開了桌子側邊的掀蓋,按下了按鈕,桌面上頓時隨著按鈕的按下而產生變化。
桌面上以細小的裂縫與一旁的平面區隔開來的平臺突然下陷,伴隨著機器的運作聲響後,過沒多久平臺便再次浮上,不過當桌面回歸原狀時,上面已經擺放著一個托盤,盛裝著數道餐點以及碗筷。
托盤上的餐點是常見的家常菜,兩菜一肉一湯再加上一碗飯,都還冒著熱煙。
「欸?!」對於飯菜的出現來得太過突然的我,不小心叫出了聲。
「怎樣?很厲害對吧?這桌子也是我設計的喔,不過飯菜部分是禾叔料理的就是了。」螢的語氣充滿自豪。
無視了陷入自豪狀態的螢,我轉頭望向禾叔的方向,對方也只是朝我微微點頭。
「聽說妳認為我們的食物和上界的不一樣是吧?現在親眼確認之後,還會不會再有類似的想法產生呢?」
煌道出了使我的臉頰頓時被紅暈染上的話語,而一旁的牙刃則像是笑穴被人戳中似的強忍著不發出笑聲,卻依舊遮掩不掉雙肩的顫抖。
凝視著眼前熟悉的飯菜,小聲地開口,「不會再有那種想法了……不過這些都是禾叔料理的?」
「對啊,這也是禾叔的工作之一,在廚房進行料理、擺盤,之後再由機器送上桌。」礙於禾叔無法說話,煌代替他回應,「吃吃看吧,禾叔煮的菜很好吃喔。」
「那我就不客氣了。」
遵照著煌的邀約而拿起筷子進食,才剛嚥下第一口菜餚,眼睛變為之一亮。
雖然看起來是相當普通的菜色,卻有辦法將食材本身的甜美給激發出來。
而且或許是因為大家聚在一起吃飯的關係,總覺得就像在家吃飯似的,有種溫馨的家庭風味。
想到家庭二字,正在咀嚼的我突然僵硬在原地,回想起了紙條上頭的謊言一事。
『姑姑,對不起……』
一邊含淚將菜餚吞下的我,默默地在心中向家人致歉。
「有好吃到讓人想哭的地步嗎?不過妳覺得好吃就好。」煌皺眉苦笑,並且拿起筷子開始享用著眼前的餐點。
「飯菜是真的很好吃,不過牙刃你到底要笑多久?就說了我對於你們的食物方面不會再有誤解了!」
身旁的牙刃不斷憋笑的行徑使我無法再忍受下去,紅著臉出聲詢問,不過對方卻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反而是因此笑出了聲。
而且在進食的過程感到困擾的還不止牙刃三不五時回想起來而傳出的笑聲,還有著來自身旁的騷擾。
「小常妳有沒有覺得我做得東西很厲害?」
螢絲毫不管飯菜放久會冷掉的問題,不斷注視著我詢問著,像是非得要我出聲誇獎才肯罷休似的。
而坐在比較遠處的煌則是笑著觀望我們三人的互動,禾叔以及坐在他身旁的柏則是安分地享受著眼前的飯菜,完全不受坐在他們對面的三人不斷傳出的吵鬧聲響。
結束了共聚的晚餐,一夥人離開了飯廳移動至交誼廳談天著。一直交談到螢與煌兩人因為倦意而紛紛打哈欠,眾人才停止閒聊、各自散開,回到彼此的房間。
離開交誼廳、在走廊上移動的我,望向漂浮在半空中的光球,一閃一滅,釋放出的亮度卻始終能照亮整內內部。
然而向最上方的樹根望去,對於有關下界的疑惑卻無法被抹滅地持續在腦海中打轉。
『他們,到底是如何知道外面的早晚變化的啊?』
繁雜的樹根上頭隔絕著厚實的土讓,完全不見外面的天色,生活在與外界完全隔離的他們,究竟是如何得知正確的時間點的?
「小常,我想睡了……我先關電燈喔。」昏昏欲睡的螢抱著枕頭,站在牆邊開口說道。
因為螢的詢問而使我從思索中回過神來,思索的過程中,甚至連何時抵達螢的房間都沒有察覺到。不過連答案都尚未道出口,螢便直接將電燈給關上,房內瞬間陷入黑暗。
一時之間的轉變導致眼睛未能適應而看不清楚周圍的景象,唯一能夠看到的畫面,便是數道細小的光點從黑暗中緩緩浮現。
等到眼睛能夠適應眼前的黑暗之後,光點的亮度也已達到它的最高上限,綻放出微弱的光芒照亮著周圍,使得室內不至於陷入全面性的黑暗。
床鋪傳來了一陣巨大的晃動,接著便感受到一陣扭動以及棉被被拉扯的感受。
「小常晚安……」
螢發出細小的聲音之後便立刻陷入熟睡,速度快得教人難以置信。
「也太快了吧!」聽到頻率固定的鼻息聲讓我更加確信螢已經熟睡的事實,難以置信的道出感想。
藉由微弱光點的照明,我凝視著螢的睡臉一陣子之後,才以緩慢的速度躺下,深怕驚醒已入睡的螢。
『好微妙的感覺……』
仔細想想,我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只是見面兩次、不算熟識的陌生人罷了,卻能夠像是相處許久的老朋友一樣一同躺在同一張床舖上入睡,不管怎麼想都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陌生環境的關係,或是意識到自己和他們並沒有太過深入的交情而擅自留下來夜宿這點感到有些過意不去,躺在床鋪上的我難以入眠,只能聽著身旁的螢傳來頻率固定的鼻息聲響。
聆聽著來自身旁的鼻息聲,無法順利入睡的我腦海中開始回想起今天在這裡發生的各種事情。
擅自闖入導致機關發揮功用,最後全身上下都被沾染上黏液,還因此將其他人也牽連下水,一起前往澡堂進行盥洗。
在交誼廳間暢談了許多事情,唯獨他們會稱呼我為正常人的主因,依舊無法得知。
共度的晚餐時間,打破了原先我對於這裡的認知,理解到他們的食物與外界其實沒有什麼差別,並沒有因為他們與外界隔離而連食物都因此而有所不同。
再來就是晚餐時間初次見面的煌以及禾叔,對我來說還有些陌生的兩人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對於他們兩人的疑問也就跟著逐漸上漲,到最後整個腦海中的思緒都是有關他們兩人的事情。
禾叔是無法說話的地方讓我感到在意,畢竟他是我至今為止第一位認識到無法說話的瘖啞人士,對於他的存在難免會感到在意。
至於煌,除了他散發出與稚嫩外表不符的成熟氣場讓我感到違和以外,在開始吃飯之前他所道出的語句也讓我十分在意。
那時候煌與禾叔才剛進到飯廳之中不久,他們進到飯廳時我早已出現在飯廳之中,途中也沒有見到煌與先前和我在一起的三人有所交談,為何他能夠知道我對他們這裡的食物有誤解呢?
難不成他們有辦法傾聽到我的心聲?
越想越可疑、越想越摸不著頭緒,原先就難以入睡,現在又因為思緒不斷轉動,思索著煌究竟是如何得知而更加難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