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冰,這個甜味是芒果吧。
回憶第四幕--開場畫面是某處的超商。葉本和天晴正並肩而坐,一邊舔著冰棒,一邊望著窗外來回呼嘯的汽機車。
無巧不巧,是我當時買紀念品的那條街。
「呼,夏天果然得吃冰呀!話說回來,爺爺教妳的月申流學得怎樣?」
「嗯……進度甚可,吾已能將初式與家傳棒術結合。」
「真厲害呢!哪像我連劍都握不好,爺爺還說我不是習武的料。再說,那老頑固居然願意把家傳秘術外流,想必是很看好妳的資質喔。」
說完,葉本抽出口中的冰涼感受,觀察著冰棒所凝結的白煙。
「天晴妳看,冰棒的霧氣很像一條龍吧。」
葉本轉了轉冰棒,展示著沒意義的無聊發現,但天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舔著冰棒的側臉看來幾分呆愣。
含住冰棒,葉本朝天晴耳邊拍響手掌,嚇得天晴肩膀一抖。
「怎麼了,冰棒不好吃嗎?」
「沒、沒有,冰棒相當美味……只是……」
天晴低下視線,緊凝方才被葉本碰觸的手。
(該不會天晴還在想那件事吧……)
葉本想法和我一致,想考古天晴的化石腦袋可是件大工程。
「妳還在擔心那件事啊……放心,我們老師是國內知名學者,他說得準沒錯。」
知名學者在學生的期末考考卷裡出「牽手會懷孕是錯誤的。」這種題目,他八成是在等退休了吧?
「好……」天晴點點頭,重新將冰棒送入嘴裡。
(嘻嘻……有了!)
糟!是葉家的惡作劇信號。他的好妹妹每次出現這種笑聲,絕對會發生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而且是限制級!
「既然如此,葉大哥趁機幫妳機會教育一下吧。」
「機會教育?」天晴一臉無知的歪著頭。
住手,你這變態想幹嘛!
「妳看喔。」
葉本開始對著冰棒張嘴哈聲,受到口腔熱氣影響,芒果冰棒漸漸融化為黃澄色糖水。
接著,葉本舌頭翻舔嘴唇一周。
混蛋!你該不會想出那招吧!我不想陪你做這種傷風敗俗的事啦!
透過落地窗反射,我看見葉本正以舌尖緊貼冰棒底部,然後刻意裝出陶醉神情抬起下巴,一點一滴將糖水飲入喉嚨直到攻佔頂端。
最後,葉本更直接將整支冰棒吞入口中,開始以莫名熟練的高速吸吐冰棒,不斷發出噗滋噗滋的聲響。反覆動作數十次後葉本拔出冰棒,沾滿嘴邊的糖水滑過脖子,刺膚的冰涼感叫人渾身雞皮疙瘩。
扯斷牽起弧線的晶瑩唾液,葉本伸舌舔去嘴角糖水,慘遭玩弄的冰棒整整瘦了一圈。
「剛才的動作,就是可能生孩子的前兆唷。」
觀賞完葉本精彩……更正,是出賣羞恥心的表演,我突然覺得葉繼是名純情少女。不僅公然做出猥褻舉動,甚至輕鬆寫意的解釋……難怪葉繼會說自己哥哥下流。
生孩子的前兆,真是標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呢。都模擬得那麼真實了,就算天晴是化石腦袋也猜得到吧。
「原來吃冰棒會懷孕……吾方才還吃得如此欣喜……」
(………………)
就在我和葉本雙雙被眼前的化石腦袋擊敗時,畫面再次跳躍。
☯☯☯☯☯
場景是市區街道。
葉本正推開某家店的玻璃門,耳畔傳來清亮的風鈴聲。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呢?」
一進門,櫃檯人員立刻送上親切詢問。環顧店內,是間以販賣吊飾、玩偶或客製化商品為主,很適合挑選女性禮物的店家。
「請問我訂的東西好了嗎?」葉本從錢包取出一紙收據。
「好的,馬上為您查詢,請稍候。」
等待期間,兩人走上二樓的大型玩偶區。雖然腦袋是化石,天晴終究是女孩子,看見琳瑯滿目擺滿貨架的玩偶,臉上隨即綻放青春少女該有的美麗笑容。
天晴抱起一隻等身大的絨毛黑熊。
「好軟、好舒服喔!」
儘管只是香包的記憶,但能見到與我記憶中相同的天晴笑容,心頭不禁暖起一絲幸福感。
這時,葉本的眼神掃過一樣東西。
喂,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別拿起來啦!
「天晴,妳看這是什麼。」
這變態一定是想延續那個話題,因為他拿的東西是--
「嗯……石碑?」
「再猜。」
「紅色……前端貌似香菇……而且有道裂縫……為什麼底部有毛呢?」
「不是香菇,再猜。」
天晴皺緊眉頭,萬般認真的思考著。其實也不能怪她,因為這隻玩偶的名字根本超出她的知識範圍。
「實在抱歉……吾不知曉……」天晴失落地垂低眼簾。
「公布正確答案!這東西就是稍早我用冰棒示範,所謂生孩子前兆的真面目!」
葉本將玩偶塞給天晴。
「這……」
「放心,不舔就沒事了。」
「嗯……軟軟的,形狀很可愛……」
天晴戳了戳玩偶頭部。老實說,這畫面有點過激。
「不行喔!對男生說這種話會嚴重打擊對方信心喔。」
同意,雖然懵懂無知的天晴同樣是超弩級可愛,但剛才的發言足以擊倒任何男人。
「咦,為什麼?」
「這個嘛……妳問殷伯父吧。」
「父親?難道父親又軟又可愛嗎?」
萬一蟑螂大叔聽到愛女這麼講他,肯定會就地翻肚吧。禍害還是早點入土為妙。
「不、不好意思,已經查詢到您的訂件了。」
櫃台小姐溫柔的告知從樓梯口傳來。儘管聲音保持鎮定,微微抽動的嘴角卻早就出賣了真實的內心感受。一上樓就看到抱著怪怪玩偶的少女,有這種反應人之常情。
「現在能取貨嗎?」
「抱歉,因為廠商那邊有點狀況,可能得延幾天……」
櫃台小姐深深行了一禮,同時再補上抱歉。
「這樣啊,沒關係。」
「謝謝您的諒解,我代表本店向--」
來不及聽櫃台小姐說完,象徵場景跳躍的漆黑從樓梯口湧現,轉眼淹沒玩偶王國。
☯☯☯☯☯
呼嚕嚕嚕嚕--
海風吹拂。
天色已是入夜,滿月下的海平面銀采瀲灩,街燈的昏黃拉出行人細長倒影。葉本傾前身子倚靠欄杆,感受有別於白天熱氣翻騰的舒爽海風。
「逛了一整天,腳好痠啊!」
沒記錯的話,這裡是澎湖著名光點景點--觀音亭西瀛虹橋,每年五月至七月,此地會舉辦聞名中外的澎湖花火節,是座令人印象深刻的藍色拱橋。
「話說回來,我長那麼大還沒來參加過花火節,天晴有來過嗎?」
「嗯,幾年前曾和祖父母參與一回,望來年能與葉大哥相約赴會呢。」
「既然妳這麼說了,我絕對會排除萬難前來的!」
「這……請葉大哥別勉強自己,遺忘吾方才無禮的請求吧!」
聽到葉本毫不猶豫地答應,天晴反倒慌了手腳,不曉得該怎麼回話的她羞紅了臉。看來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糊塗蛋一枚。
「放心,我說到做到。」
「謝……謝謝您……」得到葉本拍胸口保證,天晴露出靦腆微笑,耳根子悄悄染上羞澀。
「謝什麼,陪青梅竹馬看場煙火,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恨啊!我也好想說這句話!但我的青梅竹馬卻是個狼心狗肺的黑心商人。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家囉。」
「好的。」
兩人並肩步下橋梁,途中話題聊及正在屏東讀中學的葉繼,葉本預計下禮拜等葉繼期末考結束後要去趟台灣本島,與妹妹跟母親重溫幾個月不見的天倫之樂。
此外,我從對話中得知,天晴上次見到葉繼已經是兩年前。就像葉繼講的一樣,她果然好久沒回老家了,至於為什麼一家人要分住兩地,就是件雖然好奇,卻也沒有理由一定得知道的疑問了。
「對了,今天去找妳時怎沒見到翡黃?她平常不是超黏妳的。」
對吼,那隻可愛的大麻煩呢?
「翡黃受父親命令,護衛母親外出講道。」
「這樣呀--咦!」
突然,像是注意到什麼異狀,臉色大變的葉本朝摩托車跑去。
「不見了!」
「不見了?」
「我的安全帽不見了,可惡,我上禮拜才買的,兩千元啊!」
葉本氣憤地搥打椅墊,心裡飆罵著兒童不宜的國民三字經。不幸中的大幸是天晴的安全帽並沒被偷,即使是台灣治安第二好的澎湖,依然有偷雞摸狗的人。
「算了,車沒被偷就好,貸款還有兩年呢……」
「那、那個……」天晴將安全帽湊到葉本面前。「不嫌棄的話請用吧,葉大哥身負駕駛重責,防護措施不可疏忽。」
「這怎麼行,妳的安全同樣重要,而且我答應過伯父--」
「請!」
天晴態度強硬的把帽子推往葉本胸口。 一旦天晴認真起來,不管說什麼都是白費口舌。不說我,身為青梅竹馬的葉本肯定更加明白,因此束手無策的他只好收下帽子。
「雖然晚上幾乎沒什麼車,但我待會加倍注意路況的。」
「是,勞您費心了。」
「應該的--對了,我有樣東西要送妳。」
(好,勇敢送出去吧!)
內心替自己打替後,葉本兩手繞至頸後取下香包。
「來,這個送妳,我親手做的生日禮物喔。」
「生日禮物?」
天晴愣愣地凝視香包,象徵喜氣的大紅色外衣以鵝黃色繡線縫上太陽圖騰。
「這不是一般的香包,而是心想事成的香包喔!妳只要把願望寫在紙上裝進去再交給我,我一定盡力幫妳完成!不過只限三個喔。除此之外,香包上的太陽圖騰是代表妳的名字天晴喔!」
一切事件的起源。
天晴的生日禮物。
「謝……謝謝您!」
天晴收下香包,珍惜地將香包擁入懷中,彷彿獲得難以量價的稀世珍寶般。葉本微笑著凝視天晴伴隨海風飄動的漆黑髮絲,輕輕鬆了口氣。
瞧兩人猶如熱戀情侶互動的溫馨場面,害我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顆超大電燈泡。只不過,現在的他們怎麼猜得到……幾個月後,裡頭所裝來實現願望的物品,不是許願紙條而是人命吧。
替天晴繫好香包後,葉本努力塞上尺寸不符,活像是孫悟頭那頂緊箍咒般繃著腦袋的安全帽發動機車,一鼓作氣衝上出口處爬坡。
來到馬路,葉本強忍著腦袋快被壓扁的不適感,保持三十公里行駛。
才騎過兩條巷子,前方號誌閃起了討厭的紅燈。即便左右並無來車,為了安全考量葉本選擇乖乖停車。
「有想好許什麼願望了嗎?」
「是,已經確定兩個了。」
「哇!也太快了吧,能說來聽聽嗎?先讓我有心理準備。」
「嗯,首先是希望家人健康快樂。」
很有天晴風格的願望呢,雖然沒表現在臉上,但葉本內心似乎有些錯愕。
「這個嘛……我想只要妳開心,伯父就很快樂了,而且伯父完全不像跟身體虛弱有緣的人……」
的確是,畢竟是能徒手讓人離開地球表面的兩腳蟑螂,生命力超強。
「至於伯母,我長那麼大還沒看過她生氣的說,那第二個呢?」
「第二,希望我們能平安回家。」
「不是吧,這個願望太簡單了啦,不想點困點的嗎?」
「祖母曾說過,所謂願望並非強求難以實現的虛幻,而是盡己所能,將身邊一事一物變成自身理想的狀態。」
真是一句發人省思的格言呢。與其苦追遙不可及的妄想,空等最終失望的結局,不如盡力將身邊的一切做到最好。這位耳聞已久的祖母果然是高人。
小紅人開始奔跑,距離終點僅剩五秒。
「這麼說也有道理,那好--」
綠燈亮起。
調整好安全帽,兩手重新握好油門。
「出發吧,平安回到家後開個盛大的慶祝會,讓大家都開心!兩個願望一次達成。」
「好的!」
被葉本興奮的情緒影響,天晴也跟著朗聲附和。
就在兩人沉浸於實現願望的喜悅時--
叭--!
叭----!
撕裂耳膜的尖銳喇叭聲撼動空氣。
「葉大哥!左邊!」
在天晴大喊同時,幾近吞沒視野的強烈光芒由左側快速逼來。喇叭聲越發瘋狂,光芒的真面目--急速而來的汽車。
嘰----!
驚悚的煞車聲。
絕對躲不開的差距。
開玩笑吧!
告訴我這是轉換場景的幻象!
☯☯☯☯☯
身體好痛……
手、腳、頭……好痛……
緩緩睜起的眼睛落入光線。
牆壁、窗簾、甚至床單,全是清一色的白。
醫院。
新的拼圖,編織出承接上一個場景,最理所當然的舞台。
叩叩叩,敲門聲傳來。
「請進。」應答後,葉本撐著身體坐起。
「打擾了。」
來者是一名抱著鮮花,笑容親切的女性。
天晴的母親,也是岳母大人殷采。
「身體還好嗎?」
詢問同時,岳母大人走向床邊,將泛黃的花束抽出換上新花。從凋謝程度來看,今天絕非事件當天。
「跟天晴比起來,我這不過是小傷……」
「怎麼說這種話,先吃點水果吧。」
岳母大人指著花瓶旁的蘋果。儘管葉本回絕,她仍是拿起水果刀,不一會功夫就將皮削好。
「來,拿去。」
「謝、謝謝……」
葉本伸出纏滿繃帶的手接下半邊蘋果。不過才咬一口,他就把蘋果放下,看著削起第二顆蘋果的岳母大人。
「那個……殷伯母……」
「再等一會喔,快削好囉。」她頭也不抬的回答。
「我不是說蘋果……都已經三天了……妳跟伯父……都還沒罵我。」
「罵你?好端端為什麼要罵你呢?」
語氣雖帶些許疑惑,依然專注於刀面下的果皮。
原來已經過了三天。
「因為我的疏忽……天晴現在還昏迷不醒,而我卻只受到這點傷……」
說是這點傷,葉本全身也纏滿繃帶與紗布。
由於意識早一步被抽離,所以我並沒有撞擊當下的回憶。比照葉本的傷勢,少了某樣關鍵物品的天晴肯定更加嚴重。
那就是安全帽。
有安全帽的葉本都傷成這樣,實在叫人不敢想像天晴情況。
「傻孩子。」岳母大人抹去葉本凝聚悲傷的淚水,「如果罵你能讓天晴好轉,伯母一定把罵人過程錄影,全天候放給你聽。」
「伯、伯母……請別開玩笑……」
嘴巴上這麼說,但葉本卻不自主地笑了出來。
「你看,笑一笑不是比較可愛嘛。」
「嗯……對不起。」
「不會,打起精神吧。」
「謝謝伯母……請問我母親跟小繼知道這件事了嘛……」
「阿道本來想說,卻又遲遲不敢打電話,再說他們夫妻倆從分居後就鮮少連絡,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吧。」
原來是分居呀,怪不得一家人沒住一起。
「要是小繼知道她最喜歡的天晴姐姐被我……」
這時,門外又傳來敲門聲。不過沒等葉本回應,門已先行打開。
訪客是兩名男子。
討厭的蟑螂臉當然是殷然,另一人與葉本一樣有著相同的燻灰髮色與瞳孔,想必是葉本的父親吧。
「老、老爸……還有殷伯父……你們早……」
「采,把窗簾拉上。」
殷然看都不看葉本,而葉本的父親則是鎖上門把,然後往床邊鐵管椅坐定。
是怎麼了?
彷彿準備審問嫌疑犯的警員般,葉伯父以嚴肅武裝的表情散發咄咄逼人的氣息。進門就是拉窗簾跟鎖門,這兩人來意不善。
「阿本,我跟殷伯父有件事要跟你說。」
葉伯父--葉道率先開口。
「剛才台灣的醫院通知我們,天晴清醒的機率微乎其微。即使醒來,腦部嚴重受創的她很大可能成為植物人。因此,阿然跟采決定將她帶回家鄉靜養,等待奇蹟。」
「怎麼會……」
聽聞噩耗,葉本愣住臉啞然無語。泉湧而至的罪惡感瞬間擊潰淚腺,懊悔的淚水潸然落下,啜泣聲淹沒整間病房。
「阿本,冷靜點。」葉道按住兒子拼命痛揍病床的手。
「你要我怎麼冷靜!」
的確,自己可是親手毀掉一位青春年華,更是青梅竹馬少女的人生。如果能冷靜,那根本稱不上是人。
我能體會葉本此刻的心情。
八年來,我一直將自己視為母親去世的主因,最珍惜的人在眼前毀壞,而那個兇手又是自己。若非親身體驗,那種心情是局外人永遠不會明白的。
「如果我說天晴能康復呢?」
突然,不屬於父子倆的肅穆語氣吐露堅定,迴盪病房的悲泣聲頓時停歇。
說話的是殷然。
站在床尾的他,鬼神般的駭人眼神扣緊葉本。
「……天晴能康復,您是說真的嘛!」
顧不得傷口作痛,葉本咬著牙,跌跌撞撞地爬往床尾,乞憐的臉揪住殷然衣擺。不過,殷然同樣不管葉本的傷勢,反抓住他的領口,將他狠狠推回去躺平,臉上堆滿恨不得立刻殺了葉本的憎恨。
「放開你的髒手,若不是采要我冷靜,老子早就讓你死一萬次了!」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除了道歉,還是道歉,連心音都快被歉意的浪潮淹沒。
「臭蟑螂,你他媽在哭三小,是要老子賞你幾拳嘛--」
「住手,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
岳母大人握上殷然作勢揮拳的手,眼神中雖不帶一絲殺意,卻寄宿著猶如暴風雪降臨的冰冷壓迫。被那樣的目光一瞪,殷然立刻放棄教訓葉本,悶著臉雙手抱胸。
「老公,把可能讓天晴康復的方法告訴阿本吧。」
讓天晴康復的方法。
如果沒錯的話,就是那個了吧。
殷然沒好地氣點頭。
「臭蟑螂聽好了,經過一年來的古術考究,我跟阿道終於成功解讀記載某種擁有強大治癒能力的『死術』文獻。」
「『死術』……伯父您不是……」
「對,我確實在兩年前邀請各界公會連署發佈『死術』禁令,但那只是我為了掩藏我跟阿道的研究,用來敷衍部分衛道人士的障眼法罷了。」
這部分跟葉繼說的一樣,殷然果然有在進行見不得人的研究。
「我方才提的『死術』名為『雙魂輪迴式』,雖然不具有殺傷力,卻擁有遠超乎目前所有術式效果的治癒能力,不過啟動條件非常嚴苛--」
接下來,殷然說出『雙魂輪迴式』發動的五大條件,全與葉繼所說的一樣。最後,殷然表明為了拯救天晴的性命,他和葉道決定仿照古法冥婚之禮,騙取不知情的男性『引路者』魂魄作為祭品。
依現況而言,被選上的那個傢伙就是我了……
「伯父,請讓我成為祭品之一吧!您應該也知道我是『引路者』的事!」
「我知道。」殷然皺眉。
「只要能救天晴,我什麼都願意做!我不能讓天晴等太久,只要我同意,就只要再尋找一人就夠了!」
「小子,你知道自己再說什麼嗎?」
若成為祭品,也意味著死亡。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如果連青梅竹馬……不對!連喜歡的女孩都救不了,那我算什麼男人!」
「阿、阿本。」
「老爸,請不要阻止我!」
心意堅定的葉本看向父親。
然而,葉道卻不敢正視兒子蘊藏著鋼鐵般意志的眼神,只是忍著淚暗自咬牙。
「我、我……」
身為一名研究者,他當然想親眼見證失傳已久的『死術』效力,只不過站在父親的角色上,他豈能眼睜睜將兒子推向死。絕對衝突的兩方立場令葉道左右為難,最後只能以沉默作為答案。
或許,這是他逃避現實的方式吧。
就事論事的話,確實是葉本導致這樁悲劇的發生,儘管內心千萬不願,他大概也明白自己沒資格阻止殷然,也沒資格勸退葉本吧。
我沒有讀心術,無法得知葉伯父真正的想法,以上全是猜測罷了。
但,能肯定的是,他並沒有成功阻止自己的兒子。
因為,我就在這裡。
將近半分鐘的沉默後,殷然率先開口:
「聽好了小子,三天後,我會在祖屋的客廳啟動『雙魂輪迴式』--」
語言間,殷然走往床沿,俯視而下的仇恨緊瞪著葉本。
「到時候,我會將天晴的記憶回溯到事發前晚,並竄改她的記憶,讓她以為自己真的死去,而且在雙親要求下冥婚。根據文獻記載,『雙魂輪迴式』啟動後,作為祭品的靈魂將喪失所有自由,連說話都沒辦法。」
「這種程度才不算什麼!」
「是嘛,話別說得太早,這三天你好好思考吧。你如果想死,老子可是求之不得,剛好幫我省了不少時間。」
說完,殷然旋身邁步,逕自離開病房。
「我,絕對不會逃避的!」
在葉本朝殷然的背影大喊犧牲自我的覺悟同時,悄然來襲的黑暗繼續翻頁。
☯☯☯☯☯
嶄新的一頁--殷家祖屋客廳。
但在此等候的並非殷然、也不是『雙魂輪迴式』,而是微笑迎接的岳母大人。
「歡迎回來,身體沒什麼異狀吧?」
我握了握能自由控制的拳頭跟轉動視線,餘光飄向地上茶水尚未蒸發完畢的痕跡。
「請、請問這是怎麼回事,記憶應該還沒結束不是嗎?」
依照故事推進,接下來應該是葉本成為祭品的記憶。
「因為緊急狀況,我提前解除術式了。」
「狀況?葉繼人呢?」
原本該坐著葉繼的地方空無一人。不僅如此,連日記也不見了。
「那孩子稍早先回來了,正獨自在門外發呆著。我想,她大概是看見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臉色不太對勁。」
「這樣呀……對了,您說的緊急狀況是什麼?」
「五分鐘前,醫院通知說天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