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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王佐之占卜師》第三章-金玉其外 (之二)

作者:夕野秋彥│2017-11-19 02:34:36│巴幣:18│人氣:707
      「………………」望著公爵頻頻擠眉弄眼、聳肩招手的陶醉神情,狀況外的兩人只有滿臉問號。


      「咳咳!」一旁的董彰不知是否也看不下去了,他一聲輕咳示意公爵停止這個蠢問題,但似乎沒用,正在興頭上的袁遑依然不死心地勸說著:「我袁家財勢縱橫四海,一呼百諾,兩位在我這裡,只消全心為我出謀劃策,定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事蹟還有很高的機率能載入史冊,兩位還在猶豫什麼呢?」


      「咳咳!」董彰忍不住用力咳出聲音,公爵這才領悟,收起笑容,用生硬的語調將這個懸問作結:「兩位不用這麼早做決定沒關係,尚顯,你這就派人帶兩位賢士到南邊的行館住下吧,順道讓他們認識一下新環境。」說完低下頭來繼續把玩著手上的茶杯。


        董彰面有難色地杵在原地,「這個…大人,屬下還有守備湮水的任務在身,離開崗位太久了,現在得馬上趕回去才行。」


        「那好吧。」袁遑隨意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但兩人卻感覺他似乎對這件事有著說不出的淡漠與厭煩,他喚了身旁最近的僕人,命他立即去請一位名叫田可富的先生過來。


        「不用麻煩了,公爵大人。」衍離連忙婉拒:「夜已深,這些小事就不勞您費心了,請告知在下行館的位置,剩下的事我們會自行處理的。」


       「哈哈,兩位不必多禮,田先生跟隨袁某多年,他的脾性我最是清楚不過,他盡忠職守、夙夜匪懈,兼且多謀善慮,滿腹經綸,將我轄下的文臣武將管理得井井有條,安頓好二位的飲食起居,他是最佳人選。」


       「可是…」衍離待要再出言反駁,定舜卻輕扯她的衣袖,示意她暫且隨順主人的意思,她只得將擬好的推辭話語默默吞入腹中。


        不久,一位穿著棕色素面長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袍面已有些微泛黃褪色,下擺還打著幾個補丁,卻端莊整齊,一塵不染,衍離不禁憶起她那位儉樸謙讓、飽學多智的大伯父來。


        這人頭戴一頂灰色冠帽,手持一把紙質厚重、甩了好幾次才打得開的灰色摺扇,扇面隱約題著以草書撰寫而成的古詩詞,若不是他的腰間還繫著一條閃閃發亮的七彩腰帶,整個人幾乎可以用「暗淡無光」來形容。他神態平和,落落大方,臉上全無慍色,他向袁遑恭敬地行禮,說道:「微臣田庾,參見公爵大人。」


       「免禮。」公爵威嚴地回應:「這兩位,」說著用手比了一下定舜和衍離,「是遠道來投的人傑,往後就是你的同僚了,煩請田先生領二位到行館歇息,明早再帶他們熟悉府裡的各廳各室。」


       同僚?喂,有沒有搞錯啊?我們還沒有答應要留下來吧!「等一… 」定舜話還沒說完,公爵早已迅速地站起身來,昂首闊步走向廳口,兩人追也不是,停也不是,心中都是無限的尷尬與懊喪。


        切!那老頭不僅溜得挺快,城府還極深沉,刻意引起誤會,又巧妙地設計讓人無從解釋,看來今天我們是誤上賊船了......兩人後悔莫及,只得拖著沉重的步伐跟著田庾前往目的地。


       行館位於公爵府的最南端,客房十分寬廠舒適,所有配備一應俱全,有許多頂級設施是衍離未曾享受過的,房間外面的走廊還陳列了許多價格令人咋舌的真跡與古董——或許這裡該用「奢華」來描述。衍離洗淨疲憊的身軀,靠在蓬鬆柔軟的記憶枕上,抵擋不住睡意的陣陣侵襲,一下子就進入了夢鄉,隔壁房的定舜卻警戒地輾轉難眠。


       隔天清晨六點整,田庾就很不識相地來敲他們房門,外帶宏亮爽朗的笑聲作為鬧鐘,嘖嘖,這老頭昨天沿路手腳並用為他們做了一場精彩生動的導覽,今天倒是早起得很嘛!兩人揉著惺忪的睡眼,搖搖晃晃地跟著他的腳步,前往中庭的餐廳用膳。


      「可富哥,早安啊~今天也一樣有活力呢!」如果田庾的笑聲遊走在造成人類聽力損害的邊緣,那麼這人的音量就該算是噪音污染了!


        兩人同時轉頭,發現一人約莫站在他們後方五十步之處,正扯開嗓門使勁呼喊著田庾的名字,他高舉在頭頂的雙手熱情揮舞著,身體還誇張地扭動起來,身上那件柔軟的卡其色長版皮衣隨風翻飛招搖。


        「只看穿著和舉止,此人跟袁公爵倒是同類。」定舜喃喃自語。


        一會兒,他便蹦蹦跳跳地走到他們面前,見了郭荀二人,也不覺得奇怪,彷彿早就預知了他們的存在,他朝二人點了點頭,用正常音量開始自我介紹:「二位好,老夫姓逢名質字恪吉,是袁公爵的秘書長,今日有緣相會,老夫榮幸至極。」


        「原來是江湖人稱『果爺』的逢先生,久仰大名。」衍離向他拱手作揖道。


        「你認識他?」定舜詫異地用唇語詢問衍離,衍離正要回答,耳膜卻差點被連珠炮似的恐怖魔音狠狠轟出個窟窿。


        「慚愧,慚愧,屈屈賤名何足掛齒?荀先生方當少年,卻見多識廣,閱歷豐富,連江湖朋友贈送老夫的小小外號也瞞不住你。」逢質撫掌大笑。


       正談話間,卻聽到不遠處的涼亭傳來一陣喧譁,似乎夾雜著忽大忽小的男女聲,再仔細一聽,男子的呻吟低沉而挑逗,女子的嬌嗔酥骨銷魂,其中還夾雜著不堪入耳的淫言穢語,原來竟是一對情侶在放縱肉慾的調笑聲。


       「許、處、圓,這莊嚴神聖的殿堂豈容你如此任性妄為?還讓貴客看笑話,你真是袁府最大的恥辱!」田庾橫眉豎起,青筋暴露,顯然真的動了怒,準備衝過去將他們狠狠斥責一番,其餘三人連忙快步趕上。


        「可富哥,跑這麼快,你該不會真的要處罰我吧?我和她只是在逢場作戲,貪想片刻的歡愉罷了,你別誤以為我存心讓公爵大人丟臉啊!」男子從前方的小庭院中走出,開始用無辜的聲線不害臊的大放厥詞,郭荀二人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


       那人面色枯槁,眼角翹起,鼻樑塌陷,衣衫不整,裸露的半片胸膛儼然已發展成濃密蓊鬱的叢林,他右手提著酒壺,左手摟著一個長相標緻的妙齡女子,女子噘起嘴來,似乎不滿眾人驅散了他們纏綿的溫存,那人則主動將她臉頰緊靠在自己身上以示安撫,更忘情地親吻著她的額角。


       田庾瞠目結舌,滿腔怒火頓時被這番奇景化於無形:「天啊,我記得上次見到的不是這位小姐,而是另一個魔鬼身材的妖艷女啊...」


       那人揮了揮酒壺示意他們過去,壺裡的瓊漿在潔淨的白色大理石地磚上亂噴亂灑,破壞了整體的寧靜與和諧,他的神態十分驕矜倨傲,眼裡滿是狹暱的蕩笑,油腔滑調地問道:「哥,你身後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夥子是誰啊?別跟我說他們也是公爵大人聘來的策士喔~」


       「當然不是,你想太多了,他們只是昨晚來此歇宿的貴賓而已。」衍離向田庾投去一道讚賞的目光,讚他明察秋毫,不為公爵的挑撥所迷惑。


       「這位是副參謀長,許方,字處圓。」田庾簡單介紹。


       呵,通瞿要是知道有個浪子跟他同名,不知會做何感想呢?......衍離在心底暗自琢磨著。


       「處圓啊,念在你喊我一聲哥的情份上,我勸你一句,這種激烈運動別太頻繁的進行,免得你往後不只會感嘆力不從心,還會身心萎頓衰敗,提前老化。」田庾皺緊眉頭,苦口婆心地規勸著。


       「哈哈,多謝兄長提點,弟弟一定會謹記在心,時刻不敢鬆懈......走囉!」說完逕自拉著女子大搖大擺的離去。


       「原來這人臉色會這麼難看,是因為夜間操勞過度啊!」定舜推導出結論。


       「正是如此,那人已經無藥可救了,別理他,我們吃飯去。」田庾長嘆一聲,伸出雙手分別牽著二人,往食堂走去。


       然而,就在四人即將抵達時,前方忽然傳來一聲陰測測的古怪嗓音,衍離和定舜相視斂容,心頭都是一震,因為這帶刺的刻薄嗓音,是學生時代裡纏繞在兩人身畔揮之不去的夢魘——


       「郭胖,你也來了?」




***



       「成功了!」


        她嘴角微微上揚,甫一躍下馬車,就迫不及待地邁開大步,奔馳在那平整素雅的石板路上,這條路是通往後花園的唯一捷徑,而花園旁邊,就是這棟宅邸主人平日與她商討軍事機密的會議室,說也奇怪,平常打死也不肯從後門進來的她,這次卻是一臉匆忙地拔腿狂奔,因為現在,她趕時間,倒不是因為生理上的倉促,而是緣於心理上的亢奮。


        這次可全都是我的功勞了吧?她得意地心想,那老頭果然是個經不起誘惑的可笑懦夫,威脅利誘的小手段稍微耍一下,他就嚇得屁滾尿流啦!


        不對,向來以南方名儒自居的我怎麼可以幹出威逼要挾這種卑鄙無恥的句當呢?不知怎地,她感到一股發自內心的厭憎與嫌惡,彷彿剛才逞盡威風的邪惡面孔是另一個不受控制的「她」,這個「她」的言行與自己的本性格格不入,舉止和自己堅守的原則背道而馳,霎時,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然而她咬牙,一轉眼就將這個念頭拋諸腦後,因為她明白,想成為沙場上高舉戰旗的勝利者,絕對不允許心慈手軟、婦人之仁,唯有比敵人的手段還要兇殘毒辣,比對手的謀略更加陰險狡詐,才有生存下來壯大自己的機會,這是外在環境——或者可以說是曹健祈公爵——所教給她的,國師啊,你休怨我,要怨就怨你是他成就霸業的路上的一枚棋子,會挑中你,你也該慶幸自己羸弱的殘軀還有點用處吧!


        她腦中的思緒不規律地跳躍著,腳下的步伐卻也沒有趨緩的跡象,向左一拐入了織錦亭,往右斜走逕自穿越灌木林,步屢輕快敏捷,胸口盈溢著征服挫折的滿足與喜悅,不知不覺,終點已然映入眼簾,離她此刻所在位置不過百步之遙。


       「阿戌!阿戌!」


       有人在叫她嗎?她難以置信地轉頭,想看清楚這偌大的公爵府中,是誰這麼大膽敢直斥其小名?


       「阿戌!」那人又喊了一遍,見她回頭,調侃似地笑道:「就是在叫妳啊!十年未見,近來可好?」


       她瞪著說話的人——那是個留著落腮鬍中年男子,帶著一副裝文青專用的粗黑框眼鏡,這副惹人厭的打扮與樣貌在兩人別後幾乎未曾改變,是以她立即認了出來,此人名叫張棨,字憑儀,是她父親當蓬靈縣長時身旁運籌帷幄的第一把交椅,以擅長摸魚偷懶...還有鬼點子特多聞名,說起來還是她的長輩。


      「是張棨啊,什麼風把你吹來啦?」


       她嘴上不饒人,卻難掩話語中的驚訝,因為打從她父親過世後,此人就應聘離開家鄉到中央政府任職,現在應該在教育部至少當到處長以上的級別了。


       「喔~我來面試啊。」張棨隨口回答,彷彿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


       「面試?面什麼試?」


       妳不知道嗎?今天可是參謀終試的大日子呢!」


       面試?參謀?公爵最近又要招募賢才了嗎?可是...終試向來都是由公爵與參謀長共同主持,為何初次擔此重任的我,竟然連一點風聲也沒聽聞?


       她臉色鐵青,汗水涔涔而下 ,握在拳頭內的四根手指死命掐入雪白的玉掌,指甲深陷,滲出絲絲血跡,在掌中綻開怵目驚心的鮮紅花朵,原來,當年她所犧牲的一切,她所奉為圭臬的經典——包含那十萬分之一的可笑真心,如今,只換來被當成透明人的悲哀和愚昧。


       「喂,妳還好嗎?」


       她別過頭,不願讓張棨看到她臉上扭曲痛苦的神色,稍微定了定神,她決定岔開話題:「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想放棄公家機關的優渥待遇來這裡求職呢?」


       「妳也知道,這幾年通貨膨脹嚴重,公務員的死薪水越來越不值錢,加上國家動盪,國庫吃緊,以後能不能享有穩定的保障還是未知數,還有,我總覺得,我的性格不適合從事這樣一成不變的工作。」


       「說得也是,把活潑好動的『張牆頭』悶在陰暗狹窄的辦公室裡,處理著不需要腦袋就能解決的雜務瑣事,難怪你會覺得鬱鬱不得志。」她的臉龐漾起一雙柔婉恬靜卻意味深長的梨窩。


       「煩躁苦悶倒沒有,我在教育部著實混得不錯,和同事的關係好得不得了,也結交了幾個推心置腹的知己,他們對我唯命是從...說錯了,是與我惺惺相惜,其中一位今天也跟我一起來面試呢!」張棨面露微笑,語氣一派慵懶愜意。


       「哦?不知令友尊姓大名,說出來也好有個照應。」


       「這事就不用麻煩啦,我那同事是個實力派,只要考前沒發燒烙賽,能夠發揮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水準,保證能受到公爵青睞,至於我嘛...憑著與公爵的深厚交情,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你認識曹公爵?」她悚然變色,疑問句揚起的尾音竟微微發顫,眉目間所剩無幾的閒適從容終於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劇烈湧動的潮水般拍打侵蝕著海岸的憤懣與驚惶。


        「那還用說,我和他可是從小一起翹課一起整老師一起玩遍各大熱門景點的好哥兒們!只要妳不伸手干預公爵的選擇,就算我今天沒來面試,照樣可以高分錄取啦!」


       「哼!你可把我陳某人瞧得忒小了,你以為我會如此不通情理,閒閒沒事跑去刁難故人,阻礙朋友前程嗎?」她強自鎮定,冷冷地出言譏嘲。


       「那我就放心啦,多謝陳參謀長。」張棨呼出一口長氣,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巨石:「抱歉現在才向妳道賀,恭喜妳年紀輕輕便爬上了我們夢寐以求的高位,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您過譽了,我不過是運氣好罷了。世事無常,前景如何誰又說得準呢?」她語調平板地傾吐著無關痛癢的客套詞句,乾涸死寂的眼神漫無目的得飄向遠方,然而,那股如影隨形的淒涼與酸處依舊飢渴地啃噬、揉躪著她不堪一擊的脆弱自尊。


       「阿戌,闊別重逢,談昔敘舊,妳何必對我如此提防?」張棨收起了平時的散漫輕佻,嚴肅地分析道:「滄海桑田,世事變化確實難料,所以,此刻妳更應該避免樹立不必要的敵人——例如我。妳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不缺我這個幫手沒錯,可是有一天,妳未必不需要我的雪中送炭。不過妳真的沒事嗎?妳的嘴唇沒啥血色呢,等等,我明白了,莫非......」


      「這次的主考官,不是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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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阿戌被排除在外了……
感、感覺多出了一些新人(?
我的腦袋需要整理!TAT

11-19 15:00

水墨靜
真是有夠久QQ,好在我還記得故事內容。

11-21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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