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一陣陣的鼓聲從後方傳來，這代表的是我們每一步步伐向前踏出的時間點。
在眼前的，是一排排呈三列的人。他們的手上，都拿著一種長條的武器，並且按照順序由低到高而成三條。
「預備 ── ！」從前方看似指揮官的傢伙傳來的聲音，代表的是即將有人死去的徵兆。
『神啊，如果我活下來了，我將不懼怕接下來的危險。』
「放！」當前方那位指揮官拿著刀往下揮的同時 ── 砰！許多聽來相同的聲響以及白煙同時出現，卻還是有著不少那種慢半拍的蠢貨。
但是，在我身旁的可憐蟲身上多了幾個孔洞，而我幸運的沒有。在這之後，他們倒下了，由後面的人往前遞補。可是我並不畏懼，不僅僅是因為我剛剛在心中所發的誓，而是在我的身後是我的國家，而我也知道，在此處的我們都是一樣的想法。
在白煙散去後，眼前那一整排的人們都在為那個東西裝填，只因他們是採用同時全數發射的模式。而且在這種武器發射時，伴隨的聲響同時給予了毫無訓練的他們一份巨大的壓力，使得他們那裝填的手不斷地抖動著，甚至有人還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一直等到我們走到鼓聲停止後，他們仍然有不少的人在裝填。那麼接下來，就輪到我們回敬了。
「預備 ── ！」從我旁邊相隔幾個人的距離，傳來了我們指揮官的聲音。於是我將這被稱為火槍的東西抬起用肩靠著，瞄準前面的敵人。
『神啊，如果我們在這裡殺傷更多的敵人，那我願成為第一位衝鋒的勇士。』
「放！」聽到這一聲後，我扣下了板機，並且蹲下留個位置讓後面的人往前行，然後開始裝填。此刻，雖然我們的聲音，因為只有一列的緣故而比對面小，但是我知道 ── 我們終將勝利。
「砰！」這一聲，是從我的前面傳來的。當我看向對面，他們前排仍然站著不少人。
「砰！」再一次，不過這是更前面一點的地方傳來，這是我們的第三列，而最後方 ── 也就是我所處的第一列 ── 也快裝填完畢了。此時再看向對方，倒下的人數卻只比我們的少一點。
但是這樣的模式，使得對面處在被攻擊狀態的時間比我們來得多，這對於沒有怎麼打過仗的國家來說，是感到十分害怕的。這也使得他們那拿著火槍的手因此而發抖，減低了準度，甚至是忽略了自己指揮官的口令，自顧自的發射。
這，就是雙方實力的差距。我的國家因為處在隨時都會被攻擊的位置上，所以我們必須經常學習別人的戰術，甚至是自行研發出一套自己的戰術，因此在各種戰場上我們總能使用著不同的戰術應對不同的敵人。而這次的敵人，只是想趁著我們與其他國家交戰的這段期間來偷襲的宵小。
裝填完之後，我便從前方友軍留的通道往前移動，然後聽候指令、射擊、裝彈... ...。過了兩、三輪的輪流射擊，敵人已經開始潰散。這次戰役的結果，就是有無經過訓練的差距。
「上刀！」聽到最想要的指令，我便快速的將刀掛到槍口下。而我的一隻腳，已經偷偷向前跨一步。
當指揮官確認好左右兩邊後，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張口，大喊：「衝鋒！」同時，我已經向前衝刺。
我將身旁的友軍拋在後面，將指揮官拋在後面，一個人奮力地向前跑。一直到我追上第一個敵人，狠狠地從他背後刺下去。這一瞬間是無比緩慢，而那刺入肉體的感覺，對我而言所感受到的，是一股憎恨釋放出來的感覺，是一股成功報仇的感覺。但是，並不持久。
「啊 ── ！」眼前的人傳來一聲慘叫。不久，身旁也開始出現其他敵軍的慘叫。在我前方有一部分的人已經放下武器並且跪下渴求一條生路，而敵人的指揮官早就不知道逃到哪裡去。
於是，這一場仗，是我們的勝利。但是，要奪回被這些宵小偷走的國土，我還是不能鬆懈，因為我還未奪回我們的家園。
在戰役過後，我們先是清理屍體。按照習俗，不分敵我一律都是埋進土裡之後為其悼念。對於我們來說，每個人都是戰爭的受害者，沒有誰真的想要殺死誰。
在安葬好戰場上的屍體後，我們開始食用軍伙，然後休息。而我因為處在最先接觸敵人火力範圍的第一列，所以不用站哨，於是我便能夠好好地享受在軍隊中得來不易的睡眠時間。
躺在這簡陋的床上，我拿出了一張皺皺的紙，這是張我最寶貴的紙，上面這樣寫著：
致 阿里斯托科．拉．提夫 閣下：
您過得還好嗎？我這邊尚且安好，村裡的每個人都很安心地過者各自的日子，因此我們努力的耕作，只為了提供那些在前線保護我們的士兵們所需要的食物。而我知道您也會成為他們的一員，所以我會把每一株農作物當成您的食物來源來照顧，還請您在每次從別人手中接過食物時，都當成我對你的思念來細細品味。
還記得你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嗎？正是你從一群惡棍的手中保護了我這樣的一個弱者。在那之後，我很無恥的一直賴著你，只為了逃避那些惡棍的欺凌。就算我父親發現我這樣賴著你而想來訓斥我時，你只是溫柔的說了句沒關係。那一刻，我的心如同一把琴上的弦般被撥動了。在那之後我更頻繁的找你，而你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排斥我的感覺。
記得有次在你寫信時，我本來只是想看你在寫什麼，卻不小心打翻墨水瓶，我還以為你會生氣。但是你只是緩緩的折起那張被弄髒的紙，將它放到一旁後另外拿一張紙，然後拉了一張椅子放在你旁邊讓我坐下，並且說了句沒關係。此刻的我，眼中只有你的側影。
一直到那天，你因為身為長子而被徵召到軍隊去，我為此而有數天沒有與你見面。其實我還是知道的，知道你因為我沒有出現而有好幾次跑來我的家門。我的心很是難過，我在為我的自私感到難過，為我曾希望你因此而拒絕被徵召而感到難過。所以，在你即將離開的那一天，我忍不住而衝上前抱住你。當其他人因此而竊笑時，你也只是摸著我的頭，淡淡地說了句沒關係。此刻，我的心已經只屬於您了。
最後，對不起，明明說好要為了你而振作，可是我很想你。在你剛離開的一段時間，我抑制住了想念你的衝動，即使那些惡棍因此而來欺負我，我還是忍住了。但是，一個月後，我忍不住了，我開始在每個夜晚以淚洗面。剛開始，父母經常因此而懲罰我，但是我還是止不住我對你的思念，所以到後來我父母也不管我了。在這期間，我是靠著你的那句話來過日子。
不過，我已經好一點了，還請您不用擔心。而我會等待著的，等待你的歸來。
思念你的 ── ──
這張紙，是某人第一次寫的信，並且在這之後，我便開始與那個人有了書信間的交流。由於這張紙是那個人第一次為我寫信，所以我很珍惜，一直到現在我都留在身邊，雖然最後的名字由於墨水沒乾的關係已經被蓋過。說來也真可笑，明明我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但是我的名字卻被寫在上面。
「就快了... ...等著我吧。」
是阿，這場戰爭結束後，我們就像以前那樣吧。
．．．．．．。
以鬆散的隊形走在森林裡頭，我們朝向曾經的國土前進。兩旁的樹林是良好的藏身之處，但是我們並不擔心敵軍的偷襲，因為我方的斥候早已潛入其中，若有問題的話，早該有所情況了。
當我們成功穿過森林，所看見的是已經擺好陣式的敵人，彷彿知道我們將要來臨。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們是從他們旁邊的森林出現的。
於是，我們便迅速的排好陣型，踩著鼓點向前進。
與上一場戰鬥不同的是，他們是在受到驚嚇的狀態下迎戰我們，所以所造成的傷亡也更加輕微。
當鼓聲停下，我就蹲下等候著指揮官的口令。
「預備！」這次，我就在指揮官的旁邊，所以我是最快架好火槍的那一位。
『神啊，請讓我們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這場仗吧。』
在我視野角落，我看著指揮官嘴巴的動作。「放！」同時，我也扣下了板機。
此刻的聲響，並不是那因為輪流射擊而比較小的聲響，而是三列齊射的的聲響。因為此刻的敵人仍有部分隊伍沒排好而呈現鬆散狀態，為了確保擊中率這是必須的做法。
射擊完畢後，敵人已經潰不成軍 ── 最先是還沒排好隊型的隊伍，然後是看到身旁友軍已經逃跑的士兵，最後是發現身旁沒有友軍的指揮官。然後，他們直接跑到他們陣地後方的山丘後。
於是我們直接裝上刺刀，聽候指揮官的那句話。
只見他如同上次般吸了一口氣，然後張口：「衝鋒！」我們便直直向前衝。
正當我們向前衝刺一段距離，到了那座山丘的最高處後，一幅景象讓我們煞住了。本來是正在逃跑的敵人此刻卻衝了回來，但是他們手上沒有任何的武器。而他們的背後，是本來被認為已經滅絕的生物... ...
── 龍 ──
這樣的古代生物正在慢慢啃食著敵人的屍體。一直到我發現牠們當中的幾隻看向這邊時，我的直覺告訴我 ── 快跑！所以我開始奔跑，同時聽著身後的人的慘叫。一直到我轉頭前，我還認為我一定跑得過，然後等著這些生物離開，逃向最近的城鎮。
但是，我錯了。當我轉頭時，我身後那離我最近的人正驚恐地看著那張大嘴蓋住他。我在心裡想著我大概是跑不過了... ...不對，不能放棄！
在那隻龍將人嚥下時，我趁著牠沒看到我時跳進旁邊的樹林中，而裡頭也有不少人，包含著敵人。不過，這時候已經沒有人在乎彼此是敵是友了。
過了一小段時間後，當我安心下來想要轉頭看外面的情況如何時，我看到附近的人都驚恐地看向我的方向。於是我往旁邊一看，那龍的嘴巴就在我的旁邊，只是我並沒看到牠的眼睛，所以我應該是沒被看到的。
在我想說應該沒事之後，神又一次嘲笑著我 ── 那頭龍為了吃到前面的人，於是把我身後的樹往下壓。
「嗚 ── ！」我不想被龍吃掉，可是我的背後是一陣巨大的痛楚，因此變成這種奇怪的叫聲。
『啊、啊 ── 要結束了嗎？』
然而此刻，我卻不覺得恨 ── 我原本的村莊就是那被竊取的國土的其中一部份，而那個村莊我也聽說了，裏頭的人已經被殺光了。
『終於又能見面了嗎？我好想... ...』
意識到此中斷，痛楚已經消失。環繞著的雖是什麼都沒有的黑暗，卻不讓人感覺到孤單。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沒有那個人的氣息？
＊龍：被認為已經滅絕的古代生物。傳說牠們身上的鱗片十分堅硬，因此有段時間一直被狩獵著。縱使失去了不少生命，但是其所換來的價錢卻是十分值得。
「唔 ── ！」在我回到這副身體後，伴隨而來的是一陣痛楚。
「沒事吧，賢者大人？」一道聲音從身旁傳來。
「沒... ...沒事的，這只是資訊不足所產生的副作用而已。」我一邊忍著身上各個角落傳來的痛楚，一邊裝作沒事的說著。畢竟在資訊不完全的狀態下，
「真是抱歉，但是我手上的資訊只有這樣而已... ...」
當我想轉過頭安慰那個人，正要張口時，我卻說不出來。
沒關係... ...如果我說出來的話會傷害到這個人的心吧？
於是我改口道：「知道了他的位置後，想去找找看嗎... ...他的屍體？」
只見那個人緩緩張口。「嗯。」
．．．．．．。
到了記憶中的那個山丘下方，有著很多顆倒塌的樹。
「這... ...要怎麼找起啊？」那個人用擔憂的口氣向我問道。
「沒問題的，位置我還是記著的。」說完，我徑直走向其中一棵倒下的樹旁。
在這樹旁，有著一隻已經成為白骨的手，畢竟距離所看到的記憶過了快二十年了，會沒有肉體也是正常的。只是... ...為什麼沒有不見？正常來說過了二十年，應該連骨頭都找不到了才對，可是這已經變成骨頭的手，卻還在？
「嗯？」當我思索著的時候，我發現那隻手好像正握著什麼東西，然後我指著那方向的同時說著：「看，他手中好像握著一個東西。」
那個人聽到我這句話後，毫無一點猶豫的跑過去。
「張開啊... ...」只見那個人努力地想要打開他的手掌，卻毫無任何動靜。
為什麼已經成為白骨的手仍然有這種力量？
所以我專注的看著那隻手... ...當我看到有東西的一瞬間，我看見了 ── 有一個像是人形的透明物緊緊的握住那隻手，就像是想要守護著那個東西一樣... ...是他。
「快張開啊... ...是我啊！」當那人這樣說了之後，他就像是嚇到一般鬆開了手，而在那白骨的手中是我在記憶看過的東西 ── 那封信。
而這樣物品也著實讓那人看了一段時間，然後緩緩地攤開來。
「你還留著嗎？我給你寫的這第一封信... ...」只見那人的眼淚一滴滴的落下，然後帶著那張留著兩條淚痕的臉轉向我這，張口說：「賢者大人... ...能請您告訴我嗎？他在最後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在那人說完的同時，他那大概是臉的位置，有著一定頻率的變化，大概是想訴說著什麼。
「嗯... ...他一直以為他會見到的，是死去的人。可是他沒看到，所以一直在這裡等著。」
「是嗎... ...那能不能請您稍微幫我一個忙呢？」看到拿出一把小刀的手，我大概知道是什麼事情了。
事到如今，也不好阻止。「沒問題的。」說出口的同時，我轉過身去。
「唔！」身後傳來的是一聲很小聲的叫聲，然後是一種物體碰到草地的聲響。
．．．．．．。
我將那棵倒下的樹移開。底下躺著的是，已經碎得一蹋糊塗的骨骸。於是我模著其中的一塊，念了一段咒語使其恢復成完好的骨骸。
我將那兩具屍體安葬在那倒下的樹的位置，並且將信放在祂們倆的手中，接著蓋上土，然後為祂們悼念了一段時間。
在夕陽緩緩落下時，我彷彿看見祂們倆的身影。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的。」
這兩道聲音就好像真實存在著的，我聽見了。
「此後，迎來的仍是黑暗，但是你們不會感到孤單，因為彼此都在身邊。」說完後，我也看不見祂們了。
．．．．．．。
「唉 ── ！」回到聖塔的大房中，我大嘆了一口氣。這並不是為此次的委託人所發出的惋惜，只是為了我竟沒事先確認目標的資訊完整度所發的嘆息。
早知道就不要接下這份委託了。我在心中這樣譴責自己，資訊不完整的狀態下硬要讀取他人的意識所帶來的不僅是肉體上的痛楚，還有精神上的折磨。
不過也罷，起碼我又見證了一則故事，更何況我也知道那場「戰爭」為何無人存活，姑且還算是有所收穫。於是在休息一段時間後，我便把此次委託的過程記錄下來。
── Ｃｈａｐｔｅｒ３
創作內容
不是主角的主角─（３）
小說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