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自己親爹、親妹遭受如此殘酷對待,此刻葉旭已無法思考,面對金刀門只有徒增殺意。
那六人吃飽起身、悠然自得離開麵攤,絲毫沒有給錢之意。
「六位客官還沒給錢哪。」李蓮心中不悅,但仍不忘堆起笑容。
其中一人笑答:「知道咱們是誰麼?膽敢討錢,是新來的吧?」
「管你誰,吃麵就要付錢,這是天經地義。」李蓮不耐,蹙眉拍桌,絲毫不畏懼面前六名帶刀男子。
「啪!」
清脆響亮,從起手到結束毫不拖泥帶水,是記頂尖的巴掌。
經過行人無不震驚,然而當看見動手打人的是誰,大夥便紛紛閃避。
隨著時間流逝,熱辣般的疼痛逐漸明顯,連同清晰的五指掌印在內,在李蓮那俏麗可愛的小臉蛋給種上如此屈辱。
少女也傻了,從沒有人打過她巴掌,何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一氣之下,從麵攤車旁木櫃取出雙刃倒持於手。
「嘩!這娃兒有武器啊!」方才出手那人見獵心喜,笑瞇了眼,似乎很是享受眼前的景色。這位仁兄頭頂繫著一條金色頭帶,身上耳環項鍊更是不少──且都是金色,彷彿害怕別人看不出自己是金刀門似的百般高調。
正當李蓮舉起手中利器準備與六人一搏,旁邊出現一人按住她的肩頭,要她別出手。那人頭戴斗笠、臉纏白布,雖然衣服破爛帶有污漬,仍看上去模樣可怕;隱約露出之雙眼更散發青氣,增添幾分詭異。
說也奇怪,李蓮居然將利刃放下,退居於此斗笠怪人身後,看的六位金刀門人不知所謂。
「想英雄救美?看你這樣子更像乞丐妄想天鵝肉!」那高調人暗自竊笑。
斗笠怪人也不理睬對方,只是轉頭朝李蓮細聲說道:「別怕,很快。」而後筆直朝街道上走去。「六位兄臺,這大街人潮也散了,若你們敗於我手,也無損於金刀門威名。離開麵攤子,別欺負姑娘家,我來陪你們玩玩。」
高調人兩側太陽穴血管浮現,可是被方才斗笠怪人那番話給激怒了。猛然抽出腰間金刀,刀鋒劃過鞘裡所發出的聲音刺耳,令眾人皺眉不耐。
「想必閣下面貌極醜,否則怎會用布條纏繞?可是醜陋之人吐出的話語也是難聽至極,居然說金刀門會敗於你手,我倒要見識見識你一介乞丐能有多威猛!」
箭步向前,金刀看準腰間揮去,意想將斗笠怪人給攔腰斬成兩截。可是這頂斗笠並非省油的燈,以極快速度起腳,正中高調人持刀手上臂麻筋。「唉唷」一聲,連刀也握不住,掉在石板路上鏗鏘。
「瞧你,戴金穿銀,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哪來的行動招牌,武功如此不濟。」
高調人惱怒,怎堪得斗笠這番調侃?嘴上咒罵難聽碎語,邊要求五位兄弟一同上前剁了對方。
那斗笠怪人低頭瞧瞧落在地上那把金刀,在抬頭看看退在一旁揉著右手麻疼的高調之人,以腳尖使力,將金刀踢向對方:「這把刀看了便噁心,還給你罷。」
其中一名金刀門人見狀不爽,破口大罵:「他媽的!你這爛泥打滾過的臭乞丐,手無寸鐵還敢把武器還給咱們,恐怕真是不把金刀威名放在心上。不打緊,你便用破爛身體好好記住,被金刀砍過後的熱辣是什麼樣的滋味!」
刀如浪般,一波接一波。
旁若無人的大街上,在陽光照耀下的刀身發出陣陣閃光。
有六名手持金刀之人,三前、二中、一後,名作倒打陣。像是漩渦一般,意欲讓難纏之敵捲入此陣,便可千刀萬剮。
頭戴斗笠之人,腳下踩踏輕靈,彷彿跳舞一般的身姿,以絕妙距離閃避過每一次斬殺。在如此曼妙的步伐主導之下,旁邊殺氣騰騰的六位金刀,看上去有如美人舞群。
這景象看在李蓮眼中,霎時間忘了殺戮之氣,全神貫注在斗笠的每一次抬足起手。
然而美麗往往只是一瞬。
突然間斗笠感覺胸口塞淤,頓時頭暈目眩、舞步亦顯得遲緩,這可犯了大忌。刀光劍影,哪怕丁點破綻便能成為致命傷。
幸好這六名金刀門人武功並不太高明,未能掌握時機,只是在斗笠身上衣裳劃破了幾道,這下衣服更加破爛了。
「旭哥哥當心哪!」話語一出,李蓮急忙摀住嘴。
這時,六人之中被稱大哥的起了疑心,脫離戰線站在一旁思考:「旭哥哥?旭哥哥……」雙眼瞇成一條線,仔細觀察眼前斗笠怪人的一舉一動。從身形、武功、年紀猜想,難不成便是葉旭?不如試他一試。
「葉旭,別假裝了,我知道是你。」
聽得大哥這聲喊叫,眾人均停下動作。斗笠怪人得幸喘息片刻,抓緊時機調整姿態。
「大哥,你說什麼?這乞丐是葉旭?」
「那還不提他人頭找掌門領功!」
李蓮在一旁急得哭了,沒料到自己不經意脫口而釀成大禍。
原來那斗笠怪人便是葉旭,入城前特地變裝避免被金刀門碰見。但是這些天還在養傷,空手對付這六個雜魚嘍囉變的艱難無比;因此總是閃避而並不回擊,全是因為內傷而導致力不從心。
見李蓮流淚,大哥更加確信眼前此人是葉旭。打個暗號,要其他兄弟打起十二分精神,非得拿下人頭不可。
葉旭脫下斗笠和臉上纏布,壓低嗓音道:「反正也瞞不住,這礙事的裝扮便免了。這便提醒各位金刀門,頭,是一定會拿下,可猜猜,會是一顆呢,還是六顆?」
話語尚未停歇,葉旭快如雷電,左右手輕觸金刀門人天靈蓋並以內力巧勁翻轉。「喀、喀」二聲,兩顆人頭。
「還剩四顆。」
還來不及感受訝異,那名穿金戴銀高調之人嘴才張一半,頸部便被自己的金刀給剁了。
「三顆。」
這倒打漏斗陣,一瞬間少了前三人,陣型早已潰敗,中間二人只得面面相覷。
葉旭步步進逼,渾身殺氣外露,再也不想掩飾自己對金刀門人的痛恨及厭惡。只要想起親爹、親妹的慘死,便感腹內翻攪,五臟六腑都要碎裂一般。一咬牙,身形壓低,以腰力迴轉帶動手上奪來的那把金刀,乾淨俐落取下兩員首級。
餘下那名大哥一臉大白天活見鬼的神情,葉旭前後變了個樣,本以為這位葉家少爺只是擅於輕功步法,沒想到武功造詣根本不是同一層級。
「葉旭……不,旭哥哥……饒小人一條賤命吧……保證今日遇見你一事,咱們絕不透漏。」
只見葉旭手持金刀架在那大哥脖子上,刀身還滴著血。
「噁心。」人頭落地。
「誰是你旭哥哥。」
石板路上,六具無頭屍,過沒多久便引起城內大騷動。只有李蓮知道,葉旭將本來蒙面用的布條和斗笠裝下六顆頭並抱在懷中,然後面色慘白昏了過去。
「唉,怕是上輩子欠你的,這下又得扛你回家……」李蓮這次不敢大喇喇把葉旭擺在攤車上,怕是過於顯眼給官府人士查了。只好將攤車下層餐具全部放在牆邊,然後讓葉旭躺入內,木板輕掩、怕是給窒息了。
其實她並非在抱怨,只是看見葉旭個性驟變、下手狠辣,心裡面害怕。
過不久,回到家中,李蓮說什麼也不敢讓那包人頭進入屋內,只好留在攤車裏頭,僅把葉旭搬進來。
而這昏沉居然過了整整一天。
這一天內,葉旭只是不停盜汗,李蓮害怕他缺水而死,全神貫注照料、不敢離開家裡半步。至於遺留在城裡的餐具,也無暇去回收了。
雖然也怕被人發現攤車內的人頭,反正藏在攤車,沒人會去動它。可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怎麼懂,人頭能藏、腐臭卻藏不住;從攤車裡飄散出來。
就算待在屋內,木門泥牆怎麼抵擋得住那股味道?嘔吐了好幾回,真是活受罪。幸好家門口平時並不會有人經過,也因此能藏住不被鄰居發現。
除了填飽飢餓以外,剩餘時間僅能照料葉旭並祈禱他趕緊醒來。
正當李蓮滿臉疲倦、拿布擦拭著葉旭臉上冷汗,而他終於醒轉過來,李蓮掩飾不住臉上淚水,哭倒在葉旭胸膛。
「我睡了很久?」葉旭伸出手,溫柔的輕撫李蓮頭髮。
「只是一天……」李蓮抽泣不止。「但是你帶人頭回來……」
葉旭大感震驚,仔細回想,昨日自己的確和六名金刀門人交手……可後來是如何結束……
輕輕將李蓮推開,蹣跚爬起身子,推開門走出屋外。在炙陽烘烤下,攤車中那股屍臭味更加濃烈。葉旭忍著嘔吐,艱難地把那包人頭從攤車中取出。
「我怎麼……會這樣做……」
對自己為何將敵人屍首取回而意外,也對自己兇殘手段感到痛苦。這麼一來,自己不就有如金刀門一般惡劣?
想著想著,乾脆提起布包朝山區走去、愈走愈深,直到看不見村莊為止。
步行在蜿蜒山路,葉旭腳步沉重,已不見昨日之輕快。大約兩、三個時辰過去,聽得潺潺流水從左側傳來。循聲而往,撥開高聳草叢,一處瀑布水池輝映在眼中有如神仙救水,衝上前大口暢飲。
葉旭內傷均未痊癒,反覆操勞以致身體不堪使用。而剛清醒就提著首級走了許久,看見美景如何不欣喜?
可水喝了,身體也趁機清洗乾淨了,這才想到還有布包在樹下。
葉旭怯懦、顫著手把布包解開
個個死不瞑目、眼珠上吊,下顎由於失去支撐而掉落、張口,有幾具首級因此連舌頭都掛在外頭。
這是十六年來,葉旭第一次殺人。
如此殘忍。
如此真實。
喔耶,又要進入忙碌的時期了!到底何年何月才能寫完這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