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明日香,一個讓我深愛又痛恨的女人。
「愛多深就恨多深」的這句話我不是沒有體驗過,但是面對這個女人,其實我心中只有說不出的愧疚。
何來說愧疚……只因為發生了我料想外的事情。
那天的錯亂,我不是沒想過會發生意外,亦就是指搞出人命這件事情。
我和她也不過認識幾個月,雖說頭一遭見到她,她已在我心裡烙下無法忘懷的情愫,但我實在不想因為如此就斷送我的自由。
「Hayato,晚點下班後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電話中她的口氣很奇怪
「我去店裡接妳?」看了看手錶,離她下班還有約莫三個小時,但我Pub的工作也還有兩個小時半。
「不用了,你到我家找我吧。」
「喔,好啊,欸等等,明日……」
嘟、嘟、嘟──
話都還沒說完,從話筒傳來了已掛斷的聲音。
覺得她講話吱吱嗚嗚,好像有什麼難言,感覺是什麼很嚴重的大事情。
從以前到現在,沒有讓多少人知道我真正的名字。
連我上班的地方,我也沒讓老闆知道我的本名;他曾經問過我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我回了一句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久我 御」──十年前享譽世界的國際演奏家;他是我老爸。
那個未寫完一首歌給我媽就突然死掉的臭傢伙。
在我的記憶中,我是我媽一個人親手帶大的,問她為什麼老爸都不在家,她告訴我「你爸爸很忙,但是你在電視中看得到他喔!」
從那次之後,我不再問起為什麼老爸都不回家,因為我知道不管怎麼問,媽的答案都是一模一樣的。久而久知,我也學起了她,下了課回家,就坐在電視前守著今晚是否有老爸表演的那台頻道。
麗也是再一次與我的對話中,他想起了久我御這個人的事情,才問起與我是否有關聯,起初我實在不想多做解釋,但這傢伙跑去google,他才知道原來那傢伙是我老爸,我是未公開的兒子──久我隼人。
我只告訴他,你知道了就不要再多問了;我也不會多做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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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我交班後就走出店門口,抽著一樣的味道,我看著天空──
「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明日香在那之後,有交給我一支特別的銀製鑰匙和電磁卡,因為她那棟公寓的出入有特別管制,說是為了保障她自己在下班後不會被怪客人跟蹤。
出了電梯口,轉頭望了望明日香家門口,她常穿的高跟鞋被她隨便亂丟在門口。
怪哉,看她的生活習慣不像是個會隨便亂丟鞋子的人,開門後順手將她的鞋子拎上鞋櫃。
「我說妳的鞋子做甚麼丟在門口啊……」
「噁……噁!」
遠遠的從浴室傳來了疑似嘔吐的聲音,我尋著聲音走去,看見明日香手靠在洗手台,一臉狼狽。
「妳還好吧?怎麼了?」我遞了她的毛巾,手順勢拍了她的背,希望能減少她的不適感。
「嗯,沒事……店裡來了一個很重要的客人,被店長要求要陪他,所以被灌了幾杯。」
她洗了一把臉,接過毛巾擦了後,走出浴室。
「你肚子餓嗎?我想煮麵,吃嗎?」說著說著,明日香開啟冰箱拿了兩顆蛋、一把小白菜再走至櫃子拿了麵條開啟瓦斯爐。
「哦~好,也是有點餓了,今天也很忙。」想起今天,我伸了一個懶腰。
天氣漸冷,過了晚上十點後,所謂的夜店街就會亮燈。
那些晚下班的人或是應酬的,最喜歡在這個時候去到各家酒店流晃;尤其是明日香那家店,許多人都想見見所謂的「帶刺玫瑰」。
望著身穿圍裙,用著那雙白皙的手在洗菜的她,腦裡忽然有了一些不該有的幻想。
身為男人的幻想──妻子洗手作羹湯。
「Hayato……」明日香手裡拿著湯杓,叫了我的名。
我聞言,沒有應答,只是走到她旁邊,緩緩地伸出手,從背後擁著她。
「我懷孕了。」
此話一出,瞬間周遭的空氣凝結,靜得彷彿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我昨天去婦產科看了……醫生說已經十二週了。」也就是三個月。
「今天陪那個重要的客人喝酒,其實我一直婉拒,但是真的沒辦法……」說著說著,她掉下眼淚。
而我什麼都說不出口,只好將她轉身抱入懷裏,我試圖想說些甚麼,但嘴巴卻被東西堵住了一般。
「是嗎?妳很努力了呢……辛苦了。」
這句話,是我好不容易想出能說的話。
爾後,她在我懷裡大哭,哭得聲嘶力竭,哭得久久無法自己;而我,心裡除了一絲絲喜悅,還帶著悔恨。
喜的是,我不確定這孩子來得是不是時候,但至少可能把我跟明日香拉得更近了;恨的是,我不確定她是否有著跟我一樣的想法,覺得我們可以這樣一起生活?
那是在一場錯亂而誕生的意外,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認為這事情是說個負責就負責的。
她哭累了,哭得眼睛都紅腫不堪,哭得喉嚨沙啞。
我將她小心地抱至床上,替她蓋上棉被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我需要冷靜。
這個時間,翔太一定回來了,我覺得該找個人好好聊聊,但是我不確定他會不會跟我聊。
如此想著,我走到翔太的房間敲了門。
「誰?」居然還沒睡……
應門的翔太,穿著棒球衣跟牛仔褲,頭髮綁了一戳小馬尾在頭頂上。
「我以為這麼晚你可能睡了,沒想到你還沒睡。」
「姐姐都很晚回來,所以也習慣等她了。」翔太說著,走出房間關上門:「怎麼了,學長找我有事?」
「嗯,你願意陪我說說話吧?」坐在沙發上,望著落地窗。
「想不到學長也有心事?我以為以前俗稱千人斬的你,不會有甚麼心事。」翔太說完笑了笑,從冰箱拿出了啤酒一罐遞給我,一罐自顧自地喝起來。
「未滿二十是不能喝酒的,你知道吧?你不怕你姐生氣?」的確,或許現在酒可以麻痺一下我那異常的煩躁。
「姐那時候要去Pub上班,我就很極力反對,但說不過她,為了她我只好一直當她調酒的試驗者,那時候還喝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害我有段時間對酒精很敏感。」又繼續說著:「姐姐在小時候是爸媽的掌上明珠,她沒吃過什麼苦,而我也是。但是誰叫我們爸媽死得早,她只好挑起照顧我的工作,邊打工邊讀書,你不要看她那樣,其實她很辛苦,裝出來的都是假象。」
「嗯。」我嘟噥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不管姐姐選擇了什麼對象,我只希望她幸福,不要再這麼辛苦了。學長,妳會一直在她身邊吧?」說完,他盯著我瞧。
「啊……會的,我到死都會在她身邊。」
不管未來會發生甚麼事情,我都會陪著妳。
只是我真的無法確定妳會願意讓我牽著妳走下去嗎?那晚看著妳在我懷裡哭得聲嘶力竭,我是真的不明白到底有甚麼好哭的?
是我感覺就一臉不負責任?還是妳在Pub聽了什麼?又或著翔太告訴過妳什麼關於我的過去?
不管是哪個,我只希望妳相信我,亦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