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逐漸愛上每日去圖書館的行程,本意是要閱讀,但我更沉浸於氛圍。圖書館就像是神聖殿堂,書本是祭司,每個人都虔誠地諦聽祭司之聲。
嚴肅的圖書館理應只有翻閱聲,角落的一隅卻隱約傳來細碎的嘻笑。
或許是我讀昏了頭。但在數秒後,我確定有女性的輕柔笑聲。
在角落被童話世界圈起來的不起眼童書區,有一位綁著麻花辮的小女孩,可愛笑聲的主人就是她。
她在有兒童安全墊毫不掩飾趴下,不在意自己微微拉起來的衣角,露出白皙像是滑嫩豆腐的肌膚。
女性,最純粹的美。並沒有任何裸露的情色感,生活細節中無意表現出簡單之美。我第一次見識到,我世界中的時間流動都因此湍急。
「女人始終是一個清瀅的淺灘。」芥川龍之介。
我能理解為何他會有如此感悟,女人的「開始」是如星光熠燿。我想要和她有所接觸,我能說什麼呢?我該說什麼?
「妳好。」我低下身去,她闔起書本。
她的眼神直勾勾望著我,我會讓她感到突兀嗎?
「要一起看書嗎?你對接下來的事情也有興趣囉?」
「……嗯…那、那當然──」
她張開書本,指著繪本上的圖案燦笑。離她的距離好近好近,稍微多接近一點就會觸及鼻尖。
我壓根兒不清楚故事劇情,但是她的臉龐卻在我的腦海時不時映照。
翌日,我沒探尋到她玲瓏身影,之後再也沒有她的蹤跡,如斷線風箏般杳無音訊。
我深深惋惜,我的圖書館行程失去很大的意義。
好像只差一點點,探出指尖就可以觸及。那是最為真實的赤子之心,隱藏在一位女人底下。
我想是自己一見鍾情,她絕對還無法理解男女情愛吧。
初次邂逅是圖書館,明明都是素昧平生。但卻在最真實的談吐間愛上了,那確實是我欲追求女人的型態。
從那之後,我試圖好好閱讀那位女孩所看的那一本繪本。
是敘述著一位年幼公主嫁到異國城邦的故事,在那旅途中被干擾了。
年輕的王子、年長的王子,兩人都喜歡公主。可是公主最後被決定嫁到異國城邦,兩位王子就攜手把公主奪走。
可愛又天馬行空的故事,我深深閱讀一遍後,越來越覺得故事中的公主就像是她。我是年長的王子,也是年輕的王子。
我也不去那間圖書館了。那裡讓我感觸很深,沒想到只是在那一天,遇到她,講了幾句話,就會成為我刻骨銘心的回憶。
幼童時期的我們就是最真實的自己,緩慢長大,社會化的我們,多是忘了愛綻放笑顏的自己、忘了初衷──就是當自我真正的主人。
恍惚、懵懂地活到成年,卻才在此刻又想起過去所遺忘的。
能夠放下成見、毫不用思考的與其談吐,大概只有面對孩童的時候,彼此交流全是真實。不必在意社交言語的角度,時而鋒利時而難以捉摸。
如果要認識真正的朋友,或是共度人生的伴侶,對象不一定要是孩童,但至少要是沒有忘記初衷之人。
所遺忘的初衷。(完)
人生經歷越長,遺忘的會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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