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前男友!」
這是來自於恩晴的反擊。
「……」
這是來自於眾人的沉默。
原本被小雲帶回來的氣氛,現在又直接向下墜落,恐怕再想什麼法子都難以拉回來。
她那張彷彿無害的臉底下隱藏著敵意,勾起的嘴角邊好像匯聚著惡意,那是向著我的惡意。天藍色的雙眸流淌著莫名的哀傷,那股哀傷透過空氣傳輸給我,使我全身感受到沉重的壓力。不能呼吸,不如說空氣傳輸完哀傷之後就消失了,就好像我當初對她一樣。
果然嗎……
果然她還是……
果然我還是……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掩面笑了出來,對自己嘲笑亦對她嘲笑。
她看著我,嘴角未放下。大家看著我,不明我意。
我邊笑邊透過手指間的空隙看著恩晴的臉,那雙眼睛彷彿時光機一樣,引領我回到過去,全身彷彿被扭曲一般被吸進去。
四年前,我只是個蠢蛋。四年後,我仍然是個蠢蛋。
-
「欸,你在畫什麼?」
「!」
我如往常在測驗紙上畫下我腦中的景象,然而恩晴卻無預警地來到了我的身旁,害我急忙地遮住自己的繪畫。
「诶~幹嘛那麼見外,我們可是朋友耶。」
她將頭低下,用那纖纖玉手扳開我的手,頭為了看清楚而低下……好近!
女性特有的香味傳入了鼻子,好香,太神奇了,竟然能香成這樣,只是她臉這麼靠近沒問題嗎?我只要頭向前幾公分就會親到她那紅潤的臉頰。
她很專注地在看我剛剛的畫,我則是專注地看著她那認真的神情,好美,如畫一般,造物主為何能創造出這麼完美的人呢?果然造物主也是藝術家吧,決定了,我死掉後要去篡奪造物主的寶座!
「好漂亮……」
「诶?」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是我自己說漏了嘴,但那句話是從她的嘴裡說出來的。
恩晴的雙眼仍定焦在測驗紙上的畫,整個人彷彿被驚嚇到一樣,呆住了。
「晁安,你該不會有繪畫天分吧?」
「……不是該不會,是我本來就有,難道你不知道?」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啊!」
我傻眼,我們都同班一年多接近兩年了耶!我出外參加比賽,都有得名,校內都有頒獎,學校上美術課,老師都會誇獎我的作品,這傢伙到底有沒有來上學阿?
看見我翻了個白眼,她笑嘻嘻地說著:「耍你的。」
「……無聊。」
她怎麼從我們認識那一刻到現在都愛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不,不如說她為什麼每節下課都在我身邊繞?
……等等。
該不會她喜歡我?
喂喂,真的假的,我也不算笨,也不是那種笨蛋男主角,這種狀況該不會就是喜歡上我了吧?剛剛好,我也喜歡她……那麼我們就會交往、結婚、生小孩、白頭偕老。
白癡。這是我對自己喊的。
有人說過「單戀的人總會誤以為對方的某些小動作是喜歡自己的行為,然而當自己告白被拒絕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我就是瞬間想起這個,所以才罵自己白癡。
啊啊啊啊啊啊,好煩啊!
「怎麼了?」
恩晴的話讓我回神,這才發現我的手不自覺地抓著頭髮。
「不,沒事……」我將臉撇過去,不敢正視她,怕被她的雙眸吸進那深淵,也怕被她發現我的心意。
然而。
然而,她總是這麼厲害,她總是這麼突然,她總是那麼奇怪。
我的臉被她的雙手給夾住,像個三明治一樣,強制被轉過來正視著她。
雙眼有些模糊,因為不敢看她。
心跳加速,因為被觸碰。
不敢呼吸,因為怕那炙熱的吐息會與她的吐息交融,傳達出我的真意。
「吶。」她叫著。
「怎、怎麼?」
全班看著。老鼠、爺爺、暖男、阿義都用不可思議的臉看著我們這幅風格極其詭異的畫,彷彿就好像是由剛學畫的人,以及資深熟稔的畫家所共同繪製的。我就不說誰是誰畫的了。
時間靜止……不,是變得好緩慢。
我感覺到汗珠從左邊順著鬢角滑到下巴,接著落於制服被其吸收住。
她的雙眼好清澈,裡面只蘊含著一種很純真的想法,幾乎可以說是能將萬物的邪惡洗滌乾淨的清澈。雙頰發紅,如同蘋果那般地紅。嘴巴張張合合,像是有什麼話梗在喉嚨似的,吐也吐不出來,但又非吐不可。
最後,她的上下唇瓣漸漸分離,開到最大,停滯幾秒,最後像是耐不住了,直接大喊著:「啊!不管了,我喜歡你!」
「诶?………………!」
雙脣感受到另一對雙脣柔軟的接觸。我瞪大雙眼,也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因為腦袋正在發出混淆訊號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太混亂了,班上的尖叫音量本應很大聲,但卻因為我的過度混亂而被大腦自動壓縮成極小的音量傳入耳中,鼻子裡吸進的都是她那香甜的氣味,味道很濃烈,像是要直接沖昏腦袋那般,根本就是在吸毒藥,無法自拔。
接著她將雙脣慢慢地與我的雙唇分離,羞赧地看著我。
我只是摸了摸嘴唇,彷彿傻掉一般,很癡呆地說著:「啊……我也喜歡妳。」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笑聲充斥在這密閉空間裡,像是在諷刺一樣地回傳進我的耳朵。
所有人不敢出聲,可能是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場面、處理這接近混亂的我。
笑聲漸止,因為笑累了。
接著。
接著,我向前踏進一步,捧著她的臉,大喊著:「我還喜歡妳──」
──親了下去。
懷念的觸感,真的懷念。那柔軟的雙唇,總是讓人無法忘卻。
所謂的思念,就是這麼恐怖,就是會讓人沖昏腦袋,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
再重複一遍,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
啪──巴掌聲響起。
被打的當然是我,打人的當然是她。
我摸著發紅的左臉,望著恩晴。
她的雙眼盈滿著淚水,看起來想故作堅強地不讓淚流下,但眼淚卻還是隨著哀傷滑過了臉頰,避開了衣物墜落於地化開。
她咬住下唇,像是不甘。
不甘被我再反了一道。
我贏了。
我……贏了。
……我……贏……了……?
好蠢,現在這個「只會畫畫的李晁安」壓根沒贏。
贏的是「偉大的畫家──晁」
*
嘛,終於找到斷點了。
每次寫小說的時候,每一篇都要尋找一個斷點,這個還真是苦惱呢
下篇應該會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