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亞達要我開門的時候,我並不想拿起『鑰匙』。
打開大門,就代表賀亞達能夠把沐漣和瓦納格交付到未知的手裡。他們可能為奴,可能被殺,也可能被當作戰利品展示。至於什麼時候,為期多久,也是未知數。
我開始後悔講了那句話,說什麼要保護村子,事實上連保護他們兩人,甚至保護自己都做不到。
擅闖異界的我,不知道會受到何種懲罰。我作為『渣滓』,早就該被『處分』掉。如今我闖了大禍,恐怕是無法從此脫身的。
他們會怎樣處置我呢?把我帶到荒野中自生自滅?用法術奪走我的生命?關進永久的冰棺,使我在其中凍結?我抱著這些將死的思想,趴上我房間的床舖。
這時出現了我最不想聽見的腳步聲。
『祖父』。
我深吸一口氣,準備接受『祖父』的訓誡。
我聽見他走近我的床舖,放了本像是書的東西在我的床頭櫃,接著站在我身後沉默一陣,然後咳了兩聲。
他要說話了。
「彼端的景色如何?」等等,這不是我預期的問題。「深谷的風景應當十分壯麗。」
本來準備接受辱罵的我只能沉默不語。
「旁邊的村落還好吧?」他繼續說道。「我見到只有幾人回來,大概是沒有得逞。」
「沒有得逞?」我忍不住發聲,從床上爬起來,坐在上面。「難道『祖父』早就知道傭兵們會大肆掠奪嗎?還有,為什麼你知道那裡的村落?」
「我見多了,總督的軍隊一向是這種德性。」『祖父』的聲音裡有一絲憤怒。「他們大量燒掉當地人的家園、搶奪他們的財物、強姦他們的女人、殘殺老弱婦孺,就算把珍貴的禮品保留下來,製作的工匠卻早已是他們的刀下亡魂。」
原來是對巧匠的哀思。
然而這支隊伍還是到了彼端。
在前往彼端之前,必須先進來這座『塔』。
「但是你還是開門了。」我努力抑止責怪的語氣。
「是的,我開門了。這是殖民決策體的決定。」『祖父』的語氣好似全盤托出,但是他是位高權重的人士,難保其中有所隱藏。「他們要進行彼端的探索,我沒想到在法師來到以前,他們就抵達這裡。」
「你們還派了法師?是去研究嗎?還是去打仗的?」
「VOC-A的意圖是派遣這些法師作為遠征隊的護衛。」
「不是你的意圖嗎?」我質問道。
「不是我的意圖。」『祖父』慢條思理地答道。「然而白石村……記得是這個名字吧……這村落的反抗模式,只會召來更多打算將魔法用在戰鬥的施術者。」
更多的施術者。
屆時這就不是一個村子可以應付的人數了。
「那我……我可以為此做些什麼嗎?」我脫口而出,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麼蠢問題。
「憑你的身體,可不能當戰鬥法師哪。」『祖父』似乎聽不懂這個蠢問題,然而他接著說:「所以只有一個可能性:你想要為這村莊做些什麼。」
「這……」拯救當初綁架自己的彼端世界,在我腦海裡演化成一種叛變的行為。
「你聽過漪踏族吧?住在雲夢澤谷的那個部落。」『祖父』問道。
「聽過。」
「他們五年前憑空出現,說是追著白鹿到雲夢澤谷,就決定住下來了。」
「等等,這跟──」
「──可是他們是從哪裡來的呢?這可真讓人好奇。」『祖父』不理我的中斷,繼續說下去。「肯定是有人打開了哪扇門,讓他們進去的吧?」
打開了門?
「我話就說到這裡。好好休養。」『祖父』轉身過去,大步離開我的房間。「有空可以找『將軍』下下棋,圖書室也沒有鎖。這段時間,我請索杜來照顧你起居。」
『祖父』走後,我注意到床頭櫃上他特意留下的那本書。
《星橋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