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最先碰到的是下腹區塊,半柔軟的馬甲線,光滑,有點太光滑,才發現是剛才沒擦掉的油漬,從上面流下。
持續往下,觸感越來越柔軟,2B的身體猛然顫了一下,發出短短呻吟。我知道自己碰到哪了。
讓手指在周圍滑動,拼湊出點、連成線、化成面、構成體,在腦中形成2B的3D立體模組。不確定誰創造YoRHa機體,但肯定是男人。手指持續滑動,摸到一條縫隙,是人工皮膚與皮膚間的間隙,拆掉人工皮膚,撫摸人工濾器構造,老天,損壞嚴重。
「嗚嗯……嗯……」2B似乎摀著嘴,不發出聲音。不怪她,現在碰觸的部位神經密集,相當敏感。
感覺冰冰冷冷的零件碰到手掌,我開始組裝補丁,構成完整主體,並取出人工濾器,拆掉損壞部分,換上新零件,放回2B內部,鎖上螺絲,蓋上外殼,貼回人工皮膚。
Pod042:「掃描YoRHa人形2B……掃描中……完成掃描。報告:YoRHa人形2B機體狀況恢復至92%,其餘部分由於部品不足,無法進行維修。」
「抱歉,我不是神,沒辦法憑空生出零件。」我癱坐地面。
「不,謝謝你,行者。」2B似乎是笑著說,但我看不到表情。
我脫下連身帽外套:「2B,先穿上,不能讓妳半裸到處跑。」
2B接過外套:「嗯……果然得回一趟營地,需要補充物資,這身衣服也得換……」
「……一開始回營地維修不就得了?」我不由得翻了白眼。
「捲起袖子,拿下皮帶,帽子內塞,就變成一件不起眼的普通外套,不會有人發現。隨便找個藉口說是路上撿的就好。」
我拿下眼罩,等眼睛適應光線,慢慢的,2B的樣子浮現眼前——她穿著連身外套,拉鍊沒完全拉上,露出一點胸部,捲起袖子,薄薄的材質緊貼身體,勒出原本的曲線。外套之下什麼也沒穿,下方拉鍊處露出一截大腿。
2B:「我先回營地一趟,很快回來,不要亂跑。Pod,權限轉移行者。」
「告訴懷德,還有任何妳認為需要知道的對象,全權交由妳決定。」
「謝謝你的信任。」她露出微笑,卻很快消失:「我知道……我永遠沒辦法取代芙蘭。」
我拍拍屁股起身:「好了,快回去,懷德他們需要知道我平安無事。」
身體,突然向後倒下,眼前一黑,後腦著地。體細胞無預警異變?不太可能,未檢出任何機質變異,唯一的可能——物理改變。
一股物理力量將我壓倒在地,陽光在正上方,影子的形狀是人形。
「你們不壓人就不會對話了嗎?2B壓、9S壓,妳也要壓?」
「為什麼選擇我!?」A2長長的瀏海遮住部分表情,遮不住憤怒語氣。
「為什麼生氣——喔……我懂了,想起當時4號她們的犧牲是嗎?」
「我想真正讓妳憤怒的是失望。芙蘭死了,我卻一點也不悲傷,不但沒有哭泣,更沒有哀悼。妳動搖了,開始懷疑人類是不是紀錄說得偉大,一旦發現不符合期望,憤怒與失望隨之而來。妳擔心幻想破滅,害怕我是個沒心沒肺的敗類。別擔心,容我澄清——我無庸置疑是個泯滅人性,沒心沒肺的敗類。」
碰磅!A2一拳打穿左方的地面,差個幾公分就能讓我和芙蘭相見。
跟隨A2的Pod042:「警告:YoRHa人形A2黑盒子震動異常。推獎:停止與行者接觸,暫時隔離。」
「A2,勸妳一句,別讓任何人搞壞妳的心情,特別是一個人渣敗類,不值得。」
「正面思考,這是芙蘭希望我記住她的方式。她希望我記得她在的日子,有多麼快樂。」
「我很高興遇見芙蘭,感激與她共同度過的時間,但要知道,萬物皆死,凡事都有終點。」
「『凡事皆以最佳形式發生』,芙蘭死去時,我在場,還有比這更好的情況嗎?她可能被機械生命體拆成碎片、壓成鐵塊、摔成廢鐵,但並沒有,她死在我手上。」
「妳錯了,機械生命體只會在我面前拆了她。不選擇妳,妳就會死。」
「你……突然胡說什麼!?」她從我身上跳開,驚慌失措。
我揉揉撞地疼痛的後腦,慢慢爬起:「妳的性命不屬於妳一人,要是死了,為妳難過的大有人在。」
我盯著她,沒說什麼,但也不須多說,她能理解我想傳達的意思。
但我沒聽見內容。A2斜眼瞅了我一眼,然後跳上旁邊的窗口,消失無蹤。
放開手掌上的賢者系統,黑盒子飄上空中,四周出現大量漂浮螢幕。
「賢者,掃描機械生命體網路,建構完整立體圖像。完成後開始製作手術模組。」
「了解,掃描中……預計三分鐘完成。」賢者晃了兩下:「報告,修復部分芙蘭殘留資料,發現一筆錄音,是否播放?」
賢者:「第1次播放:『行者大人,其實芙蘭沒有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