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靄靄的雪覆上了初夏時蓊鬱的綠蔭,一層一層,連秋季的紅潤都失去了蹤跡,冷冽的北風中所有的人都緊緊裹著大雪衣不放,連呼出的熱氣轉瞬間也變成了冰晶,然而在這樣的嚴寒中卻有人僅穿著單薄的襯衣在外遊蕩著。
諾瓦,十九歲少年,是這座雪都卡帝爾的指揮官,中將階級,整座卡帝爾沒有人不知道這位年輕人的事蹟,獨領船艦在魔女之海掃蕩怪物,揮軍一日內擊破馬賊巢穴,甚至與帝國最強者黑渡鴉對戰仍不屈居下風。
市民多半對這位年輕有為的中將抱持著敬畏的心態,但是這些傳聞中有多少真假,除了當事人大概沒有人清楚吧,她為何被派遣到這座城市,又為甚麼遲遲無法升為大將,這其中的種種原因外人是無法猜測的。
說他不慕榮利,不羨權貴,自甘恬淡,自在逍遙……
「如果我能飛,又怎麼會甘心困在鳥籠中?」諾瓦抱著心愛的吉他坐在海岬的岩石上,在他的身邊是散落的樂譜以及酒壺,微醺的臉搖搖晃晃的面對前方的大海「啊!誰能看見我身體裡的驕傲,誰能發掘我眼眸中的不屈。」
清冷的風打在削瘦的軀體上看似顛簸,但是那挺立的背脊卻絲毫沒有坍塌下去,他的肩膀依然頂著開闊的天,熾熱的心燒灼著血液滾燙著肌膚,令他在艱苦的冷意中全然不覺得刺骨,比起經歷的大浪,這點風,微不足道。
諾瓦仰天一陣瘋笑,像個老頭般的瑟縮在海角不是他這個年紀該做的事,他只不過是經歷了一場顛峰後又跌落谷底而已,未來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的高峰低谷等著他呢,說不定他能爬得比現在更高更遠。
他的志向,從來不在這一隅,而是向著面前,更遼闊的天和海無盡的延伸。
為此,他必須忍耐,忍受那些糟老頭的竊竊私語,忍受來自家族的目光與試探。
「忍耐久了,連笑容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了。」諾瓦感慨了一聲,身處在王國的洪流中,他注定是要淹沒在潮水中的,無論是裝模作樣也好,忍氣吞聲也罷,都是他必須要做的,為了要在逆流中往上爬。
他這個年紀,本來該擁有燦爛的笑聲,只是他選擇了捨棄。
諾瓦撥了撥弦,彈奏了一首激昂的曲子,那是他在王城中唯一彈奏過的曲子,來到這裡後他就沒有再練習過這首曲子了,在軍營裡的他只能假裝是初學者一樣三律一錯的擺弄著,滑稽而又笨拙的演出。
連海浪都隨之奔放,連海風都隨之怒放。
連群山都為之震撼,連雪都都為之震顫。
諾瓦的吉他聲迅速的收放,宛如迴旋過境的大鷹般昂然。
霎時,琴弦一凝,聲音消逝在了最高亢的風波。
「好,決定了!來去卡芙蘭撈點好茶喝!」諾瓦大喝一聲,迅速收起了吉他站直了身子,並且抖落積聚在衣服褲子上的白雪,笑嘻嘻地邁著堅毅的步子往後頭的森林僻逕走去,一下子而已,他的身形就被杉木林所吞沒。
留下一航孤單的腳印,在海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