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令人懼服之獸──龍。
或懼詡為魔、或敬崇為神,無論何者,皆是下位者所予之的稱呼。
牠就是牠,那些稱呼於牠皆是下位生物,用他們充滿錯誤與謊言的話語,編織而成的謬言。
牠深切厭惡著人類,這些生物醜陋又荒謬的活著,透過不完全的愚蠢方式去表達種種
念頭,卻又總是漏洞百出甚至充滿著歧誤,但他們似乎從未想過改進,甚或樂此不疲的不斷發
揚著自以為是去定義世間萬物的醜陋符號。
而在一波波挾著美好憧憬的符號與言語下,卻又包藏著禍心,一次次地犯下令自己都感
到髮指的殘暴愚蠢行為。
牠從來就沒喜歡過人類,過去如此,現在亦是,而將來想必也將繼續下去。
牠──龍王,領著龍群,傲然睥睨著人類。
**
令人忘卻之龍──龍王。
無盡高塔亦終坍倒,至高神魔亦終消亡。
人類、龍,天秤上本應絕對傾向龍的一方,卻被無垠的貪婪與狂妄給壓過了那重量。
一度被懼崇為神魔的龍王,在人類工於心計的狡詐之下,成了重傷垂敗的龍,牠尋了
片安逸之處,疲倦地眨了眨眼,令自己重傷的身軀悠然地沉沉睡去,也許十年、百年、千年
的光陰會因而消逝度過,但牠終再度甦醒,去狠狠地讓那些愚妄的人類再度感受到龍之恐怖
,用絕對力量讓他們明白恐懼為何物。
然而此時,牠沉眠的時間,仍想再多望望這片世界,漫長的沉睡終歸是無趣的。
渡盡最後一絲氣力,一個嬌小脆弱的自己出現了。
輕觸著自己的本軀,牠憤恨地看著本體上每一處怵目驚心的傷與創口,接著靜靜地離開
了。
***
「是你?」女孩歪著頭詢問道。
「……不是。」望向過往自己偶然間發現,能夠蓄集特定生物氣息而恢復其之的容器,
她似是最初待於龍所沉眠之處,因此似乎受之影響而成了有著龍角的女孩。
本來想將之留在身邊,作為不時之需的應急物品恢復自己來使用,可現下反倒是沒那個
興致要她去這麼作了。
「是你!」女孩興奮的撲了過來,一把抓起龍王的手開始磨起了牙。
「唔哇!都、都說不是了!喂!痛痛痛痛、很痛啊!」以前的龍膚被她這樣糟塌,頂多
留下個齒印,但現在這副身軀太過脆弱,可經不起她這樣的折磨!
磨牙終於磨盡興的女孩向後退了一步,看了看龍王一臉無奈的神情,以及被自己磨牙
磨的一片狼藉滲血模樣,哼哼地點點頭吐了兩口氣,抓起龍王的手開始奔往自己的小寶庫
,接著一陣旋風般似的翻出一套套衣服,最後終於找出了一套滿意的服裝,逕自拿著那套衣
服,一臉不懷好意地走向龍王。
「……不會是我認為的那樣吧?」
女孩點了點頭。
「我可什麼都還沒說!」
再度點了點頭。
「……妳這傢伙……」現在這副分身可完全沒有過往那樣的力量,連力氣都弱上女孩一
截,只好不甘地被她當成洋娃娃般擺布換了套服裝──哼,還算可以就是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光,女孩每日每日地來訪,硬是塞給了自己龍王的分身其實根本就不需
要的食物,即使告知了她這點,她卻始終簡直像是餵食一樣的推塞食物過來,一臉滿足地看
著龍王飽餐一頓。
而入夜之後女孩離開,龍王卻能感覺到自己的本體似乎有股外力在加快自己恢復的速度
。
「啐……真是多管閒事的傢伙。」
春去、秋來。
夏蟬、冬雪。
時之河湍湍而逝。
女孩一如既往的來訪,逼著龍王進食、找牠玩耍,時不時拖牠去換身裝扮。
直到屠龍者的到來。
即使只是龍王本體的分身,依然於他們來說是能夠誇耀殺死龍的英勇之舉,彷彿人生中
就能因此滿足了些什麼,好似里程碑般的炫耀著自己的事蹟、征服了什麼生物。
劍刃與刀鋒、箭矢與弩枝,勾勒出怵目絢爛的艷紅,任其肆意地揮灑彩妝著周遭。
垂死的鼻息,不甘的忿怨也將要逸散、止歇,斷絕與世的連接,墮入本體黑闇冰冷的長
眠。
但──
女孩一如既往的來訪。
逼著來者撤退、令其放棄,時不時呲牙咧嘴恫嚇著。
直到龍王撐過這死劫。
****
乾涸的血凝成烏褐的稠塊,吃痛的龍王在陽光熱烙臉龐時醒轉。
接著望見了躺臥自己的身旁,那熟睡著的女孩臉龐。
……血跡還在,而自己身上的傷卻早已不藥而癒,而眼前的她卻陷入了沉睡。
「……多管閒事的傢伙。」
次日,女孩依舊沉沉地睡著。
龍王終於查覺到女孩的作為能量容器的不可逆,而以此的代價就是陷入沉眠之中。
第三日,龍王摟將女孩摟在懷中,至日過下午,懷中的可人兒才嗚嚶地鼾歇醒轉。
「……她不用作到這種地步,就算我這身體死了,也頂多就是待至本體沉睡復原後醒來
而已。」
女孩仰起了頭,看向摟著自己的龍王:「睡覺是很無聊的,一醒來這世界就會改變很多
。」
「那也是我的事情。」
「我不希望你遇到這種事情,而且那是我自願的。」
「....謝謝。」龍王說完便抱住女孩,而女孩也轉過身來,擁著牠作為回應。
「還有對不起.....。」
令人懼服之獸──龍。
或懼詡為魔、或敬崇為神,無論何者,皆是下位者所予之的稱呼。
於其頂峰之者,被稱為龍王。
而此刻,龍王卻,道出了那樣的話語。
那樣的發聲、那般令其喉舌運作而作出的聲響。
──用以牠不曾想過,向某存在至歉的表現。
但是對牠來說,牠擁著的這女孩,予牠的付出,為牠而為的犧牲。
令牠願意,垂下高傲的顱,道出那樣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