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娘 篝火 瀘沽湖

八月底去了雲南，其中一個行程是〈瀘沽尋夢〉中所提到的瀘沽湖，這次就來寫寫實際來到這裡後看到以及經歷到的一些事，留個紀念，也順便分享給大家。在下篇按指定方式留言後，會抽出三個朋友，寄從雲南帶回來的明信片給你們。

瀘沽湖距離麗江大約需要五個小時車程，都是左彎右拐的山路，有時會遇到坍方，或者遇到使用一次一塊人民幣的無門簡陋廁所，那基本上就是一條要收費的溝。有些人會在寧蒗縣城吃午餐，附近盛產野生菌，有時可以吃到號稱是松茸或野生菌燉的雞湯，甚至是據說能儲存幾十年的豬膘肉（吃起來像味道很重的臘肉，但搞不好這是假的也說不準），吃飽之後匆匆上路，雖然號稱是能放鬆心神的世外桃源，但大家都是掐著時間在擠餐廳和觀景台，然後至多兩晚又離開，草海或者各村各島的風景，大部分人並無餘力欣賞。

在流水線上的觀光客行程中，大多先從當地少數民族提起。

瀘沽湖旁住的少數民族是摩梭人（雲南摩梭人被劃為納西族，四川摩梭人被劃為蒙古族，黑人問號.jpg），因為是母系社會，有許多人會稱這裡為女兒國。過去這裡行「走婚制」，姑娘住在花樓（有點類似四合院的二樓），戀人在夜裡爬上花樓與姑娘相會，白日則在各自的家庭勞作，若懷孕誕下嬰兒，則由女方家族的阿姨與舅舅們撫養，具當地的解說員所言，摩梭人男女之間相戀，不存在婆媳問題，也不會因為經濟或分家之類的事情爭吵，因為沒有婚姻制度而腳踏兩條船這件事也是被禁止的。家人住在以祖母房為中心的家裡，祖母房中則有終年不滅的火塘，納西族家中也有火塘，所以走在麗江街頭也能看見以火塘為主題的店舖。

聽說以前有種叫做摩梭家訪的活動，就是去當地人家裡參觀，後來居民都離開了，住進其他省分的人穿著民族服飾假裝自己是當地住民，關起門來兜售高價銀器跟中藥。再後來被取締，就消失了。

現在大部分的人去到當地，可能會參觀將無人老屋改建成的民營博物館，那間房子以前曾經住了很大的家庭，後來人都散了，有年輕人住進去，把這裡變成介紹風俗的地方，用以前聚集家人的祖母房接待觀光客，講解這裡的風俗。

於是你若來到那裡看到的祖母的床，以前還真的有祖母躺在上面。

問他不會有忌諱嗎，他說這樣房子才不會寂寞。

小哥他每天在這裡爬花樓，我如果是房子大概只會煩到爆炸。

我們到後不久，瀘沽湖開始下雨，彼岸屬四川省，都被埋進蒼白的雨霧裡，因高海拔，以台灣人對環境的感受來說，這裡遇雨就變得潮濕寒冷，我們住的客棧是台灣人開的，時逢雨季，山裏頭碩大的蒼蠅在餐桌徘徊，房間無窗，充斥霉味，離開客棧撐傘走到湖邊，水卻還清澈的能看見底下的水草，水面是淺淺的雨紋。

回頭大落水村臨水成排客棧的燈火都點著了，光幾乎化在雨裡，遠山便不得見了。

除了參觀摩梭人家之外，到了湖邊必然是得搭船遊湖的。

沿著石磚道經過燒著松葉的佛塔（還是瑪尼堆，就是堆刻六字箴言石頭的石堆）之後，就可以到達小小的港口，搭乘木製豬槽船出港。

瀘沽湖乾淨到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划船的老太太說這裡幾個村的居民取得共識禁止汽船下水，為了避免被沐浴精汙染，也不能游泳，看見遊客便溺或吐痰，當地人會超級生氣。 要是每個地方都認同並支持人們這樣看待自己的故土，森林與海一定會變得超級乾淨，山上也不會出現謎之水泥廠。

划船的船夫兩人一組，有時是腰看起來很棒的小哥，有時是把划船的任務基本丟給搭檔（或好奇的觀光客），然後跟小孩聊天講古的老太太。

我們去的時候就和這樣的摩梭人老太太聊天，她指著格姆女神山跟我們說，山下有口泉水，格姆女神是母親之神，能護佑子孫繁衍，那口泉水喝了就會保佑婦女懷孕，對都市裡的年輕人來說簡直太可怕了。

大概講一下格姆女神山，去搜尋瀘沽湖的相片(或者看那個封面圖)，如果你找到的圖剛好讓半島在畫面右半部，後面背景的山就是躺著的女神，有一個圓圓的頭，頭旁邊有個小島聽說是耳環，凹下去的山是脖子，之後還有身體。如果是較完整的遊湖行程，就會繞到很接近山的地方。每年農曆七月二十五當地人會到這裡轉山祈福。老太太告訴我們山後有座溫泉，但泉質弱弱的，是她年輕時結伴郊遊的地方，當時農閒姑娘會聚集起來去泡溫泉洗浴，但泉水含的硫磺不多，染不黑銀鐲子，所以老太太給它的評價不高。 她還說路太遠了不推，她們都騎馬過去。

不過，聽說如果想挑戰跟著馬幫由此至稻城亞丁，那裡就是沿途少數幾個能洗澡的地方了。

接著，老太太還說了女神耳環那個黑瓦吾島的傳奇，不過這裡的故事是口述的，雖然事後上網找過資料，但可能還是略有出入，這都是她以前聽的故事以及當地傳聞。

女神耳環的島過去住了候鳥、野鴨還有當地永寧土司阿雲山，土司不是夾培根蛋的那種吐司，是始置於元朝、用於封綬邊疆少數民族頭目的一種官職，據說土司住在島上（據當地人所說）富麗堂皇的豪宅中，曾有位名為洛克的美國學者也一同住在上面，這位學者後來著有《中國西南古納西王國》，其中收錄的不少照片與如今看來並無多大差別，後來戰爭，洛克就離開了，又後來大概是文革，土司一家被鬥倒，死掉了，又再後來，一位因戰亂流離到英國的湖旁住民在博物館找到阿雲山與洛克的相片，帶回雲南，於是當地人總算看見了過去住在島上的那些人們的相貌，佐證了當地口耳相傳的傳說。

我們在船上聽的黑人問號.jpg，因為口音的問題，當時一直以為老太太講的是一段異國戀的故事，原本還想說可以查這個故事當專文主題說，結果應該只是《姊嫁物語》裡英國學者與主角們的關係。

繼續講遊湖的事，如果不幸很窮選了最普通的路線，就是會上到湖中央的里務比島，大概停留十五分鐘左右。

島沒有修建一般印象中那種木板道的港（搞不好有停泊的地方，只是我完全看不出來），從礁石岸跳下，周圍都是風馬旗，一種副本入口的感覺。 上面有間很小的佛寺，這裡的人除了東巴教信仰外，也信仰藏傳佛教的某個分支（聽說是黃教），小島上的佛寺在文♂革時被和諧了，後來當地人捐錢重新修建，島上一座山裡一座，話說這裡的交通不方便到我來都快搭車搭到哭，當年的紅♂衛♂兵還真是不遠千里。

說到這裡想談談重新修建的古蹟。

比如幾年前燒掉又再重建的獨克宗古城吧，有些時候會遇見一些朋友認為重建之後的房子沒什麼看點了，但我是俗人，看不太懂門道，能盡量復原的建築也許在外地人眼中終歸山寨，但對於真正居住在當地的人們，或許意義不一樣，我自己寧可相信無形的意義勝過諸多有形事物，當然古蹟一條街而且紀念品都從深圳廣東送來什麼的敬謝不敏。

里務比島的寺裡有個阿伯，跟我們說香免費，我們雙手合十跟著旁邊的標準動作拜但看起來就是很笨，這裡的香的味道非常好聞，不過，跟聞慣的台灣香的氣味略有不同，但認不出是用什麼製成的，除了味道比較清甜外，大概還有個原因是瀘沽湖的空氣實在太好了，那裡是無糖綠的話我生活的地方可能得是綠豆沙牛奶，沒辦法，難以割捨巷子口就有小七的便捷生活，就只能花錢到這裡爽吸空氣。

門外有轉經筒，因為太邊緣沒人拍照，阿伯又把我拎回寺裡，用白色蓮花蠟燭點香，然後用他們的方法，先抵在額頭、然後好像是臉、然後好像是胸口(失智忘光)，總之一個一個跟裡面的神打招呼，他嘰哩呱啦的講故事，我不知道自己觸發了什麼，怎麼這裡的人一直講個沒完，但因為台灣腔與雲南腔差距太大，能互相理解的對話僅有三成。

裡面供奉的神明跟台灣不太一樣，除了佛祖和菩薩之外還多了活佛，以及當地的格姆女神，女神騎著白馬或鹿，很漂亮很莊嚴的樣子。超愛媽祖的台灣人應該很能跟這裡的人取得共鳴吧。 阿伯看我們把香放進香爐之後很開心，又回到原位撥佛珠了，原來他不是商人，只是NPC。

其實寺裡提供大家類似光明燈的白色蓮花蠟燭，大概人民幣十到一百塊不等，如果有多帶錢，不妨也點盞燈吧。

回程湖上飄著叫水性楊花的水生小花，以前是當地風俗菜，後來怕被吃光，就不准吃了。同從湖裡撈起的還有魚，湖邊餐館多有販售桶裝新鮮活魚，現宰現吃，某回聽到一個大叔在跟店家討論，聽說湖魚由政府定時放養，於是終年不匱乏。

湖上零星散布著水性楊花，有時被船輾下水，又ㄉㄨㄞ的浮起。

以前聽人遊記說這花不錯吃，但反正對台灣人來說還是偏油偏鹹，花還是長在湖裡吧。

我吃魚就好(欸)。

在那裡的晚上，參觀了摩梭人圍成一個圓圈跳舞的節目，甲搓舞。起初覺得這種跳給觀光客看的東西有點無聊，但裡面表演的形式是領舞的人吹著竹笛蹦達（身為學過短暫時間竹笛的人，感覺得跪著看，那個能HOLD住整場表演的肺活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搭載三個肺），後面的人分男女整齊的對唱。

基本上是不無聊的，因為現場很好聽，還有遠看看腰感覺讚讚，那邊的隊伍排列是男生一個半圓女生一個半圓，也就是說，可以，看見很多男生牽手跳舞，謎之吸引力。不知道為什麼出現這個表演。更加不知道的還有後來很多路人都被勸進去跳，於是整個舞池充滿懵逼、走散、或者暈頭轉向的觀光客（進行一個將各國觀光客大洗牌的動作），然後，應該原本就是好朋友的當地的男生變成三三兩兩牽著手跳舞了（不牽手就會被人沖走），感情這麼好真的hen棒。

雖然玉龍雪山的印象麗江很帥，但這邊的觀光客滾筒洗衣機感覺比較好笑，充滿被圈圈甩出去的人、自得其樂的人、還有被老婆丟下的中年男子、迷失的爸媽、試圖錄影但大失敗的攝影師（大概都會被捲走）。 雲南好多地方都在跳舞，除了被視為旅行必刷成就的獨克宗古城廣場舞之外(超推!!)，還加入過藏人的茫然轉圈舞(大家都跳的超級尷尬)，我覺得瀘沽湖邊的人體洗衣機最可怕，像在製作賢者之石一樣，但很好玩，有興趣成為賢者之石的人可以去體驗一下。 (???

在這裡遇到比較奇怪的事情是，這裡的清早有許多人走在湖邊叫賣野生菌（他們沒有攤販或店舖，從湖邊散步回來之後好一段時間腦海中都會迴盪著腔調特殊的「要不要買野生菌？」），旅社裡也有工作的當地人，但我不覺得旅館是他們自己建的。 所以說，不管是這裡亦或獨克宗或麗江，從這片土地得到最多金錢的人，其實也不是當地人吧。

我們在當地住的客棧，在許多地方的評價都很高，但是跟服務生聊天時卻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她像逃出絕命鎮裡的女黑人一樣，她說她不喜歡這份工作但她需要錢跟經歷，配上老闆娘粗聲粗氣的指揮和記憶中那些打工換宿不愉快經歷的都市傳說，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

不過，因為待在這裡的時間很短，所以也許只是自己想太多就是了。

我跟家人討論，他們問我，去爬山時碰到賣自家山產的農民，會覺得他們可憐嗎？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低聲下氣賺外國人錢財時，會覺得自己可憐嗎？

我覺得我超可憐啊，誰來養我啊QQ

是說，不知道如果有人看到這篇文章會怎麼想類似的問題，辛苦排休花個幾萬四處旅遊，榨取與被榨取，有時被騙有時佔人便宜，或許最後都成為記憶裡的驚鴻一瞥，和雲南山間道路不斷崩毀又再填補的輪迴，也僅只是相遇了，景色如畫，但最後也並未成為更珍貴的什麼，時間跟資源都被虛擲的庸庸碌碌，你若有所思翻開手機想找誰說些什麼，就發現群組裡討論著誰不要誰了哪個工作進度如何如何截稿期限云云，大部分的旅行像自汙濁的水中浮出換氣，但也只是到各處相互浪費，你也只是浮起在別人的髒水中，還把水攪得更濁。

大概到了尾聲，忽然超級厭世的話題是怎麼回事(略有深度略有深度)。

雖然我原本想盡量將話題帶回〈瀘沽尋夢〉，但自己走過之後，覺得我遇到的風景、人和故事，真的要配合著去推薦一首歌，會想推薦台灣原住民歌手拉卡‧飛琅的〈瀘沽湖〉，雖然不是古風歌曲，但能接受許多有特色的音樂的你們應該會喜歡吧。

雲南是個不錯的地方，如果要說個什麼夢寐以求的旅遊行程，會想從雲南、四川一路玩到西藏，至於雲南的話，是因為以前玩劍三的時候，蒼山洱海那張地圖實在太漂亮了。

這次並沒有到洱海，只從飛往麗江的班機上看過那麼三五分鐘。

如果有天離開現在的工作，真想花多一點時間去雲南啊。

♡♡♡

最後很想問問大家有沒有那種因為某個遊戲、電影、書或者音樂，而想去什麼地方走走的經驗。

抽三個寄雲南的明信片好了，感覺有字比較有紀念價值，而且因為包起來寄平信要七塊然而單寄明信片只需要五塊，我會寫一些字然後再寄出去給你們(太直接)。

可以參考以下留言方式：「因為《重慶森林》想去香港ㄉ重慶大廈。」「黛青塔娜唱的〈倉央嘉措〉，所以想去理塘。」後面要再加一些分享也可以，現實根本就不存在的景點也可以。希望留言有超過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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