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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祭活動閃邊去
第???章歸來(上)
在三千道藏裡,對劍意有無數種解釋,但只有一種說法才被國教正宗接受——劍意就是劍識。
劍識不是劍的神識,也不是劍的智識,更不是擁有生命的靈物,而是用劍者的戰鬥意識與經驗在長時間的積蘊之後附著在劍上的信息殘留。用更好理解、但並不準確的方法來解釋:劍識就是劍的見識。劍識是信息殘留也可以說是信息的精華,是戰鬥意識的結晶,但不是具體的客觀存在,無法計算,更無法模擬,反饋進人類的精神世界裡,只是一種感覺。
[玄幻奇幻] [東方玄幻] 擇天記 作者:貓膩 (已完成)
第二百四十章今夜星光燦爛(無239章節)
如果人類的命運真的隱藏在這片星空裡,星辰的位置永恆不變不移,命運自然無法改變,那麼人活在世上究竟為什麼還要奮鬥和努力?
在人類的認識裡,星空永遠是那樣的肅穆,那樣的完美,就像天道命運一般,不容窺視,高高在上。
今夜,陳長生認識到肅穆並不代表著僵化,真正的完美並不是永遠不變。
因為星辰是可以移動的,位置是可以改變的,自己的命星與別的星辰之間的距離以及角度自然也在改變。
如果說那些聯繫便是命運的痕跡,那麼,豈不是說命運可以改變?
王之策在筆記最後力透紙背寫了四個字:沒有命運。
是的,根本沒有確定的命運。
轟的一聲巨響,在陳長生的識海裡炸開。
他破解了困擾自己數年之久、最難以釋懷的精神層面的苦惱。
他破解了自己的天書碑。
他從十七座天書碑裡參悟到的精神力量,開始影響客觀的實質。
遙遙晚空,點點星光,息息相關。
在他的識海裡,那些碑文疊加形成的星圖上,所有的點都亮了起來。
幾乎同時,天書陵上的夜空裡,那些星辰彷彿也明亮了數分。
而在更加遙遠的星海深處,哪怕是從聖境強者的神識都無法感知到的近乎彼岸的地方,一顆紅色的星辰開始釋放無窮的光輝。
那是真正的星輝,是肉眼無法看到的星輝,與可以看到的星光一道,灑落在天書陵上。
碑廬四周的人們很是吃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下一刻,他們震撼無比地發現,陳長生從碑廬前消失了。
如一道清風,如一縷星光,悄然無聲,來去無礙。
陳長生從照晴碑前消失,下一刻,便來到了貫雲碑前。
在貫雲碑前,停留剎那,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又出現在折桂碑前。
緊接著,他出現在引江碑前、雞語碑前、東亭碑前。
只是瞬間,他在前陵十七座天書碑前出現,然後消失,最後來到那座斷碑之前。
他依然閉著雙眼,物我兩忘,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今夜,天有異象。
夜空裡的繁星,用肉眼觀察,似乎沒有變亮,但很多人知道那些星辰變亮了,稍晚些時間後,就連普通民眾也都發現了這個令人驚奇的事實。
一顆星辰微微變亮,不容易被看到,但如果東南星域裡千萬顆星辰同時微微變亮,那會是怎樣的畫面?
星光照亮了天書陵,也照亮了整座京都。
深夜時分的街巷,彷彿回到了白晝。
甘露台離夜空最近,更是被照耀的纖毫畢現,銅台邊緣那些夜明珠,被襯得有些黯淡。
聖后娘娘站在高台邊緣,看著浩瀚的星空,神情有些意外,甚至有些凝重。
她沒有想到以陳長生的性情,居然會再次坐回碑廬前解碑,她沒有想到,陳長生居然真的能夠像那個人當年一樣,解開前陵的這些碑,引來無數星光,但直至此時,她依然不相信陳長生能夠做到那人當年做到的事情。
因為今時已非往日,天書陵也已經不是那時的天書陵。
星空從窗外灑落桌上,被燭光照的微微發黃的奏摺,變得白了數分,上面的字跡也變得清晰了數分。
莫雨微微挑眉,望著窗外,震驚想著,難道他真的看懂了那些天書碑?
南城苦雨巷裡,有一處官衙,官衙門面很樸素,在人們的眼中卻顯得格外陰森,因為這裡是大周清吏司。
今夜,衙門裡的陰森意味被皎潔的星光驅散了數分。
周通走到院子裡,伸手放下帽前的黑紗,遮住有些耀眼的星光,微微皺眉,有些不喜。
陳留王對天海勝雪說的不確,他根本沒有在天書陵外等陳長生。
即便陳長生拿了大朝試的首榜首名,在他的眼中,依然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然而此時,看著滿天星光,他終於有了些不一樣的想法。
或者說,這滿天星光讓他不得不開始正視那個少年了。
星光滿人間,照亮屋宇與庭院,自然也照亮了北新橋的井。
井底的泥土前兩日被重新挖開,一縷星光有些淒慘而倔強地透進了地底那片黑暗的世界裡。
星光照亮了小姑娘眉心那粒紅痣,卻無法驅散她眉間的冷漠。
落落站在學宮殿頂的欄畔,忽然抬頭望向穹頂。
這裡的夜空裡假的,星辰永恆不變,卻沒有生氣。
她感覺到了一些什麼,陳長生應該正在做很了不起的事情。
她對金玉律說道:「我要出去。」
金玉律沉默片刻後說道:「您幫不了他。」
「先生不需要我幫。」落落滿是信心說道:「我要去國教學院等他,替他慶賀。」
星光照亮了天書陵,也照亮了京都。
離宮沐浴在聖潔的星光裡。
數千名教士與各學院的學生來到廣場和神道上,對著滿天繁星拜禱不停,神情虔誠無比。
最深處的那座殿內。
教宗大人看著殿上漏下的星光照亮了盆中的青葉,蒼老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主教大人梅里砂,望著殿外如雪般的星光,感慨說道:「彷彿當年。」
教宗大人知道他說的是王之策當年悟道破境時的情形,那一夜,整座京都都亮了起來。
今夜,當年畫面又重現。
這樣的畫面,已經有數百年沒有出現過了。
梅里砂忽然微微皺眉,不解說道:「這是在聚星?」
教宗大人說道:「不,他還是通幽境。」
梅里砂問道:「那星空為何如此明亮?」
教宗大人想了想,有些猶豫說道:「或者,他是在用聚星的手段繼續通幽?」
第二百四十三章出陵
面對著紅色的朝陽,陳長生攤開雙手,做了一件完全違背修行規律的舉動。事後回想起來,他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自己要這樣做。就像那份仿佛毫無來由的感動一般。他想做,於是便做了——他攤開雙手,在正由灰暗向碧藍過度的天空裡尋找到命星,然後開始引星光。
這是他第一次在白晝裡嘗試引星光洗髓。
或者,這也是無數年來,第一次有普通的修行者試圖在白晝裡引星光洗髓。
可能是因為幸運,他沒有死,也沒有被燒成灰燼,反而清晰地感覺到,幽府之門完全開啟後,自己引星光的速度要比以前快了數百倍。
是的,他的經脈依然有很多斷裂的地方,尤其是最重要的七道經脈的中段,萬丈懸崖依然存在,但在那些斷成無數截的經脈裡,尤其是在幽府四周的髒腑裡,星輝化作的真元卻是前所未有的充沛,甚至似乎把經脈的傷勢也修補好了些。
這難道便是天書碑的神奇之處?他轉身望向廬下那座斷碑默然想著。
此時他站在崖畔,兩處隔的有些遠,看不真切,但他覺得自己看到了那座遺失的石碑,而且不是眼花。
至此,陳長生真正地解開了前陵的所有天書碑,做到了周獨夫當年做到的事情。
如果他繼續前行,應該便會進入別的山陵,看到那些更神奇的天書碑。但他看了眼天色,沒有繼續,就此離去。
清晨的天書陵很安靜,昨夜的煙花盛景已然不再,十七座碑廬前沒有人,通往陵下的山道上也沒有人。
很多人都在沈睡,沒有醒來,或者要到很多天后才能醒來。
破境,從來都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陳長生這般,看似隨意便邁過了那道門檻,連疲憊都沒有感受到一絲。當然,對有些人來說,破境也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比如茍寒食。
茍寒食站在山道盡頭,靜靜地等著他。
陳長生走到他身前,揖手為禮,看著他眼中的淡淡瑩光,知道他的境界也得到了提升。
從青藤宴到大朝試再到天書陵,他們兩個人的境界,終於完全一致,都到了通幽上境。
陳長生向他告別,說道:「我要走了。」
茍寒食說道:「離周園開啟還有數日,時間應該夠。」
陳長生說道:「在京都裡,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準備。」
茍寒食沈默了會兒,說道:「我不準備去周園,路上多保重。」
陳長生有些不解,問道:「你留在這裡做什麽?」
「至少要把前陵的十七座碑看完。」茍寒食微笑說道。
陳長生誠懇說道:「祝你順利。」
茍寒食看著他說道:「這屆大朝試的所有考生,都應該感謝你。」
陳長生不解,茍寒食把昨夜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他想了想後說道:「不用謝,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
茍寒食知道他不是在謙虛,因為他確實只是想自己解碑,至於那片照亮京都和天書陵的星光,並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
二人並肩向草屋走去。
越過剛剛修好沒兩天的籬笆,陳長生走進屋裡開始收拾行李,看著鼾聲如雷的唐三十六搖了搖頭,卻發現折袖不在屋裡,不禁有些訥悶。
扛著行李走出門外,他對茍寒食說道:「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唐棠。」
茍寒食說道:「沒問題,只是你要清楚,出了天書陵,我們依然會是對手。」
陳長生說道:「明白。」
茍寒食又道:「三師弟和小師弟會去周園,到時候在裡面,你幫著照顧一下。」
陳長生有些不解,說道:「你才說過,我們是對手。」
茍寒食說道:「對手不代表不能彼此照顧。」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有道理……但我真不認為自己有能力照顧他們。」
梁笑曉和七間名列神國七律,是離山劍宗劍法驚人的弟子,陳長生現在雖然是通幽上境,真元很充沛,但因為經脈的緣故,能夠使用的真元數量依然很少,如果真的生死相搏,他不見得能夠戰勝對方,更不要說照顧。
茍寒食笑了笑,說道:「我看重的是你在別的方面的能力。」
離開草屋,來到天書陵石門前,茍寒食一路相送。
地面微微顫抖,石門緩緩開啟。
對修道者來說,天書陵是至高且唯一的聖地,無論是誰,在離開天書陵的時候,想必都會有些不捨,或者是更複雜的情緒,陳長生的神情卻很平靜,就這樣隨意地走出了石門,連回頭看都沒有看一眼。
茍寒食和聞訊而來的碑侍們,看著這幕畫面,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就像很多人曾經說過的那樣,陳長生面對任何事都表現的太過沈穩平靜,完全不像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那是因為,他很珍惜時間,而且現在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自然要更加珍惜。而且他相信自己肯定有一天能夠進入從聖境,到那天他會再次回到天書陵,無論闖神道,還是走舊路,都沒問題,那麽現在何必依依不捨。如果說沒有那一天,那麽數年後他便會回到星空之上,再如何不捨又有什麽意義?
觀碑二十餘日,尤其是從前天開始,不眠不休地觀碑,最終讓他成功突破到了通幽上境,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收獲,那就是他明白了王之策在筆記上寫下最後那句話—沒有命運。
星辰既然是可以移動的,自然沒有固定不變的命運。或者,他的師父計道人讓他進淩煙閣找到王之策的筆記,是想讓他學會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逆改改命的秘法,只是計道人沒有想到,他在天書陵裡參悟到的這些,會讓他走上另外一條道路。
他前所未有地堅信,自己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不需要通過改命他人的命運從而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要在二十歲之前,進入神隱的境界。
是的,世上沒有人做到過。
但誰說他就一定不能做到呢?
樹林裡,茅秋雨和摘星學院的院長,看著陳長生的身影,情緒有些複雜。
摘星學院院長說道:「他應該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通幽上境?」
茅秋雨點點頭,說道:「比莫雨還要早兩年。」
大朝試後,陳長生成為最年輕的通幽境之一。
天書陵觀碑後,他成為最年輕的通幽上境,沒有之一。
以此觀之,他似乎真的很擅長把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
走進清幽的晨林,看到站在樹下的少年,陳長生不由微怔。
有人竟比他更早離開了天書陵。
第二百四十二章煙花盛景不夜天
灑落天書陵的星光與此時向陳長生幽府裡灌湧的星光互相輝映。星光落在他的身上和斷碑上,如雪一般,他的神識順風雪而遁,不知去了何處。星光也落在別處,比如照晴碑上,碑麵上的那些線條越來明亮,不時閃耀,仿佛有水銀在裡面流動。
不見照晴碑,卻能見碑文,無知無覺間,陳長生的真元像那些水銀在碑文上流動一般,在經脈裡開始流動,那些本有些枯萎的河流溪澗,隨著真元的滋潤,逐漸變得生機盎然起來,最終,那些清水向著斷崖下方的深淵裡墜落,看似與以往相同,隱約間卻似乎多出了某種希望。
深淵再如何深不見底,只要水流永遠不竭地傾瀉而下,那麼想必總有一天會被填滿吧?
星光也落在第二座天書碑上,線條顯現而明暗不定,仿佛神識飄於虛空之間,難測其方位。陳長生的神識隨之而動,去了萬里之外的某條江畔,倏然再歸引江碑前,來回之間,一種難以言說的規則已經烙印在他的心靈裡。
星光落在前陵十七座天書碑上,無數前賢曾經發現的無數種解碑的方法,如雪一般落下,如葉一般飄零,在他識海裡一一呈現,然後開始在身體裡開始發揮作用,他的經脈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潤,他的神識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養,他的氣息在不斷提升。
時間緩慢地流逝,他在斷碑前閉著眼睛,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星光照亮京都,甘露台依然在燃燒,只是散發的光線是寒冷的,仿佛是冰焰一般。
聖后娘娘站在美麗到難以形容的冰焰之中,看著天書陵方向沉默不語,那塊碑早就已經不在天書陵裡,為什麼陳長生卻還能把那片星空填滿?
天書陵籠罩在雪般的星光裡,碑廬四周一片安靜,苟寒食、莊換羽、唐三十六等年輕的觀碑者,看著碑面上那些在線條裡流動的水銀,神情各異,他們並不能確定今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這件事情肯定與陳長生有關。
苟寒食忽然抬頭,望向東南隅那片繁複的星域,片刻後抬步向碑廬裡走去。折袖緊隨其後向碑廬裡走了過去。隨後,唐三十六、七間等人未作猶豫,也隨之進了碑廬,然後消失,去往屬於自己的天書碑前。
他們不知今夜天書陵為何會亮若白晝,但知道很多年前王之策破境時京都的異象。
他們清晰地察覺到,今夜的星光要比平日濃鬱很多,即便是他們自己的命星,都要比往常要活躍很多,仿佛在等待著自己。對於修道者來說,怎能錯過這樣的機會,尤其是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在觀碑二十餘日之後,都已經到了破境的關鍵時刻,必須抓住所有的機會與天時。
就在荀寒食等人走進碑廬,在照晴碑前消失之後沒有多久,山陵裡忽然響起一聲極為清亮的長嘯
這聲清嘯,來自東亭碑前。
神國三律梁笑曉站在碑廬前,神情如平日一般冷傲,只是微微顫抖的右手,暴露了他此時內心的激動,數月前破境後,他的境界一直停滯不前,連帶著觀碑也停了下來,而今夜,他借著這片星光,竟一舉突破到了通幽中境
另一座碑廬前。
唐三十六從懷中取出陳長生前些天交給他的藥匣,從匣中取出藥丸,遞給身旁的折袖一把,然後把剩下的藥丸盡數吞進了腹中,然後閉上雙眼。
折袖看了他一眼,依樣吞進腹內。
苟寒食看了二人一眼,把離山劍宗準備好的藥物,分給關飛白和梁半湖,不再停留,去往下一座碑廬,將剩下的藥丸交給七間,這才施施然離開。
這裡是第三座天書碑,折桂碑。
現在尚是春日,山間沒有桂花,看不到那些碎金,也聞不到唐三十六最厭憎的香膩的桂花香。
但此時不知為何,折桂碑廬四周,忽然生出一股極濃鬱的花香。
不知道是不是碑廬外這些天賦驚人的少年們,正在摧動真元運化藥丸所散發出來的香氣。
啪啪啪啪。
一陣極細碎、卻有些驚心動魄的聲音,從折袖的身體裡響起。
那些聲音,仿佛是他的所有骨頭都被打碎了一般。
緊接著,有水沸的聲音從他的身體裡響起。
接下來,越來越多的水沸聲在碑廬四周響起,盤膝坐在廬外閉目破境的少年們,身體漸被白色的霧氣所包裹。
沸騰,那是星輝真元燃燒的聲音,那些靈山幽府被不停輕推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唐三十六睜開了眼睛。
他眼神裡平日裡常見的戲謔意味早已不見,只剩下肅然與平靜,幽靜無比。
在他的黑眸最深處,仿佛還有星輝燃燒的餘光。
這證明他的幽府已經開啟。
唐三十六通幽。
關飛白隨後睜開了雙眼,輕吐一口濁氣,有熱霧自唇角飄散。
梁半湖睜開雙眼,望向碑廬四周,臉上露出一絲憨喜,顯得極為安樂。
離山劍宗二子通幽。
緊接著,蘇墨羽通幽。
聖女峰那位師姐通幽。
摘星學院的學生通幽。
槐院兩名少年書生通幽。
折桂碑廬外,不停通幽。
引江碑前,七間通幽。
天書前陵,人人通幽。
星光落在天書陵上,如雪一般。
有人破境通幽之時,碑廬外氣機受擾,那些雪般的星光,會微有折散,如花一般散開,份外美麗。
唐三十六站在折桂碑前,輕輕搓著手指,聞著那股香膩的花香,忽然覺得桂花並不是那麼令人難以忍受的事物。
星光落在他的身上,如水一般濺射開來,向夜空裡散去。
不遠處,梁半湖與關飛白站立的地方,也有星光濺射向夜空而去。
折桂碑廬外,十餘道星光濺射,人影站在其間。
相同的畫面,還出現在天書前陵的很多座碑廬前。
夜色下的天書陵,樹木森茂,即便被星光籠罩,也有些幽暗。
此時的山陵間,數十道星光濺射,銀花處處,美不勝收。
唐三十六望向折袖。
雪白的星光把他的臉照的更加蒼白,偶現潮紅,正是心血來潮的徵兆。
他的真元被陳長生用銅針控制著,先前又吃了很多藥物,異常凶險。
這也是為什麼和別的觀碑者比起來,他遲遲沒能通幽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他妖異的天賦血脈。
忽然間,碑廬前只聽到數道淒厲的風聲。
簷上出現數道深刻的刀痕。
折袖的手指前端,探出鋒利至極的爪甲,泛著金屬一般的光澤。
他的臉上生出很多灰色的毛髮,眼睛變得無比豔紅,給人一種血腥的感覺。
忽然間,一道強大的氣息從他的身體裡迸發而出。
他仰起頭,發出了一聲嚎叫。
嗷。
這聲淒厲的嚎叫裡,充滿了不甘與憤怒,充滿了輕蔑與驕傲。
他的這聲厲嚎,是對夜空裡的滿天星辰、更是對著北方極遠處那團明亮在說:「我贏了。」
在天書陵裡,星光落在破境通幽的少年們身上,濺射而離,仿佛火樹銀花,很是美麗。
如果從陵外望過去,卻更像是整座天書陵正在不停地放著煙花。
畫面依然美麗,卻更加震撼人心。
天書陵神道最前方有座涼亭。
涼亭四周到處都是淺渠,渠裡流淌著清水。
今夜這些清澈的渠水,先是落了薄薄的一層雪霜,然後被山陵裡的無數煙花照亮。
涼亭下,那件滿是灰塵的盔甲,也被煙花照亮。
帶著鏽跡的頭盔上,明亮一閃一現。
盔甲裡的人醒了過來。
一道滄桑至極的聲音,從頭盔裡傳出,顯得有些沉悶。
「果然到了野花盛開的季節了。」
作為大陸第一神將,老人離開與魔族戰爭的最前線,守陵數百年,守的便是人類的將來,當他看到今夜天書陵上的煙火後,自然欣慰,然後在心裡默默感謝了兩個人。一個人叫荀梅,一個人叫陳長生。
那些在天書陵外的大人物們,是來看陳長生的,根本沒有想到會看到如此震撼人心的畫面。
一夜之間,數十名觀碑者集體通幽。
這樣的畫面,在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
陵外的園林裡一片靜寂,偶爾會響起幾聲長歎。
煙花漸靜,星輝漸暗,天書陵漸漸回複尋常。
國教、朝廷以及各學院宗派的大人物們,破例進入了天書陵,在陵下等待。
今夜破境的年輕修道者太多,有人破境通幽,有人進入了通幽中境,還有人聚星成功對人類來說,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豐收的夜晚。他們必須親自處理後續的事情,絕不允許在這種時候出現任何問題。
陳長生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盤膝坐在斷碑前,看了眼天色,想了想,確認還是五時。
正是黎明之前。
他站起身來,順著草甸走到崖邊。
崖下的瀑布依然發著驚心動魄的聲音。
他沒有出汗,沒有疲憊的感覺,沒有酸痛,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但他知道,已經發生了很多事情。
黎明前最是黑暗,星光不足以照亮遠處的京都。
但在他眼中,京都是這樣的清楚,每條街巷,甚至是國教學院裡的大榕樹仿佛都在身前。
晨光漸漸來臨,一線一線地隱沒星空。
但他知道那些星辰都還在頭頂。
他能夠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那顆命星。
這是他第一次在白晝的時候,感知到自己的命星。
朝陽躍出了地平線。
紅暖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
不知道為什麼。
說不清為什麼。
他並不知道昨夜天書陵發生了那般壯觀的畫面。
他不知道自己成為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通幽上境。
但他就是覺得很感動。
百度百科:七律·到韶山
別夢依稀咒逝川,故園三十二年前。 紅旗卷起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
《擇天記》第七卷 敢教日月換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