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說啊，用『剛好』作為世界法則的人，他好像是第一個欸。」瑪莉清亮的聲音幾乎要被毫不停歇的槍聲蓋過。不過坐在她身旁的大叔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對阿，這應該是第一個吧？」震耳欲聾的爆鳴聲響過，畫面中的角色在震撼彈的影響下，動作登時慢了起來。
接著「噗」的一聲，一個埋伏在窗邊的敵軍精準的射向頭部。畫面轉為黑白——
「幹！舉頭三尺有神明，你下輩子給我小心點！」大叔．神明大人忿忿不平的說著。
「以神來說，這角色名稱還真的有夠新穎阿……」看著記分板，瑪莉忍不住吐槽道。
「這可不僅僅是一個ＩＤ……我真的派了一個分身到那『弒神者』的頭上喔！」大叔像個孩子說著自己的壯舉般，搖著瑪莉的肩膀。「別看我整天吊兒郎當的，我可是一個說到做到的男子漢啊！」
「不得不說，那傢伙的網名某程度上，也『剛好』符合了他做的事啊……」
已經開始了下一場的大叔再次將注意力放在螢幕上，隨口應道：「可不是嗎？看在這巧合的份上，他死後我就破格讓他選來生要做甚麼吧？」
說完，一男一女相視而笑。
※※※
自從在這個世界「出生」，已經過了兩個月了。
說是「出生」，我倒不是像正常人那樣，由媽媽懷胎十月生我出來。
而是「嗖」的一聲就出現了。還一出現就二十五歲，會走會跳。最莫名其妙的是還有一個做了三年的職業——中學教師。
在教員室裡，坐在我旁邊的是一個中年大叔。圓滾滾的眼鏡配上有點發福的身材給人容易欺負的第一印象，實際上卻是人見人怕的訓導老師。
正在休息室倒水的是與我同期的張老師。她同樣任教英文，不論天氣多冷總是穿著短裙，配上黑絲襪吸引了不少男學生的青睞——
真想告訴那些純情的國中生，她的胸是墊出來的啊啊啊！
改著何俊逸的作業，總覺得答案有點似曾相識。找出蕭仲楠的比對一下——果然這兩個小鬼又串通了。
嘆了一口氣後，「一如往常」的裝作沒看見。繼續埋首改作業。
改完後大概就放學了吧？接著雖然想回家可是還有課務會議要開……畢竟考試將近也是時候要出考卷了。
雖然麻煩，可是畢竟「三年」了，就算一開始百般不願意，現在也都習慣了。
沒錯，我出現在這世界才兩個月，可是我卻擁有二十五年的記憶和經歷。
這個事實，恐怕再給我三十年我還是會感到不可思議吧？
看著自己修長的四肢，不禁感嘆起造物主的不講理——
就算要找人幫自己顧小孩，也好歹給我正常發育的時間啊！
「林老師，時間差不多了，要一起去會議室嗎？」是一位資深的英文老師，從我「三年前」入職起就一直很照顧我。
接到前輩的邀請，只好撇開心中的感概，打起精神前往會議室。
真希望能快點回家吃飯啊……
※※※
「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等等你他媽的為甚麼會在這裡啦？」看著在玄關打掃的造物主．同齡家裡蹲，我顧不得教師形象就罵起髒話來。
「哎呀，別這麼兇嘛。」馮敬生那看起來一絲不苟的臉卻露出半瘋不瘋的笑意，違和感滿點。「我就完成了今天的稿，沒事做便上來幫忙打掃咩。」
「「咩你個頭喔？一個大男人在那邊裝可愛真的很噁心你知道嗎？」」
女孩難三帶點厭惡的嗓音從客廳傳來，看來是由從窗戶鑽進來了。每次看到她從窗戶鑽進來都不由得懷疑她是不是會輕功或者舞空術——
「小姐，這可是十樓你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改天掉下去了我可救不了你。」我忍不住對她稍稍抱怨一下，「不過看著你剛剛罵的那麼痛快的份上，這次我就不說甚麼了。下次沒什麼必要就別來個飛簷走壁。」
「林大小姐，我沒事當然不會這樣跳來跳去啊。我是不怕摔下去，可是這樣爬多多少少也是會累的好不好。」她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接著解釋：「最近偷東西好像太頻密，那貪官好像注意到的樣子。」
「你也會敗露行跡嗎？」馮敬生看起來有點驚訝，「沒想到以你的身手還是會被人發現。」
難三似乎不太想跟他說話，遲疑了一回才不情不願地回了他一句：「當初不知道有涉錄鏡頭這種鬼東西。」俏臉一沉，似乎對自己的失算也頗為不滿。
「嘛，雖然我是不建議你當俠盜。不過用法則消去紀錄不就好了嗎？這樣也比較省時省力吧。」
「我可沒那個膽依賴一個不知道甚麼時候跟你翻臉的人的能力。」難三似乎快忍不住了，聲調逐漸高亢起來，「再說我要用法則的話一開始就不用跑來跑去。腦袋長在頭上好歹就用一下不然我都快以為你把腦袋留在你媽肚裡了！」
我怕難三罵個沒完沒了，趕緊打斷他的話頭：「好啦好啦，這傢伙也只是怕你被抓而已。他沒腦袋也不是今天的事了就饒過他吧。」接著扯開話題，「是說你今次都偷到些甚麼了？」
難三雖然還是氣在頭上，不過也很識相的要了這個下台階：「嘛，跟往常一樣都是些金飾之類的。最貴重的應該是這個花瓶了。」說著從背包裡拿出一個瓷做的中式花瓶，「我看他放在房間，好像很珍惜的樣子就順手把它拿過來了。上頭的花紋裝飾也挺漂亮的，想來應該值點錢吧。」
看著她隨手把古董花瓶放在桌上，渾然不把它當一回事的樣子，我不禁嘆了口氣。
「話說回來，你打算把甚麼送給附近的貧民啊？」馮敬生一臉好奇的問著，不過眼光卻是死死的盯著那個花瓶。「是說完全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個劫富濟貧啊……別誤會我不是說你壞心眼甚麼的喔！」真是的……要不是我橫了他一眼他還不知道自己說錯話哩！
「這次是將這個耳環物歸原主。」難三倒是毫不在意，從另一個口袋拿出一對翡翠耳環。「聽說是那個貪官硬是從一個單親家庭搶來的，詳情我不清楚就是了。」接著解釋，「這次你著混帳倒沒說錯，我本來是真的沒打算濟甚麼貧的。難得你聰明了一次喔。」
「你這是甚麼莫名其妙的感概，我平常看起來就這麼笨嗎？」馮敬生不服的喃喃抱怨著，繼續追問：「那為甚麼你會忽然改變心意？」
「那還不是林大小姐搞的鬼。」難三瞪了我一眼，「我有一次，到斧頭幫那邊偷了些他們搶來的財物，想說趕緊拿去買些新的裝備之類的。結果林大小姐看我堅持不分給隔壁撿紙皮的阿婆，就硬是把我拖到一旁，魔音灌耳般就迫著我聽進擊的巨人的劇情……」滿腔怨念的看著我，一臉受到委屈的樣子異常的可愛，「我還沒買下一集她就跟我說劇情那我接下來是要看甚麼啦？她還說我不從的話就直接告訴我皇室的謎團。幹他媽的。」
「靜瞳，別人在說你壞話你就別在一旁奸笑好嗎？我差點以為自己看到電視劇裡的大魔頭了。」馮敬生白了我一眼，「沒想到堂堂難三竟然屈服於漫畫的劇情之下。是說你可以直接把相關的記憶洗掉，那就可以不受她威脅了啊。」
「哼哼，我可是看準了難三的性格不會濫用法則的喔！」我自豪的說著我的「傑作」，「難三可不像你，她不會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動用法則。」
「我可沒興趣在這種事情上利用你那甚麼法則。別把每個人都想得跟你一樣白癡好嗎？」
馮敬生聽著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反駁他，只好摸摸鼻子閉嘴。
難三接著又從背包裡抓出另一個袋子，不過這次卻不是甚麼金銀首飾。「欸，林大小姐，這是給你的。」
「哎呀哎呀，這吹的甚麼風啊？」雖然相處兩個月，關係比一開始好多了，不過難三還是沒有送過禮物給我。
「是花膠，早些日子隔壁海味店聽說對皮膚很好。」難三一邊收拾手邊的贓物，一邊回答：「在那貪官家裡的廚房偷東西吃的時候見到的，想說反正沒吃過就順手拿走了。你會煮嗎？」
「嗯……煮是會煮，反正明天放假，今晚先泡好水明晚拿來燉雞湯吧？」低頭沉吟了一下，確定週六沒有約人後。「那你們明天要過來吃嗎？要的話我多買點菜吃頓好的。」
一向貪吃的難三當然不會錯過吃白吃的機會，而一整天無所事事的馮敬生也沒什麼不來的理由，於是就這麼定了。
「週六的晚餐是定好了，今晚的晚餐卻還不知道吃甚麼。你們有甚麼意見嗎？」馮敬生坐在沙發上，仿佛一個剛辦完工等開餐的父親般。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說道：「難三就算了，鬼知道你會忽然上來啊？還問我要吃甚麼……真是的。」怕他得寸進尺，趕緊補充：「先說好，我今天光上班就快累死了，可沒空招待你們。我本來是想吃杯麵了事，所以家裡也沒有菜。」
結果又是難三冒出來解決難關：「嘛，我上來的時候剛好想吃些甚麼就到燒臘店那順手拿了幾盒燒味飯，本來是打算我一個人吃啦。不過林小姐要是你付錢的話也不是不能賣給你喔。」伸出一隻手，作收錢狀的難三說到這裡笑得異常燦爛。
真的累癱的我也沒空計較究竟該不該買她很可能是偷來的飯盒，只好乖乖地拿出一百塊。看著難三嘴角偷笑的的俏臉，不禁感嘆。「我說難三你比起盜賊更適合當奸商阿……這種情況還跟我收錢。」
「免費的活誰要幹阿。」難三看著紙鈔，喃喃著：「還是現鈔買漫畫比較方便啊。」然後忽然從衣袖裡彈出幾把飛刀：
「姓馮的，我可沒有要賣給你。要吃給我自己滾下街去自己買。」冷冷的語氣讓馮敬生不好意思的訕笑了一下。不過雖然尷尬，他似乎不怎麼介意難三惡劣的態度。大概是這段時間早已經習慣了吧。
這樣的日子雖然「平常」，沒什麼驚喜，我卻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雖然自知擁有法則，身世也是整個怪到不能再怪的我，不能奢望能一直普通的過日子——畢竟才出生兩個月卻活了二十五年的我就夠不普通了。
看著難三跟馮敬生兩個活寶拌嘴，我打從心底希望，這樣的日常能一直，一直地持續下去。
後記：
很少有的一篇日常，看起來還可以嗎？
創作內容
人類完美的居住環境－十五
人類完美的居住環境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