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內容

1 GP

[生賀 x 中秋賀文]請讓我倒在月光下

作者:俠女蓉兒│2017-10-06 20:26:07│巴幣:2│人氣:108
《請讓我倒在月光下》


姐姐把他帶來了我家。
我用眼角餘光斜斜的瞥著他,他一語不發。
很黑,很瘦,很矮,看起來沒過十五歲。他的下巴很尖,臉蛋很削,鼻梁骨卻很挺,彷彿從他那張凹陷的臉上穿刺而過,莫名的好看——卻也莫名的詭異;嘴很小但是下唇不薄,唇線笑起來應該會十分溫和的,可惜他緊緊繃著一張臉。
姐姐纖細的右手輕攬他窄窄的肩,跟我說著話,一雙菱杏眼載著滿溢的憂慮——小月啊,妳一定要保他平安。
我有些無奈的笑一笑,應允下來。姐姐如釋重負的輕嘆了口氣,眼眶微微發紅。我執起姐姐的左手捏了捏,以示安慰。偷眼望向旁邊那個男孩,那一雙漆黑而深邃菱杏眼和姐姐是那麼的相像:溫潤的形狀,細細的內雙眼皮,纖細的睫毛。他的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姐姐的柔和與溫暖。
姐姐說,他叫恩。今年已經十四歲了,上過學,認字寫字和算數都沒有問題。我聞言挑挑眉,原來我不過比他大上三歲。
「小月,小恩其實是個溫柔善良的孩子。他有些認生,不愛說話,可妳慢慢會發現他好的⋯⋯」姐姐臨走前抓著我的手,不放心的說。
「我明白的。」我向姐姐露出安撫的笑,輕輕推開她的手,為她披上斗篷。
姐姐走出修道院之時忽然降下了雪。我目送著她的背影,她走幾步便回過頭來看看我,我每回都向她揮揮手。等到再也看不清那個小小的身影,我才轉身,驀然看見離我幾步之遙的地方,不知何時,恩穿著一身單薄的黑衣,靜靜的佇立在雪地中。
———
不久之後,戰爭爆發了。
我總算是明白了姐姐的苦心。
戰爭開打約莫四個月後,我就接到了姐夫戰死的消息。姐姐和姐夫被當場處決,他們的三個孩子成為了戰俘。
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將那份報紙放到恩的書桌上。
恩沒有在我們面前表態什麼,只是他的臉蛋變得更瘦,眼眶變得更黑,面頰變得更凹陷。
我並不想嘗試幫助他。這種事情必須自己釋懷,他人說得再多也是無用。
我給他安排了工作。女子修道院有不少苦力的勞作,卻都交給了瘦弱而乖巧的小修女們。也該有個男孩去分擔一下她們的工作了。
恩勤勞,認命,規矩,並且聰明。我交代給他的例行事務他總是一項不少的完成,而我也從來無須警告他遠離那些修道的小修女,他從未跟她們說過一句話。儘管我曾經多次撞見那群春心蕩漾的小女孩們躲在角落偷看著他。
如同姐姐所說,他的話不多,可我總能在他的言行舉止中看見伯爵之子的高雅。他每天做完事情都會來找我,向我規規矩矩的行禮,說他完成了今日的工作。每當那個時候我總有種他只是要在國宴上邀請我跳一支舞的錯覺。
他平時總是隨著其他人喚我「阿芙蘿黛修女大人」,沒人的時候會喊我「月小姐」。畢竟真是個微妙又異常的距離呢,叫姨母不符合年紀,叫姐姐不符合輩份。
漸漸的,我們從每日單純的工作指派慢慢變得更像親人。我允准了恩進入修道院的圖書館,他閒暇之時便會讀書,偶爾遇到不解之處會來詢問我。他是個剔透的孩子,凡事都是一點就通,除了話依然不多之外,其實頗討我的喜歡。
我們在修道院渡過了一段與世隔絕、寧靜而平凡的歲月。
———
戰爭一打就是三年。
如今的恩儼然是一個俊秀的少年了。他依然削瘦,但臉頰豐潤了,皮色細膩了,襯著他高挺的鼻樑、漂亮的菱杏眼,和他好看的唇,是一副令人羨慕的皮囊哪。
他在十五歲生日後急速抽高,現在我也得抬頭看他了。而原本黝黑的皮膚——恐怕是隨我們一群修女深鎖在這個終年陰雨綿綿的地方吧,現下他和這兒的修女們一樣蒼白。
他的性格自然是比初來乍到之時好上許多,雖然依舊不愛說話,但有時會露出淡淡的笑容,對待其他修女也十分溫和有禮。相對的,我也漸漸感到,恩似乎有些不適合在修道院待下去了。隨著年齡漸長,讓一個男子待在女子清修之地終究是不好。對修女們不好,對恩也不好。
然而,就在我正給恩計畫著未來的出路時,修道院被發現了。
他們在夜裡放火燒了修道院。那晚我並未入眠,聞到煙味便穿了衣服逃到室外。火沒有燒到我的房間,但當我衝出房的時候,一片鮮豔而刺眼的火光映入眼簾,濃烈的黑煙不斷飄出,女人的尖叫聲、大火燃燒的劈啪聲分外刺耳,已逃出的修女們都忙著滅火,或替受傷的同伴包紮。但火勢異常的猛烈,我只能呆呆的看著,陪伴我十餘載的古老建築物緩緩的在火光中傾圮坍塌,成為灰燼。
然後,我看見那個瘦長的身影奮力的拖著一個人,從火場衝出。他的頭髮凌亂,俊俏的臉蛋上滴下沾了灰燼和髒污的汗水,細瘦卻有力的手臂穩穩扶著年邁的修女,向我們走來。他半偏著頭,迷人的瞳孔霎時間映入了火光。
那一個剎那彷彿,他眼中,火焰在燃燒。
我怔在原地,他們只當我嚇著了,幾個好姐妹過來輕輕安慰我。恩把老人交給會治傷的修女,似是注意到了反常的我,於是向我走來。
他滿身狼狽,眼神疲累。那時姐姐擔憂的雙眸忽然在腦海中浮現,和眼前這個少年的眼睛疊合。小月啊,妳一定要保他平安⋯⋯
我顫抖著,猛地起身,奔向前緊緊抓住恩的手。我的指甲狠狠扎進他如同藝術品般美麗的雙手,他的臉抽動一下,但表情只是驚訝。
兩道眼淚滑過我沾了塵土的臉,留下兩行難看的淚痕。我生平第一次喊了他小恩,一直喊著,不斷喊著。
怎麼辦呢,姐姐,我再也沒法保著妳的小恩了。
我明白修道院是待不下去了。我把一些少得可憐的錢財交給了老修女供她們重建修道院,然後帶著恩離開了這個地方。
當時的我,從來沒想過這個決定會帶來之後怎麼樣的改變。
離開了修道院的世界,殘酷,血腥而悲慘。
姐姐,我該如何是好?
小恩,我該如何是好?
———
恩做了一個我難以苟同的抉擇。
離開修道院的一個月後的那晚,恩來找了我。他直直的望著我的眼睛,認真的說:月小姐,我想從軍。
他說,那是他父親的祖國,也是他的祖國。他的父母兄姐全部埋葬在這塊土地上,他不想讓這裏成為另一個國家。
我張了嘴想說話,可是什麼都沒有說。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帶著憂傷,我不知所措。
於是他成了國軍,而我成了軍中的醫療人員。
在二十歲之前我從未想過我會如此深愛我的祖國,直到國軍被調派到了敵國的領土作戰。
這次的戰爭一打又是三年。
身邊的士兵每日都在變換,跟著恩在軍中的這段時光,我見過的死人比我前二十年全部的加總還要多。所幸恩除了一年前那次大失血之外,便沒有受過什麼嚴重的傷了。那回我在恩的床邊守了三天,最後跟著暈在他身旁。不過,一切也算是過去了。近幾個月戰事沒有那麼頻繁,卻令我無端想念起家鄉。
有一回和恩閒聊,我說,要是我哪天死在了戰場上,也不要埋葬,就讓我倒在月光下吧。
恩讓我不要說這些。他說,月小姐,戰爭快要結束了,我們很快就能回祖國了。
我只是笑一笑,自顧自的說著,要是我真死在異國的土地上,請他把我的心臟取出來帶回祖國。
「月小姐!」恩有些慌亂的喚了我一聲,看得出來他想結束這個話題。
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戰事了。正當大夥都想著回家的當口,敵軍在那晚偷襲我們。
我被叫醒的時候,他們正疏散非士兵的戰地人員到安全的營區。那個士兵我認得,他是恩的戰友,叫傑森。我張望著沒看見恩,問了一聲。
傑森被我一問面色卻猛的凝重。我當下也沒有多想,便衝出了營區。
我撿了一塊破銅爛鐵擋子彈,盡量繞著掩護走,還得找恩。果然不出多久,手臂就挨了槍子。我倒吸一口氣,雖然不是沒中過彈,但還是痛得我流淚。忽然,一個身影閃過我的視野。在吃上第二槍之前我找到了恩。同時,我看見對方的狙擊手正在瞄準。
我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我不管掩護了,直向他奔去。腿上又是一槍,我摔倒在地,頭暈了起來。離他不遠了,我心裡一橫,狼狽的爬起身,向他背後一撲。
「碰」的一聲,我眼前一黑。從軍三年就不過中了兩槍,今晚為了找他竟然被開了三槍,做士兵果然不容易。
「月小姐!月小姐!」恩焦急的叫我的名字,我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小恩啊。」幸虧我還能說話。只是⋯⋯嗓音有些沙啞,氣十分的微弱。「我對不起你的母親哪。」
「月小姐,我帶妳回營療傷。」恩的嗓音顫抖。
「小恩,我以後沒法保你平安了。你要活著哪,別讓你母親怪我⋯⋯」我咽喉發痛,窒息感傳來,聲音變得又細又弱。
「月小姐,我帶妳回去。」恩想撐起我,他自己卻發著抖。
我弱弱的搖搖頭。
小恩啊,我說過的,就讓我倒在月光下吧。我不想被裝入漆黑的屍袋,一把火便成為了一堆灰燼。
眼前只剩下皎白的月亮。要是從修道院那扇沈重的木窗看出去,肯定很美的吧。
回想短短二十三年的人生,前六年懵懵懂懂,跟在姐姐身邊;後來的十年一心修道;而最後六年奉獻給了恩。
我突然好想念姐姐,好想念修道院,好想念家鄉。想念恩第一次見我那又瘦又黑的模樣,想念他每日向我行禮喚著「月小姐」;想念我伴著他讀書給他解題,想念他十七歲生日那晚教我跳了我人生中第一支舞;想念大火的那天晚上我緊緊抓著他的手,想念離開修道院後在不同的地方做過各種職業攢錢;想念從軍後第一次中彈,恩背著我足足跑了三公里;想念恩大失血的時候我日日夜夜守著他,想念我們每一回談論故鄉的閒聊⋯⋯
啊,就請讓我倒在月光下吧。
不知道恩是否忍心取下我的心帶回祖國。
不過小恩啊,算月求求你了。
我真的,好想回家呀。

《請讓我倒在月光下·fin》
——————————————
後記

老修女靜靜的跪坐在教堂中,垂著頭虔誠的祈禱。
「嘎吱」一聲,推門的聲音驚動了老修女。
老修女有些不靈便的站起身,轉過頭瞇起昏花的老眼看向來者。
「瑪麗修女大人。」來人向老修女微微頷首,謙恭有禮。
老修女聽見這個稱呼愣了愣,又瞇起眼看了好一陣子。來人是一個相貌英俊,氣質高雅的青年。身材稍嫌單薄,膚色蒼白,一雙菱杏眼蘊滿溫柔,鼻樑高挺,唇型優美。他頭髮長了不少,裹著一身卡其色長風衣,帶著皮手套,提了一隻看上去很破舊的皮箱。
老修女似是認出了他,佈滿皺紋的臉上漸漸綻出驚喜。
「你們回來了呀。等等⋯⋯那孩子呢?」老修女朝青年身後探頭瞧著,似乎下一刻她記憶中那個懂事又能幹的少女便會跳出來抱住她似的。
青年澄澈的眼眸蒙上一層淡淡的悲戚。
老修女看出青年的沈默,眼中的驚喜緩緩的黯淡了。
「從你來到這兒的那一天起,」老修女嗓音輕柔。「她的人生便完全的屬於你了。」
青年點點頭,眼神痛苦。
「你是否思念她?」老修女目光遙遠,彷彿僅是在吟唱詩歌。
「我想念她。」青年坦承,他低下頭,過長的瀏海遮住他的眼睛。
老修女慈愛的目光帶著同情,她哆哆嗦嗦的走向他,吃力的想摸摸他的頭髮。青年很體貼的彎下身子,讓老修女能拍拍他的頭。
兩人靜默了一會。然後青年打開了皮箱,取出一個用牛皮紙包得十分嚴實的物品。
「能把它嵌進柱子裡嗎?」青年說道。「月常說她想回修道院。」
「當然可以。」老修女接過紙包,輕點著頭。
「萬分感謝,瑪麗修女大人。」青年優雅的行禮。
青年離開之時下起了雪。老修女在教堂門口目送他,青年沒有回頭。
———
幾年後的冬天,老修女去世了。參加喪禮的人們幾乎都是院中的修女,唯獨來了一個神秘的男人。
他穿著長風衣,戴了一頂紳士禮帽,脖子上圍著足以遮住臉蛋的厚圍巾,雙手都戴了漆黑的皮手套。
他停留的時間很短,向老修女致意後便走了。在這樣的日子裡,沒有一個人發覺他在離去前於教堂短暫停留了一下。
他靜靜走到一根柱子旁,看著上面鐫刻的花體字,然後脫下右手的手套,露出一隻如同藝術品般美麗的手,輕撫著字跡。
若是有人注意到,便會看見上面的字:
Y.A
Please just let me die in the moonlight.

Love,YN.T

——————————————————
真的一不小心寫太多了。(啥
一口氣用了戰亂梗+蕭邦梗(詳情請自行搜索蕭邦之心
不知道為什麼,我老是喜歡在人家生日佳節的時候寫這種黑暗的文⋯⋯
而且跟生賀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總之,我們壽星生日快樂( ´ ▽ ` )
好想跟妳去溜冰(急邀約

2017.10.06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3746302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保留一切權利

相關創作

留言共 0 篇留言

我要留言提醒:您尚未登入,請先登入再留言

1喜歡★A21845313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前一篇:《武宮難憶莫曉棠》 後記... 後一篇:《她》 說明文...

追蹤私訊切換新版閱覽

作品資料夾

a86189642祝福
看到的人會變得幸福哦~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15:42


face基於日前微軟官方表示 Internet Explorer 不再支援新的網路標準,可能無法使用新的應用程式來呈現網站內容,在瀏覽器支援度及網站安全性的雙重考量下,為了讓巴友們有更好的使用體驗,巴哈姆特即將於 2019年9月2日 停止支援 Internet Explorer 瀏覽器的頁面呈現和功能。
屆時建議您使用下述瀏覽器來瀏覽巴哈姆特:
。Google Chrome(推薦)
。Mozilla Firefox
。Microsoft Edge(Windows10以上的作業系統版本才可使用)

face我們了解您不想看到廣告的心情⋯ 若您願意支持巴哈姆特永續經營,請將 gamer.com.tw 加入廣告阻擋工具的白名單中,謝謝 !【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