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正面交鋒
你曾經有為了一個人而失去理智的時候嗎?
即使再愚蠢,也要全力以赴去完成的事情。
我,一往無悔。
御前峰上,我被服部操控的冰人給包圍起來,現場莫約有三十幾名冰人,每個人手上都操控著寒冰手裏劍。
我出手極快,挺直鋼劍戳向其中一名冰人,鋒利的劍尖飽含玄陽劍氣,嗤嗤有聲、透出紅光,正是...
「玄陽破曉!」
清脆悅耳的鏘然一聲,冰人的胸口硬生生吃下凌厲無比的一劍,本體卻是完好如初,唯見劍尖刺入堅冰的痕跡。
這樣的怪物還有三十幾個?
我偏偏不信邪,一個高跳躍起,抬起右腳掃向冰人的腦袋,這一踢挾帶體內旺盛的玄陽靈力,又是砰的一聲,冰人扭了扭腦袋,依然無好無損的站在我的面前。
「...怎麼可能?」
我的腳痛得要命,不禁暗暗叫苦。
服部淡淡的微笑,那是無法輕易撼動的自信:「泓瀨司,想不到你是依靠力量的類型,莫非你忘了椒圖的特殊能力?」
我睜大眼睛細看,原來服部早已喚出了防禦型的式神椒圖,她看起來十分慵懶,有一條長長的魚尾巴,上半身像唐國美女那樣仔細的梳妝打扮。
更特別的是,這名椒圖所躺著的貝殼也是冰塊所形成。
在椒圖的異能催化下,每一名冰人的背後皆被結實的冰柱彼此連結起來,冰人藉冰柱分擔傷害,因此我刺出的每一劍、踢出的每一腳,全都是由三十幾尊冰人一同承受,就算我隔個五年練成肌肉猛男,恐怕也無法擊破冰人。
我吃驚的問:「冰做的「涓流」?」
敵眾我寡,又擊之不碎,待在原地只是等死。
「...山不轉路轉!」我心思把定,一個箭步衝上前去,飛身繞過椒圖與層層敵影,劍光一晃,直取敵首。
服部讚許有加地說:「判斷不差,但是...太天真了。」
服部一下令,我的眼前便是一片銀光閃爍,四周的冰人怒叱出手,漫天暗器有如驟雨般疾射而來。
我雖然速度極快,仍是被迫高縱低伏,跳上跳下的好不狼狽,不時還有天女散花的暗器從身邊呼嘯而過,我閃過數回,仍是無法寸進。
不妙,冰人在椒圖的加持下,根本無法以蠻力破壞,我心下一凜,只好改變前進的方向,翻身跳到一塊大冰岩的後方喘氣。
冷靜,我一定要冷靜,正面攻擊會被射成刺蝟的!
這下就算速度再快,也根本無法欺近服部周身三尺。
「對付你,五成功力足矣。」服部伸手摸了摸椒圖的貝殼,低吟道:「泓瀨司,勸你快快離去,莫再打擾我與三公主的寧靜生活。」
我一咬牙,心想:「我不會放棄,今天一定要帶回詩音的軀體。」
不過,剛剛魯莽的嘗試讓我發現了一點。
那些冰人發射暗器的水平,遠遠不及陰陽寮五段以上的陰陽師,服部的忍術能製造出大量的幫手,卻沒有辦法提升他們整體的戰力。
可以賭賭看。
如果不能搶回詩音的身體,我恐怕會恨自己一輩子。
我深吸一口氣,再度從冰岩後方竄出,果不其然,眾冰人一見到目標,再度拋射出無數的冰雪暗器,殊不知我已經翻開了手中的百鬼志,做下一連串破解寒霜殘影的戰略。
只見式神現身,狸貓旋轉頭頂上的葉片,形成一股逆向的颶風。
「逆反,幻葉風暴!」
我捏了一張風屬性的符咒,幫助狸貓調整幻葉風暴的風向,呼呼作響的颶風將銳利的寒冰暗器全部倒捲而回,眾冰人雖被暗器劃出傷痕,但它們毫無知覺,就算割破了臉也是渾不在意。
但,這樣就好。
我掌透氣勁、挪移乾坤,玄陽靈力源源不絕的灌入狸貓體內:「趁現在,酒池烈火!」
「你對三公主的愛也不過如此程度。」服部似乎早已看穿我的戰術,不以為意的說:「你打算利用屬性優勢來反擊,但即便如此,這也無法破壞「涓流」的連結...」
「不對,我使用「幻葉風暴」的目的還有一個...」
服部驚覺不對,他的目光移向手下的冰人,發現椒圖製造出來的「涓流」冰柱在接續不斷的打擊下,裂縫越加擴大、最後開始碎裂瓦解,而破壞防線的兇手正是那些半途折回、無堅不摧的寒冰手裡劍!
服部冷漠的臉上終於啐了一口:「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高招。」
狸貓打了個噴嚏,故意打翻酒壺的它擺動毛茸茸的尾巴,一口氣從嘴巴裏頭吐出紫色妖焰,冰人受到高溫逆襲,一尊尊隨著妖火溶化。
勝機乍現,我抽出五張符咒疊在劍身之上,準備施展出玄陽劍燄的進階之招:「天地陰陽、乾坤借法,「玄陽五重燄」!」
服部冷眼嘲弄:「只想用多張的明火咒來增強劍力? 讓我好生失望。」
只聽得服部話語一落,他手中快如閃電的射出五根搖曳的物體,我尚且來不及反應...手裡空蕩蕩的,原來握住的符紙已經不見了。
我趕緊低頭一看,五張符紙通通被黑色的細針釘在雪地上!
服部平靜的說道:「別耍小聰明,全力向我挑戰,這樣你好輸得心服口服。」
「嘖!」我繼續持劍攻向服部,卻忽略了一旁椒圖的存在...
服部再度取回優勢,立刻發號施令:「椒圖,使用「萬冰尖」。」
椒圖楚楚可憐的眼神一掃,竟然從貝殼中射出無數的冰尖,尖上還帶有彩色暈光。
「糟糕...靈劍天護!」
突如其來的冰尖飛瀉,我急舞劍刃抵擋,察覺這冰尖無不充斥著強大的妖力,我早該想到,八將臣培養的椒圖豈是一般陰陽師所能比擬?
服部見狀,露出算計的笑容:「你可知道京城貴族最喜愛的珍珠是如何形成?」
我心思一動,不料擊碎冰尖的同時,冰尖內部再度射出無數的銀光,我萬萬想不到這針中有針的機關,感到腹部一陣刺痛,低頭一看,發現已被數支晶瑩瑰麗的冰針刺中,點滴鮮紅落在凌亂的雪地上,形成別具風情的血色冰華。
我伸手拔出體內冰針,血淋淋的向後倒退了幾步:「呼呼...想不到我遠在白山,還是上了寶貴的一課。」
服部憑空凍出武士刀,一腳踢開試圖保護我的狸貓,快步向我劈來:「結束了。」
「那還未必...」我忍耐腹部傳來的刺痛,也跟著露出笑容:「我還有一招。」
服部踏步向前,這才發現了腳底下映現的法術,我掐指唸咒,頓時玄光幻化,啟動我預先埋下的符紙。
只見一道玄光沖霄而起,鯉魚精靈巧的現身,她妖力一轉,把泡泡護盾施加在對方身上,成為困鎖敵人用的...
鯉魚精吆喝:「泡泡之牢!」
服部嘗試移動四肢,發覺完全動彈不得,他皺起了眉頭。
我打開百鬼志,放出鴉天狗與狸貓。
「雕蟲小技。」服部匆匆提起渾厚無比的靈力,憑藉實力差距衝破泡泡之牢,但這硬碰硬的突破方式,即便是一瞬間,也使得他不得不回氣。
這個空檔,服部可說是全無防備,他果然還是太輕敵。
我早已撿起雪地上的符咒,看準破綻,揮劍掃出五道迴旋不止的焚風:「玄陽五重燄!」
五重劍燄肆虐過境,應聲命中不及防備的服部,但見劍光爆開,服部整個人有如斷線風箏般的飛向半空。
鴉天狗和狸貓與我早有默契,聯手出擊,鴉天狗劍走偏鋒、掄起看似雜亂無章,卻威力強大的「群鴉亂舞」連擊服部。
狸貓鼓足殘存氣力,烈酒下肚的它吐出更加猛烈的「酒吞之火」,把服部與椒圖一同置身於熾熱的火海中。
我和式神們的連技重創服部與隨伺一旁的椒圖,只見失去意識的椒圖翻了個白眼,緩緩從貝殼滑落下來。
服部雖然勉力支撐,仍是嘔出好大一口血,他的膝蓋、雙腳都受了傷,頹然的跪倒在雪地上:「了不起,這個咒光...你是何時施展?」
我豎起食指,指了指地:「方才你打落我手中的那五張明火咒裡面,藏有一張招喚式神的符紙。」
服部悶哼道:「如果方才我不強行突破鯉魚精的泡泡之牢,反利用泡泡之牢來保護我,輸的就是你...」
「人生往往沒有第二次的抉擇。」
服部聽了,他面帶微笑,擦去嘴角的血跡:「以一名後生晚輩來說,你是個令人佩服的好對手。」
儘管我勝得有些僥倖,但服部好歹作為八將臣之一,實力卻好像沒有安倍晴明、或是師父那樣強大,這是為什麼?
難道迷失了自我,做出這等卑鄙的劣跡,竟能使他的原本極其高深的修為退步如斯?
我一想到服部擁有如此高貴的身分,卻做出令人不齒的行徑,還是忍不住大聲斥責:「你卻是個令人失望的前輩,這是作為斷崖偷襲我們的還禮!」
「斷崖? 偷襲?」
「你還裝傻? 那五頭雪狼不正是你的傑作?」我舉劍在前,作勢欲劃:「詩音不該再被任何人打擾,請交出她的遺體,作為交換,這次我不會傷害你的性命。」
「我不明白什麼雪狼、什麼斷崖。」服部撐起了遍體鱗傷的身體:「但是,泓瀨司,你想要與我爭奪三公主,我可不能如你所願。」
等等,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偷襲我們的另有其人?
我思緒有點轉不過來,驚訝的問:「你的傷勢這麼重,還想要打下去嗎?」
「這是我守護三公主的堅持,任何人也不能拆散我們!」服部露出令人畏懼的眼神:「八將臣真正的實力,今天讓你親眼見識...泓瀨司,你可曾聽過與陰陽師簽下生死契約的式神,將成為御靈,成為陰陽師最強大的殺人武器?」
御靈,傳說中與陰陽師達成共識、以生死契約來約束彼此生命的式神,只要式
神死亡,陰陽師也會跟著沒命,反之亦同。
我曾聽師父說晴明的御靈,便是一頭超凡入聖的神龍,但這個世界上,似乎還沒有妖怪有資格讓他招喚御靈出戰。
風,越來越刺耳。
一股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
只見服部飛快的翻開百鬼志,魔王級的邪光頓時有如狂風暴雨般肆虐開來。
狸貓與鴉天狗等等不由得發出心驚膽跳的呼喊,他們發出的聲音卻被這股暴風的劇烈聲響給徹底掩蓋住了。
「這道狂風...難道是...」
服部修練的不只冰屬性的法術?
「御靈招喚。」服部低鳴:「墮落的風神啊,放棄無人問津的神社,豎起雙耳聆聽我的願望,與我的信念合而為一,以大氣鍛造的風之刃劈開渾沌!」
寒風料峭,在我眼前現身的是,墮落成魔王的風神...天目一命!
天目一命乘坐著雲朵,龐然邪氣凌空而下,但見它頭上長了兩根犄角,黃袖飄飄,衣襟帶風,胸口露出了堅實的肌肉,長長的白髮遮住了半邊面容,冷傲的臉上只有一顆令人畏懼的邪眼。
鴉天狗等式神面對十二使君足以輾壓一切的壓力,都不禁流下了冷汗。
「你還沒離開這座荒涼的雪山? 還是為了早就斷氣的小姑娘?」天目一命似乎很久沒有從百鬼志現身,他用朦朧的眼睛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受創的服部,不以為然地問:「...服部,就是這個毛頭小子,需要你喚出我來?」
服部喘著氣:「一目連,他可不是簡單的年輕人,非使用「憑依型態」不可。」
天目一命嘆了口氣:「也罷,雖然我個人不是很喜歡動用到這個能力...誰叫我是你的御靈呢?」
卻見服部拖著傷軀與一目連背靠背,雙掌相貼,兩股截然不同的靈氣巧妙地結合起來,陰陽師與魔王兩者瞬間融合為一體。
服部仰天長笑:「十二使君的力量,好好銘記在心!」
不過頃刻之間,陰陽師的靈力竟然以不敢想像的速度提升,此時的服部全身都被狂風壟罩,雙手變成了一對由鋒利刀片織成的刀翼,眼睛變成了兩團抑鬱的綠火,額頭上也長出了兩根凶狠的犄角...
怪物。
我只能用這個名字來形容「憑依型態」下的服部,因為我們此時的差距根本不是同一個級數。
怪物發出淒厲的嘶吼,展開刀翼,如蒼鷹一般掠空襲來,這下變起倉促,我向後翻了一個筋斗,有驚無險的避開這裂身之危。
但好不容易拉開距離,服部利用「憑依型態」徹底強化的軀體卻比我更加強大、也更加迅速,怪物形影一竄,乘風破浪般的追了上來。
我抽出符紙、單手結印,星印護住胸口:「盾!」
氣盾在前,怪物卻無所畏懼的衝了過來,瘋狂的刀翼狠狠的劈在我製造出的氣盾上,氣盾土崩瓦解。
「這個「憑依型態」到底是什麼東西? 氣盾居然一下也撐不住...」
我整個人向後摔去,只得伸出腳尖在雪岩上一點,身體翻了一個圈子,再度翩然躍起,但挨下了衝擊,中針的腹部失血更劇。
好痛。
怪物似乎知道我害怕它的兇猛力道,刀翼過處無不風聲凜冽,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我的呼吸越加急促,腳步連閃,這足以鑿破巨岩的蠻力令我難以招架。
情況險惡,我匆匆閃過數回,劍擺身後,左掌改以柔勁拍出,以右派至輕的絕學「摘星手」與怪物遊鬥,手腕如羽毛般輕柔飄逸,遊走在狂風暴雨的刀翼之中。
我與怪物拆了數招,左掌騰挪借巧,一口氣從兩片刀翼的隙縫穿了過去,掌力斜斜拍在怪物的腋下,柔勁一送,但隨即被一股奇特的風渦彈開。
「...風盾?」
這似乎是天目一命做為風神的特殊能力,但服部既然與他合為一體,那肯定也能夠操控魔王原有的力量。
我盡量保持冷靜,單掌翻飛,兩次得以趁虛而入,分別拍在「憑依型態」的胸膛與左膝,但感到對方全身壟罩在風盾的保護之下,一碰觸便被彈開,相比有形的外力、無形的護盾讓人無從破解,遠比方才的冰人更加難纏許多。
怪物似乎漸漸失去耐性,它咆哮一聲,大氣盤旋在他的周身不去,逐步形成捲風,風勢掀起白色的雪浪,驚滔駭浪般的力量好似要崩山化雪,激起一地銀霜。
怪物的身體,也消失在漫天風雪中。
「哪裡去了?」
我視線被銀白色的飛霜阻擋,注意力跟著分散。
「吼!」
怪物冷不防地從我後方的雪堆竄出,這一招從意想不到的角度攻來,實在無法躲開,我只得舉劍一擋,十成的玄陽劍氣硬憾狂風刀翼,但我手中的鋼劍卻承受不住兩股至極的力量,應聲斷成無數的碎片。
我的嘴裡噴出好大一口鮮血。
鴉天狗和狸貓見狀,雙雙護持而來:「主上!」
「吼!」服部與天目一命結合成憑依型態的力量遠遠超乎估計,眼前的怪物一嘶吼,無可抵禦的風暴擴散而出,鴉天狗與狸貓雙雙被這股風勢捲出數丈之外。
服部的雙眼竄出綠光,他在這個姿態下似乎已經不能說話、也不能思考,它把刀翼架在我的脖子旁,而我只能靜靜的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詩音,對不起。
突然,心口的心魔劍急遽的躁動起來...
「你還不能死。」
這股痛覺越發越是強烈,我閉上雙眼,欲催靈力,卻更感到渾身發冷、如墜深淵,不同於環境帶來的寒冰,那是來自地底最深處的…
地獄深處的幽吟。
我內心疑惑未減,只聽得一個奇怪的聲音不斷從腦海中告訴我:「很快,我的嗜血渴望,逐漸無法壓抑了…快啊,我還需要更多生魂…」
強烈的壓迫感,九嬰的聲音宛如急促的擂鼓,使我感到莫名的恐懼…我依稀記得,好像曾經在夢裡見過她,她也曾經化為石雕,屢屢出現在我的眼前。
在我的記憶中,藏身黑暗的她有九顆腦袋,一雙黃色的眼睛,散發可怕的氣息。
我喘息不已:「九嬰...妳為什麼糾纏不清!」
九嬰的聲音迴盪在耳邊:「哎呀,人家好傷心呢,我把力量借給你還被罵,羞羞...不過你還是我的食糧,可不能隨便就讓人消滅了呢...」
於此同時,我全身上下爆發一股異於尋常的邪力,勢頭之強,竟然連憑依形態下的服部也停下了腳步。
「啊啊啊啊!」我發出慘叫,伸手從心口拔出了一口漆黑的邪劍,掄劍往怪物的刀翼砍去,但見兵刃相交、劍氣縱橫,邪惡力量彼此衝擊,整座御前峰也為之震盪,山坡上的積雪承受不住如此強大的力量,逐漸裂解崩落...
我們執著於眼前的勝負之爭,無視周圍的危機降臨,只聽得沉寂多年的雪體轟隆隆的向下崩塌...
我只感到眼前一片黑暗,與服部化身的怪物一同被大雪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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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的大篇幅打戲,司為了奪回詩音的身體與服部正面交戰,喜歡的話歡迎留言點GP,我們下集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