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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娜歐輕颱已吸收位於菲律賓外海的熱帶性低氣壓，迅速增強成中度颱風，娜歐颱風將有可能影響瑪莉颱風引發藤原效應，氣象局表示不排除兩颱合流形成強烈颱風的情況發生，呼籲民眾做好防颱準備…」
新聞台播出衛星雲圖的畫面，位於台灣東南部的藍色海域已白茫茫一片，而最靠近台灣東海岸的白色雲塊就是瑪莉颱風，兩個雲塊邊緣已有部分重疊在一塊了。
就如奶精加入咖啡裡浮現的一團白色漩渦。
「唔喔喔！颱風要來了啦，兩個颱風的啦！」
阿嘉放下手中的筷子，非常驚訝的看著電視螢幕。
「阿嘉，吃飯就吃飯，看個氣象也在那大小聲的。」
李祥雲忍不住斥責一下那個憨阿西之後，亦憂心忡忡的盯著電視畫面。
其實我也很擔心來不來的及把全部的農作都收好，照這樣下去到了明天傍晚天氣就會開始轉壞。
「下午要快點採收南瓜…」
我不禁露出擔憂的神情，這幾天的氣象發展真的很可怕。
「嗯，千會盡全力的。」
小千那令人感到安心的話語，溫柔而有力的傳達到心中。
「喔……嗯……」
我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低頭趕緊把碗裡的飯扒完。
「我先去巡視田地。」
「阿英…怎麼了？」
我向小千搖了搖頭，然後準備開門走出木屋。
「他在害羞…」
「阿英哥哥在害羞…」
秋氏姊妹嘰嘰喳喳的低聲細語，不過還是聽得很清楚。
「我都聽到了。」
冷冷丟下這短短的一句話後，我走到外頭找個陰涼的地方坐著。
不知道為什麼小千要說那句話，我只是想趕快把工作做完…什麼盡全力啊？我一點頭緒也沒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輕鬆了許多。
※
吃過午飯休息片刻後，大家再次下田採收南瓜。
由於採收中的田地有十公頃大（註二），種的東西又雜又多，再說外公的自然主義不支持機器收割，所以收成往往要進行數天。
（※註二，一公頃大概是一百公尺見方的面積，約一個國小操場大。）
而另外十公頃則處於休耕狀態，明年春天才會播種。
這些田地都以武安路為東邊界線來算，向北一直到武界橋，以及向南一直到武界產業道路，向西直到溪邊，都是楓香農場的耕地。
武界橋一直向西邊走就會抵達一個十字路口，小木屋就坐落在那個角落，再向西走就是上楓源山的步道，在這個步道上沒辦法開車，只能徒步前進。
這個步道筆直的通到山上去，走到山腰時會看到一棵活了一千兩百年的大牛樟樹，樹幹粗壯通直，外公還在樹上蓋了個木屋，而在樹幹旁還有一個地下倉庫。
這個倉庫是我們用來堆放農產品的場所，除了放作物外，也兼釀造及醃漬等用途。入口雖然在牛樟樹旁，不過在建造的時候很巧妙的避開巨大的樹根，所以在倉庫裡會看到有部分崎嶇不平的牆壁。
倉庫位於地下五公尺深的地方，外表看起來並不起眼，但興建過程可就是一大學問了，首先是挖土及灌漿，鋼筋水泥牆不難做，以前在工兵學校訓練課程也有學過，但如何防止濕氣及樹根的侵入才是一大難題。
外公只用了一個很簡單的方法：選用堅硬的櫸木做為模板灌漿，水泥硬化後也不將模板除去，讓倉庫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同時內襯再用數層底漆防止發霉，並加蓋二座煙囪做為驅除霉氣的火爐。
不過我還是不清楚這座倉庫到底是怎麼挖的，還有為什麼非要建這麼大？就算幾年豐收也堆不滿整座倉庫才對，我對這座倉庫的其他用途打了個問號。
整座倉庫說高不高，大概才三米，面積五十米見方，說是普通農家的倉庫也算太大了點。
在倉庫上方的地表則是一小片林間廣場，周邊都有好幾個倉庫的通風孔，看起來就好像生長在森林裡的巨大蘑菇。
在這林間廣場旁還有一條小溪流，外公還做了條水道把這條溪流引至小木屋前，然後再挖了個池塘儲水，再引出數條水流做為灌溉之用。
這裡糧食充足，也有乾淨的山泉，倘若世界末日即將到來，我寧願跑到這裡躲避災難。
貨車上堆著一箱箱剛採收下來的南瓜、玉米、還有豌豆，而貨車只能開到木屋旁，要把這些農作運上山還真是個難題。
所幸外公又展現了他的聰明智慧，在延綿一百公尺的斜坡上都有小型纜車可供上貨，早期是用人力驅動的，所以旁邊還有轆轤轉軸，現在則改用馬達。
「要啟動了喔！」
「喔！上貨上貨！」
纜車啟動後，壯碩的阿嘉開始將這些收成放到吊籃上，其動作俐落無比，這種吃勞力的工作只要有他一人便足以應付。
李祥雲在倉庫入口旁指揮其他工人搬運，所以這裡沒有我們的事情了。
因為小千在中午說的那一句話讓我覺得如果不努力便會輸給誰似的……小雨也不知為何卯足了勁採收玉米，於是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只剩下一些角落還沒去收割。
「喂！阿英很閒的話就送南瓜給村內人吧！」
祥雲大哥在森林的入森林的口處吆喝著。
「喔！我知道了。」
「記得別擺著那副死板臉，要送禮給人至少笑一下嘛！」
……我這張臉錯了嗎？常有些弟兄說我不開口時看起來就像剛打過硬仗的傭兵，情況是不是真的這麼糟糕我不知道…我只是平常的我而已。
就照著李祥雲大哥所吩咐的去做，挑出幾顆比較好一點的南瓜做為禮物。
這種小農村人口很少，所以人與人的關係非常密切，某人在武界裡做了什麼事，很容易就被街坊鄰居甚或『三姑六婆』情報網給傳的一清二楚。
豐收時送給鄰居們一點收成也是農場的固有傳統。
「阿英，一起去吧？」
我頓了一下，怎突然說要跟呢？
秋氏姊妹也先行回家幫忙雜務了，所以剩小千沒事做。
基本上小千就算不來幫忙也可以的，可是她為什麼想要做這些勞動身心的事呢？一般的女生不是都討厭流汗嗎？
「還是說…你不喜歡跟千一起…」
「沒有不喜歡…」
「那千可以跟囉？可以嗎？」
「……隨便妳。」
實在不懂為什麼她想要一起去，不過這樣也好，有個人作伴就不會無聊…雖然我不太擅長應對。
「謝謝阿英，千很開心呢。」
她露出唯美的笑容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的笑臉總是讓我無法冷靜下來，只好趕緊把頭撇開。
整理一下準備送出的南瓜，數量大概有二十顆，我打算把這些南瓜都放到一個大麻布袋裡送出去。
「阿英不分成兩袋嗎？千也可以負擔一點。」
「這樣很重。」
「不用擔心，千雖然是女生，可是也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柔弱喔！背這個袋子就很像聖誕老人送禮的感覺呢！」
我們要明正大的走到人家門口送出禮物，不會在半夜從煙囪爬進去，這大概就是我們與耶誕老人不同的地方。
小千輕鬆的拎起袋子背著，十顆南瓜少說也有十幾公斤，她哪裡來的力氣啊？
「我們出發吧。」
「喔…嗯…」
我還是搞不清楚如何應對她才好。
※
午後的斜陽發出比黃金更耀眼的光芒。
大地一片金黃亮麗，影子被陽光給拖的老長。
被這陽光照耀的雲朵就像飄在空中的可頌、法國麵包……也許形狀有點扭曲，不過看起來還是相當可口。
「哎呀，真不好意思啊……來來，我也給你們一些自己種的菜吧，這是一點心意，不成敬意。等我一會啊，我進去拿菜。」
雜貨店的老闆娘非常開心的收下了南瓜，急忙走回房內拿取菜葉，這是在城市裡看不到的光景。
她會拿什麼菜給當作回禮呢？一想到這，嘴角便不自覺的上揚。
老闆娘進屋之後，小千便開口了。
「再來就只剩下最後兩戶人家了，感覺時間過得好快。」
「嗯、嗯……」
一路上大部分都是小千開口與村民道寒暄，雖然村民們也認得我，但還是有種莫名的陌生感。
雖然是我的故鄉，不過十歲就搬家到彰化了，之後也就不曾回來這裡。
所以村民們看到我只會說：
「啊─你就是那個……許賢農的外孫嘛，你小時候就很古錐捏！」
這裡的居民們經常提起外公的事蹟，可是對我來說卻是很遙遠的事情。
就像是記憶中少了幾塊重要的碎片，卻完全想不起來。
「千……終於了解了……為什麼阿英會這麼投入……」
小千突然說出話這句話，使我不禁發出「啊？」的聲音。
「除了享受收成的喜悅，更重要的是與萬物分享一切的過程吧？或許阿英還沒有察覺到，但是千觀察好一段時間了……阿英只有在下田的時候才會笑…」
觀察？小千一直看著？為什麼？
「我……我不知道……」
腦袋一片混亂，到底她為什麼要這麼說……我不敢正視小千，但她說的很對。
種田是我唯一喜歡做的工作，採收健康飽滿的作物時比做任何事物都來的更有成就。但這是因為外公喜歡我才喜歡的嗎？還是說這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呢？
「哎呀，果然是少年的時候感情最好。」
不知何時，老闆娘笑嘻嘻的站在店門口看著我們。
「那個……千沒那個意思……」
「不好意思，我們先走了，謝謝妳送的菜。」
我急忙離開現場，臨走之餘還是收了老闆娘的回禮。
「阿英怎麼了嗎？突然走那麼快……」
「……沒事。」
很想逃離剛剛那種情境，真是太奇怪了，為什麼我只想著要逃呢？
「那個……千剛剛是不是說錯了些什麼…」
「下一站是羽柔家吧？趕快去吧。」
「嗯，好的。」
她依舊保持微笑，卻感受不到如暖陽般的溫柔笑容。
小千並沒有說錯，她察覺到至今以來我對這塊土地的感情。
可是我……卻只能選擇迴避……那一直讓我無法保持清醒的情感到底是……？
不管怎麼想，這個答案似近似遠的在腦海深處裡飄浮著，遲遲無法沾上一邊。
創作內容
永恆之歌-巨大艾維卡之夜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