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鳥絕唱(19)

第十九章<授勳儀式>

神示歷七九一年十月十五日上午九點，輝光大陸的中央地帶，神示之國首都——

從禍璃登基之後整好滿三個月，這三個月內可謂是風雲變色，發生了許多出人意料的事情。禍璃以凌厲到近乎無道的殘酷手段重振王權，緋翼伯爵之事因為實際策畫的家臣才是主謀所以最終只是被剝奪爵位，緋翼本人則被監禁起來等待調查完畢後再決定如何懲處。很多人相信緋翼最終會以緩刑的方式被編入黑衣騎士團中，好能夠有效利用及就近監視，但這也不過是推測而已。緋翼的曾祖父巴澤爾完全被視為無辜分子，雖然他實際上才是意圖撼動王權的陰謀家，但因為已經沒有行為能力乾脆就不挖出這點了。在緋翼被剝奪權位之後其領土南側交予在討逆戰爭中立功的雪映公爵，西側交給同樣立功的柏宜斯伯爵，北側跟東側則由國王親自管轄。

甘乃迪領最終也成為國王直轄的區域，巴薩羅穆的次子已經將統治權完整轉移給禍璃，能達到這樣的成果萊布尼茲可是費盡苦心，這不是單憑戰鬥能力或陰謀詭計就能做到的。另外一邊，柏宜斯得到領土的同時也將軍權交出，並非他沒有異心，而是在禍璃取得了巴薩羅穆的兵力之後加上雪映公爵在南邊有駐軍的情況下，要是公然反對而被當成逆賊就完了，他可以有放長線釣大魚的心理準備的。

得到了新的兵力，禍璃將原本的首都駐軍、緋翼軍、柏宜斯軍、巴薩羅穆軍進行打散混和跟重新編制，破壞掉原本的人際網路，以此切斷士兵與長官間的聯繫，降低他們的主從意識，以避免軍隊脫離控制。士兵們真正的主人只有那唯一的王，所謂的長官其實只是中間管理職，並不需要抱持過度的信賴與推崇，否則很容易就會以長官的命令而非王命為最終標準。

新的編制中先將軍隊分為黑衣、銀月、黃影三團，其中黑衣師團、銀月師團各配有一萬五千的兵力，黑衣師團駐紮的區域是原本緋翼和柏宜斯的領土以及甘乃迪領的南緣跟首都，銀月師團駐紮的區域是甘乃迪領剩餘的全部。黃影兵團則沒有駐守地，實際上待在首都之中但並不負責首都防衛，首都防衛仍屬於黑衣的職責。黃影兵團共編列兩千五百人，訓練的內容不像是在訓練一般士兵，而像是在培養特種部隊或秘密警察。

原本的黑衣騎士團和銀月騎士團成為師團的附設騎士團，團長為同一人，道格拉斯同時管轄黑衣師團跟黑衣騎士團，而熾韻管轄銀月師團跟銀月騎士團。黃影兵團的團長是傑佛瑞，行事詭譎的他所率領的兵團當然也逐漸變得很詭異，被選入這個兵團的士兵多半是與社會脫節的人，而經過訓練之後更是顯得有些妖異恐怖，臉上似乎都沒有了表情，顯然活用了深淵教團的訓練手段。

過去，深淵教團只能從霧之國中挑選多餘的人來訓練成教團的人手，少數情況從外界俘虜，兵力源可說是十分缺乏。現在，有了神示之國這樣的大國支撐，人手的編制當然可以大大增加了。相較之下，霧之國的總人口數比禍璃現在能支配的士兵還少，更別提跟禍璃現在直轄領土的居民比，完全顯現出一個隱密小國的悲哀。

在取得了甘乃迪領的統治權後，禍璃依照巴薩羅穆對王權的違逆將神示之國最後一個王爵爵位廢止，而緋翼伯爵的席位也已除去，如今神示之國的高階貴族編制變為三位公爵、八位侯爵、十位伯爵。其中，雪映公爵選邊站的速度夠快，大多數人都相信如果禍璃繼續振興王權，雪映公爵的地位必將水漲船高，終有成為新任王爵的一天。不過，雪映本身並非魔法師，實在不太符合民眾對於統治者的預期，但她的女兒雪鵑不但是魔法師還是個媲美其先祖的天才魔法師，甚至在對緋翼的討逆戰爭中拿下首功，很多人都覺得她應該會提前接位，成為新任公爵。

原本，禍璃已經承諾捉到緋翼的人可以受封爵位，但因為得手的人是雪鵑而不得不放棄宣言。這項功勞雖大，卻也絕不足以因此被賜封為王爵或公爵，對於身為雪映公爵第一繼承人的雪鵑來說要是被封了伯爵或子爵等級的爵位實際上等同貶官。這種情況之下，禍璃也只好用從巴薩羅穆家搜刮來的大量財產中送出一批作為獎賞，否則君王的誠信勢將被懷疑。

當然，除了金銀珠寶這種實際上的獎勵之外，榮譽性的獎勵也是必要的。在某些人的眼中，榮耀甚至比財富更為重要，為了留芳百世甚至不惜一死，不過禍璃不覺得雪鵑是這種人。雖然誠實地說，禍璃認為雪鵑是個奇怪的人，她的眼光中混著異樣的慾望，但不像是為了權力或榮耀，更不可能是為了財寶，那種欲望相當直率且強烈，是她不能理解的感情。不管如何，她必須要表揚建立功勞的人，賞罰分明是建立強大國家的第一步，絕不能讓民眾認為君王缺乏信諾。

因此，今日才在神示之牆前的廣場舉辦授勳儀式，表揚對象是在對緋翼討逆戰爭中立下功勞的三個人，原則上只要在戰爭中擊殺或逮捕敵軍魔法師就能得到獎章，但通常是沒有必要由國王來親自頒發的。不過，在這王權衰微的時代，國王的地位沒那麼崇高，否則正常情況下除非是擊殺十個或捕捉五個魔法師的英雄才有資格得到國王的親自授勳。

對於雪鵑而言，她已經期待授勳儀式好一段時間了，當然不是為了榮耀，單純是因為這樣可以見到國王。從那場戰爭之後，禍璃埋首於大量的公務之中，要清除政府中的蛀蟲並適當地引入新血，還有建立良好的制度跟廢除過時的法條，對政府的重新編制可是比軍隊的重新編制要來得更複雜也更重要。在禍璃短時間內接二連三擊敗或吸收比自己兵力更多的對手之後，已經足以在民眾心目中建立穩定強健的形象，但僅僅如此是不足夠的。想要得到民心，在社會層面上也必須有建樹，經濟民生問題才是國家的基礎。想要建立一個獨裁國家有兩個先決條件，一個是足夠完善的祕密警察系統，另一個就是讓人民相信讓現有政府掌權是最好的選擇的策略。無庸置疑，在國家分裂、可能將彼此攻擊的現在，人們自然會希望出現一個大有為的王來統整一切，只要她能讓人們相信她在軍事和政治方面都是最好的統治者，那統治權也將隨之穩定。也因此，從戰爭後她一直投入政府的再造工程，雖然很是乏味而且令人疲倦，但這是王者不該逃避的工作。所以，雪鵑在那之後一直找不到機會晉見國王，唯一的一次也只是非常快速的事務性談話，是關於拉克斯內斯領掃除計畫的時間排程討論。

今天，終於可以再見到禍璃，而且上次也已經說好授勳儀式後就到王宮討論掃除計畫的細節，不會見個面就結束。神示之牆前的廣場也是雪鵑第一次見到禍璃的地方，那時禍璃還不是王，卻已經是如此炫目、華麗、美艷，在雪鵑的心中埋下騷亂的種子。

這次禍璃沒有穿著軍裝，而是穿著黑色的露背禮服，頭上戴著是白銀的王冠而非正統的黃金冠，鞋子則有著水晶的質感。這次雪鵑也沒有穿著一貫的斗篷或是禍璃送給她偽裝用的黑衣騎士團軍裝，而是穿著粉色系的裙裝，整件衣服都相當輕柔，過肩的冰藍色長髮這次沒有兜帽遮住，把雪鵑映襯的更像個小孩子，放置隨身物品的提包則暫時交給黑衣騎士們。衣服的材質非常薄，看上去幾乎有一部分是半透明的，而且今次她也沒有穿戴金屬護具，要碰觸國王的場合那樣做並不適當。外衣底下的是純白的內衣，完美地貼身而且不透光，所以不存在妨礙風化的危險。基本上，雪鵑做的事情是一種展示，想把自己展示給禍璃看，雖然她實在沒什麼身材可言，胸圍大抵來說只是夠看出是女性的程度，除此之上就完全沒有了。雖然已經二十歲了，但不管是身材還是長相都和小孩差異不大，連膚質都像是個孩子，尤其是那張比看上去只有十四歲的娃娃臉。

緊張地等待，雪鵑害怕這套衣服不符合禍璃的喜好，更準確地說是她害怕穿著這身衣服的自己不能得到禍璃的喜愛。保持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雪鵑聽著自己的心跳聲，直到被典禮主持人叫上台。

台上有無數粉紅色花瓣漫天飛舞，那是四周的工作人員不斷拋撒的成果，畢竟他們的王是講究排場的人。

「請女王陛下頒發勳章，以獎勵三位的功績。」髮色已經半白的典禮主持人說話

禍璃從臨時架設的座位上起身，踩著優美的步伐走到台前，旁邊的侍者靠了過去，禍璃隨即從侍者手中銀盤取走一枚勳章，然後走到雪鵑的前面。

距離可以說是非常的近，禍璃甚至足以聽到雪鵑那稍嫌紊亂的呼吸聲，以及看到雪鵑項頸上的汗珠。僅有微微凸起的胸部隨著呼吸起伏，禍璃能從雪鵑的目光中看出羞澀，還有那難以理解的異樣慾望。

雪鵑看著禍璃以輕巧的動作將黑薔薇寶劍勳章將親手別到她的胸上，在禍璃的手指碰到雪鵑胸上的瞬間，雪鵑感覺到了某種熱流般的東西瞬間流遍全身，像是身體通了電或像是觸碰到了極熱的東西。身體的內側湧起了某種搔癢，某種脈動，讓雪鵑的身體不由得微微顫抖了一下。這一刻，雪鵑感謝自己的內衣有相當厚度，否則衣物底下某個器官的變化就會被禍璃看到了，那並不是個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曝露的事情。

看著雪鵑在被自己別上勳章的同時輕微地抖動，孩子般的臉蛋與脖子上都流下更多細小的汗水，讓禍璃不由得覺得這孩子的背部恐怕是已經因為緊張而全溼了。無意玩弄這位讓人搞不清楚目標的公爵繼承人，況且禍璃還有很多公務在身，她只想要盡快完成儀式去做自己的工作。

「雪鵑卿，孤期待卿往後的表現，莫要辜負孤與子民們的信賴。」在別好金屬製的黑薔薇寶劍勳章後禍璃往後推了半步，將右手斜伸

「臣將赴湯蹈火，必不辱王命。」雪鵑伸出右手輕輕地牽住禍璃的右手，然後小心地親了一下禍璃的手背，像是在碰觸易碎的工藝品似的

禍璃能夠看到雪鵑在親吻她的手背的瞬間臉頰上的紅霞迅速擴散到了全身，包含裸露在外的脖子跟手腳，還有半透明衣服底下的細嫩軀體，全都被染成了比夕輝更顯嬌豔、比鮮血更顯明媚的楓紅。這孩子的血氣真是太容易湧升了，禍璃在內心如此感慨，她當然不會把事情往奇怪的方向想去。

在禍璃走向下一人時，雪鵑在心裡回味著那嬌柔玉指的軟嫩觸感，還有親吻手背瞬間嗅到的沁入心脾的誘人香氣，讓她持續處於陶醉失神的狀態。至於這樣的神情會不會有失體統，她根本完全忘了這回事，顯然在被禍璃偶然碰觸到胸部之後她的腦袋就已經被清空了。

「道格拉斯卿，孤信任卿的忠誠，莫要辜負孤與子民們的期許。」禍璃從銀盤中取出黑荊棘寶劍勳章替道格拉斯別上

「微臣必不辱王命。」道格拉斯親吻禍璃的手背，這不是他第一次對禍璃這麼做

「熾韻卿，孤信任卿的勇武，莫要辜負孤與子民們的期望。」禍璃從銀盤中取出同樣的黑荊棘寶劍勳章替熾韻別上

「在下必不辱王命。」熾韻親吻禍璃的手背，聲音中沒什麼情緒，在她看來這樣的儀式實在純屬多餘，盜賊出身的她崇尚實用主義

黑荊棘寶劍勳章的獲發標準是殺死兩個敵軍魔法師，一般在計算戰功時有效俘虜一名敵軍魔法師時視同擊殺兩名敵軍魔法師，因此道格拉斯跟熾韻都符合標準。如果能夠殺死十名魔法師的話就能夠得到銀荊棘寶劍勳章，殺死三十名魔法師則能得到崇高無比的黃金荊棘寶劍勳章。道格拉斯確實有取得荊棘的黃金寶劍勳章這個目標，而熾韻則是完全無所謂。荊棘寶劍勳章的模樣是兩根荊棘螺旋纏繞整個十字型的長劍，因為是神示之國傳統最低階的勳章所以是黑色的，所以別在穿著黑色軍裝的道格拉斯身上看起來實在不太顯眼，否則軍服與勳章本應該是最佳的搭配組合才對。

相較之下，別在雪鵑那粉色連身裙胸上的黑薔薇寶劍勳章就十分顯眼，對比強烈，只是穿得像個小女孩似的也說不上多威武。說來奇妙的是，在這三人之中服裝最適切的居然是對授勳儀式最不關心的熾韻，銀色軍裝搭上黑荊棘寶劍勳章顯得搶眼又有威嚴

薔薇寶劍勳章是頒發給有特殊功勞的人，圖樣跟荊棘寶劍勳章很像，差別是在劍鍔跟劍尖旁各有一朵薔薇花，同樣因功勞的大小有顏色的不同。神示之國的各種勳章的等級從低到高一向分為黑色、白色、黃色、紅色。不過，實際上歷史上從未有誰被頒發過紅色寶劍勳章，連英雄王都只使用黃金的顏色來代表王位，所以一般而言黃金色勳章就已經是最高榮譽了，是只有與王對等的英雄才有資格得到的勳章，而紅色寶劍勳章理論上則只有超越國家概念、拯救世界的新英雄才有資格擁有。因此，也有人信誓旦旦的說紅色寶劍勳章不是由國王頒發而是由神的有翼使者授予，英雄王考克多消失前往神之冰宮後肯定已經得到了至高無上的紅薔薇寶劍勳章，只是凡人無緣見到。當然，這個傳聞禍璃也曾經聽過，不過她很清楚英雄王並沒有去到神之冰宮，他的屍身上更沒有任何一枚勳章。就某種意義而言，考克多並不需要任何勳章，因為他不需要提醒別人他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就像他只戴了兩次黃金冠那樣，他不需要提醒別人自己的身分，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榮耀。

如今，恐怕大多數人都會同意，在此刻接受勳章的三人——道格拉斯、熾韻跟雪鵑——都將擁有光輝明亮的未來。在神示之國的新女王麾下，他們將一掃過去的頑疾與陰影，成為如甘乃迪、拉克什米、莎芭絲媞安那些考克多過去夥伴般的英雄，將國家帶往充滿榮耀的新未來。

此時此刻，除了禍璃跟萊布尼茲，沒有人能預測地獄的機械會將世界拖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