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白尾狐、電影院的邀請、新的日常(二)
※這次排版不知道為什麼出了點問題,刪掉重弄還是一樣,抱歉。
記憶的混亂,我好像忘了什麼。
很重要的事。
如果要解釋我現在的感覺,那就是如同隱形的傷疤,刻劃在心底的某處,勾不著的地方,我伸長手試圖去抓住,它卻漸行漸遠。
那是什麼?我不知道。
我若是博學多聞的讀書人,或許就能夠用古今中外的名言來解釋了吧?記憶中難以說明,如此哀傷的感觸。
姑且用我拙劣的言詞來表達,我的心已經變成被黑色包覆的某物,混濁而不再透明,吞噬掉任何希望的黑色,長滿代表絕望的荊棘。
啊啊、我不是忘記,是不想去承認。
所以說,我果然接受不了,我無法改變……既定的現實,那因我的懦弱造成的產物。
挽回不了的悲劇。
「拿去。」
不知名的物體擊中我頭部,使我甦醒,從額頭滑到臉頰上,毛茸茸的觸感,是毛巾啊。
這次再次睜開雙眼又是過多久了呢?十分鐘?十小時?十天?十個月?十年?我還是我嗎?
正當我困惑起我的時間概念時,傷口的疼痛感消失了,不、我伸手摸了臉頰,說是整個傷口都忽然痊癒可能是更好的解釋,雖說仍觸摸的到血液和聞到一股腥臭味,但皮膚燒爛而產生的瘡毫無疑問變回完好如初的肌膚。
環顧起我所在的場所,是只有兩張黑色的牛皮沙發和大理石桌子,四周漆著的深藍色漆有幾處龜裂的痕跡,鋪著咖啡色地毯的小房間。
「小子,把你身上的血漬擦了,我可不要血腥味汙染我拿來午休的房間。」翹著二郎腿,一手掏著耳朵,我未曾見過的中年大叔對我說道。
貝克漢頭與胸前掛著的金色小丑項鍊在我心中留下強烈、鮮明的第一印象。
「對他溫柔一點呼,經理這個白痴!」
「蛤?老子才不做沒好處的事,妳滾一邊去。」
他打起哈欠,前後揮著他粗厚、長著厚繭的手掌,想要驅趕走白尾狐。
遭到無情的驅趕,她不愉快的嘟起嘴,雙頰氣得通紅,雙手伸直握著拳,雖然明白她是在表達不滿的情緒,但說實在的,看起來有點可愛……
「不理你了呼。」
「我很樂意,來啊,試試看。」絲毫不在意,他挖起鼻屎。
「我真的不理你囉。」
「喔。」他說著就將挖出的鼻屎黏到衛生紙上,往垃圾桶一扔,正中紅心。
「呼嗯……姆……姆嗯……哼!」
她背對中年大叔,咚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尾巴直直地豎立著。
生氣的……貓?
總覺得昏迷起來以後,看到這一幕就稍微變得冷靜一些,證據是──至少眼淚停了。
「看什麼看,快給我擦了,不要耽擱我蹺班去約會的時間。」
「翹班?」
「你有意見?」
「欸、沒……沒有,只是覺得不太洽當。」
我邊說邊開始從最多血漬的右半身的頭部開始擦拭,深咖啡色渲染在手中藍邊白底的毛巾,一塊、一塊、一塊地擴散,猶如我見證她死去時崩壞的心靈。
「意見是給所有人說的,是否洽當是多數人決定,這是一般的常識,但是很可惜!老子我就是這裡的意見,是否洽當當然也是由我決定。」戴有金色戒指,無名指劃過他下邊嘴唇的銀環。
好任性。
「不好意思,那個……你的名字?」
他噘起嘴,皺了眉頭「喂喂──就算不是對年長者,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才是禮節,給我記住,毛頭小子。」
「是,那個,我叫──」
「哼、那是裝的,我早就知道你叫王凡真了,網路訂票,十一點四十的場次,坐在第七排正中間的位置,翻一下紀錄就能查閱到的程度,你叫我經理就好,因為我就是這間影廳的經理,最了解這裡的人。」
從他如同咀嚼著檳榔的嘴型、輕浮的態度、自大的口氣、像是流氓要收取保護費似的表情,我完全不覺得是玩笑,一個不小心,差點就要下跪道歉──不過我現在也沒有那種心情。
「那麼……經理,我有想問的事。」
有關那個空間的事與拯救周采千的可能性。
「我不聽,沒時間了,我約會快要遲到,只能做最低限度的說明。」他瞧一眼口袋內的手機時間,如此說道。
只是最低限度的說明,是不行的。
「拜託了,請告訴我拯救我朋友的方法。」
「有沒有聽我說話呀,喂。」
我站起來,對初次見面,這個稱為經理的大叔做出九十度的鞠躬,誠懇的請求:「拜託了!」
「嘖。」他看似不快的咋舌。
無視於電影院常見的禁菸標誌,拿出口袋一包藍色包裝的菸和打火機,用嘴巴叼住菸,遮著嘴點了火,抽起香菸。
「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冷靜一下。」
「我很冷靜。」
「看起來就不像是,只是不純熟的受到情緒影響。」
「遇到可能知情的人,不可能保持冷靜,我、我……只是想挽回罷了。」
「我可以斬釘截鐵地說,如果小子你是被情緒驅使,我勸你放棄,我沒有你要的答案。」
「所以你要我怎樣……要怎麼辦才好…………有人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在我的面前死掉,活著的人,碎裂成散塊的軀體、冰冷、了無聲息的死去,存活下來的人,在找到一線生機的剎那,被煉獄般的火焰化作焦屍,你要我把這一切當作沒那一回事嗎!」指尖用力的程度彷彿要撕裂毛巾,穿透下面好不容易治好的皮膚,我低沉的說:「……告訴我。」
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喘息──靜止。
繼續──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吶喊。
啊啊!啊啊啊!啊……結果──
我根本沒有冷靜下來。
凌亂的頭髮,地上掉落著似曾相識的髮色,純白無染的顏色,我跪倒在地上,見到大理石桌面上映照的自己,才發覺……我不是我,從那一刻就已經不是了。
取代我燒爛的右半邊身體的是失去色彩的空白,與沒有受傷的左半邊身體之間的銜接處,則留下一道無法抹滅的混沌,如同我的皮膚和純白在水彩盤上被混在一起。
「……真是醜陋,這張臉。」
「是啊,醜得我都不忍直視。」
「喂!怎麼可以那麼說呼。」轉過身來,白尾狐吆喝道。
「不對、的確是很醜陋,我的愚蠢的象徵。」
吐了一口煙,經理意味深長的哀歎:「雖然醜陋,我倒不覺得是愚蠢。」
「為什麼?」
「你還問我啊,豈止是愚蠢,腦殘了是吧?」
「喂!嗚、嗚嗚……」
經理用單手控制住白尾狐的嘴巴,另一手的食指和中指間夾著菸,淘淘不絕的說起話來。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人死亡而不能阻止的廢物有權利活著?荒謬至極。」
我僅僅能做的是沉默。
「連朋友或是情人都拯救不了,弱的不像話,還在那邊叫著復活復活的,吵死了!就算有方法,老子知道才怪!」
「咕……」
「是該死的腦殘就算了,但是──」
「欸?」
「你他媽是腦殘的話,還不準給我自殺,把我的接下來話聽進去,給我聽好了!乳臭未乾的死臭小鬼!」
「是!」我受到驚嚇,打了寒顫,不小心大聲的回應。
經理激烈的謾罵中,夾雜出一些他特有的溫柔,我感覺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