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懷抱
「……所以，擁有肌肉的生物體內的肌肉分為骨骼肌、平滑肌、心臟肌總共三種肌肉類型，三種肌肉位於生物身體上不同的位置，互相之間各有各自的職責。」
纖細優美的雙手輕握著銀白鋒利的手術刀，順著肌肉紋理切開，其技術的細膩程度甚至讓切開的部位沒有流出任何一滴血。
「芙莉妳想要建構的肌肉纖維大概是屬於骨骼肌，生物體內大部分受到意志所支配，可以自由的做出各種動作，與骨骼系統互相配合的肌肉類型。」
芙莉此時正埋在光豐滿的胸前，一邊用不太敏感的人偶軀體感受著柔軟富有彈性，既不會讓她掉下去也又不會讓她感到壓迫的神奇部位，一邊聽著光講解著關於生物肌肉構成的部份。
難得有可以說上全薩奇利最瞭解各種生物身體結構的醫學種族夜魔在眼前可以請教，芙莉打算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不熟知的部份通通學起來。
之前芙莉會想到植物性肌肉纖維只是發現明明同為死靈族，擁有軀體的殭屍和沒有軀體的骷髏在行動與強度方面會有著微妙的差距。
在薩奇利的恩賜之下，儘管骷髏成長起來也能得到與殭屍──甚至是巨龍媲美的防禦能力，但在初期的階段，骷髏的軀體強度與靈活度是比不上殭屍的。
有肌肉的生物會比沒有肌肉的生物擁有更強健的肉體與發展空間，這是芙莉觀察後得到的結論，所以她決定要發展出植物性肌肉纖維來提昇骷髏植的強度與靈活度。
雖然薩奇利的恩賜可以賜予一切奇蹟，但物競天擇的法則在薩奇利內依舊適用，天生弱勢的骷髏的成長數量可以說是金字塔型，這是沒有天生肌肉輔助的種族缺憾。
如果當初能有肌肉作為輔助，骷髏吉也能逃掉吧……
「靈魂的躍動停下來了，芙莉，怎麼了？」
光停下手邊的工作，低頭看向胸中的芙莉，歪著頭詢問。
「對不起……沒事，請繼續。」
清脆稚嫩的聲音響起，芙莉的靈魂重新開始專注在眼前手術台上正在被切開身體的赤裸女性冒險者。
「有什麼事的話儘管和我說不要緊，我會好好傾聽妳的所有煩惱。」
「沒關係……只是一些過去的事情，不用太在意。」
「既然妳這麼說，我就繼續講解吧，只是真的不要太逞強，逞強的孩子雖然很可愛但容易讓人相當擔心呢，一看到這樣的孩子我就忍不住想要好好撫慰他的衝動。」
溫柔充滿磁性的嗓音緩緩流倘著，光再次繼續切開肌肉與講解的工作，手術刀劃過的地方像是肌肉與皮膚自己敞開，讓人完全感覺不出這是在「切割」的動作，更像是輕柔的「愛撫」一般。
「骨骼肌是由數以千計的肌細胞所構成，形狀像是纖維，所以又稱為肌纖維，藉由結締組織覆蓋和接合，雖然芙莉妳的骷髏植沒辦法利用細胞來組成肌肉，但妳有著可以完全支配這些藤蔓組成這個優勢，這樣哪怕沒有細胞也沒有問題。」
隨著光的講解，芙莉逐漸搞懂肌肉的組成與作用，對於肌肉組織的熟悉也讓她更明白該如何讓骷髏植組合出植物性肌肉纖維出來。
光大方的將剩下兩個實驗體從牢籠中拿出來作為給芙莉教學的教材，讓芙莉可以觀察到男性與女性冒險者雙方在清醒、沉睡、昏迷、劇痛等等狀態時的肌肉反應，這對於芙莉來說是相當大的幫助。
之後，光得知芙莉有著闇元素適性的技能，又開始講解元素與魔法相關的知識。
對於元素技能這方面一知半解的芙莉經過這次光系統性的講解才初步瞭解到這種技能的特性以及相關知識。
之前芙莉能夠大量感知到闇元素並聚集的狀態稱為冥想，簡單來說就是放空自己的心神，將自己化為無，成為元素的容器，讓元素可以填滿自己的身體。
不過由於芙莉的人偶軀體現在被芙莉的靈魂所佔據，沒有任何空間可以給闇元素寄宿的場所，所以闇元素只能附著在芙莉的人偶軀體表面上，造成一種可以說是闇元素本能的「化影」現象。
這種「化影」現象在薩奇利中並不稀奇，據說許多皮影魔都能自在的操控化影，甚至有一種並沒有受到認可的說法是說皮影魔就是由會化影的偉大魔物影子分裂出來的魔物，之後才開始慢慢形成種族。
芙莉現在嘗試的化影是將物質藉由闇元素的特性轉化為「陰影」，使單純的物理攻擊失去效果，必須要是同樣由元素構成的魔法或是非物理性質的技能才能傷害到化為陰影的魔物。
化影的缺點是隨著身體變成影子，也會變得無法使用物理攻擊，雙方像是處於不同空間一般無法互相觸碰。
但這個缺點或許也可以說是優點，對於魔法或技能為主的遠程魔物來說，化影可以說是相當優秀的能力。
無法使用物理攻擊但可以使用魔法攻擊與將物理攻擊無效化這兩個特點讓化影成為近戰能力孱弱的遠程魔物相當歡迎的能力。
使用這個能力之後，不管是弓箭還是刀刃都不用浪費心神與體力去閃躲，可以放心的在遠方使用魔法或技能攻擊對方，唯一需要注意的對手就是同樣身為魔法系統的敵人而已。
光的知識量非常的龐大，這是一位夜魔數百年來累積的知識之海，其教學也相當簡單易懂，為了解釋一種現象，她可以列舉出幾種類似或是簡化的現象來進行講解，許多芙莉不太能理解的部份她也可以通過精神系能力讓芙莉進行體會。
這些平常接觸不到的知識讓芙莉獲益匪淺，同時也讓芙莉產生迷惑，一位高等級的魔物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呢？
如果說是看在闇之假面的份上似乎不太可能，芙莉與闇之假面的關係也僅在見面數次而已，而闇之假面和學姐學長已經數百年不見了，再多的交情經過時間的洗禮也會越來越淡。
但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會是什麼讓光這樣傾囊相授？
「所以魔法的本質……嗯？芙莉，怎麼了嗎？」
正在講解魔法相關事項的光停了下來，再次注意到芙莉的心不在焉。
「請問，學姐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既然怎麼想都思考不出答案，那就直接詢問吧。
為了表示親近，光讓芙莉用學姐這個稱呼來稱呼自己，這個通常是同一師承才能使用的稱呼語也是讓芙莉感到疑惑的問題之一。
而除了一開始表現出親切的態度，聊了一段時間以外，其他時間都在自顧自在一旁進行解剖紀錄以及身體結構計算等等的普奈爾則沒有讓她以學長而是單純以普奈爾來稱呼。
聽到這個問題，光的臉上泛起溫柔的微笑。
「我啊，喜歡勤勉的孩子。」
她眼中的殘月月牙開始順時鐘緩緩往下開始圓弧動作。
「一看到這樣的孩子，我就會忍不住幫助他們，讓他們可以盡情的成長，盡情的在天空中翱翔，展開名為未來的翅膀，振翅高飛。」
殘月月牙在移動到底端時停住，看起來就像微笑的嘴唇一般。
「一旦累了，他們就可以回到我的懷抱之中，讓我照顧著，直到恢復精神再次飛向天際為止，就像可愛的闇與蘭一樣，每次被普奈爾解剖到崩潰之後，都會來找我治療心靈與身體上的創傷。」
光看了一眼對於周遭一切充耳不聞，只是埋首在紙筆之間的普奈爾。
「普奈爾也是勤勉的孩子，儘管對於手術沒有天賦，還是不斷努力著，想著有一天能夠成為一位能完美進行手術的夜魔……呼呼，真是可愛，所以我才會一直跟在他身邊，隨時照顧他。」
光伸手摀住嘴唇，輕輕笑了起來。
「不過呢，我有個小小的壞習慣。」
聲音越來越溫柔。
「我呢，比起看勤勉的孩子展翅高飛，我更喜歡看他們在我的懷中撒嬌，盡情釋放自己的一切不滿，頹廢的樣子。」
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傾斜。
「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來提供，孩子只要享受身為孩子的一切，什麼都不用擔心，什麼都不用煩惱，就像嬰兒一樣，只要會撒嬌就好，其他一切的一切我都會負責，我會滿足孩子的任何願望，這一切的代價僅僅只是──」
極度甜美的笑容在光臉上綻放。
「♡稱呼我為『媽媽』就好♡」
「……媽媽。」
那個瞬間，芙莉意識到不妙。
下個瞬間，意識被吞噬。
芙莉的身心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那是充滿溫暖與祥和的黑暗。
什麼都可以不用擔心，什麼都可以不用煩惱，如同在母親的懷抱之中。
那感覺無比的安心，芙莉的出生前與出生後沒有任何一次有過這樣的安心感。
哪怕是母親莎娜所能帶給她的溫暖都不及這份溫暖的百分之一。
光芒逐漸恢復，芙莉漸漸能看到周圍的事物。
還是在原來的無菌室內，差別只是在芙莉現在躺在光的懷抱之中。
不過芙莉沒有心情去在意那些，只是略為不滿光芒的恢復，只想待在令人安心的溫暖黑暗裡。
「好乖好乖，小芙莉……已經沒關係了，沒有人會傷害妳，沒有人會讓妳不開心，只要乖乖聽媽媽的話就好了。」
光溫柔的手一遍又一遍輕撫過芙莉的長髮，那感覺讓芙莉略為燥動的靈魂安穩下來。
「現在乖乖的睡著吧，媽媽會在這裡永遠陪著妳，我們一起生活，妳什麼都不用想，只要乖乖的躺著就好了，媽媽會負責妳的一切。」
意識逐漸模糊，睡意上湧，無比的安心感讓她好想就此永遠的沉睡下去。
「乖寶寶──輕輕的閉上雙眼──乖寶寶──靜靜的關上耳朵──」
光輕柔的歌聲唱著搖籃曲，讓芙莉的意識更加快速的淪陷。
只要聽媽媽的話，睡著就好了……
這裡好舒服，我什麼都不想管了……
莎娜……達娜……艾希……
誰都好，什麼都好，我覺得累了……
就這樣……好好休息吧……
休息吧……
……
…
──
「死……守護……」
一道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剎那，光芒綻放。
那光芒將所有的睡意與怠惰情緒都淹沒。
發著光芒的骷髏出現在她面前。
……骷髏吉。
無法忘記的名字，無法忘記的重要魔物。
對了，我要復活骷髏吉！
芙莉所有的思緒回歸正常，一切溫暖、安心、舒服的感覺消失不見。
就算是真正的母親來到！也無法阻止我！
芙莉的靈魂發出憤怒的咆嘯。
骷髏吉！骷髏吉！骷髏吉！
已經烙印在靈魂之中的他無論無何都不可能遺忘。
「居然靠自己的力量掙脫『聖母的寵愛擁抱』，果然我沒有看錯，芙莉是真正勤勉的孩子呢。」
精神操作被解開，光略為有些驚訝看著懷中的芙莉。
芙莉的人偶軀體緩緩漂浮起來，與光拉開一些距離。
人偶軀體身上細膩絢麗的青綠紋路亮了起來，後頸藤蔓延伸而出。
藤蔓迅速的構築出骨架，編織成骷髏植，將芙莉的人偶軀體包裹進去。
「抱歉，學姐，我不能在這裡停下腳步。」
「沒關係，沒關係，不如說這樣才更令我興奮呢。」
面對芙莉戒備的姿態，光完全不在意的笑著。
「好了！這下這次實驗的數據和下次實驗的預先計算都完成了！」
就在兩魔對峙的時候，旁邊突然傳出少年高興的大喊。
「哎呀，既然如此，那麼我們也該啟程了。」
光眼中的殘月月牙恢復到原本的狀態，笑容也緩和起來。
「……我也差不多要出發了。」
這麼說著的芙莉移動到全身鎧旁邊，一邊做著可能沒什麼用的戒備一邊穿上全身鎧。
「呼呼，期待再次與芙莉妳相遇的那天，究竟妳這樣的孩子頹廢起來會是怎麼樣的畫面呢？想想就讓我興奮起來了──」
「光，我們趕快去找闇跟蘭吧！」
「好好好，我們快走吧。」
不久後，收拾完一切的夜魔們與芙莉從分支隧道中來到主要隧道中。
「那麼芙莉再見，有天會讓妳再喊我『媽媽』的。」
「芙莉小姐再見！」
看著這麼邊揮手邊離開的夜魔們，芙莉心中充滿著感謝與一些說不上來的情緒。
「再見。」
差點就淪陷於溫柔鄉中成為廢物的驚險。
幫助她解答許多問題且溫柔對待她的感謝。
許許多多的想法在腦海中徘徊，卻不知道該怎麼組織成言語，讓她只能簡單的說出一句再見，可能同時包含兩種意思。
最終，想法定格在艾希的那句話之上。
不想和任何夜魔扯上任何關係。
她深刻的體悟到這句話的意思。
接下來，她希望她可以身體力行的實現這句話。
目送光和普奈爾離開靈魂感知延伸極限的五十公尺，芙莉指揮骷髏植轉過身，向著更下層邁進。
希望不要再碰上夜魔了。
創作內容
雙胞胎姊（勇者）妹（魔王）的異界之戰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