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揮了揮手,把我搭在她肩上的手甩開。
「你不要多管閒事!這是我的選擇。你的同情能當飯吃嗎?」
她的語氣相當不滿,側過身子將雙手都壓在我的胸口上,很像是想要把我用力推開的模樣,隨後卻又無力的放了下來。
「你以為如果能有更好的選擇我會想變成這樣嗎?我也想不受譴責的過生活啊!我也想要過不需要躲躲藏藏的日子啊!別在我面前擺弄你的無知!你的天真善良沒有任何幫助,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可能是我先前說的話有點重,刺激到她了吧!她越說越激動,惡狠狠的看著我,嘴裡吐出惡毒的話語。
「這又不是一天兩天前才開始的事情,也不是一份沒有痛苦的工作,我並不是輕鬆就能放下心中的掙扎好嗎?為什麼要忽然擾亂我的心?你以為我很享受其中嗎?難道你覺得我都是開開心心在服務客人的嗎?」
看來她真的很氣,氣到眼淚都流了出來,但並沒有減緩語速的意思,反而是將每個字都清楚的吼了出來,姣好的面容因為憤怒而微微扭曲,像是一頭怒極的母獅。
「你能因為同情就給我很多錢嗎?到頭來也只是在一旁講一堆空話,解決問題的辦法呢?哼!你會因為突發善心,就決定自毀前程,從此以後事事替我著想嗎?」
稍微冷靜了一些,她開始變得刻薄,冷哼一聲,諷刺的言詞一字一字釘入我的內心,我張開了嘴,卻說不出辯解的話語。
「我自己的未來,還是只有我自己能行動。你又是我的誰了呢?」
用力的甩過了頭,她堅定的這麼說著。
「哈哈哈!你生活在富足的世界,就以為其他人都能像你一樣不愁吃穿,筆直的追尋夢想嗎?」
看我不知如何回答的模樣,她冷笑三聲,態度越來越冰冷。
「你跟我的差別太遠了……住在花園別墅之中的富家少年又怎麼可能理解我眼中的狹小世界呢?你肯定無法想像一家五口要怎麼樣擠在同一間小小的破舊公寓吧!像我這種跟全家人同睡一房的窮小孩,如果不接客人的話,每天都要為了下一頓飯而耗乾時間。連思考的餘力都沒有,還要怎麼談讓未來更美好的機會?」
然後,開始自嘲自諷的說著她身處的環境,我開始有些鼻酸,有點後悔之前勸說的遣詞用字。我實在沒想到她不僅是為了自己的物質生活而從事特種行業阿!
「反正我啊!就只是個井底之蛙,我能看見的,就只有井口的那片天空。如果沒有那些客人滋潤我,我就只能乾渴的死在狹窄的枯井之下。像我這種眼界狹小、空有長相的笨青蛙,只找得到這種方法觸碰井外的世界。」
她越講越順,好像是不小心講出了肺腑之言,聲音變的有些粗啞,語氣也越來越直率。講到最後,她用手指點著我的嘴唇,似乎是不希望我在這時候打斷她。
我有些崩潰,開始懊悔自己的無知,我才是井底之蛙阿!縱然比她交友廣闊、縱然比她讀了更多的書,卻無知的以為身邊的人都生活在光明的世界。
「為了不讓昨天的債務壓倒今天的自己,我要錢!要很多很多錢!有了錢,才有機會讓明天變更好。」
夢囈的語氣、輕柔的聲調,她這一句話不僅是對我說,也是她自己在試著安撫她被剛剛我擾亂的心思吧!
「我也想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阿!你以為別人的父母都像你家的一樣優質嗎?你以為你的爸爸很溫暖,別人的爸爸就都一樣嗎?」
面對她這句充滿痛苦的控訴,我無言以對。我真的不知道她的父親是怎樣的人,也難以想像同睡一房的家人若是關係不好要怎麼協調。
「說到底,你還不是因為我長得比較好看一點才同情我,這樣的你跟我那些胖胖的客人又有什麼差別?至少他們看我可憐、至少他們看我可愛還願意多給一點錢,你呢?只是在一直在說一些讓人難受、讓人覺得痛苦的話,完全無助於事!」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提到爸爸的原因,她忽然落下了幾滴眼淚,看著她咬著牙硬是故作堅強的模樣,我的心如刀割,發現她似乎說中了事實。如果……如果她的氣質不是這麼的超凡出眾、如果不是因為她顏值夠高,我根本不會在乎這個女孩是否暗自進行援交賣淫這等汙濁之事。就算發現了,大概也只是搖搖頭過後就直接拋諸腦後。
「我也…..我也想要輕鬆就能得到幸福啊!」
混合著悲傷和憤怒兩種相反情感的她有點中氣不足,嘴唇微微的顫抖著。
「可是沒有,我的幸福一點也不輕鬆。但是至少我用我的方式在努力,為什麼我會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像你這樣天真善良的人不會懂的,也不需要懂。」
深吸一口氣,平復到能夠正常說話的平穩狀態,她有些憐憫的看著我。彷彿已經看穿了我一樣,對我的認知需求做下了總結。
「反正,你那條光明而正義的康莊大道走那麼順,只要順順的繼續走下去,付出努力就能獲得成功。別對我這種人多管閒事,不要自找麻煩觸摸髒東西,如果弄髒了手也只是耽誤你的時間罷了。」
可能是怕我又聖母心發作吧!她瞪大了她深邃的眼睛,嚴厲的警告我不要再插手她的事情。
「別搞錯了!就算你一時心善而決定給我錢,也完全無濟於事。只不過是債權人變成你罷了,我還是同樣那個眼前一片灰暗、背負著債務而喘不過氣的女人。」
此時再度變得尖酸刻薄的她,終於敢動用武力,一拳捶在我的心窩。雖然只是個軟弱無力的拳頭,卻讓我覺得痛徹心扉。
「也許在你的眼中,我的行為是下等的。沒錯!我就是個汙穢又淫蕩的女人,但至少,我的工作能讓我心安理得的得到很多錢。」
她激動地說完,冷冷地看著我,而我啞口無言。
我數度張開了嘴想要說些什麼,想告訴她援交終究是不對的,卻再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