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起濃密黑煙的村莊，支離破碎並四處散落的屍體，小孩被凌虐的體無完膚，女人在這地獄般的景象中遭受污辱；而那些始作俑者的士兵，一個個像失了魂似的空洞的雙眼、明顯不正常的臉部表情，完全沒有開心的樣子。
這幅景象之中，沒有勝利、沒有喜悅、沒有希望，無論是被蹂躪屠殺的平民，還是因為長期執行這一切而精神崩潰的士兵，都是被折磨與痛苦囚禁的受害者。
「無差別戰爭，無論是性別、宗教、身分、地位，單純否定一切，並將眼前所見全部抹滅、最惡劣的殺戮。儘管這幾十年來情況有所改善，但早已經被打破的禁忌難以還原，同時這種戰爭的效率也的確非常高，難以被放棄。」
過去曾經在學校學過無差別戰爭的殘酷，但說到底時千河也未曾親眼見過、或是理解這其中的含意。
「為了阻止這種事情發生，我們第三方人道組織會進行難民的引導、物資的運送，確保戰爭區域的子民也能有最基本的生活條件；但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因為在運送物資的時候，無論難民還是組織的人都會遭受攻擊嗎？」
立華咲奈腦筋轉得快，立刻回應。
「沒錯，對攻擊方來說，凡是支援敵方的人，無論是什麼身分，都一樣是敵人，何況我們又有這些物資，足以讓他們大賺一筆。」
「所以……變成了第三方『武裝』人道救援組織，是吧？」
時千河也理解了。
「是的，但是既然武裝了，我們也不能只單單保護自己而已，那些接受我們幫助的難民，也應該是在我們的保護之下。」
「也就是說，我們的部隊幾乎等同於戰場監督者，並協助保護在戰爭區域附近的城邦平民。」
篠原羽月補充。
「原來如此，不過這樣的話我們到底有什麼利益可言？」
時千河突然發問道。
在他身旁的立華咲奈嚇了一跳，篠原羽月神情飄出一絲訝異，就連一直低頭擺動虛擬介面玩遊戲的莫曉晶都「哦！」地發出讚嘆的聲音。
豪摩沒有動搖，只是牽起了嘴角，似乎早就料到了時千河的問題。
「等等，千河，拯救平民不就是目標嗎？而且這種組織正式以非營利的方式來倡導人道主義……」
「並不是。」
豪摩打斷了立華咲奈的話，立華咲奈愣了一下，露出不解的表情。
「時千河，你這問題問得很好，既然做為了武裝軍事組織，無論是開銷還是人力，都需要龐大的成本。組織的成員並不是無償的義工，而是訓練精良的士兵。」
「也就是說，組織裡的人都是坐著全職的工作，領著軍人的高薪，並且有高額保險，同時加上軍備的購買、維護，還要再算上救援物資的採買與運送，這種種條件都讓這個組織不可能成為『一般』的非營利組織……確切來說，這裡還比較像『傭兵組織』或是『私人軍事包商』，沒錯吧？」
「漂亮，很清楚軍事組織的營運嘛！果然沒選錯人。」
豪摩拍了拍手。
「那麼就來回答你的問題吧！第一，就像你說的，我們偶爾也會接一些『傭兵』的案子，但這些案子的條件在我們的規範之下，都必須符合布蕾思之城在2064年所提出的『深圳公約』。」
深圳公約，一個重新提出舊有軍事戰爭道德、並受到兩百四十三個軍事組織簽署的共同協定，然而成效並不怎樣，畢竟在世上超過五百個的軍事組織中，一來參加成員過少，二來約束力不足，就連有些已經加入簽署的組織都不遵守這項規則。
「『必須在考量人民福祉下，為防禦非合理之暴力而進行傭兵雇用，以抵禦外敵』這種條件嗎……？」
「是，會進行這種條件的城邦，發展良好，價碼都不會開的太低；另外第二種營利方式，就如舊式的人道組織一般，接受來自各城邦政府、企業或是個人的援助。」
「這個可以理解，不過我記得羽月姐有說過，時之沙似乎有跟布蕾思之城許多企業、貴族簽署合作契約，如果只是捐助的話這些契約的必要性……」
立華咲奈簇起雙眉，認真思考著。
「那就是第三項，同時也是最主要的營利方式了。」
豪摩停頓了一下，將全像投影的畫面更換。
「時之沙目前與六十一個城邦、四百四十七家企業合作，主要營利目標是『技術輸出』、『戰後重建』與『戰場清理』。」
「並不是戰爭本身嗎……？」
比起布蕾思的軍隊那單一性的目的，時之沙這種私人軍事組織，似乎有著更多經營機制。
「技術輸出，主要是我們時之沙經由談判、合作與交易，換取來些許布蕾思之城的技術代理權，然後再將這代理權高價出售給合作企業；當然，絕大多數是軍事專利。」
「布蕾思會願意交易軍事技術？」
立華咲奈感到驚訝。
「不如說，我們自身本來就帶有不錯的軍事技術，副團長龍叡文是魔法機械工程師，他的身上也有十幾項有關於機甲的專利技術，這些技術與布蕾思之城交換後，取得的便是機甲販售的代理權與部分零件生產權。」
「除此之外，時之沙願意將神遺島與自身情報交換給布蕾思之城，換取了與瑪德爾同等階級的人工智慧妲蕾特設置在島上，並出租妲蕾特的運算處理空間給予各個有需要的城邦、企業或是軍事組織。」
篠原羽月在一旁說道。
「再來就是部分魔法術式工程的專利技術了，包括魔具的生產、迴路構築與魔法式編寫，都由我跟羽月還有魔法工程部的部長哈蒙共同處理。」
「那麼另外的『戰後重建』與『戰場清理』又是怎麼回事？」
「戰後重建這方面，就如字面上的意思，在城邦遭遇到無差別戰爭之後，因破壞巨大，我們在介入戰爭之後，必須回幫助該城邦甚至鄰近城邦恢復秩序與建設。」
豪摩將投影片轉到了合作企業列表。
「時之沙合作的四百四十七家企業，其中包含食品、製造、營建、工程、教育、農業等各個產業，確定局勢穩定後，我們會漸漸減少對該城邦的支援物資輸出，轉而促進城邦政府向合作廠商簽訂為期二至四年的壟斷契約。」
「壟斷？」
「是，當然並不是那種惡劣性質的市場壟斷，而是由我們進行監督，並對企業人員進行保護，使他們可以在重建時間內完全掌控城邦的市場。一方面企業可以穩定擴張並賺取龐大的戰後利潤，另一方面城邦也不會被趁人之危的無良企業勒索，更杜絕金融市場的投機客對脆弱的戰後城邦經濟造成打擊。」
「而時之沙就從中抽取傭金，是吧？」
時千河問。
「對，如果城邦財政上有極大的困難，我們也會適度放款收取利息。」
「聽起來蠻合理的。」
立華咲奈點點頭。
「至於戰場清理，這應該就牽涉到魔法師的事物了。」
「哦！原來如此！我懂了！」
「嗯？」
立華咲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時千河還是一臉疑惑。
查覺到他的表情後，立華咲奈耐心地解說道：
「戰爭過後，尤其是無差別戰爭，戰場上會有很多屍體不是嗎？」
「然……然後？」
「人類的屍體……不對……應該說『有意識生物』的屍體，其中含有不再具備『象現可能性』的魔法迴路，這些迴路都是非常珍貴的資源，他們是……」
立華咲奈指了指天上。
「『鈊晶』的原料。」
「什……！？」
這項事實震撼了時千河。
「這是魔法師所共同保密但熟知的事實，一切所謂的迴路、核心、結晶體，都是死去的人的屍體所煉製而成，依照需求不同，練成鈊晶所需的屍體數量也就不同，比方說，一個成年人的屍體能練出的鈊晶差不多是五十公克。」
豪摩補充。
「布蕾思之城上的那顆中樞鈊晶，雖然初始數據早已經遺失了，但就目前魔法協會內的估計，至少四百萬吧……，另外機甲所用的核心材料，也差不多需要兩到三百。」
「魔具算是消耗較少的了，不過因為這些精密的東西經常由大量時間與失敗堆積而成，因此全面看來的話，消耗還是很可觀的。」
時千河努力吸收著這些衝擊性的知識。
鈊晶無論是原理還是製造方法，對一般人來說從來都是個謎，而聽了它的製造方法後，大概也能理解為什麼相關當局會決定保密，同時魔法師也有所共識不洩漏這件事。
那是一種尊重，對死者，以及他們所賦予自身這超常力量的尊敬。
「自從Apocalypse肆虐之後，死者實在太多，屍體處理成為難事，同時許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家人的屍體到底散落在何處，最終過去那些『下葬』的習俗，也漸漸被人們所捨棄。」
「比起形式上的儀式，記憶與精神上的緬懷，更加重要吧。」
篠原羽月附和著豪摩的話，似乎想起了些什麼。
「何況自己所珍視的、死去的誰不僅僅只是留在少數人記憶中，而是真正成為所有人的共同價值，並且永遠守護自己，這樣的想法，也在這幾十年間傳開來，政府也統一承攬的所有殯葬的相關業務，為的就是統一集中獲取這些資源。」
「最重要的資源，是人類自身……嗎？」
「是啊，回到正題，我們會去進行戰場清理工作，也是為了回收屍體，組織內也有相關技術可以將其煉成鈊晶的『原料』，進一步的加工與製造必須送到布蕾思處理，但其所創造的永續產值比起成本實在是優秀太多了。」
豪摩攤開雙手，微笑地說道。
「有些城邦還會專門花錢來請我們幫忙清掃戰場喔！做見不得人的事的時候！」
莫曉晶興致高昂地講出了政治黑暗面。
「好了，大概也對布蕾思的情況有些理解了吧！那麼話不多說，接下來就是職務分配的時間了。」
豪摩伸出手，指著立華咲奈。
「團長命令：立華咲奈，你下周開始會被派送到沖繩，我們在那裡承租了一個軍事訓練基地，你將在那裡接受為期四個月的新兵特訓，訓練完成後的職務日後會再進行說明。另外……時千河！」
「是！」
「你直接進入特殊戰鬥隊執行團隊訓練、數據採集、戰術探討的工作；其餘時間姑且先跟在羽月身邊學點組織內部管理的事情吧，日後有機會成為幕僚的話會有點用處。」
「「是，團長。」」
時千河與立華咲奈理解了指示，大聲回應道。
豪摩似乎很開心地點點頭，兩條線一般的瞇瞇眼透出了笑意，讓他們退出會議室。
夜幕漸漸低垂，豪摩站在會議室的窗戶，瞭望著從大廣場離開的時千河與立華咲奈。
「這樣就好嗎？」
篠原羽月問道。
「你這話是幾個意思？」
窗戶的反光映著豪摩的身影，豪摩沒有回頭。
篠原羽月笑了笑，不說話。
「很多事情，等他們在組織裡待久了，再告訴他們比較好，沒有向心力的新兵，聽了只會增加他們心裡的動搖。」
「好吧！」
「話說回來，曉晶，特殊戰鬥隊的籌備狀況怎樣了？」
「唔……對不起團長，感覺不太妙，下個月可能無法成軍。」
「情況我聽說了，史蒂芬妮離職了，對吧？」
「嗯，不過她帶走的情報裡只有三成是真的，其他七成是假的，另外也做了些防範措施足夠讓凱厄斯誤判好一陣子了，只是那三成真正的資料中，可能有連我都不知道的最高權限機密……這比較棘手。」
「她在這裡也待兩年了，以她魔法師的身分，本來能偷走更多情報，你能做到這樣也算不錯了，辛苦你了，曉晶。」
「嗯！」
聽到豪摩的安慰，莫曉晶立刻恢復了精神，開心地點點頭。
「總有一天會跟她再見面吧，到時候也差不多該算總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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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禮拜算是交代了一些設定與細節
順便挖幾個坑等以後當伏筆w
開學第二周，累得跟狗一樣
好險這禮拜作業比較少一點，還有些時間可以出去走走或是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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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先這樣囉，我們下周見
創作內容
布蕾思之城 (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