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電話來得不是時候。
由於熬夜造成的精神疲勞,腦子裡沉澱了一些不良物質,連帶影響了不穩的情緒。
「喂?」我接起,電話另一頭,是睽違已久的聲音。
「哈囉,小樂。」昱辰的聲音輕快,像是才剛剛起床。
「哈囉,有什麼事嗎?」我打了個哈欠,順便揉了一下睡眼惺忪的雙眼。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雖然見不到面,但我彷彿看得到電話那頭的她正鼓起臉頰,不滿地說道。
「根據小樂情報守則第一條,辰辰每次要找小樂都是在體重超過五十五公斤以上……」
「才沒有!而且我現在才五十四,沒有到五十五!」她惱羞成怒地說。
話說,原來最近胖到五十四公斤了啊,又是個可以藉機嘲笑她的一個好機會。
「笨蛋小樂,而且我是正經的想要給你個驚喜欸,你竟然還要笑我。」
「喔。」
「我要的不是這種反應!」
「嗯。」
「一樣啊!別以為給我把喔改成嗯就會比較好啊!」
「微臣在這邊忠告昱辰大小姊,一大早大吼大叫的話對嗓子可不好喔。」我稍微用手指堵住剛剛承受巨大音量的耳朵。
多虧了她,從昨夜累積至今的精神疲勞似乎又更重了一些,但,我並沒有覺得這樣不好。
「哼!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聽?」昱辰哼哼道。
「所以你到底要說什麼?」我走進廁所,準備刷牙洗臉。
電話那頭,我隱約聽見深呼吸的聲音,也可能純粹是我的錯覺。
「跟我,去兩天一夜的旅行吧。」
我愣了幾秒,然後緩緩轉頭,望著落在房間的日光,此刻,我感到有些虛幻。
搖擺不停的火車上,我呆呆的凝望著眼前的女子,忘記了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而那名罪魁禍首,正在快樂的吃著鐵路便當。
她穿著淡色的洋裝,臉龐上也化了些淡妝,看上去就像從童話裡走出的公主。
我轉頭望向自強號行駛中路過的風景,那些飛逝的稻田,流逝的人群,快速飛越的房屋,旅行的味道十分濃厚。
明明只是搭著火車離開自己的家鄉,沒想到會浮現出一堆從未想過的想法,像是明明是在同一座島嶼,北部與南部的風格卻如此的強烈,火車越開,彷彿越是開進了令人興奮的遊樂園。
如此想著這些,我的視線便被窗外的風景深深著迷,許久說不出話。
「嗯?」吃著便當的笨蛋抬起頭來,注意到我的樣子,然後在我的面前揮了揮手。
「嗚?吃完了?」我回過神。
「嗯。」她像是小孩子般把吃完的便當呈現給我看。
「那要再吃一碗嗎?」
「不要!別把人家當吃貨看。」她吐了吐舌頭。
吃貨竟然說別把她當吃貨看,這個世界怎麼了?
「你都不問我為什麼要找你出來旅行嗎?」她的神情突然變得正經起來,眼神認真地注視著我。
「不是不問,是在等妳開口。」我誠實回答。
「你好像不怎麼快樂。」
「你想多了。」
「你還在對那件事情生氣嗎?」她問道。
「沒有。」我感受著灑落在我大腿上的日光溫度,「那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不會生氣。」
她沒有在開口回話,兩人頓時陷入一陣無言。
許久,我打破沉默。
「別想太多,我還是那個我,不會讓旅行太難堪的。」我承諾道,把私人情緒加諸到旅行上面影響到情緒上面那就是不對的了。
她點點頭,但是不再回話。
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約我出來這趟旅行嗎?
當我聽到她說要去哪裡旅行時,我就已經知道了,只是假裝不知道罷了。
然而,為什麼?我會去刻意迴避呢?
情緒在胸口裡面翻滾,我複雜的看著窗外風景,看著火車逐漸將我們帶向終點。
「到了!」昱辰愉快地宣告著終點的到達,興奮地跳下車。
「你…….行李到底都塞什麼……?」負責擔當挑夫的我,一碰到她的行李肩膀差點就直接斷掉。
她的食指抵著下巴,似乎在努力思索:「應該是衣服或者是玩的東西吧。」
「才兩天一夜你是想玩什麼啦!」她這麼一說我差點摔下樓梯踩到火車的縫隙。
「別管那麼多了,走吧,旅行的時間別浪費在抱怨上面。」她微笑時,陽光彷彿也為了她而照射著。
「那行李自己拿。」
「诶?不要嘛!小樂大人行行好,就幫小辰一次?」她立刻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
就這麼打打鬧鬧著,我們開始了兩天一夜的旅遊。
「欸!你有沒有想過十年後的我們會怎麼樣?」她抬頭望著天空。
那時的天空,好藍、好藍。
「你看電視劇看太多了吧?那種東西離我們都還太遠了,懶得去想。」我氣喘吁吁的,連續投了一百顆籃球的我體力接近虛脫,校隊的訓練強度真不是蓋的。
「可是都會有嚮往吧?像我都會夢想著我以後會到哪裡工作會遇見誰啊,人總是要多點幻想嘛。」她向汗如雨下的我遞上毛巾,我送上感謝的眼神。
「我沒那麼會想像……」
「試著想想看嘛,不然你說說你覺得十年後會怎麼樣?」
我想了想,「現在給不出答案。」
「那我們要不要辦一件很浪漫的事?」她的眼睛閃爍著光芒。
「什麼事?」我有不好的預感。
「把我們兩人對於十年的想像和期許寫在紙上,然後埋到一個只有我們知道的地方。」她嚮往地說著,魂彷彿都飛到天上了。
「老套。」我毫不領情。
「不然你想一個嘛。」她嘟起嘴,我知道她開始不高興了,只好勉為其難的想一想。
嘖,我開始後悔我挖坑給自己跳了,我懊惱地想著。
「像紙星星一樣把它掛在榕樹上……?」
「什麼?」她挑起眉,似是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當我沒說好了。」我搔了搔頭。
「算了,雖然這個想法跟我的差不多,不過看在你這麼努力的份上,就選這個吧。」昱辰笑嘻嘻的,周圍的陽光似乎在閃爍,「事不宜遲,等等就趕快來掛吧,樹的話,就掛在側門口最隱蔽的那棵好了。」
看著她那麼興奮的模樣,我也不好意思潑她冷水,我站起身,將手掌放在她的腦袋瓜上,「快走吧,青春不等人的。」
「嘻嘻!」她笑著摸了摸我的手掌。
我抬頭,天空比海水還要蔚藍。
學校的景物依舊,我們跟校門的老警衛寒暄了一下便走進了校園,紅色的校園主樓屹立不搖的站著,牆角上都是歲月的痕跡,不知它停留在每一屆畢業學生的腦海裡的樣子是什麼,是堅毅的父親?還是溫柔的母親?
不管如何,躍然於心頭的模樣,肯定覆蓋著一層思念吧。
抱持著如斯想法,抬頭望去的眼神也滿溢著柔和。
「嗯,就是這個味道。」昱辰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雙手叉腰,一臉神氣地說道。
「有沒有感覺到已經老了呢?」我笑嘻嘻地搭上她的肩膀。
「才……才沒有!三十歲以前都還不算老啦。」她激動地反駁。
「哈哈哈哈快了快了,到時候一起當獨居老人吧。」我笑到眼角泛淚。
「少說些瞎話了,走吧。」她若無其事地牽起我的手,走進校園內。
「……」她的手心,經過了十年,仍是一樣的溫度。
假日內的學校十分的靜謐,彷彿無人打擾的幽境,我們兩個宛如擅闖的訪客,小心翼翼地對待這裡的每一項事物,深怕破壞它應有的模樣,同時,也拾起遺落在此的,時間寶物。
我們從小學說到國中,再說到畢業,回憶好像都擁有了身軀,在我們的眼前飛快走過,校園裡的風,教室旁的樹,鑽進教室的風吹起了墊在桌子下的情書,還有走廊間笑鬧的身影。
昱辰的視野突然有些模糊,我轉頭,裝作沒看到,年紀越大,因回憶而刺激的淚腺就越脆弱,不僅是她,我也是。
寫著考卷的同時會感覺到肯定也有什麼是正在消失的,直到長大後才想要挽回當時的一點點珍貴時光,然而,是可以的嗎?答案或許是否定的。
那昱辰呢?我們的青春曾經共同交錯過,卻也平行過,現在的交集,卻也即將別離,她的想法是……?
想起幾個月之前她的那通電話,到現在仍在我腦海中縈繞,我嘗試著不斷投入工作去忘記一切,直到再次被勾起。
我的臉色肯定不是太好,因為昱辰擔憂地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你還記得……」
「我記得,一直都記得。」她用眼神向我保證道,不知為何,看著她的目光讓我有些心虛。
「我都還沒說什麼呢。」我想笑,但是嘴角卻十分的僵硬。
「側門的時光紙條,還有你現在的心情,我都知道。」她閉上雙眼,如此說道。
她知道些什麼?她又怎麼會明白我此刻的心情?我鬧彆扭般地閉上嘴,不再說話,心情複雜到不行。
「為什麼……十年前的我們做得到的事,十年後卻不行呢?」她張開眼,悠悠道。
「因為長大了吧。」
「那寧願當個孩子還比較好呢。」她輕笑。
「是啊……」我苦笑著。
其實,我們都只是在說謊罷了,長大後的我們學會了什麼,學會了說謊,學會欺騙自己;長大後的我們學會了越來越多的謊言,因為學會說謊,我們才能逼自己繼續前進。
十年前的我們,果敢的面對自己的感情;十年後的我們,卻失去了勇氣。
連跟女孩子出來都得膽戰心驚。
校園側門口的樹林依然維持它們原有的模樣,一樣的高度,只是林蔭濃密了些,躲在陰影裡頭很是舒服。
我在樹林內抬頭觀望,搜尋著我們當初榜上的紙條,但果然沒那麼容易發現,再者颱風過後搞不好都被吹飛了,根本無從找起。
「啊哈,找到了。」昱辰突然叫了一聲,我回頭望向她的方向。
她手裡拿著兩個信封袋,是我們當初為了避免別人看到而裝上去的。
「我找好久……你在哪找到的?」
「嘻嘻,因為我是埋在土裡啊。」
「咦?」這時,我才看到了上頭覆滿泥土的盒子,以及咖啡色的信封袋。
「為了避免被看到或是被吹走,所以後來我回家把信裝起來了。」她哼哼道。
「喔對耶……好像是這樣。」我微微痠痛的肩膀讓我回想起當初為了掛這信封而要爬樹的慘痛經歷,但後來兩人協議用盒子裝著放進泥土裡。
說起來……當初叫我爬樹的也是她,我不免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她,她卻一臉輕鬆地迴避掉了。
「為什麼當初要叫我爬樹啊……」我垂下頭,為當初的愚蠢感到懊悔。
「因為不管我做什麼,小樂都會支持我啊。」當她微笑說著這句話時,她的身影和十年前的她重合,這讓我有些炫目。
「趕緊來拆信封看看吧,看當時的你是什麼蠢樣子。」我能感覺到臉頰的熱度,只好別過頭同時手裡準備拆開信封。
信紙摸起來有些冰涼,經過了十年的沉澱,那些過去的自己對未來的期許,催促著我們來到這裡並且打開它,當時的我,到底寫了些什麼?
在看到信之前,我先偷瞄了一下昱辰,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過去的信看,彷彿要將每一個字都刻進腦海般,讓我有些好奇她寫了什麼。
不過,終究還是得面對過去的自己,話說,過去的我不會期待未來的我成為什麼大人物吧,那終究太不切實際,就算是過去的自己也應該清楚的明白這點。
所以,信紙上面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卻讓我鬱悶的心,又更糾結了。
「你寫了些什麼啊?」此時把自己的信看完的昱辰蹦蹦跳跳地來到我的身邊。
「沒有啦。」我趕緊將信紙藏到身後,老實說,給自己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何況是別人。
「有什麼關係嘛,我們是朋友啊。」她笑得可燦爛了。
「那你願意交換我就可以。」我說。
「嗚嗚……」她的五官糾結在一起的時候十分可愛,「我考慮一下……」
我輕笑,摸著她的腦袋。
十年前所寫的信,卻因為十年後不同的發展而扭曲了情感,這是什麼樣的緣分?一念至此,我不禁歎氣。
「小樂今天很常嘆氣。」她看著我說道。
「只是有點累。」我承認,前陣子的工作確實有影響到我的身體健康。
「小樂,我還可以問你一次嗎?」
「嗯?」
「你還愛我嗎?」
她很認真。
她很認真。
有一瞬間,我還以為我的耳朵聽錯了,直到她的雙頰逐漸染上緋紅我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當然囉。」我微笑,輕撫她的髮絲。
「我的意思是……不是朋友的那種……」她的臉彷彿都要燒了起來。
「我知道,我不會對朋友這樣的。」我的唇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了印記。
「我對你有這樣的感覺你不會覺得奇怪嗎?」她緊張地看著我。
「有什麼好奇怪的?喜歡一個人不是很單純的事情嗎?」我歪著頭。
「但是……我們都是女生……」
是的,她說得沒錯,我是一個女孩子,即便個性或許有點男性傾向,但性別依然是女生,會有這樣的思想的確不見怪。
「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一個人,才不會因為下面多了一根東西就會改變。」
「這樣的氣氛你還開黃腔!」她不滿地捏著我的臉頰。
「痛痛痛……我錯了對不起,饒過我吧!」臉頰的痛楚讓我不禁求饒。
「那讓我親一個。」
「诶?等……嗚……」我的話未說完,柔軟的觸感便堵上了我的嘴唇。
夕陽下,我們牽著雙手,心跳不斷的加速,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臟的砰砰聲強烈地回傳到腦子裡,霞陽染紅了天空,連她的臉龐亦然。
昱辰是個很好相處的女生,也很會依偎著人,個性上有著女生擁有的溫柔一面,我卻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子的她會喜歡上我。
而這樣的我,能帶給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幸福嗎?
在感到幸福的同時,強烈的不安感也徘徊在心裡頭揮之不去。
然而,她輕輕地加深了握住手心的力道,傳來的眼神彷彿在告訴我不用擔心。
我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是如此舒服的一件事。
而放棄,則痛苦得無法想像。
房間的燈光是令人舒適的鵝黃色,環視寬敞的房間,兩張單人床和牆面上的大電視及乾淨的浴室已經足夠讓人待在房間整晚都不出門了。
「呼……」我用臉接觸柔軟到不行的床鋪,感覺一整天的疲勞都消失了。
昱辰面無表情的整理著今天在街上買到的紀念品,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太開心。
畢竟……我沒有清楚的回答那個問題。
那個連我自己都還未明白的問題,隨意說出的回答就足以代表答案嗎?
「如果等等洗完澡你有空的話,要跟我去一個地方嗎?」這次輪到我主動開口。
「诶?喔……嗯。」她愣住了,但隨即點點頭答應。
「那……我先去洗澡了。」我從背包拿出準備好的衣服跟盥洗用品便走進了浴室。
關上浴室的房門前,我再次在心中問了自己那個問題。
我還愛她嗎?
那天,我們的約會,她哭得唏哩嘩啦的,彷彿世界上的悲劇都發生在她身上。
我趕忙問發生了什麼事,而原因卻讓我晴天霹靂。
我們兩個交往的事情被發現了,被她的父親發現,昱辰的父親是一位十分保守的父親,他對於我們的戀情堅決的反對,認為我們違反了社會的倫理及道德,要我們趕快分手且不得再見面。
「我不要!什麼社會觀感嘛,喜歡一個人有錯嗎?」電話中,她大聲咆哮。
「你如果這麼堅持,那我就沒有你這個女兒!」另一邊也不惶多讓。
「好啊!我也沒有你這個老爸!」通話在不愉快中結束,換來的,僅僅只是雙方的不愉快。
「小樂,你不需要理他,我會好好跟他說的。」眼眸泛紅的她笑著對我說道。
但我感到心痛,非常、非常的痛。
我能理解昱辰的心情,也不是不明白她父親的擔憂,而我,卻是最窩囊的那個人,想要兩邊討好,卻什麼都做不成。
什麼是對她才好的,回到家後,我反覆地思索,但始終定不下心。
她的父親並不是普通的固執,是個為了達成目的前絕對不會放棄的個性,我跟她的父親溝通過幾次,然而,通通都是無功而返。
焦慮、不安、害怕的情緒都湧了上來,我害怕失去她,或者是,害怕失去站在她身邊的權利,這樣的想法充斥在腦袋,實在是種精神的折磨。
「會不會放手,其實才是擁有。」阿信的歌聲如是唱著,而我聽著,淚,也流著。
如果,能在分離前,在多相處一點點,就一點點的話……
直到我們被強迫分開後,那通電話的到來。
夜晚的風很涼爽,接觸到肌膚時能感受到雀躍的感覺,我跟昱辰,來到了看似一片荒蕪的地上,就這麼站著。
「嗚……有點可怕……」昱辰縮著身子,深怕不見五指的黑影中衝出什麼東西。
「不用怕,我在你旁邊。」我安慰著,「還有閉上眼睛的話,就看不見美景了喔。」
「這種地方是能有什麼美景啦。」儘管她還是顫抖著,但她勉強睜開雙眼看著我。
「現在天空很美喔。」我抬頭,看著夜空的群星。
「诶?」她也跟著我抬頭看著天空。
那片黑暗的夜空中,星子點綴著寬廣的天空,每一顆閃爍的星子都緊緊相連著另一顆星子,串聯起震撼視野的星座,在星空中綻放著無比的光芒。
「這裡是……?」她張大嘴巴,回憶似乎跟著浮現。
「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地方。」我說,眼裡映著的不是星星,而是她的臉孔。
「你還記得啊。」她垂首,而我握住了她的手掌心。
「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吧。」看著她驚訝的眼神,我微笑,「你知道我寫的時光紙條內容是什麼嗎?」
她輕輕搖頭。
「我希望昱辰能獲得幸福。」我唸出紙條的內容。
十年前的我,所寫下的,最真摯的祈願。
流轉十年,我的祈願並沒有隨著時間而被腐朽,反而經歷了時間的成熟而變得更飽滿。
漫天星光,卻沒有一顆星子能獲得如太陽般的光芒灑落此地,卻足以為這樣的場景添上足夠的註解。
「如果我說我的幸福,包括你呢?」她的眼眸朦朧,含著哭腔。
「別傻了,你的幸福不是我,帶給你幸福的應該是別人。」
「是你!只有你!」昱辰哭了,她的眼淚滴在我的胸口。
「我不是你的真命天子,放開我,去找你的幸福吧。」
「你為什麼能這麼輕易地拋棄我!」
「因為我希望你幸福。」
「你很自私!」
「拜託你……這是我唯一能求你做的事了……好嗎?」
她愣住了,因為我也哭了。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流淚的一天,自從懂事以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哭過了。
「你所希望的幸福就是讓我脫離你嗎……?」她輕聲呢喃。
「怎麼可能?」我搖頭,「我愛你。」
我說出了那個問題的答案,自始自終,從未改變。
「那你……」
「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的,像跟屁蟲一樣黏著你,不離開你,陪你直到老死,只不過……我們不能在名為戀人的關係上繼續前進,所以下一個帶著我祝福的人會出現在你的面前,陪你哭,陪你笑,他會比我溫柔,他會比我還像男孩子,他……」我哽咽,眼淚的溫度讓我難以開口,但我還是強迫自己說下去:「他會陪你一起幹傻事,陪你追劇,陪你寫紙條,所以……」
「傻瓜!」她將我的頭靠向她的頸子,手輕輕撫摸我的頭,我的情緒終於崩潰了。
「嗚啊啊嗚啊啊啊……」在美麗的星空下,我的哭聲迴盪在寧靜的夜晚,淚水不斷地在眼眶中打轉,然後滑落,每一滴淚,都飽含著難以訴說的情感。
「如果你不結婚,我也不會的。」她在我耳中輕聲說著,「所以……不要哭了……」
我們相互擁抱著,相互流淚,我能感受到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爆發。
然後,許久,宛若時間停留在永恆處,然後又開始轉動,直到我們所有的情緒都化為午夜的一聲哀嘆消失。
「欸,如果我以後被迫結婚怎麼辦?」昱辰坐在我的床上說道。
「喔,去當神父幫你們證婚啊。」
「喂!」她拿我的枕頭打我。
「好啦。」我靠近她的臉龐,然後輕輕地揪了一下,「我會在要宣布結婚誓詞時,衝進去把那個新郎揍一頓,然後再把你公主抱抱走去別的教堂結婚。」
「真的嗎?答應我不會分開。」她伸出手指要跟我打勾勾。
「不分開,答應你。」我也伸出手,勾住她的手指。
做了個不知道會不會實現的承諾。
旅遊結束,我回到了日常的生活,我答應了昱辰的父親不會再對昱辰有非分之想,他半信半疑,但在我做了十足的保證及她女兒強力的要求後,他讓我們維持著普通的朋友關係。
我們的關係再次恢復到了以往,雖然名為戀人的關係上面還擁有著禁止通行的標號,不過,那又如何?
或許我們真的不該相愛,不該開啟這段關係。
但有些感情,是超越戀人的。
那不僅僅限於戀愛,還是相互的依賴。
我抬起手,遮住有些燦爛的日光,另一手,將這次旅行所寫下的感想,寄送到一個我所期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