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純屬虛構，與實際存在之人物、團體、事件、場所無關，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第十五章 六藝堂中的幻影
夜空中的雲朵，像是戴著黑紗手套的柔荑，輕輕拂起一縷同色的飄逸髮絲，露出髮下銀白色的眼瞳，冷然卻又不失關心地的俯視滿目瘡痍的校園操場。
一柄長劍倒插在這片碎裂的大地上。長劍寬厚的劍身，忠實地映耀出那輪高懸天際的銀白，令人錯覺是弦月悄然落足凡間。
…該說真不愧是「聖劍」嗎？艾力諾姆被燒得連一丁點兒渣都不剩，劍卻還是那樣光潔無垢，連一絲一毫的塵埃也沒沾上。
注視著眼前的「劍月」，我忍不住在心中讚嘆，同時想起梅菲斯特說過的話：
…只有聖劍的持有者才知道如何令遭其斬殺的人復原……
深吸一口氣，我上前握住艾克瑟蓮峭立的劍柄，霎時間腦中一陣暈眩，旋即不舒服的感覺如浪潮般撞擊胸腹，把噁心撞上喉間，也把酸軟撞下雙膝，使我整個人前傾，抱住了長劍跪倒在地。
「…妳傻了嗎？我所有的目的，都是為了得到這把有絕對除魔之力的劍，而妳現在竟然要把它給我？人類的愚蠢難道是沒有限度的嗎？」
驀地我的身後揚起一個男人咋舌的聲音。聲音雖然聽起來非常熟悉，可是我卻想不起來那是誰。為了看清楚說話的人的樣貌，我勉力睜開雙目，不意卻在轉頭前，看到一個女人風姿綽約地站著我的身前——是那個我在六藝堂舞台上驚鴻一瞥的白衫女子！
白衫女子就這樣站在長劍和我的旁邊，我甚至能感覺到她隨風飄盪的衣袂輕輕拂掠我的臂膀，以及從那只按在劍柄上的柔荑所散發出來的溫熱氣息。
只是儘管我和女子相距如此之近，她卻沒有低頭看我，而是對著站在我身後的男人輕啟一雙如劍鋒般薄窄的朱唇：
「你不是說要解除我的束縛嗎？不交出這把劍，我無法得到自由。」
「喂、我那句話的意思是我要殺了妳。再說，這麼想要自由的話，你不會把劍隨便丟給一個獵魔人嗎？什麼人不好給，偏偏要給本大爺…本大爺可是堂堂的魔王格蘭特耶！妳要是真的把這把專殺魔族的劍交給我，說不定獵魔一族會因此被我剷平喔？」
男人冷漠的語氣透著明顯的不悅，和一絲不細察就無法察覺的狼狽。
…奇怪？他們沒看到我抱著長劍跪在他們中間嗎？
我的心中雖然滿是疑惑，可是身體沒從猛烈的暈眩中恢復以前，我再怎麼疑惑也沒力氣起身發表意見，只能繼續當一個隱形的聽（觀）眾。
面對格蘭特的反問，女子伸手一拂額鬢間的髮絲，雖然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卻讓我一時間竟忘了身體的不適。
白衫女子微微一笑：
「是你勾起我對自由的嚮往的，你多少該負一點責任吧？而且我又把你鍛鍊得這麼強，你難道不應該表達一些感謝之意嗎？至於獵魔一族…」
不待格蘭特回答，女子就先抿嘴嬌笑：
「…對堂堂一個魔王來說，這個目標不覺得太小了一些嗎？」
「哼！人類都會打蚊子了，本大爺當然也會對付小目標。」
聽到這裡，我腦中的暈眩突然轉劇，使我只聽到格蘭特這句和三歲小孩子賭氣逞強不認輸沒什麼兩樣的話，沒能聽到白衫女子面露莞爾的回答。
等我的聽（觀）覺好不容易恢復一些時，白衫女子早已芳蹤杳然，取而代之的一老一少，站在我身前約五步之遙的兩個人。只見年輕人一臉警戒的表情，大聲喝道：
「那麼，你必須先把聖劍還給我們。」
只聽我的身後先是一聲冷笑，隨即是格蘭特的回答：
「嗯哼——？好啊！哈哈、那有什麼問題呢！」
魔王冷漠的語氣中滿是譏諷。和剛才與女子交談相比，格蘭特的音調裡溫度又降了數百度，寒音掃過所有聆聽者的身體，交疊出森然的壓迫感，此時我也才真正感覺到格蘭特身為一個「魔王」的威壓感。
「混蛋！你……」
老者揚手制止了年輕人的怒罵。老者雖然與此刻的我同高，可是那雙埋沒在皺紋和白眉中的視線，卻像根本沒看見我一樣從我的臉上穿過，沒有一絲畏懼地直視站在我身後的格蘭特。
老者張開彷彿和皺紋融為一體的嘴唇：
「…不用了，你不需要歸還聖劍，就讓它和你一起被封印吧！」
年輕人聞言大驚：
「長老？！」
「羅塔爾啊！」
老者溫和的話語，彷彿臉上的皺紋，將年輕人所有的訝異和不滿都摺了起來：
「…失去瑪莉亞，就算取回聖劍，我族中又有誰能守護它呢？只是徒然在我族裡埋下一顆爭亂的種子罷了。」
老者說完，我的身後揚起一聲「哦」，然後格蘭特冷峻的語調中明顯多了幾許讚賞：
「想不到獵魔人中還有人有一點見識，該說你不愧是長老大人嗎？」
這個時候，突然加劇的暈眩再一次讓我無法聽見長老的回答是什麼，可是這樣的暈眩只有持續了一瞬間，之後我身體所有的不適就都遁去無蹤。
彷彿剛才的不舒服都是作夢一樣，我感覺身體宛如一張拉滿的弓似的滿是力量，其充盈的程度，好像只要指尖輕輕一動，力量就會從指關節溢流而出。
而除了力量以外，我的意識也非常清楚，不光是艾克瑟蓮的使用方法，我還知道只要是我曾經斬殺過的魔物，我都可以將他們的拿手招式再一次施展出來，就像我殺死沙利葉後領悟邪眼，擊敗布魯頓後習得火焰一樣，我現在也得到了艾力諾姆的體術和武術。
對自己這樣子的變化，我雖然覺得十分雀躍，卻也感到非常疑惑：
…哇塞！我這樣簡直就是洛克人嘛！不過為什麼會這樣呢？難道每個獵魔人都有這種能力嗎？還有，我看到的那些景象，都是真的發生過的事情嗎？
…不對！現在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既然已經拿到聖劍了，我得趕快回去六藝堂解放學生的靈魂才行！
想到這裡，我立刻抽出地上的長劍，這時我發現劍的外型不知在什麼時候改變了！雖然長度還是一樣，可是原本寬闊的劍身卻變窄了，劍型也變得圓滑優雅，試著形容的話，以前的艾克瑟蓮是雄壯威武的狂戰士，現在則是英姿挺拔的女武神。
看著手中的長劍，我不禁再一次讚嘆：
…哇！這也是獵魔人的武器化能力之一嗎？真的是太不可思議了！
踩著輕快的腳步迅速地回到六藝堂。我將聖劍平舉在胸前，然後左手輕按劍身，道：
「艾克瑟蓮啊！以妳的光輝，釋放被妳禁錮的靈魂吧！」
我的話才剛說完，本來就雪亮的劍刃，突然發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光芒柔和而溫暖，直若初昇的晨曦，瞬間驅散了六藝堂裡所有的陰鬱淒冷。
站在光芒的中心，我閉上眼睛享受這光所帶來的溫暖，驀地耳朵聽到一聲慘呼，隨即溫暖消失了！
…怎麼了？！難道失敗了嗎？
我連忙睜開眼睛一看，卻驚見地上一具被斬成兩截的屍體！
…什麼？！這是誰幹的？這裡還有敵人嗎？！
我立刻想要有所動作，這時卻發現身體完全不聽使喚。正惶急時，又聽見一聲哀叫，然後我看見我的同學林凱信被攔腰斬成兩段！
「凱信——！」
無法動彈的我，除了在心中怒吼，什麼也無法挽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學生一個接著一個遭人砍殺。幸好每死一個人，我的心中就多明白一分：
…這是……沒錯！這一定是艾力諾姆用艾克瑟蓮在六藝堂裡大開殺戒的情形！
一個、兩個、三個……驚恐的臉龐在我面前倒下。背對著艾力諾姆狂奔的學生，被縱身躍起的魔人追上斬殺。在灑落的鮮紅色雨霧中，劍光就像白電一般，而失聲的呼叫就是令人懼怖的雷鳴。
原本我還很清楚地明白動刀的人不是自己，但是當用第一人稱視角，接連不斷地看到殺人的景象，加上手裡凶器確實的重量感，以及鼻中噁心的血腥味……這些個條件合在一起，我突然開始有了「人都是我殺的」的錯覺。
「不要——！不要再殺了，住手——！快住手啊——！」
像是在嘲笑我的無力，視界中沾染血污的劍刃持續在六藝堂繪著絕望與死亡。就這樣重複不斷體會自己的無能與無助後，我的想法陡然一轉：
…就殺吧！只要把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殺光，殺戮就會結束了！
就在念頭轉變的剎那，我視界內世界的顏色也不見了。當看到黑色的雨霧，從白色的刀鋒兩側噴灑開來的時候，我的全身洋溢起愉悅和暢快的感覺；我的耳中不再有絕望的慘呼，而是我自己無情的笑聲：
「…呵…呵呵…呵哈…哈哈……」
不知過了多久，我只知道眼前已沒有任何會動的物體了。我以劍撐持自己喘息不已的身軀，此時一個遭到丟棄的記憶驀地在心中浮起：
…是的，我想起來了！剛剛我也是像這個樣子在操場上狂殺，那些僵屍才會躲我躲得遠遠的！
就在醒悟的瞬間，我瞥見劍刃上映著一個衣袂似新雪的清麗身影：
…妳？！是妳！
那映在我劍刃上的身影，正是那個和格蘭特對話的白衫女子！可是當我轉過身一看，那身影竟然變成了祁玫涵學姊！
震驚之下，我放脫手中的劍連連退步，霎時間我眼前的女人消失了，同時視界也恢復色彩，六藝堂更是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所有本來在牆壁上的血跡、牆角邊的肉屑、地板上的殘軀，甚至是散落的毛髮，全部都回到了它們本來所在的身體上。
…這…我剛剛是在作夢嗎？
「啪啪！」
兩下清脆的擊掌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接著是羅塔爾老師爽朗的聲音：
「好啦！時間已經太晚了，大家趕快回家吧！」
對眾人來說，羅塔爾老師此時的笑容就像朝陽一樣明亮，所以發問的聲音有如雨後新筍一一破土：
「羅塔爾老師，這是怎麼回事？」
「老師，剛剛……我們是在作夢嗎？」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老師。」
趁著學生們的注意力都在羅塔爾那裡，我悄悄地讓自己隱沒入樓梯側的陰暗處，思索著剛才我看到的景象：
「…妳是要我明白上一個擁有妳的人做了什麼嗎？」
面對我近若無聲的低問，俊秀挺拔的聖劍無語。
…那個女人……她也是艾克瑟蓮的主人之一吧？她好像和那個叫格蘭特的魔王有什麼因緣……到底是什麼因緣呢？總覺得我好像知道，可是怎麼卻又什麼都想不到呢？
…還有那個艾力諾姆，他應該是把我錯認成格蘭特了，難道我和格蘭特長的很像嗎？可是為什麼我總是看不到他的臉？明明就在身後，偏偏就是沒辦法轉過頭去看他，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還待尋思時，我聽見羅塔爾朗聲道：
「好好好，我會和大家說明的。只是現在時間真的太晚了，明天！明天中午你們來辦公室，老師一定讓大家問到滿意為止。」
經過金髮美教師的連哄帶勸，總算是在什麼都沒解釋到的情形下讓學生甘心離去。
等最後一個學生離開六藝堂後，我才走出陰暗的角落，將我剛才心中的疑惑對羅塔爾說了，果然羅塔爾回答道：
「你想得沒錯。每一任艾克瑟蓮的持有者，都會承襲上一任持有者的記憶。」
「那個女人又是誰呢？」我又問。
沈吟了一會兒，羅塔爾才道：
「我忘記了，總之是歷任艾克瑟蓮的持有者之一。大概是因為她的『念』比較深，所以才會持續依附在劍上。」
…果然是這樣啊！可是，真的只有這個原因嗎？
並非我不相信羅塔爾的話，而是那女人給我的熟悉感實在太不尋常了！這輩子除了至親以外，還沒有誰能讓我有這種熟悉的感覺。不過因為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所以我也沒再繼續追問，而是改對羅塔爾說出我能學習魔物能力的事情，我問他道：
「這還真是方便的能力，每一個獵魔人都能這樣嗎？」
聽了我的話，羅塔爾老師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警戒和憂慮半參的表情，這讓我也跟著斂去笑容：
「喂？這該不會不是一件好事吧？」
羅塔爾搖了搖頭，面色凝重地道：
「我不知道。老實說，我從來沒聽過有獵魔人有這種能力，你還是第一個。」
羅塔爾的話讓我的腦中不禁閃過一個念頭：
「該不會是『其實你是魔人和人類的混血』之類的老梗吧？」
本來我只是半開玩笑的問，沒想到羅塔爾竟然還真的點頭：
「嗯…這個可能性很大。」
我忍不住笑了：
「拜託！能不能有點新意啊？像是『其實你是幾千年才出現一個的超級獵魔人』、或者是『其實你是元祖獵魔人的轉生』之類的梗也不錯啊！」
羅塔爾雙手一攤，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
「這種事又不是我能決定的，你跟我抱怨也沒用啊！」
由於完全不認為對方是認真的，所以我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就這樣讓學生離開可以嗎？你沒對他們施似石咒吧？」
羅塔爾搖了搖手，道：
「沒關係。經過剛才聖劍的聖光洗禮，他們起碼有半天的時間不會受到魔物的侵襲，而且這半天內他們的心智、體力等等都會有大幅度的成長，剛剛應該提醒他們把握這段時間多念點書的。」
「哼、遇到這種事，那個正常人還念得下書？」
我沒好氣地挖苦了羅塔爾一句。羅塔爾正想說話時，從樓梯上傳來一個青年的聲音：
「真不愧是張極丰先生，果然是非常值得投資的對象哪！」
「喵。」
貓鳴聲中，魔貓浮士德從樓梯扶手一躍而下，然後牠的主人也步下樓來。
我和羅塔爾同時皺眉，羅塔爾問道：
「你這傢伙該不會一直躲在樓上吧？」
梅菲斯特連忙搖手：
「誤會啊！我也是剛剛才到，我是為了不讓同學們發現才會待在二樓的。」
羅塔爾「哼」了一聲：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這個奸商的話嗎？」
梅菲斯特微微一笑，沒有否認羅塔爾的猜測，和這個「奸商」的評價：
「我畢竟是中立的商人啊！不談這個，我有一筆生意想跟兩位獵魔人談談。方便的話請移駕魔天寶齋好嗎？張極丰先生可以順便還清欠款，而羅塔爾先生也能順便治傷喔！」
羅塔爾揮了揮手：
「不要。我才不想讓你賺黑心錢。」
魔天寶齋的主人聞言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別這麼說嘛！其實是敝店剛剛接到一樁來自學校裡的人類的委託。身為守護人類的獵魔人，兩位先生難道都不想聽聽看嗎？」
梅菲斯特的這句話非常有效，只見羅塔爾動容反問：
「『來自學校裡的人類的委託』？詳細的內容呢？」
「呵呵、詳情就在魔天寶齋裡，我在那兒恭候兩位大駕。」
話還沒說完，梅菲斯特就化成一裊紫煙在空中逸去。羅塔爾朝著虛空啐了一口，然後轉身對我道：
「這個無良奸商！看來我們也只好過去聽聽看了。」
老實說，雖然我也對魔人口中的「委託」感興趣，但是我更關心打倒艾力諾姆以後，我的欠款究竟還剩下多少？所以我點了點頭，跟著羅塔爾往在販賣部裡的魔界商店走去。
創作內容
校園獵魔 第十五章
114宅寢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