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關上了門，脫力的斜倚在玄關鞋櫃旁，彷彿這個動作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這扇門關了噪音、關了喧囂、關了一切色彩斑斕。把大城市的繁華和疏離都隔絕在外，只有在此刻，她才能感受到片刻心寧。
顏色素雅的低跟鞋不成規矩的倒臥在地──這是女子進門時胡亂脫掉導致的。她對著鞋子的方向，雙眼失焦，「唉……」嘆口氣，伸手撥弄擺正。
屋裡的燈沒開。
黑暗靜靜的籠著室內，像是一塊細心披蓋的布，保護著底下的事物。但女子總覺得有什麼蟄伏在陰影裡，睜大著雙眼，期待她一步步邁進前方等待著的血盆大口。
「先吃飯還是先洗澡？」她喃喃自語，毫不在意的爬起來，當作黑暗裡的魔物不存在，開了燈，順道播放了電話留言。
「櫻穗，在家嗎？我們現在在你家附近的居酒屋，喝一杯吧？」
「櫻穗──加班嗎？還沒聽到留言嗎？聽到的話回電給我喔！」
「喂、喂──櫻穗……我、我跟你說，我們還在這、這裡，但是大、大家好像想續……續攤，你到、到底到家沒啊？」
「櫻──」第四則留言只聽得清楚前幾個音節，應該是在叫她的名字，但是隨即被一陣喧嘩淹沒，最後只留下嘟嘟的電子音。
櫻穗在小廚房裡轉了一圈，也把留言聽完了。留言時間是六點，她抬頭看了看時鐘：「八點五十，應該是續攤或者醉翻了吧。」她推測，「我今天倒是比昨天早到家。」她自嘲地笑了笑。
冰箱裡的菜幾乎都是她留著當明天便當用的，這個時間超市也已經買不到特價品，櫻穗只翻出了冷凍裡被遺忘的吐司和冰箱裡剩下的涼拌毛豆，一個人坐在桌邊，就著罐裝啤酒享受自己遲來而粗糙的晚餐。
她可以感受到瀕臨變質的吐司在摧殘她的味蕾，毛豆上的胡椒味道完全無法挽救這強烈的感受，「其實也不是很難忍受。」她機械的咀嚼、吞嚥，這只是維生必要的步驟而已。
為什麼生活如此艱難呢？她想。
面對著公司前輩的刁難，做著加班到瘋掉才勉強及格的額外工作，失去自由交際的時間，晚餐也總是因此而只能草草解決。
「到底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頹然得放下手中的鋁罐，她把突然襲來的無力和悲傷都歸咎給酒精。
明天反正放假，就多喝幾罐醉一把好了。不是都說酒精能麻痺痛苦嗎？她幾口灌完了手中的酒，又去翻冰箱，卻發現冰箱裡早已經沒有啤酒的庫存。
「哈哈。」她乾笑兩聲，嘲笑自己又一次的不順遂──雖然沒有啤酒喝了什麼的，根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情，但在這樣的心情影響之下，任何一點不如意都是加倍放大的。
這種時候該做什麼呢？
該去洗個澡，洗去一身狼狽，放鬆一下，享受放假前一晚。
但櫻穗卻只覺得無力，像是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完全沒有力氣。
「打起精神啊。」她對自己說，但是語氣中的敷衍一點說服力也沒有，「想點快樂的事情吧。」然後就去洗澡，睡覺。
快樂的事情……
像是櫻花飛舞，風吹過來捲起的粉色微風，像是特效一樣，美麗芬芳。「每次到了春天，就會想起主上的名字呢……」有隻手溫柔的撫過她的鬢角。
等等、這是她的記憶嗎？
櫻穗猛地睜開眼睛，有些迷茫。櫻花飛舞的場景她見過的，北野天滿宮、上野神社、老家附近的小河……太多太多地方種了櫻花樹，年年春天颳起風，漫天都是輕軟的花衣，但，「主上」？這個年代還有人這樣說的嗎？
可是那隻手的溫度，卻很真實，彷彿上一秒就停留在她髮梢。
她忍不住有些失神，努力地去回想。卻在櫻花重重之中，看也看不清那個影子。
是溫柔的、是溫暖的、是充滿力量的……僅僅這些內心浮現的形容，卻不足以拼湊出一個人影。
「啪躂」細微的聲響驚動了沉思中的她，櫻穗手撐下地板，想要坐正，卻發現右手摸到微微的濕意。
淚水蜿蜒上她的臉頰，「我在哭。」她驚訝的捧著自己的臉，感受淚水不受控制的肆意流淌，彷彿悲傷的不是她，而是內心深處的另一個靈魂。
明明那些不清楚的畫面感覺如此溫暖熟悉，為什麼眼淚卻掉了。
「忘了吧，忘了吧。」她用力抽起幾張衛生紙，狠狠的擤鼻涕，忽然就覺得神清氣爽起來，雖然那抹帶著溫度的影子始終縈繞，方才下班的低落和無力卻已經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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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台切大人，時間到了。」狐狸蹲坐在燭台切光忠面前的地板上，看著堅守到最後一刻的男人。
他用燦金色的單邊眼睛深深地凝視著狐狸，「嗯，我知道。」
「您就別為難我，拖到現在實在是極限了。」狐狸句句充滿無奈，「過不久，新任的審神者就會帶著近侍刀來到這裡接任，除了您，這裡一切都已經恢復原樣了。」
燭台切光忠在審神者卸職後的日子裡，十分冷靜。比起哀傷、惶惑、緊張的其他夥伴，他一步步根據審神者的囑託，安排了所有夥伴的去處──或另投新主，或重新沉眠，或設法瞞住了時空政府悄悄流浪而去。
他一個個送走了戰友、夥伴，直到前天，親眼看著陪伴了主上最久的山姥切陷入再一次沉眠，讓這個本丸恢復到無人居住的原狀──除了他以外，一切似乎都跟從前相同。
門前的那棵櫻花樹也光禿禿的，即便在春天，也沒有一絲半縷盛開的意思，和以往春天滿株盛櫻的囂張肆意完全不同。
「你也是站在我這邊的，對嗎？」他走上前，對著櫻樹低語。
燭台切光忠帶著標準的笑容，轉身與狐狸說，「想起了還有東西遺漏在房裡，您先去前門等我吧，不過是幾件小東西，很快就來。」
狐狸不疑有他，邁開不緊不慢的步伐離去。
太刀卻來到了審神者房裡，環視四周，眼神充滿懷念。
「主上，您已經離去了一年三個月又九天。」他語氣中帶著愧疚，「十分抱歉，這已經是極限了。」伸手撫過榻榻米，時空政府派來檢查修繕的人早已經把破舊的榻榻米換掉，眼前的已經不是過去的主上曾使用過的東西，但他就是無法控制在這裡緬懷過去，「我已遵照您的囑託，將其他人好好安置──依照他們個人的意志。」不再受到時空政府的掌控。
「唯有最後一件事，恕我無法從命。」他說。
那個女子直到臨去，都掛心他們，希望他們都能夠不再受制於時空政府，以人的軀體，好好的感受、看看這個世界，但她最後放不下的，卻是燭台切光忠。
「光忠，有一句話說『吾心安處是吾鄉』。」她深深地凝視著她的近侍，為她的離去感到抱歉，「沒有了你們的本丸，其實也不能算是家，所以……不要和政府硬槓，該走就走，替我繼續看顧他們，好嗎？」
這是個殘忍的請託，剝奪了燭台切選擇沉眠的權利，他卻沒有反駁，將她所有的囑咐都應承下來。
燭台切站起身，最後一次環視房間，「您說的果然沒錯。」沒有了您，這裡不再像家。
但我還是想守護這裡，就算讓這裡毀在我手中，都比交給政府來的好。
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即便是物換星移也無法改動我們曾經在這裡共同奮鬥的時光，即便同伴星散，主上也已被強制卸任，他也要誓死捍衛這個地方。
作為刀時的遺憾、成為人時的心願，只有這一次實現的機會，不能放手。
反正我是一把無銘之刀，無懼於烈火。
狐狸在大門不遠處詫異地看見燭台切光忠一躍而來到本丸的制高點。
鼻子一抽一抽，忽然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
「燭台──」他驚恐的大喊出聲，卻已經來不及。
大火毫無預兆在一瞬間吞噬了規模不大的建築物，連同門前光禿禿的櫻樹都熱烈的燒了起來，火花在枝頭跳躍，燦爛的如同一夕盛放的花朵。
像是春天來了一樣。燭台切在火光中恍惚地想著。完全感受不到痛覺。
因為是刀嗎？不對，化為人身以後他也會受傷，也會疼痛的。
他抬手凝視自己跳動著火苗卻白皙依舊，絲毫感覺不到疼痛的指尖，忽然就笑了起來，「你早就料到了是嗎？」
所以才會在交代完事情以後，靈力一下子跌到谷底，迅速被政府回收。
你不會忍心留我一個人。
所以你這麼做，我可以理解為你還會回來嗎？
燭台切光忠抬頭，看著慌慌張張離去的狐狸，漠然地跳下了屋頂。
他回到了審神者的房間，隨意安坐，閉上了雙眼。
「既然如此，您可千萬別讓我失望，我在這裡等著。」
創作內容
【刀劍亂舞】Stay on the boat（光忠X審神者）
【REPO】總集合 (0)
